第31章 四節課體育課,曾望一下課就去了操場
時截然不同。
“各位看官,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戲目是《将軍別》,請列位欣賞……”
一位爺爺報了個幕後,随着“锵”的一聲镲聲,戲劇就開始了。
觀衆席上的燈光全暗下來,只有一柱燈光直接投向窄小的舞臺,曾希收了心認真觀看。
表演的曲目是《将軍別》,故事內容其實很簡單,講的就是一位骁勇善戰的将軍邂逅了一位民間女子,兩人穿越世俗階層的阻礙相愛了,他們互訴衷腸山盟海誓約定終身,可是國家戰亂又起,四方來犯,社稷風雨飄搖,将軍心系天下百姓不得不奔赴疆場,保家衛國。
兒女情長和家國責任難兩全,将軍對心上人萬般不舍千般愧疚,出發前夜兩人在西湖邊上的水榭裏依依惜別。
兩個打扮精致的木偶被牽着線像是活過來了般,執手相望,木刻的眼裏仿佛真有不舍的淚水。
“待我他日凱旋歸來,定與佳人同望明月,攜手共流光……”
這句戲詞婉轉唱出時,曾希若有所觸,眼底泛起了潮意。
故事後半段将軍戰死沙場,那女子守着一輪孤月始終等着他歸來。
曾希目不斜視地盯着小小的舞臺,被幾個木偶牽動着情緒,和她對故事的專注不同,林穆陽從頭至尾一直在仔細聽着邊上幾個老爺爺的奏樂,放在膝上的手指時不時彈動。
《将軍別》統共不到一個小時,中途觀衆席上還有幾個人離開了,曾希和林穆陽卻是全程靜坐,連交頭對談也無。
“一曲《将軍別》結束,各位看官賞臉。”
舞臺上的燈光漸次暗了下去,觀衆席上燈光亮起,林穆陽有些興奮地轉頭對曾希說:“曲子我有靈感了。”
曾希汲了下鼻子回道:“歌詞,我好像也有點想法了。”
觀衆看完演出後就三三兩兩地離開了,臺上幾位爺爺奶奶也開始收拾東西。
“走,上去看看。”林穆陽拉起曾希往舞臺那走。
一位爺爺正在細心地收拾木偶,見他們走上來,問道:“小夥子,什麽事啊?”
林穆陽問:“爺爺,剛才的戲曲唱段你有譜嗎?”
那爺爺聽到他的問話,眼睛一瞪,似乎有點生氣:“有譜,怎麽沒譜,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
曾希一聽就知道爺爺誤解了林穆陽的意思,立刻解釋道:“爺爺,他的意思是,你們剛才的樂器伴奏有樂譜嗎?”
“哦,這個譜啊。”爺爺恍然大悟,回頭沖幾個正在擦拭樂器的爺爺笑,“這兩個小年輕問你們有沒有伴奏樂譜。”
幾個也有相視一眼皆是笑了:“沒有。”
曾希急忙追問:“那唱詞呢,爺爺,你們表演的木偶戲有劇本嗎?”
那位爺爺頗為自得地一笑:“丫頭,我們幾個唱木偶戲唱了快一輩子了,什麽曲啊詞啊,你問有沒有譜有沒有劇本?有,都在心裏。”
曾希和林穆陽沒料到得到的是這樣的回答,兩人俱是一愣。
林穆陽又問:“您這的木偶戲是每天都有表演嗎?”
爺爺神情一下變得有些落落寡合,他低頭撫着木偶,語氣頗有些無奈:“劇院沒關的話,每天都會有表演的。”
一位奶奶放好木偶後,對他們說:“我們幾個年輕時候就搭夥一起唱木偶戲,在以前那個年代,什麽娛樂都沒有,我們團只要去哪個村搭臺表演,那絕對是萬人空巷,村裏老老少少都會搬着凳子來看的。”
“可惜現在……唉。”奶奶語氣從自豪到失落不過嘆一口氣的時間,“看戲的人少了,看木偶戲的人更少,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基本都不看了。”
爺爺接道:“傳承也成問題咯,沒幾個年輕人願意學這個,我們幾個老骨頭嗓子都不如當年了,這個戲團還能唱多久還不知道哩。”
……
和幾位爺爺奶奶聊了一陣,從劇院出來時太陽已經斜墜,天邊晚霞逶迤鋪展開。
林穆陽問曾希:“肚子餓嗎?”
