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曲一弦覺得傅尋說話還挺謙虛的……
她對人看事,理性到近乎刻薄。
單憑裴于亮片面的說辭和尚峰的佐證,想動搖她對彭深的信任,的确不可能。
她不止不信,甚至還覺得裴于亮是為了能讓她心甘情願地送他離開這裏,摻了個半真半假,編造的。
彭深是她低谷時,一路攙扶她走出來的人。
這麽多年的合作和相處,彭深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心裏有數。
而裴于亮,他是手負鮮血的亡命之徒,不講法律,不講道義。
傅尋說的這段話,她的确嗤之以鼻,不願深究,也不願相信。
但和氣不能傷。
曲一弦不是不講理的人,她沉吟半晌,問“王坤你其實見過,七月初救援荀海超失敗回敦煌那晚,你從摘星樓追我到酒店對面的巷子裏。就那家小賣鋪,你還跟我問過他,有印象嗎?”
傅尋“記得。”
“他當時是被我開除的,原因是違反車隊規定,導致客人致殘。他自己也賠進去了一條腿,至今開不了車。事發後,彭深抛下一切工作趕回來替他周旋,善後。為避嫌,王坤在車隊的處決全是我定下的,他根本沒插過手。”曲一弦把布簾掀開一條縫,往大帳篷那看了眼。
大帳篷裏重新挂了燈,人影投映在帳篷上,影影綽綽,人數正好。
她放下布簾,收回視線,語氣斬釘截鐵“就是個偶然事件,王坤倒黴遇上了而已。裴于亮前有詐騙罪入獄,後有殺人的死罪,相比之下,我更相信我共事了多年的兄弟朋友。”
傅尋的目光在她臉上微微一定,略有幾分深思“我不是和你争辯,的确有個疑點。”
他一頓,斟酌了數秒後,說“裴于亮的計劃顯然是從很早就開始了,從謀劃到實施,每個環節都是深思熟慮。他現在的處境,假設他今晚透露的信息是事實,說明很早之前他和彭深之間就已經産生了不可逆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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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有一件事,引起了雙方隔閡,導致裴于亮不得不未雨綢缪。”
曲一弦臉上那點輕松徹底沒了,她擰眉,就着他後半句話問“你的意思是,裴于亮、彭深和王坤都與江沅失蹤一事有關?”
傅尋淡道“裴于亮應該和這事無關,按當時的時間線推算,他剛投奔彭深,正是躲着我的時候,不會輕易露面。”
他擡眸,目光灼灼,連語氣都帶了幾分神秘“我猜有件事,你一定忽略了。”
曲一弦看向他的眼睛。
傅尋的眼睛一向好看,對視時,他眼底似有漩渦,那漩渦的風頭從他瞳孔深處凝結,一點點擴散而出,像深海的懸崖,一眼驚心動魄。
她凝視良久,忽然問“你喜歡我這事,有幾分認真?”
她話題跳得太快也太出人意料,傅尋花了幾秒時間去消化“現在談這個問題?”
曲一弦不躲不避,和他對視“對,現在。”
傅尋沒立刻回答,他沉着眼,沉默數秒後,語氣低沉道“我和你對喜歡的衡量不同,說幾分都顯得偏頗了,不能全然概括。我這一生,遇見你以前,從沒為誰動過心。如果你願意,此時你點了頭,我能立刻帶你回南江結婚。”
曲一弦笑起來,表情略顯揶揄“立刻?你娶誰不用你父母同意?”
“父母不幹涉我的婚姻自由。”想了想,傅尋補充一句“可能我說的話對你有些冒犯,但我本意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認真程度。結婚,是我能想到的最有誠意的答案。”
“還……”曲一弦挑眉,努力找了個折中的形容詞“挺特別。”
這差不多算求婚了吧?
她撓了撓下巴,有些後悔提了這個話題。
“我這人挺拗。”
“江沅失蹤,我爸覺得我給他惹事,丢人了。下飛機後見到我的第一面,就給了我一巴掌,毫不留情。”曲一弦指了指腳下的地“我惱他,怨他,至今沒原諒他。在西北四年,我一趟家都沒回去過,說決裂就決裂,狠心到連退路都不給自己留。”
“我爸後不後悔那一巴掌我不知道,南江就像是我的前塵往事,丢了就再沒回去過。我只想留在西北,這裏天高海闊,沒什麽能約束我困縛我。你就不一樣,你跟我的生活天差地遠,不會習慣的。”
傅尋沒立刻接話。
帳篷裏一安靜,外頭的風沙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沙粒低旋的聲音和拍打車身的聲音,像不同節奏的交響樂,忽高忽低地打着拍子。
良久,才聽傅尋壓着聲,啞聲問“你是不喜歡南江,還是不喜歡我?”
