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葭和月季正一邊收拾着屋子一邊說着話, 侯遠山和高耀擡着家具進了家, 月季忙過去把門打開,讓他們一點點擡進來。

其實倒也沒多少東西, 不過是一架衣櫃,兩個紅木箱子,剩下的便都是些零碎的東西,如今全都放在了雜貨屋裏。

月季問道:“遠山哥, 你們的床怎麽沒有一并擡過來,這間太小,怕是擠不下兩個人的。”

沈葭頓時一陣腹诽,她方才怎不見對着她說這樣的話?擺明了就是逗弄她的!

侯遠山卻道:“不用, 家裏不能沒個人, 我睡在雜貨屋裏,小葭一人先住在這裏便成。主要那裏面平時放過獵物,如今又天熱,怕她住不習慣。”

沈葭心裏頓時有些失落,搞了半天遠山哥是打算把她一個人丢在這裏的?可之前怎麽也沒跟她商量一下啊?

月季也有些意外,看了看沈葭又道:“家裏貴重點兒的東西一并搬過來就是了,也沒必要非留個人在家吧?再說了, 那屋子的确有畜生的味道,遠山哥住那裏終究不好吧?”

侯遠山道:“也不過是幾日的功夫,也不必那麽麻煩。何況我一個大男人,住哪裏還不都一樣?對了,小葭的日常用具還未拿過來, 我這便去取。”

他說着要出去,沈葭忙道:“我跟你一起去拿。”說完,她将高興遞給月季,跟着跑了出去。

見二人走了,月季不由看向高耀:“怎麽回事啊,方才你不還說是遠山哥和小葭一起的嗎?這會兒怎麽就成小葭一個人了?”

高耀攤攤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直以為是他倆一起住咱們家啊。”

月季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遠山哥不還打算把房子翻新一下嗎,那少說也得大半個月才能住人,難不成他打算讓小葭一個人在咱家住半個月?咱們倒是沒什麽,可遠山哥這行為也太奇怪了吧?”

月季說着,眸中漸漸閃過驚詫,忙又看向高耀:“你說,遠山哥會不會出什麽事了啊?”

高耀撓着後腦想了想:“應該……不會吧?我瞧着遠山哥和平日沒啥不一樣的啊。”

*****

這邊,沈葭追出去之後便和侯遠山并排走着,因為賭氣她也一直沒吭聲,就那麽默默走着。侯遠山也不知是沒瞧出來還是怎麽,竟也什麽話也不說,連句像樣的安慰和解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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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聲不吭的就要跟她分開睡,到如今也沒給她一個很好的理由,沈葭覺得心裏賭了一口氣,很難受。又見他這般裝不知道,她一下子就火大了,幹脆站在路邊上,再不肯往前走了。

侯遠山見了,這才又回過身來上前拉住她的手:“怎麽,真的生氣了?”

沈葭氣哄哄地甩開他的手,也不願同他說話,又加快了速度往家裏去了。

侯遠山見她使小性子,眼裏的神色變了變,無奈地搖搖頭,疾步跟上去了。

沈葭如今正委屈着,聽他一路上喚她也不答應,腳下的速度更是不減,急匆匆地往前走着。

到了家,拉着一張臉默默收拾自己的用具,拿了包裹将它們統統包起來,侯遠山站在門口看着她,想上前去安慰兩句,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一時間有些木讷,又有些心疼。

沒多大功夫沈葭便已經收拾好了,正眼也不願瞧他,将那包裹跨在肩上就要出門。

到了屋門口的時候,她正要跨過門檻,卻被侯遠山一只臂膀給攔住了:“好娘子,別生氣了好不好?”他嘴笨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哄她。

沈葭本就覺得委屈,如今又聽他安慰自己都這麽敷衍,連個正經理由都沒有,不由得鼻子發酸,卻怎麽也不肯哭,只目光淡淡地看着外面:“你快把手拿開,既然煩了我,我今兒個出了這院子就再也不回來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幾日他倆一直好好地,他怎麽就不曾跟他提砌牆的時候讓她一個人去月季家住的事兒,臨到事兒前頭了才想起來告訴她,讓她心裏連個準備也沒有,他這樣子哪曾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來看了?

何況他以看家為由睡在雜貨屋,這借口在她看來實在牽強。他們倆人有多少家底沈葭心裏清楚,哪裏用得着留個人在哪裏看着?縱使真的看家,他怎麽就不曾問問她願不願意跟她住在雜貨屋裏?

如今可好,二話不說倒先把她給安頓下來了,又算是個什麽理兒?她是他三媒六聘,吹吹打打娶過來的妻子,如今憑什麽跟打發一個花錢買來的丫頭似的,就這麽一個人決定了?

砌牆,壘炕,屋子翻新,速度再快也要個把月的啊!他就這麽忍心和她分開這麽長時間?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用拳頭捶打着他伸在自己跟前的胳膊:“你個混蛋,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省的你瞧着心煩。你若是膩了我,倒不如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這樣子又算怎麽回事?”

