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還有機會麽
“不能給你看。否則，你會學我。”張勝遠那對漆黑如深淵的眸子裏，閃過幾分戲谑。
“學個毛啊！就差上鍋蒸那幾分鐘了！”姚一鳴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
“哦，”張勝遠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笑，“那你可以找。找到它，我就讓你嘗嘗我的配方。”
這是他們重逢後，姚一鳴第一次看見他笑。
那笑容裏藏着十分複雜的情緒，好像奸計得逞了似的。
手機直播間裏，慧通道長不斷發着同一條彈幕：
“主播莫要中計，速速遠離！”
姚一鳴沒有時間看手機，但他忽然意識到，“不可幹涉他人烹饪”的基本原則，在這一刻失效了嗎？
還是說，他站在這裏，跟張勝遠和薛寧對話，已經構不成“幹涉”的條件了？
現在，姚一鳴已隐隐察覺出，無論是張勝遠還是薛寧，都好像換了一個人……
“找啊。”張勝遠的笑容定格在臉上，如同一張被光線禁锢的膠卷相片。
“別站這裏，你犯規了。”薛寧似也在催促他快點離開。
姚一鳴的目光在薛寧的嘴角邊掠過，剛想破口大罵，心底裏卻好似有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微眯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張勝遠的臉，又問：“你剛才說什麽？”
身材粗壯的張勝遠像女人一樣尖着嗓子笑起來：“我說，你可以去找……”
姚一鳴猛地睜大雙眼，他看到了，也看清了張勝遠嘴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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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明白了。
“草，找你媽！”
姚一鳴也不管張勝遠會否靠近，對準他的臉猛劈一刀，見他狼狽閃開後并未乘勝追擊，而是腰馬合一，又向後方狠狠一撩，這兩招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卻連對方的頭發絲都沒碰到。
薛寧這次早有準備，雙腳一錯一撐，窈窕的身影已掠至廚房角落，臉上神情微變，如臨大敵。
姚一鳴根本不關心戰果，連扭頭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他只是想趕走那對狗男女，而後一頭撞開紗簾跑到自己的位置，捧起裝滿了龍丹的大瓷碗。
那口蒸鍋猶在竈臺上滋滋地噴吐着濃濃的水蒸汽，如果放入龍丹，數分鐘便可将“貢王菜”烹制出來。
可是姚一鳴沒有選擇那口蒸鍋，他從薛寧和張勝遠中間的空隙沖出廚房，跑向了客廳！
與之前相比，客廳裏有着出人意料的變化。
純黑如墨的鐵鍋，靜靜無聲地矗立着，似乎在等着姚一鳴的到來。
李平博的頭顱不見了，缭繞的血色霧氣也消失了，但卻有一縷縷的水蒸氣，從鍋口裏向外湧動。
姚一鳴靠近後，終于聽見了滋滋的異響。
那是鍋中水花開成漣漪即将沸騰前，才會發出的聲音——水的呻吟。
果然是這裏！
姚一鳴心頭狂喜，用腳尖勾了一張椅子，足弓輕推，椅子滑至鐵鍋旁停住，他跳到椅子上，目光只向那鍋口裏瞥去一眼，心中便驚呼道：“草，竟然還是一口鴛鴦鍋！老子賭對了！”
鴛鴦鍋形同太極，一半乳湯清澈見底，一半紅湯麻辣馨香，兩鍋湯都誘人至極。而位于中心處的眼鍋，卻有一顆血紅色的頭顱翻動不休。
那顆頭的雙眼裏流露出渴望和悲楚，似乎永墜苦海，飽受煎熬。
不時有清湯和紅湯從旁邊兩鍋中湧動，水柱般噴射進那顆頭顱的嘴裏，唯有此時，那張臉才會有細微的愉悅一閃而過，仿佛依賴着兩口不同的湯汁才能續命。
姚一鳴不假思索，猛地抖了下手腕，大瓷碗中金黃酥脆的龍丹，盡數飛入清湯鍋中。
水花泛起，幾滴湯汁飛濺到那顆頭顱的臉上。
他擡起眼皮，視線穿過周身升起的濃厚蒸汽，落在姚一鳴的臉上，忽然情緒大變。
兩鍋水同時沸騰起來。姚一鳴看到，那口紅油鍋中，突然有一粒粒金燦燦的丸子在湯面上滾動起來。
媽的，果然是這樣！要不是老子聰明絕頂，就被那對狗男女給唬住了！
陰間盛典的主菜，怎可能讓陽間之人随意烹制？
“貢王菜”必定需要層層審核，才能能夠擺到十殿閻王的面前。而這第一道關卡，便是李平博的頭顱。
蒸煮龍丹所需之器皿，也必須是陰間之物——面前這尊十八斧鎖陰鎮陽鼎才能做得出來。
姚一鳴現在已能夠确定，現在跟他比拼廚藝的張勝遠，還有作陪的薛寧，已經不是人了。
他們皆被鬼魂操控，其目的或許是想博得閻王獎賞，也或許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就憑那兩個肉眼凡胎之人，根本不可能看見這尊鎖陰鎮陽鼎。
就算薛寧通過直播間發現了它的存在，憑感覺将龍丹置于鍋內，那也不可能品嘗到湯汁的滋味吧？
沒錯，姚一鳴讓張勝遠重複回答自己的問題，便是想驗證自己的猜測。
結果顯而易見。
他注意到，張勝遠的牙齒上挂着一塊碎肉，形狀與薛寧唇上殘缺那塊肉一模一樣，而張勝遠的舌頭，則似品嘗過某種湯料，被染成了血液凝固後的暗紫。
姚一鳴立刻猜測出，張勝遠是品嘗了漆黑鐵鍋中的湯汁，而他這麽做的原因，便是附身之鬼知道“貢王菜”的正确烹饪方法，品嘗湯汁味道，精心烹制龍丹，以求被陰司選中。
若不是姚一鳴發現其中關鍵，又有陳瑩在緊急時刻送來黑色包裹，那麽這次賭局必敗無疑，直播任務也絕不可能成功。
可笑張勝遠還以為父親失蹤後，這世間再無一人可以勝他，當真是坐井觀天，可笑至極。他只知“貢王菜”事關重大，卻不知冤魂野鬼也能參與進來，而且烹饪器皿也非凡人所能窺見之物。
除了九幽獵手，修道中人，以及游蕩在人間的孤魂野鬼，其他人根本沒資格烹制貢王菜！
當然包括張勝遠！
“被這對狗男女給誤導了，讓小野鬼搶了先，”姚一鳴在心裏暗暗地罵了句，忽然冷笑一聲，“不過我有自信絕地翻盤！”
此時此刻，距離“陰間盛典”選餐結束，還有1分鐘！
“不要！”
薛寧已從廚房裏跑出來，尖長的指甲寒光閃閃。她似乎想直接幹掉姚一鳴，卻被身後的張勝遠牢牢抱住。
“還有機會，我們還有機會。”
不知為何，一行渾濁的淚從張勝遠眼裏流出，啪嗒一聲地砸在薛寧那張悲屈難言的臉上。
姚一鳴看着這兩對狗男女怪異的表現，心中先是驚詫，而後同情，但無論是什麽，都沒有讓他手上的動作停頓分毫。
他突然将黑鐵菜刀高高舉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