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曲一弦上車後,姜允往窗外張望了兩眼。

她看見那個說要請她環線游的年輕男人在和曲一弦說完話後,徑直上了停在旁邊的越野車。

姜允一開始不好意思問,等巡洋艦壓着碎石離開神廟,駛入柏油公路,她拍了下曲一弦的椅背,沒忍住:“他反悔了?”

曲一弦透過兩側的後視鏡看了眼車後:“不是在後面?跟着呢。”

姜允回頭。

她們車後的确跟着一輛車,一輛香槟色的奧迪越野,牌照還是四川的。

她有些不高興了:“騙人。”

“誰騙你了?”曲一弦又往後視鏡那瞥了眼。

呦,車被擋住了。

她取下架在車兜裏的對講機,調好頻道,隔空喊話:“你磨叽什麽呢,跟上啊。”

沒人應聲。

曲一弦試探着又叫了聲:“袁野?”

這回有動靜了,袁野連着哎了兩聲,解釋:“剛沒找着對講機在哪……”

曲一弦嗤笑了聲:“你怎麽不幹脆把自己叫什麽也忘了?”

車要下坡,她單手操控着方向盤,穩穩繞過一個急坡,說:“我帶着客人,求穩,車速不會太快。你們要去青海湖,那就跟車,我領隊。另有安排,就自便。”

那頭似商量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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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回:“都是同一個方向,我先跟你後邊。你去青海湖,我們去黑馬河先投宿。”

曲一弦聽着覺得不大對:“你們?哪來的‘們’?”

袁野幹笑了兩聲,語氣谄媚:“我不是正好順路回敦煌嘛,一個人上路也挺無聊,正好這幾天給你當保障車呗。不收費的,純勞力!”

曲一弦扯了扯唇角,沒立刻答應。

她往後座瞥了眼,告訴姜允:“保障車通常是戶外探險時跟的後勤車,具備一定的越野性能,能聊天解悶,能補給物資,也能提供保障。後面那輛,車是挺好的,不至于拖我們的後腿。至于別的功能,也就能聊天解悶……”

姜允不排斥,她對這裏的一切都抱有極大的好奇。

只要是新鮮的玩意,她都挺願意嘗試的:“他是你朋友,我沒什麽意見。”

言下之意是,你決定就好。

她沉默太久,袁野心頭惴惴,只能腆着臉,跟王婆賣瓜似的:“我能扛能挑,能幫打熱水,能跑腿買票。只要你們有需要,就沒我做不到的!”

又一個下坡。

對流車道有挂車急鳴喇叭,刺得人耳膜生疼。

曲一弦掏了掏耳朵,大發慈悲:“行,你自己看着表現啊。”

——

袁野這人還算有個優點——說話算話。

下午到倒淌河景區,他超車,先到景區停車場的空地上停了車。等曲一弦的車一到,他殷勤地繞到後座,給姜允開門。

“美女,倒淌河到了。”

姜允的長相不算豔麗,但勝在臉小,皮膚白,五官精致。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透着股我見猶憐的柔弱,特別能激發人的保護欲。

是經典款的清純型美女。

可能是從小到大習慣了周圍的男生大獻殷勤,她對袁野的熱情沒有半分反應,下車後只微微颔首,算是道謝。

曲一弦跟下車,見傅尋坐在車裏,沒什麽興趣的樣子,只對姜允說:“這個景點,只有個倒淌河。單純看河,景區外也能看到,沒必要花錢。但你感興趣,可以進去逛逛,行程的時間安排在半小時左右。”

姜允是典型的“來都來了”游客,她看了眼景區門口,遲疑兩秒後,說:“進。”

曲一弦颔首,擡手一指,示意袁野領她去買票。

景區很簡陋,售票口甚至連像樣的屋子都沒有,只在檢票口搭了把遮陽傘。售票員搬了條桌子和椅子,就坐在傘下售票。

又是九月,已臨近西北環線旅游的寒冰期,三三兩兩稀稀拉拉的買票隊伍更是把景區襯得格外蕭條。

袁野見姜允腳步遲疑,說:“你要不想去了,我們直接到青海湖。”

姜允問:“景區裏真的只有一條河?倒淌河,是倒着流的意思嗎?”

“也可以這麽說。”他解釋:“正常的河流大多自西向東流,倒淌河是自東向西流,流進青海湖,所以得了這個稱呼。包括這個小鎮,也叫倒淌河鎮。”

姜允已經對當地的取名文化有了一定的認知,她回頭,看了眼已經下了車的傅尋,壓低了聲音問:“你跟曲姐姐是一個車隊的?”

袁野乍一聽姜允對曲一弦的稱呼,有些新鮮。小姑娘果然還是太年輕啊,不知道什麽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能叫曲爺那個鬼見愁曲姐姐。

涉世未深啊涉世未深!

姜允見他走神,有些不滿,嬌嗔了一聲,排隊去買票。

袁野搔了搔腦袋,跟過去:“她是我們車隊的領隊。”

姜允“哦”了聲,拿出零錢包買票,她抽了一整張紅的,要了兩張票。一張她的,另一張給袁野的。

袁野看到票,整個大漢瞬間變成了緋紅色,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你給我買票不是浪費錢嗎?我們帶客,基本不進景點的。”

說着,他拿了票就要回去退錢,剛轉身,衣袖被人輕輕拽住。

袁野回頭。

姜允跟只兔子一樣委屈地看着他:“我一個人來的,我想你陪我進去,幫我拍照。”

見袁野僵住,她又可憐巴巴地補充一句:“我怕生,我只認識你們。”

袁野頓時心軟了:“行行行,我陪你進去。”

——

曲一弦回車裏拿盒煙的功夫,再出來時,袁野不見了。

她往景區檢票口瞥了眼,有些稀奇。

四下無人,她只能問傅尋:“袁野跟進去了?”

