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吃生，難吃死
高胖顧客放下手機，苦着臉報怨：“現在這小姑娘不好騙啊，聊了半天也不發果照……老板，給我來碗湯面，一盤醬牛肉，一盤拍黃瓜，喂，你要什麽？卧槽，怎麽還在吃瓜子？”
他見同伴不說話，用胳膊肘一拐，結果那瘦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體像瓷杯似的摔成了無數瓣兒，橫截面還能看見白色的骨骼，跳動的心髒，翕張的肺部。
瘦子的手臂也斷成數截，只剩幾條粗筋和血管連着，卻還能往嘴巴裏遞瓜子吃，嗑皮，咀嚼，吞咽……除了雙眼呆滞無神、身體七零八碎，他的表現看起來與活人沒什麽兩樣……
“尼瑪媽賣批啊什麽鬼玩意兒！”胖子轉身想跑，卻也被地上的影子纏住，只邁出去兩步便似被施了定身法，望着門外一動不動。
觸手般舞動的影子漸漸粗鼓，像是堵着硬塊的血管，一下下暴躁地脈動着。
姚一鳴看傻了，腿肚子抽筋了似的不斷打顫。
他忽然想起最近一個月來的種種怪事，在圈外燒紙的男人，廚房排煙道裏的鬼哭聲，小餐館偷天換日般移動到繁華街區，似乎有着必然的聯系！
“積善行德，早入輪回！”
“有兩名及兩名顧客以上死亡，任務失敗。”
“失敗懲罰：代替顧客去死。”
這幾句話又出現在姚一鳴的腦海中，而且跟炸雷似的轟轟作響！
無論是什麽原因，無論會造成什麽結果，也只能硬着頭皮，死扛到底了。
他用力咬了下舌尖，精神為之一振，但從嘴裏吐出的字，卻是一個都聽不清： “請您用餐……用……用餐……本人自創……冰塔銀海。”
那女人的影子“咻”的縮回到頭發裏，垂長的劉海像卷簾似的張開，露出妝容精致、完美無瑕的臉。
“冰塔銀海？”她舔了舔紅粉如櫻的雙唇，一字一頓：“好吃，生。難吃，死！”
“生……死……生……”姚一鳴點頭如搗蒜，眉眼低垂，不敢偷瞄漂亮女鬼用餐時的表情，但卻發現，躺在地上那位顧客已經坐了起來，身體恢複如常，含着一嘴的瓜子殼，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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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位高胖顧客背倚着店門，仰頭望向五彩斑斓的彩電塔，咧着嘴嘿嘿傻笑。
就好像魂魄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副沒有意識的軀殼。
姚一鳴這時才算徹底明白，女鬼那句“好吃生，難吃死”的真正含義。
店門外行人如織，霓虹耀眼，不時傳來一陣陣嬉笑聲。這熱鬧景象會在太華街持續到淩晨，如果讓路人看到店內這副詭異景象，怕是會引來一群吃瓜群衆，進而釀造成難以收場的災難吧。
姚一鳴不敢遲疑，硬着頭皮先把地上那瘦子抱起來，按在椅子上背對着店門，而後又把那高胖顧客也搬回來，擺好二人坐姿，撣落衣上灰塵，才心有餘悸地抹了把汗涔涔的額頭。
他以為做完這些，那女鬼也該品嘗得差不多了，可是他一扭頭，就見那女鬼正在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眸光狠冷，睫毛瘋長，似乎想把他也給殺了！
他趕緊低頭解釋：“品嘗美味最重氛圍，任由他們形象粗鄙，會影響您就餐的心情……請原諒。”
“氛圍？”女鬼咯的一聲笑了，捉着筷子挑起面條，語氣中滿含嘲弄，“美味？”
若是忽略她的身份，會覺得那笑聲清脆悅耳，用“黃莺出谷”形容亦不為過，可是聽見她笑，姚一鳴只感覺恐懼像絞纏着心髒的繩索，不斷收緊……再收緊。
“冰塔銀海借鑒了川菜的濃香麻辣，但消融的蝦汁又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它的原味，清淡爽滑，低油低辣，既滿足了你的口味，又不會在這深夜裏增加你的腸胃負擔。”
姚一鳴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自信的微笑，“請您……品嘗。”
“你以為菜名起得別致一點，就能變成美味？”女鬼用筷子挑起兩根面條，眼神中充滿戒備，就好像姚一鳴在裏面下毒了似的。
姚一鳴也不解釋，微微躬身，平端着手臂，那意思是：請！
女鬼盯着他看了半晌，待見他面色從容，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才将那兩根面條遞進嘴裏。
“這面……”女鬼只吃了一口，便握着筷子不動了，眼眸裏盈滿惆悵的水光。
看來是成功了！
“我是北方人，做不出你家鄉的味道，但也盡力而為了……”姚一鳴的臉上堆着笑，謙卑畏怯，雙手交搓，“您看……還合您口味嗎？”
那女鬼眉頭微蹙，眸光像刀子一樣剮過來：“喔，怪不得你提到川菜，原來你知道我是南方人！”
姚一鳴心裏咯噔一聲，卧槽，說漏嘴了！
“能夠經營九幽餐館的人，果真有點眼力。”
或許是那盤抻面的功勞，女鬼淡淡評價一句，便不再追究，筷子也不動了，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姚一鳴忽然覺得，她的表情不再是冷冰冰的，相反還多了一點柔豔，像是驀然綻放的玫瑰。
他不敢打擾，表面上恭順卑微，心裏面卻在暗自琢磨。
那怪人最近一直在他的店門外燒紙，排煙道鬼哭聲也不是風的作用，小餐館神跡般出現在商業街，直播間裏有關于姚非仙的傳說，這一切似乎都在告訴他：女鬼的到來，只是一個開始！
按照直播任務的提示，他只要滿足了那女鬼的口腹之欲，她就不會再吃人。積善行德，早入輪回，便是這個意思嗎？
正思量間，店門外又出現了兩個客人。
“這裏新開了一家店呀，進去嘗嘗行麽？”
“我帶你吃牛排喝紅酒好不好？這破地兒能吃到什麽？你把心裝到肚子裏吧，我絕不會趁你喝醉占你便宜！”
“總說這些幹什麽！哎……幹嘛呀？！”
“草，你們撞到我女朋友了！走路不長眼啊，一看就是苦逼的加班族！”
這聲喊就在店門口響起，尖酸刻薄，難聽極了。
姚一鳴總覺得這兩個聲音都有點耳熟，正準備出去看一眼，卻猛然發現，女鬼的表情又是一變。
方才還有幾分秀美端莊的臉蛋，現在又是恨意翻湧，垂落的頭簾像被風卷的濤浪，似乎下一秒，就會把餐館內的所有人拍成碎片。
“負心漢。”她咬着嘴唇，狠狠吐出這三個字。
好似門外男女的交談，喚起了她生前悲痛的往事。
這特娘的就難辦了啊！
姚一鳴心驚膽顫、悲恐交加，正想着說點什麽補救下，那對吵吵嚷嚷的男女，已經走進店來。
“姚一鳴？卧槽你不是窩在貧民窟嗎？怎麽把這破飯店開到太華街來了？！”
來人竟是姚一鳴的初中同學張曉喆，而另外一位，則是他的鄰居，田筱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