她說着說着,眼淚也跟着啪嗒啪嗒滴了下來,一顆顆珠子似的落在侯遠山的胳膊上,引得他越發心疼,直接伸手将她拉進懷裏,用力的将她整個人全了起來:“傻姑娘,我怎麽會膩了你呢?不過是夜裏讓你歇在月季家裏罷了,白日裏不還見得着嗎,你怎的就傷了心?”

沈葭用力錘着他的胸口,繼續嗚咽着:“你說的好聽,你早怎麽不說,偏偏什麽都決定好了才來告訴我,你這樣又……唔……”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已經被侯遠山盡數吞進了口中。他陶醉地吻着她的唇,又順着面頰一點點吃掉上面的淚珠子,鹹鹹的味道讓他心裏泛酸。

好一會兒,沈葭的情緒方才漸漸平複下來,只看着跟前的男人時隐隐帶着抽噎。

他溫柔地捧着她的臉,輕聲哄着:“好姑娘,不傷心了。我保證,頂多半個月就把房子收拾好,親自接你回來好不好?你這樣鬧,可是舍不得與我分開?原來,我們小葭竟是比我還粘人呢,你如今這樣……莫非夜裏的矜持都是裝出來的?”

沈葭被他說得面上微燙,不由嗔他一眼,伸手在他胸口處又捶了一下:“你才是裝出來的!”

侯遠山順勢握住她的小拳頭,放在嘴邊親了親,眉眼處溫柔似水:“不生氣了?”

沈葭嬌嗔地看着他:“你不跟我分開我就不生氣,咱倆一起住月季家裏。你要翻新屋子,雜貨屋裏肯定也要重新修正,裏面怎麽能住人呢?”左右他方才也說她是裝矜持了,那她索性大大方方說出來,她就是不要跟他分開,一天都不行,個把月更是想都別想。

侯遠山被她這倔脾氣整的沒法子,斂去眸中一閃而逝的複雜,妥協道:“好,那就聽你的,一起去好了。”

“真的?”沈葭頓時開心了,伸手環上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狠狠親了親。她就不明白了,既然如今這麽輕松便答應了,方才非要堅持一個人睡在家裏是什麽意思?不知為何,沈葭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不過既然遠山哥不會跟她分開,她也就不願再想那麽多了。

侯遠山撫了撫她的後背,又道:“那你先拿着東西去月季家,我看看還有什麽東西要收拾,晚點兒過去找你可好?”

沈葭點點頭,乖乖松開侯遠山的脖子出門去了。到了院裏,又忍不住回頭補充一句:“你方才答應我了,不許把我一個人丢在那裏!”

“好。”侯遠山沖她寵溺地笑笑,見沈葭滿意地走了,他方才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防他倒像是防賊一般。

左肩上傳來一陣刺骨之痛,他眸中神色微閃,面上并未見有多少表情。

這時,門口處傳來一聲輕喚:“侯大哥!”

侯遠山應聲望過去,對着門口的劉勇笑了笑:“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劉勇走上前四處望了望:“嫂子沒在吧?”

侯遠山道:“沒有,去了高耀家。”

劉勇舉了舉手裏的木匣子:“我尋思着你受了傷定是不忍讓嫂子知曉,便來此幫你換藥。我從京城回來時帶了不少治傷的金瘡藥,雖不見的有多好,抹上總會好的快些。”

侯遠山坐下來褪去外衫,露出受了傷的左肩來。他只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方才與沈葭的拉扯間傷口崩裂,如今已經滲出來了不少殷紅。

劉勇瞧着有些自責:“是我對不住你,若非今早上我喚你去打獵,你也不會……”

原本今日隔壁的袁林氏家洗三,侯遠山沒打算去打獵的,但劉勇第一次去山上,非要拉了侯遠山一起,又說只是先轉轉,不會耽擱袁家的大事,因而侯遠山便陪他去了。

誰又想到,才剛到山腳下便來了一群刺客,那些刺客各個武藝高強,且又招招致命,瞧着倒像是沖劉勇來的。

兩人在與刺客打鬥時,草叢裏飛來無數暗箭,侯遠山便一不留神受了傷。

回到家裏,因害怕被沈葭瞧見,侯遠山便只是粗劣的包紮了一下便去了袁林氏家。今日又喝了些酒,傷口有些發炎。他害怕夜裏睡覺時被沈葭察覺,這才想着以房子翻新為由讓沈葭去月季家住着。卻沒想到那丫頭不肯……

侯遠山思緒回轉,搖頭道:“這事怪不得你,本就是我自己不謹慎才受了傷。倒是你,可曾想過那些人的底細?”