曾希搖頭。
“現在想去哪兒?”
曾希想了下說:“回去吧。”
“不想逛了?”
“你不是說有曲子的想法了嗎?我們回店裏吧。”
林穆陽遵從她的意見,再者他也的确想把剛才看木偶戲時腦袋裏的旋律記下來。
兩人達成一致的意見後就離開了民街,一起回到了“tone”。
老高和小A比他們先回到店裏,林穆陽和曾希回來後他倆很有眼力見地遁了,把店裏的空間留給他們獨處。
林穆陽到店裏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過紙筆把旋律變成音符記下,之後又抱來了吉他試彈了下,有任何不滿的地方他就重新斟酌。
他譜曲時狀态極其投入,曾希一直安靜地待在一旁,她也拿出自己的紙筆記着東西。
兩人各自創作着,互不打擾,時間在他們之間靜谧地流淌。
曾希中途拿手機看時間時看到陳雅婷給她發了條短信,關心她心情如何,曾希給她回複了句“還好,別擔心”,可情緒卻低落起來。
今天一天她都控制着沒在林穆陽面前洩露情緒,她不想讓他看到網上惡毒的言語,但她也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別人對她的诽謗、詈言碎語她都可以咬牙和血吞了,唯獨對他的毀譽、惡意妄加的猜測讓她難以忍受,無法釋懷。
她覺得自己是掃把星,總是給親密的人帶來麻煩和不幸。
林穆陽譜曲時斷了靈感,擡頭時看到曾希雙眼放空在出神,他把吉他放一邊,身子一挪坐到她身邊,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想什麽?”
“啊?”曾希回神,慢半拍才回答,“沒,沒想什麽。”
她轉頭看他:“曲子寫出來了?”
林穆陽捏捏鼻梁骨:“還不完整。”
他反問她:“你呢,詞寫出來了嗎?”
他看到她面前攤開的本子,探身去看:“我看看。”
“诶,還沒寫好,別看了……”
曾希很是慌張地阖上本子,但是林穆陽在短短的一瞥中就看了個大概。
本子上寫了幾排字他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只看到了底下胡亂的塗畫,一圈一圈的像是被扯亂了的毛線球。
前段時間曾希在寫一個劇本,他看過她的筆記,上面的筆跡工工整整,即使在她沒靈感寫不出東西的時候她也從不會在本子上發洩情緒。
林穆陽按圖索骥,回想起今天一天,她的确有些反常的地方,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從沒主動提出和他一起外出過,今天是第一次。
早上他忙着轉移她的注意力因此沒去細想,現在卻不得不思考猜測。
“小希。”林穆陽直接問,“你看過學校貼吧上的帖子了是嗎?”
曾希故作鎮定的神情立刻繃不住慌了,她眼珠子胡亂地左右來回轉動,她的表情已經洩露了她的情緒可她仍是在極力找補。
“啊?什麽貼吧?我沒看過啊。”
林穆陽眼神沉寂下來,看她到現在還想隐瞞不肯告訴他實話的模樣又有點來氣。
“曾希!”
曾希吓一跳,擡眼怯怯地看向他。
林穆陽又心軟下來:“早上就看到了?”
曾希猶疑了下才點頭。
“怎麽不和我說,我還以為……”林穆陽說到一半收聲,想到她今天心裏藏了一天的事還在他面前強顏歡笑故作無事,他心裏五味雜陳,對她責備的情緒轉為自讨。
他本想瞞着她私下找李辛霏把這事了了,可這事真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林穆陽當機立斷,拉起曾希就往店外走。
曾希緊跟在他身後,焦急道:“我們去哪兒?”
“回學校。”
……
林穆陽不管曾希願不願意,态度強硬地拉着她直奔學校,到了學校又拉着她往文學院女生宿舍走。
“诶诶……你慢點。”曾希被林穆陽拉了一個踉跄,忍不住輕聲說了句。
林穆陽沒回頭,但步子還是放慢了。
曾希走上前和他并排着走,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用商量的語氣說:“我們不去找辛霏行嗎?”