傅尋把玩着糖紙,沒聽清她說了什麽,擡眼看去。

他眼裏的專注還未來得及收回,眼睛又黑又深,跟深夜裏的深山隧道一樣。

曲一弦一怔,揮揮手:“沒什麽沒什麽,玩你的糖紙去。”

她轉身,打算到附近找人唠嗑唠嗑。剛走出一步,腦袋上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她回頭。

傅尋氣定神閑,雙手插兜。

她下意識往地上一瞟。

她的腳邊,落着一個揉成一團的糖紙,在剛透出陽光的倒淌河小鎮裏,一閃一閃。

她微笑。

不氣不氣,不能跟金主爸爸計較。

——

姜允出來時,已經和袁野混熟了。隔老遠,就能聽見她甜着嗓子一口一個“袁野哥哥”。

曲一弦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先一步回車上。

她剛坐上車沒多久,袁野繞到她這一側,敲了敲車窗:“曲爺,姜允坐我那輛車。到黑馬河了,再換回來。”

曲一弦挑眉:“她說的?”

“是啊。”袁野指了指站在他車旁翻照片的姜允:“讓我給她講倒淌河的典故。”

曲一弦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笑眯眯的:“好啊。”

她樂得輕松。

從倒淌河到青海湖的二郎劍景區約五十分鐘左右的車程,曲一弦跑了輛空車,速度飛快。

眼看着景區快到了,她才慢下來,靠邊停在了去青海湖景區和黑馬河鄉的分岔路口。

翻過日月山,天已經晴了。

公路兩側是成群的牛羊,遠處隐約可見山頂的積雪覆蓋在大片黑礫色的礁石上。

天藍得徹底,像湖水裏剜出的寶玉,碧藍碧藍的。

時時有陣風刮過,雖帶着西北的凜冽,卻格外令人心曠神怡。

牧馬人很快追了上來,停在巡洋艦車後。

袁野送姜允下車時,臉上的笑容跟鐵樹開花似的滿是春色。

曲一弦呸出叼在嘴裏的那根草,歪了歪頭,示意姜允上車。

姜允有些心虛。

她其實知道自己抛下曲一弦去接近袁野的做法很不厚道,但做都做了,她只能強裝淡定,回了曲一弦的車。

曲一弦見姜允低着頭,腦袋都快埋到胸口了,有些納悶:她看着有這麽兇麽?

她回頭,看了眼副駕上不動如山的傅尋,輕佻地又吹了聲口哨。

傅尋不是拿糖紙砸她腦袋麽?

她就吹口哨調戲他!

看誰膈應誰。

——

巡洋艦重新上路。

過了分岔路口,去青海湖景區的公路,車多了不少。

大部分還是五人座的SUV,或帶客的小轎車,井然有序地維持着限速內的車速往前行駛。

經過兩片油菜花田後,曲一弦問她:“青海湖分兩種景區,你知道嗎?”

姜允不知道。

她來時沒做過攻略,只是想來這裏旅游,包括路線都是用旅游APP定制的高端游路線。

曲一弦沒聽見回應,頓時了然。

這小姑奶奶,估計什麽都不知道。

她給姜允分析了兩種景區的收費和差別,由她選擇後,領她從湖邊的小路進當地藏民售票的青海湖景區。

姜允下車後,曲一弦就坐在車裏玩游戲。

西北地區除了人流密集的城鎮和景區,信號捉摸不定。所以她的手機裏只下了單機游戲,什麽消消樂啊,對對碰啊,女神換裝啊……全是打發時間的。

姜允回來時聽見《女神換裝》的通關游戲音效時,忍不住往曲一弦的手機裏多瞥了兩眼:“曲姐,你還玩這個啊?”

曲一弦神色自然:“不然玩什麽?”

姜允:“……”

——

黑馬河鄉的氣溫比青海湖還低上幾度,冷風刮面,氧氣稀薄。

這幾年青海湖的開發,使這個縣府也跟着飛速發展。街面上随處可見的餐廳,賓館以及招待所。

曲一弦投宿的是黑馬河鄉的星輝假日賓館,看這名字就知道了——星輝車隊官方指定入住賓館。

好在姜允對住宿條件不算太挑剔,曲一弦替她辦完入住手續,送她去房間。

房間在一樓,單人間。

賓館的設施不算太好,一張床,一臺電視,一個狹小的衛生間。靠走廊的牆面開了扇窗,拉着厚厚的窗簾。

整體上,環境幹淨整潔,除了小沒有太大的缺點。

姜允只皺了皺眉,就接受了。

曲一弦推着她的行李箱靠到床邊:“你先休息下,吃飯了我給你打電話。你要是感覺不舒服,就喝點葡萄糖。這裏多多少少會有點高原反應,如果嚴重的話,及時告知我,我帶你回去。”

姜允“啊”聲:“終止行程嗎?”

曲一弦反問:“不然呢?”

姜允不吭聲了。

曲一弦出來後替她關上門,返身折回車裏拿行李袋。

壓上後備箱時,她忽的想起在拉脊山山頂時,傅尋賠給她的那盒煙。

她當時沒接,後來就掉進了座椅底下。

曲一弦往後調了座椅,探手進去摸了摸。摸出煙盒,剛要揣進兜裏。手一掂量,覺得重量不對。

她拇指指腹搓開煙蓋一看——

一盒花花綠綠的水果糖。

那糖紙,和傅尋在倒淌河鎮拿來扔她腦袋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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