劉勇幫侯遠山上了藥,又拿繃帶纏上幾圈,這才冷笑道:“我都回了這裏,誰還會不放過我?自然是晉王的人。我臨出京城前,晉王曾三番五次拉攏與我,我為殷王殿下出生入死,自然不肯,為此他在我離京這一路上沒少派人追殺,卻沒想到,竟然尋到了這裏來。”

劉勇已經辭官歸隐,晉王卻仍不肯放過,其實仔細想來倒也不難猜測。依着晉王的性子,自然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威脅存在。未免劉勇有朝一日再回朝堂助殷王一臂之力,死自然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侯遠山不想打探朝中局勢,便直接蓋過了這個話題:“待會兒你還是将這些傷藥拿回去比較妥當,我怕擱在這裏被我家娘子瞧出端倪來,惹她擔心。”

劉勇道:“也好,我先拿回去,等該換藥時我再過來幫你換也便是了。如今天熱,傷口還是要勤換藥才好。”

他說着又道:“對了,我方才過來時聽說遠山哥打算這幾日要翻新屋子?”

侯遠山點頭:“小葭怕冷,打算在屋裏壘一個睡炕,再砌一道牆。順便趁這個機會将屋子翻新一下。”

“可是你這傷……”

“不礙事的,你我這樣的人還會在乎這點子傷口嗎?我只是……怕小葭知道了擔心。”

侯遠山中的這一箭傷口還是很深的,不過好在不是什麽要命的部位。劉勇常年在外打仗,這樣的傷勢在他看來自然知道沒什麽大礙,可想到侯遠山帶着傷勢幹活,仍是有些不放心:“雖說不會致命,但傷還是要養着才好得快,否則傷勢加重,痊愈的時日也會越拖越久,嫂子遲早會發現的。”

劉勇說完想了想:“我看不如這樣,明日我去多帶些人過來幫忙,這樣也可以幫你省些力氣。”

侯遠山心想也是,為了不讓沈葭發覺,他還是要早些将傷給養好了才是。

“如此,便多謝劉兄弟了。”他說着對着劉勇拱了拱手。

*****

沈葭到了月季家,月季聽說侯遠山也要住進西屋裏,因為天色太晚,再去侯遠山家裏擡大床費事,便去隔壁秦家借了張不用的床和原有的那張并列。

月季幫她鋪床時調笑的看着她:“你倒是有法子,才回家一趟就讓他轉了主意,也不知在家裏與他做了什麽?”

這月季總拿這樣的話來逗她,沈葭耳根子發熱,無奈地睇她一樣:“我能做什麽,不如你教教我?”

“男人嘛,自然是最愛什麽給他吃什麽,若讓他們嘗些甜頭,約莫三分飽的時候最容易說話。”

月季說着,見沈葭紅着臉整理床鋪,自個兒坐在床沿上笑:“我這話,可算是教了你?”

“去去去,我鋪床呢。”沈葭頭也每擡地說着。她就不明白了,月季整日拿着樣的話題與她說,都不覺得害臊嗎?她只聽聽都覺得耳根子發燙了。

果真,還是映月樓那樣的場合聽多了,見多了的緣故。

沈葭想想或許今後這大半個月裏可能都要聽到月季拉她聊這樣的話題,然後被她各種打趣,沈葭不由打了個激靈。

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月季似乎也發現自己今日拿這樣的話題調侃她的次數太多了,索性換了話題:“诶,天都要黑了,遠山哥怎麽還不來?”

沈葭聽罷瞧了瞧窗外,果然,不知何時外面已經漆黑了。

“他說了住這裏的,應該不會騙我吧。”沈葭小聲嘟囔着,像是對月季說,又像是安慰自己的話。

月季想了想問她:“遠山哥沒出啥事兒吧?”

沈葭微微愣了愣,随即認真思索一會兒:“我也沒瞧出來和以往有什麽不同,只是,今日這事倒真有些反常……”

月季拍拍她的肩膀:“細心一點兒,興許能瞧出些什麽來。”

沈葭點了點頭,暗自尋思着,她的确要仔細瞧瞧才行。自從知道了遠山哥以前做過殺手,她心裏便總透着不安,生怕他哪一日招呼都不打的便走了。

雖說知道遠山哥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人,但她還是覺得有些擔心。

月季和沈葭又說了會兒話,高興餓壞了在那屋裏哭,月季便着急忙慌給兒子喂奶去了。

沈葭怕浪費人家的煤油燈,便吹滅了燈火,屋子裏頓時黯淡下來,漆黑到什麽也瞧不見了。

莫名的,她覺得有些害怕,只隔壁隐隐傳來月季和高耀的說話聲,她方才覺得一顆心安定一些。

脫了鞋子爬上床,天氣太熱,她索性什麽也不蓋,只那麽和衣躺下。

侯遠山一直沒有來,沈葭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每翻個身便聽得身下的床板吱扭作響,再想到月季之前調侃她的話,她覺得心裏竟升起一絲落寞。

說好了要來的,到如今仍沒個動靜,也不知遠山哥到底是不是在騙她。

沈葭深吸一口氣,賭氣地想着:他若真的不來,打算讓她一個人在這兒住上個把月,她就……她就一輩子都不搭理他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面傳來侯遠山和高耀的對話,不過是些個寒暄罷了。

接着,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向着這邊走來,沈葭賭氣地一翻身朝向裏側躺着,打算裝睡。

說好了要來,結果到現在才不緊不慢的過來,也不知到底有什麽東西要準備。她才不要随随便便的就原諒他!

作者有話要說: 遠山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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