林穆陽果斷拒絕:“不行。”
曾希撇了撇嘴:“萬一帖子不是她發的呢?”
林穆陽偏頭看她:“你到現在還在幫她說話?”
“不是。”曾希表情糾結,“找她也沒用的,學校裏的人還是會誤會我們。”
此時他們正好走到學校操場,今晚是學校十佳歌手的總決賽,校方在操場上搭臺進行比賽,因為是決賽,即使夜晚寒冷,場上前來觀看的人仍是很多,各個學院都自成方陣給自己同學加油,操場附近都是宿舍區,很多學生趴在陽臺上,走廊上聽着歌,有時還會跟着操場上的觀衆吶喊。
林穆陽突然停下腳步,思索了下對她說:“我聽你的,不找她。”
他突然變卦,曾希有些意外。
“跟我來。”林穆陽拉着她變了方向往操場走。
舞臺上有參賽選手在唱歌,底下人頭攢動,林穆陽拉着曾希一路穿過人群,擠到了最前面。
曾希滿腹疑惑,不明白他怎麽突然想來看十佳決賽了。
林穆陽拉着曾希擠到最前面時,舞臺上那個歌手正巧唱完,主持人上場串詞時,曾希驚訝地發現竟然是吳峰。
林穆陽趁着這點時間對曾希說:“你站在這別亂走,一首歌的時間我就回來了。”
還未待曾希領會他這句話的意思,林穆陽轉身就朝舞臺走,在臺檐邊上直接用手一撐躍上了上去。
林穆陽突然出現在臺上,吳峰顯然有些慌了,底下也是一陣騷動,曾希更是懵了。
林穆陽走到吳峰面前和他說了幾句話,吳峰點點頭後,拿話筒對着底下的觀衆說:“同學們,這位帥哥問你們借一首歌的時間,我替你們答應了啊,我們就當臨時多添了一位參賽歌手,我保證,聽這哥們兒唱首歌你們穩賺。”
底下哄笑。
林穆陽借了把吉他,吳峰幫他把話筒固定住後就退場了。
林穆陽唱前往曾希那看了眼,沖她笑了下才掃弦起了個調。
幾個音符一出來,曾希就聽出他要唱的是什麽歌,她的心跳頻率驀地就提了上去。
“這個夏天,芃芃青草拂過清風……”
他甫一開口,底下的觀衆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嘆聲,之後就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這首歌輕快活潑,很快氣氛就被帶起來了,觀衆們的情緒是高漲的,而曾希的眼眶卻是濕潤的。
“告訴她,我會傾其所有對她好。”
一曲唱罷,林穆陽看着呆站在原地的曾希,對着話筒說:“這首歌是我為我的初戀女友寫的,我和她說過只會唱給她聽,但是今天我失信了,因為我想告訴所有人——”
“曾希,我喜歡你。”
☆、六十五
六十五
曾望每晚都去小吃街,她已經能夠在燒烤攤的客人裏自如地周旋了,所有人都覺察出她和以前那個冷冰冰不愛搭理人的“小辣椒”不一樣了,她會笑會接茬會調情了,大家都說她轉了個性子,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她不過是逼自己戴上了一副成人的面具。
晚上忙完了最熱鬧的一陣,曾望估摸着時間對耿明鵬說
“我走了。”
以往耿明鵬會嘲諷地說一句“好學生要回學校了”,有時又會喊她別回學校幹脆辍學算了,往往曾望并不會搭理他,拿了東西就走。
可今天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對她說:“回學校啊,我送你啊。”
曾望狐疑地乜他一眼,想也沒用就拒絕道:“不用了。”
耿明鵬像是沒聽見般,喊張元接手她的活兒後就對曾望挑了挑狹小的三角眼示意道:“走啊。”
曾望擰眉:“不用你送。”
耿明鵬瞅她一眼:“和別人倒是有說有笑的,怎麽對‘金主’就沒好臉色?”