曲一弦有時候覺得傅尋這人看人,不單單是看表面。他那雙眼,跟能穿透似的,一眼能望進人心裏去。
他知道她最不能抵抗的軟肋,也知道她的色心在哪。幾乎不廢一兵一卒,就能擊潰她的全部自制力,令她的防線節節敗退。
她嘴硬“有差別嗎?”
“有。”他似笑非笑,語氣一別剛才的正經嚴肅,帶了幾分玩笑“不喜歡南江好辦,搬個家的事。不喜歡我就比較麻煩了……”
他俯身,半點沒距離感地靠近她“我生平,最不會讨女孩子歡心了,尤其你這樣的。”
曲一弦狠狠挑眉。
就他現在哄姑娘的功夫,也真好意思說自己最不會讨女孩子歡心……
“我覺得挺不合适的。”曲一弦試圖舉例“你看,我兩性格就不合。我跟你都是喜歡拿主意的人,說白了都是強勢慣了的人。就比如說,觀點不同的時候,你我各執一見互不相讓,結局無非是兩敗俱傷,磋磨感情。再者,貧富差距太大,我容易有自卑感……”
“曲一弦。”傅尋忽然打斷她“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擡手,擰熄了帳篷內唯一的燈。
曲一弦眼前一黑,下颚被他的手指輕捏住,下一秒,他的鼻息落在她的鼻尖,溫熱的,觸手可及的,像滾燙的蒸汽,忽得席卷而來。
“沒道理你一個人說了算。”他低頭,鼻尖輕抵住她“我覺得我們很合适,脾氣互補,做事默契。你身邊多一個人替你分擔問題,替你解決麻煩,有什麽不好?至于讓你跟搶了肉的小老虎一樣,撲上來就咬我?”
他靠得太近,曲一弦渾身緊繃。
她下意識否認“誰咬你了?”
帳篷裏一靜。
随即,是他的低笑聲,低低沉沉的,像沙尖上的風。
“好,是我咬你。”
下一秒,他低下頭,嘴唇落在她的唇上,像尋覓了許久,觸碰時隐約還輕嘆了聲。
曲一弦一怔。
唇上的觸感溫潤,酥酥麻麻的。
她閉了閉眼,良心掙紮了片刻。
傅尋的唇已經吮上來了,他含住她的下唇輕舔,吮吸。
原本捏着她下颚的手已沿着她的頸線覆到了她腦後。
幹燥的指腹就覆在她的耳後,輕輕摩挲着。
她的耳朵極為敏感,一點撩撥都能引得她千裏潰堤。
曲一弦睜開眼,眼裏的光在沒有任何亮光的帳篷裏像幽冥的一道線。
她忽然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
傅尋清晰,遲緩的微頓裏,她極擅把握機會地反客為主。
曲一弦唇微張,含住他的嘴唇,齒關打開,撩撥他的舌尖和上颚。似還嫌這樣不夠,她傾身,順着傅尋提抱的力道,順勢被他抱坐進懷裏。
不過片刻,她呼吸微亂,耳根燙紅。
她跨坐在傅尋懷中,鼻尖和他相抵,滾燙相融的呼吸裏,她不怕死地問了一個問題“我們這樣的,誰上誰下啊?”
傅尋摟在她腰間的手一緊,翻身将她壓在防潮墊上“你說呢?”
曲一弦半點不緊張,她聽着帳篷外風沙走勢的輕鳴聲,撩起一縷發絲輕撩他的唇角“延安壺口那次還記得吧?”
“上下鋪的大通鋪,我問你,我上你下沒意見吧,你當時可點頭了。”
她修長的雙腿盤上他的腰,極纏人的一勾,突發奇想道“雖然我們不适合談戀愛吧,但我覺得做炮友好像不錯啊?”
她話音剛落,就聽傅尋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齒縫裏擠出三個字“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