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過奈何橋
姚一鳴聽到這話怔了怔，心想正常人誰願意跟鬼神打交道，是直播系統選了他，而不是他不自量力硬往這行當裏闖啊。
喜哥似乎看出他滿腹疑惑，解釋道：“你與鬼神打交道，無論是否在烹饪直播，都會有一雙眼睛，每時每刻地盯着你。若遇困難，謹記得饒人處且饒人，別給那些家夥留下把柄。”
姚一鳴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沉聲道：“多謝。”
“事不宜遲，我們也該走了。”喜哥說着話時，與阿沁攜手脫離了張勝遠和薛寧的身體。
只見男鬼高大健碩，國字臉，濃眉斜入鬓，挺鼻闊口，看起來英武不凡。女鬼則小家碧玉一般，細細的彎柳眉，粉櫻色的小口，雙眼裏時刻蘊着水一樣的柔光。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姚一鳴由衷贊嘆，又按捺不住好奇地問：“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麽，以至于……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本來想說“淪落”兩字，可看人家兩口子滿臉幸福，柔情蜜意的，把他這條單身狗襯托得無地自容，便只能換了說辭。
不僅是他，直播間水友們看到這一幕，也是大呼：“CNM，撒狗糧者不得好死！”
面對姚一鳴的問題，喜哥淡淡地笑了幾聲，但只有阿沁知道，他的笑容裏埋葬了多少苦澀。
“我們曾經是京城玉婵莊的主廚，專為商界精英、明星大腕烹制精品菜肴。有一天，經常光顧的制片人投資虧本，在包房裏大發雷霆，說菜肴的味道很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憑什麽端給他？呵，他在玉婵莊竟吃了一年豬食？”
“玉婵莊，那不是……”姚一鳴心頭猛地震了震。
“對，就是那個玉婵莊。”喜哥向阿沁投過去一個無奈的眼神，後者将發梢纏在手指上，在他的脖頸上輕輕地畫着一個又一個“叉”字。
喜哥笑了笑，繼續道：“當時臨近春節，很多制片公司在玉婵莊開辦年會，我要伺候十幾桌的客人，便讓阿沁跟着服務生去跟對方講道理。結果，對方借着酒意輕薄阿沁……”
“別說了。”阿沁的臉上充滿厭惡，終于制止道：“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麽……”
“不打不相識。我們與小兄弟因‘貢王菜’結緣，臨走之前，總要滿足他的好奇心，”說到這喜哥嘆了口氣，沉重而悠長，“我們的冤情，現在不說，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
阿沁不想讓他說些喪氣話，出聲打斷了他：
“我跟制片人推搡起來，動靜鬧大了，整個玉婵莊都知道了，我要報警，手機卻在混亂中被人搶走。這時候喜哥聽到消息，提着刀從廚房裏跑出來，誰知道那位制片人來頭不小，他的父親在娛樂圈裏舉足輕重，來用餐的又都是指望着靠樹乘涼，名利雙收的二三線小明星，他們一擁而上，把喜哥制服，嚷嚷着要把他押送到警局。沒有人關心我說什麽，他們選擇性無視了我被非禮的事實。”
阿沁以一種置身事外的語調，陳訴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悲劇，可是說到這裏，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難以啓齒，但她看了喜哥一眼，還是咬着牙道：
“那個制片人非但沒有收斂，還把我拖進了包房隔壁的休息室，趕走裏面的工作人員……然後……”
阿沁忽然顫抖起來，連聲音裏都顯露出幾分激動：
“我聽到大廳裏傳來震天似的一聲吼，就看見壓着喜哥的那群男明星人仰馬翻，他一個箭步跳上桌子，那些精致的菜肴連同盤子被他踩得粉碎，一張張桌子被他踩翻，所有人都吓傻了，制片人的助理想要鎖門時已經來不及，他一頭撞進休息室，制片人像小雞一樣被他提起來，然後我就聽到咚咚亂砸的聲音，喜哥像是暴怒的獅子……”
“行了行了，你還煽情上了。”喜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無奈道：“總之，我打斷了人家六根肋骨，折斷了兩只手，已經構成刑事犯罪了，當晚我被铐進拘留所裏。第二天，玉婵莊老板托律師給我帶了一句話，說‘阿沁被對方逼得太慘，自殺了’。”
說到最後一句，威猛魁偉的漢子，竟然渾身都在顫抖。
姚一鳴已被這番遭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看向剛烈如斯的阿沁，卻見後者斂着雙眸，依偎在喜哥胸口，充耳不聞。
“我在停屍房看到了阿沁，她變得很白，白得能在皮膚底下看到一絲青色。但是她身上沒有一道傷口，還是那麽美，美得讓我心碎。”喜哥摟緊阿沁，用下巴輕蹭着她的如雲秀發。
姚一鳴在心中嘆息道：原來是投河自殺。
喜哥停頓片刻，繼續道：“警車押解我回到看守所的過程中，我砸碎車窗逃了，當晚我便找到了制片人，把他從醫院的十七樓扔了下去。”
姚一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難掩心頭的震驚，顫聲問：“那玉婵莊為什麽會……”
喜哥忽然冷笑一聲，“我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制片人摔成肉餅，正準備離開，就聽見門外有人交談，從他們的談話內容我知道，原來玉婵莊的老板擔心那位娛樂圈大佬怪罪下來，為了自己的財路，便帶了幾個人去逼阿沁從了對方……”
“草，這世界上豬狗不如的畜生可真多！”姚一鳴憤怒地握緊了雙拳。
“只可惜，我沒有抓住那個王八蛋，所以我就一把火給玉婵莊燒了，看着它燒成了灰，一切奢華和肮髒葬身火海，才用刀子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喜哥好似說累了，用一種不堪重負，滿是疲憊的眼神看了看姚一鳴，沉聲道：“行了，就這麽點事。因為我的行為‘罪孽深重’，也不知要經歷多少畜生道才能返回人間，而阿沁是自殺，同樣會受到懲罰，所以我們想通過陰間盛典……”
“做出十殿閻王喜歡的‘貢王菜’，以此贏來陰司厚賞，換得同世為人的機會？”姚一鳴替他把話說完。
“同世為人……”一直沉默着的阿沁終于開口，聲音空曠幽遠，她凄然一笑，“喜哥，為了我們的夙願，你犧牲太多了。”
喜哥傲然一笑：“廢了幾生幾世修來的福報又如何？只要我們還能在一起，我不在乎！”
“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阿沁喃喃低語。
眼見兩個人又要柔情蜜意一番，姚一鳴趕緊頭皮發麻地詢問：“是不是有這樣一種可能性，這世界上，有無數同你們一樣的冤魂，為了達成所願，摻和進各種與陰司有關的比賽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