他語氣雖是半開玩笑的,隐約中卻透着嘲笑和威脅。
曾望冷漠地瞥他一眼,繃着臉轉身就走。
耿明鵬幾步追上她,他個子不高,和曾望并排在一起只堪堪比她高了一個頭而已,甚至他在她纖長的身形下顯得有些比例不調。
“曾望,聊聊呗。”
曾望不發一言,耿明鵬伸手去拉她,手剛搭上她的手腕,曾望就像是被什麽惡心的東西碰上似的縮了下手,眉頭也忍不住皺了皺,表情控制不住地拉下了。
耿明鵬像是沒察覺她的抵觸般,還扯着嘴皮笑咧咧地說:“別走這麽快,你學校的門禁不是還有段時間,我們唠唠嗑。”
“這段時間你釣了不少‘魚’啊,看來你以前都沒認真啊。”
曾望冷淡地說:“玩熟了而已。”
“玩?”耿明鵬不懷好意地看着她,“的确是在玩,玩男人。”
“你還挺厲害的,張瑤手把手教你的,她釣的‘魚’還不如你多,你怎麽做到的?給那些男的發照片了?視頻了?”
曾望乜他一眼,冷靜回道:“那你要問問張瑤,她是不是偷懶了。”
鬼丫頭,腦筋轉得比誰都快,不過耿明鵬就是看上她這股機靈勁兒。
“過幾天我把分成算給你。”耿明鵬挑着耷拉的眼角看她,“除了騙那些男人刷單,他們應該還給你發過紅包吧。”
曾望聽到這眼神一下子機警起來。
耿明鵬晃了下腦袋:“放心,我不會讓你把那些錢交出來的,那些就當做是你的小費,我知道你窮得很。”
曾望并沒有放下警惕,耿明鵬今晚突然送他回校,這行為本身就很詭異。
“你既然這麽需要錢幹嘛不把學退了出來打工,別告訴我你這樣還想考大學。”
“不想。”曾望果斷回答。
“哦?那就是因為你姐了。”耿明鵬一副了然的口氣說,“你現在攢着錢也是為了她吧。”
曾望沒吱聲,但也沒否認。
耿明鵬嗤笑:“姐妹情深啊,真感人。”
他語氣裏的諷刺聽在曾望耳朵裏十分反感,她不想再與他進行這種無意義的對話,因此刻意加快了腳步,奔着前頭的校門走。
耿明鵬跟上去,這次直接镬住了她的手腕:“曾望,你這麽缺錢不如跟了我吧,吃喝不愁,我還給你提分成。”
他手上油膩膩地還沾着燒烤的油漬,曾望一瞬間惡心極了,下意識地扭動手腕想擺脫他。
“松開。”
耿明鵬到底是個男的,用起勁兒來曾望根本不是對手。
曾望越是掙紮他就握得越緊,她的手腕骨被攥得生疼,可她卻一聲不吭,手上還在使勁。
“我還挺喜歡你的,你考慮考慮?”
曾望火氣上來了,沉下聲刺他:“我他媽不賣身。”
“啧,說這麽難聽,我不是要你賣身啊,就是想和你處處對象。”耿明鵬說,“你看你爸媽都不在了,家裏就剩個姐姐,怪可憐的,就不想找個人疼疼你?你看我,能給你錢,還能給你個倚靠……”
曾望狠皺着眉頭轉動手腕,腕上的皮膚都被擰紅了,耿明鵬都驚訝于她竟然有這麽大的勁兒。
“曾望。”
耿明鵬和曾望兩人相峙時,突然有人喊了她一聲。
曾望聽到這聲音時心下一凜,她沒回頭去看來人卻是擡頭看向了耿明鵬。
周祺跑到曾望身邊,耿明鵬見有人來了立刻松開了手。
周祺看了眼曾望,一臉警惕地鸱視着耿明鵬問她:“他找你麻煩嗎?”
曾望手腕刺疼,來回轉了兩圈,平靜地回答:“沒有。”
“曾望?”周祺回頭,滿眼困惑。
耿明鵬倒是滿意地咧咧嘴,沖周祺挑眼:“他誰啊?”
曾望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普通同學。”
“他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了。”
周祺看着曾望急切地說:“他剛才——”
“你看錯了。”曾望這才正眼看他,眼瞳裏盡是冷漠。
周祺一噎,心情頓時複雜。
曾望斜眼看向耿明鵬:“我學校到了。”
耿明鵬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剛才他們的話題還沒結束,他其實還有話要和曾望聊聊,可是有個礙事的人在這,他也只能說一句:“我剛提的事你好好想想,對你有好處。”
曾望沒應聲,轉身就往學校走,周祺還警惕地審視了耿明鵬一眼,耿明鵬看着他的臉總覺得格外眼熟,仔細想了下才記起這個小白臉好像去過他的燒烤攤。
……
曾望自顧自往校園裏走,周祺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路燈從身後打過來,她餘光看到他的影子時前時後的移動,想走近又猶豫躊躇不敢靠近。
“你還跟着我幹嘛?”
曾望突然回頭,周祺吓了跳,他摸摸鼻端,走上前說:“我也回宿舍。”
“哦。”
周祺和她之間隔了兩步,餘光觑了觑她,嘴唇嚅了嚅,最後實在忍不住兩步跨到她面前攔下她,鼓起勇氣拉起她的一只手,在光下還能看出她腕上一圈膚色比周遭的皮膚顏色還深。
“我剛看到那個男的拉着你不讓你走,我沒看錯。”
曾望沒料到他竟然這麽大膽,愣了下才從他手中抽出手。
“他是不是為難你?”周祺看着曾望語氣很是急切。
“沒有。”曾望仍是冷淡。
周祺眉頭緊鎖:“曾望,我看見了,你別說謊,是不是他威脅你了?你告訴我,我可以——”
“你可以做什麽?”曾望掀眼和他對視,“又幻想自己是個警察了?真想當上警察就別惹事。”
“你不就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拉着我麽。”曾望撩了下短發,聳了下肩說,“他在追我,想讓我做他女朋友。”
周祺怔住,想到了剛才那男的說的最後一句話,讷讷地問:“你不會答應的,對吧?”
“說不定呢。”曾望不大所謂地說,往邊上跨步閃過他往前走。
周祺反應過來後轉身追上去:“你不能答應他。”
“為什麽?”
周祺的心思無可隐藏卻擔心惹她反感。
“他看着不像是個好人,你別和他走得太近。”他眼神閃躲,最後也只說了這麽句。
曾望覺得好笑,她挑起眼梢:“你覺得我拿刀威脅王亞亞還能算是個好人嗎?”
周祺語塞,過後卻是堅定地說:“你是的,我知道你只是在逼自己做一個壞人。”
他又開始諄諄勸導:“曾望,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能不能不要這樣對自己,你其實可以不用像現在這樣——”
“你很了解我嗎?”曾望冷聲打斷他,連帶着眼神都如霜似冰毫無溫度。
“你和我認識多久?周祺,我告訴你,我就喜歡現在這樣,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也不需要誰來開導指點我,我走什麽樣的路成為怎麽樣的人不需要你來教我。”她逼視他,“忘了我之前說的話了?”
她拿手推了下他的胸口,生生把他往後推了一步:“好好讀你的書,考你的警察,別多管我的事。”
她說完徑自繞過他,走到他背後時還用威脅命令的口氣丢下一句:“我走後兩分鐘你再走。”
曾望獨自沿着寂靜的小道走回去,身後阒靜無聲,她目光下斂,盯着腳邊時而擦過的斑駁樹影,撇了下嘴。
她走到宿舍樓前,大門意料中地關了,她正打算往裏面喊下宿管阿姨時,忽然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噠噠而來,她扭過頭就看到周祺朝她疾奔過來。
周祺喘着氣在曾望面前停下,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曾望一陣意外:“我不是讓你——”
“兩分鐘,我沒動。”
曾望微怔,看着他因背光而削出的面影,抿平了唇。
周祺喘勻了氣兒,低頭看着曾望果敢堅決地說:“曾望,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斷,你可以讨厭我,但是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沒有新人誤踏此坑,寂寞如雪
☆、六十六
六十六
跨年那天正好是周末,曾望是被一個電話吵醒的,她迷瞪着眼睛把枕頭底下的手機摸出來接通。
“喂。”
“小望,還沒醒嗎?”曾希溫和地問。
曾望稍微清醒了點,帶着抱怨的語氣嘟囔道:“姐,才幾點啊你就喊我起來。”
曾希在另一邊笑:“都快到午飯時間啦。”
曾望拿下手機看了眼時間,這才發覺自己睡遲了,不過這對她來說也不大所謂。
曾希在那接着說:“我今天去找你行麽?我們一起跨年。”
曾望眉眼舒展開來,剛要應下,模糊間聽到話筒裏傳來一個男聲,說的什麽聽不大真切,大抵是“我也要”之類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姐,你還是別來了,我之前就和舍友說好今天一起出去玩的。”
曾望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逡巡了宿舍一周,其他床位空空如也。因為是跨年,上周五放學後舍友都回家了,就剩她一個人待在宿舍裏。
“這樣啊。”曾希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失望,轉而又釋然了,“那你和你的舍友們一起去玩吧,注意安全,玩得開心點。”
“嗯。”
“你身上的錢夠麽,我再給你轉一點。”
“夠了,你留着自己用,不用操心我,我自己……”曾望還要說什麽,抿了下唇後再開口就換成了,“我在學校花不了什麽錢。”
曾希又叮囑了她兩句,挂了電話後,曾望也沒了睡意,她睜着眼盯着上鋪的床板看,直到學校廣播裏整點的音樂響起,她才回過神,散漫地掀被起床洗漱。
刷牙洗臉換裝這麽一套磨蹭下來,曾望出門時已經是半小時後了,她在校門口的小店裏吃了份不是早餐也不算午餐的飯。
中途張瑤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去網吧,她語氣不善,明顯能聽出來這不是她的意願,她越不想曾望就越要和她反着來。
吃完飯曾望一路溜達去了張瑤說的那個網吧,耿明鵬在那附近租的房子,曾望前陣子和他們一起去網吧時聽他提起過。
今天天氣不算晴朗,早上還陰雲濃厚,到了正午陽光穿過層雲被削弱得只剩薄陽。
網吧離學校還有點距離,穿過小吃街後還要走過兩個街口,曾希走到那時出了點汗,被街巷裏的風一吹透出涼意。
網吧地下層是臺球室,耿明鵬張瑤還有幾個男的正在一起打球,那幾個男的正是之前拉曾望一起聊天的人。
曾望剛出現在樓梯口就有一個人沖她吹了聲口哨。
“小辣椒來了啊。”
耿明鵬回頭:“一起來玩啊。”
曾望慢吞吞地下了樓:“我不會。”
一旁的張瑤嗤笑一聲。
耿明鵬沖她示意了下手上的球杆:“來試試。”
另一個男的說:“小辣椒,試試呗,很簡單的,你這麽聰明學學就會。”
曾望本不想過去,可張瑤那嘲諷的眼神激起了她的反叛心理,她繃着臉朝桌邊走。
“你看我動作。”耿明鵬俯身擊了個球給她示範了一下,那球只是被撞開了但沒有進洞,他似乎覺得有些丢臉,自己給自己找補,“哎喲,手滑。”
他随後把球杆遞給曾望:“你照我的動作來。”
曾望接過球杆後掂了掂,覺得還不輕。
她掃了眼桌上還剩下的幾顆球,往前走了兩步,一只手舉起球杆,另一只手不熟練地按在桌上擺出個手勢。
兩點一線,她瞄準白球,持杆的手猛地使勁兒,白球被擊中撞了出去,碰到另一邊的桌沿後又滾了回來,沒碰着任何一顆球。
張瑤譏笑出聲,曾望冷漠地瞥她一眼,重新找好角度,俯身彎腰。
她正凝神時,突然感覺身後貼上一個溫熱的東西,耿明鵬靠到她背後,伸手去摸她擺在桌上的手。
“你這手姿勢不對,應該這樣。”
曾望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迅速直起腰拿球杆往後杵了一下。
耿明鵬被她捅了腰窩子痛得直嘶氣:“你……”
曾望後退着:“對不起啊。”
這樣說着她的口氣半點歉意都沒有。
耿明鵬揉着腰,只覺得餘痛陣陣:“下手真狠。”
曾望故作無辜:“誰讓你突然靠過來,本能反應。”
耿明鵬可一點都不相信她是失手。
“鵬哥,被小辣椒嗆到了吧。”一個男的幸災樂禍,又對曾望示意道,“小辣椒,來我這,我教你。”
曾望把球杆撂在一邊,拍拍手:“不學了,無聊。”
“桌球無聊,那你會玩什麽球?”那男的順着他的話題往下問,語氣狹着猥瑣氣息。
曾望腦海中不知怎的就閃出了“排球”兩個字,可她沒說出口,反而對着那人勾勾唇角:“混球。”
在場幾個人包括剛被她“誤傷”的耿明鵬都笑了。
耿明鵬對着她說:“正好啊,我就是個混球。”
幾個男的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哄笑。
張瑤咬了下唇,瞟了曾望一眼,驚訝于她熟稔的調情技巧。
他們在地下室呆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去了網吧,幾個男的玩游戲,時不時爆幾句髒話,室內抽煙的人很多,不大的空間裏煙霧缭繞。
曾望開了電腦,百無聊賴地玩起了單機游戲,沒多久她就不耐煩了。
她起身出了網吧,靠在門外透氣,眼神無目的性地四下轉圈,突然她看到街角那有一抹身影閃過,速度快得她只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校服顏色,她疑心自己看錯了,正要走過去看個究竟時張瑤從網吧裏走出來。
“去哪兒?”張瑤喊住她。
曾望再看了眼街角,心裏想着她大概是看差了,于是收住腳:“買包煙。”
張瑤挑眉:“喲,成瘾了?”
她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盒女士煙,抽出一支朝曾望丢過去:“接着。”
曾望雙手合掌接住煙,掀眼看她。
張瑤咬了煙點上後拿着打火機沖她遞了個眼神。
曾望嗅了嗅那支煙,淡淡的煙草味透過鼻端,以前她很排斥這股味道,現在也慢慢地習慣了,甚至還有些迷戀。
她屈起手指握住煙揣進口袋裏,張瑤見了把打火機放回口袋裏,用一貫的嘲諷語氣說:“面子還挺大。”
曾望知道她就這德行,因此也懶得和她擡杠,冷漠地睃她一眼就靠回了牆上。
張瑤靠在另一邊,吞雲吐霧時還不忘和曾望搭話:“你怎麽還沒被學校開除,不是都說一中治學嚴謹麽,上次認出你的那個女的沒打小報告啊。”
她說的是王亞亞,曾望輕蔑一笑:“擺平了。”
“哦?”
“我拿刀把她吓哭了。”曾望說起這件事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似乎這是件微不足提的日常小事,并不值得她多費情緒。
張瑤被她唬了下:“真的?”
曾望聳肩。
張瑤打量她,眼神一下子變了。
“曾望,你可真适合當小太妹。”張瑤把煙屁股丢在地上拿腳碾了碾,直起身看着她,“人一旦蹬了梯子堕落起來,變壞的速度自己想都想不到,恭喜你,已經壞到骨子裏了。”
她笑着後退着往網吧裏走:“晚上大家說好要去酒吧,你以前沒去過吧,要是沒膽子去就趁早溜走吧。”
……
耿明鵬他們在網吧玩游戲,曾望就在休息區點了杯喝的,拿出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微信上的那些男人聊騷,現在她已經能夠自如應對他們粗鄙下流的調戲了。很多男的一開始會要她的照片,她就從網上找幾張發過去,再後來,他們要求語音、視頻,曾望大多會尋由頭拒絕,偶爾會用語音矯情地說兩句話以更快地騙取他們的信任。
她還未成年卻已經學會了成年世界的規則,看到了男女中最不堪的一面。
傍晚耿明鵬他們玩游戲玩過瘾收手時已經是傍晚了,和張瑤說的一樣,跨年夜酒吧會很熱鬧,他們打算去那玩一晚上。
張瑤讓曾望害怕就逃,可她一點都不怯,拿刀脅迫別人她都做得到,區區一個酒吧還能吓到她不成?
曾望不知道他們要去的酒吧在哪兒,也就老實地跟在他們後面。
酒吧地點偏僻,曾望跟着他們穿過幾條小巷才看到巷子底挂着個牌子,七彩燈在瞑暗中頻閃,形色各異的人進進出出,這家酒吧一看就不是都市白領消遣的場所,而是像耿明鵬他們這種二流子聚集的場地。
曾望停下來問:“我能進去嗎?”
耿明鵬回頭:“行,不查身份證。”
曾望想也是,這酒吧看上去就不正規,能賺錢就行哪還管你成沒成年。
她下巴一挑:“走吧。”
“等一下。”張瑤突然喊停。
所有人都向她看過去,張瑤走到曾望面前,盯着她的臉看,即使她沉着表情,故意表現出一種成人的氣息,可她這張嬰兒肥未退的一張臉,任誰看了都會懷疑的。
“你這臉太素了。”
張瑤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一支口紅擰開,她的手朝着曾望的下巴摸去,剛碰上曾望就扭開頭不悅道:“做什麽?”
張瑤強硬地把她腦袋掰正回來,捏着她的兩頰把口紅往她唇上抹:“想進去就老實點。”
曾望最後也沒再掙紮,只是皺着眉頭一臉不快。
張瑤抹完收手:“看上去好多了。”
耿明鵬往她臉上打量去,眼神閃過驚豔。
張瑤給她抹上的口紅是正紅色,本來這種顏色只有熟女才能駕馭,可是曾望本身氣質就冷,塗上後竟然意外地合适。
“哇,這下是名副其實的‘小辣椒’了。”一個男的說。
“走吧。”耿明鵬帶頭走。
曾望別扭地抿了下嘴跟上去,沒走兩步,後面突然有人喊了聲:“曾望。”
曾望聽到這聲音身子一僵,擡眼時看到耿明鵬他們全都轉身往她身後看,她心裏低咒,緩緩地回過身去,看到周祺就站在巷子口看着她。
她果然沒看錯,下午在網吧那看到的身影就是他,也不知道跟着她多久了。
耿明鵬立刻就認出了喊曾望的人,就是上次在一中校門口見到的那個小白臉,他不滿地看着曾望,語氣刺刺的:“怎麽又是他,真是普通同學?”
曾望語氣一點波瀾都沒有,甚至毫無感情:“不用管他,走吧。”
她轉過身有些急切地想要離開,可耿明鵬卻橫跨了一步攔住她:“诶,他過來了,應該有話和你說,我們反正也不差這麽會兒,聽聽。”
曾望攥了攥手心。
周祺警惕地看着那幾個男的,停在曾望背後擔心地問:“曾望,你要和他們去哪兒?”
“不關你的事,趕緊走。”曾望再次回身惡狠狠地盯着她。
她這種态度反而惹起了耿明鵬的猜慮,他瞥向周祺挑釁似地說:“她要和我們一起去酒吧玩玩,怎麽你有意見啊?”
周祺對上他時眼神就變得銳利起來,但是對着曾望又柔和下來:“曾望,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張瑤挑眉打量着周祺,笑了:“喲,曾望,他怎麽這麽關心你啊,是不是你在學校裏的小男友?”
“他?我還看不上。”曾望睨着他,語氣薄涼地刺激他,“你趕緊走,別多管閑事。”
周祺的呼吸凝滞了下,但眼神仍是毫不退讓:“你不能去。”
他往前意欲抓住曾望的手,中途卻被別人格擋開。
周祺個高,兩人距離一縮近耿明鵬需要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這讓他心情更不佳了:“聽不懂人話是吧,老子教教你。”
他不由分說直接一拳擊向周祺的肚子,周祺沒防備吃痛地彎腰拱起身體悶哼一聲。
耿明鵬對邊上的幾個男的使了個眼色,他們上前按住了周祺。
曾望沒料到耿明鵬突然動手,打在周祺身上的那一拳發出的悶響讓她心跳驟停一拍,面色突變,一雙腿站不住般就想往前。
耿明鵬的眼神突然掃向她,曾望對上他的目光突然就醒悟過來他這麽做的原因。
他在試探她。
曾望抿緊唇,極力保持自己冷靜的表情,雙腳死死地往地底下釘。
周祺反抗掙紮,想擡頭看曾望時被身後一個男的用力按下了腦袋:“小辣椒,他在學校是不是也經常騷擾你啊,今天哥哥們幫你教訓教訓他,讓他長長記性。”
他說着對着周祺的膝窩猛踹一腳自把他踢得跪倒在地,耿明鵬這時又看了眼曾望,除開剛才一瞬間她臉上的驚愕,現在她的表情又恢複了冰冷的樣子,甚至還環手在胸冷眼旁觀。
他猜忌釋懷,回頭對他們幾個笑着說:“別打殘了。”
幾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