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納妾啊
鋪子買了下來,想要開張,只差貨品了。
羅衣只知做胭脂的方子,自己還從沒做過,因而一連試了七八次,才終于做出細膩鮮豔,透着淡淡花香的胭脂。
這一日,羅衣捧着新做出來的胭脂,站在屋檐下,細細觀看,思量着如何定價。
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院子門口傳來。
“妾給夫人請安。”金香兒款款走近,來到羅衣的身前,屈膝行禮。
羅衣将視線從胭脂上移開,低頭打量她。
金香兒選的角度很好,這樣低下頭去,正巧露出耳根後面的暧昧紅痕。
羅衣便知道她來做什麽了。微微笑着,并不開口叫起。
金香兒那日敬茶時吃了虧,心裏總是不舒坦。又顧忌着許連山的态度,不敢放肆。這幾日,她見許連山只到她房裏,并不往羅衣的房裏去,一腔怨恨便壓不住了。
羅衣不叫起,她屈的腿腳酸疼,想到如今正值寵愛,立刻不把羅衣放在心上,徑直站直了身子。擡起一雙嬌媚的眼睛,看向羅衣說道:“早幾日,妾便想來夫人身邊伺候。只是大爺說,夫人喜靜,叫我不要來鬧夫人。妾心裏過意不去,今日鬥膽來給夫人請安。”
她眨着一雙泛起水光的眼睛,看似嬌柔怯弱,然而眼底滿是野心勃勃。
羅衣笑笑:“你有心了。”
“大爺都不叫你來了,你還來幹什麽?”小蘭從一旁蹿出來,沖着金香兒嗆道。
這個狐媚子,裝得一副謙卑模樣,當誰看不出她滿眼的挑釁?說得好聽,來給夫人請安,可她故意扭頭,露出耳朵根子後面的暧昧紅痕,又是什麽意思?怕別人看不出來大爺寵她?
金香兒驚訝地看了小蘭一眼,随即委屈地道:“夫人,您身邊的這小丫鬟好沒規矩,咱們說話呢,她也敢随意插嘴。”
心裏一陣興奮。她打不了羅衣的臉,還打不了這小丫鬟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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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丫鬟自己撞上來,真是省了她不少的事!
羅衣瞧着她灼灼閃爍的目光,微微一笑:“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你別見怪,實在是這府裏的女人啊,除了我,她最大。你雖然伺候大爺,可在我心裏,很是比不上她。別說她只是插一句嘴,便是打你兩個巴掌,我也不會責怪她的。”
小蘭是個實誠人,聞言立刻大步上前,甩了金香兒兩個巴掌。
“啪!”“啪!”
小蘭做慣粗活的,掌心很有些薄繭,力氣又大,一下子便把金香兒的臉頰打得紅腫起來。
“你,你!”金香兒瞠目結舌,捂着臉道:“你敢打我?!”
那日她擅自開口,被羅衣叫自打嘴巴。今日小蘭擅自開口,怎不打小蘭,仍是打她?
真是欺人太甚!
金香兒捂着臉,狠狠瞪着羅衣,胸脯一鼓一鼓的,劇烈得像要炸開似的。
“你以為自己是什麽?”羅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從始至終,腳下沒有動過,“那日沒叫你明白,今日還不明白嗎?你不過是一個我打你都嫌髒了手,還要丫鬟代勞的妾。”
金香兒頓時羞得臉上漲紅!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羅衣,難以相信她竟然這般羞辱她!
“再得寵,你也只是個妾。”羅衣朝院子門口輕點下巴,“回去吧。”
金香兒臉上乍青乍白,再也忍不住,捂着臉跑了出去。
“呸!”小蘭沖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轉過頭來,就沖羅衣豎起大拇指,“夫人,您真厲害!”
太解氣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道:“夫人,您這麽厲害,治得了那狐媚子,怎麽不把大爺哄回來?”
自從金香兒被擡進門,許連山還沒在羅衣房裏歇過。長此以往,怎麽能行?
在小蘭看來,氣也生過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忍一口氣,跟許連山和好,生個孩子,坐穩正室的位置,才是正理。
羅衣笑了笑,轉了話題:“快些,多做些胭脂出來,鋪子等着開張呢。”
“哎!”小蘭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趕着淘弄原料去了。
兩人花了三日時間,做出來一百來盒胭脂。有花香,有果香,還有混合調制的高級香,價格也從兩百文錢到五兩銀子不等。
“夫人,咱們的鋪子又沒什麽名氣,定五兩銀子的價格,會有人買嗎?”小蘭捧着胭脂,心裏沒底。
“會。”羅衣道。
一分價錢一分貨,她敢賣得貴,自然是貨好。
羅衣的胭脂鋪子開張了,名字就叫“胭脂記”。
不少人覺得她名字起得怪。
“怎麽不起個好名字?”
“這名字就很好。”羅衣道。
“哪裏好了?一點特色都沒有!”
“我賣的是胭脂。”羅衣答道,“名符其實,便是最合适的名字。”
“哈哈哈!難道別人賣的就不是胭脂嗎?”她的話引起來一陣哄笑。
随即有人接話:“東家如此不懂經營,這鋪子一定開不起來。”
羅衣并不與他們争論。打掃了門前的爆竹碎屑,便守在了店裏。
不多時,有人進來:“掌櫃的,你怎麽起這麽個名字?瞧你生得似模似樣,不該是那等大字不識的粗鄙人,怎麽連個好名字都起不來?”
羅衣打量她一眼,見是個年輕雅致的婦人,便拿起店裏唯一一盒定價五兩銀子的胭脂,擰開蓋子,給她看:“夫人摳一塊。”
二百文錢的胭脂,用的是很普通的小鐵盒。價格越貴,包裝越好。這盒定價五兩銀子的胭脂,用的是細瓷薄胎,繪着精致仕女的瓷罐。
婦人一看便知價格不菲,不肯去接:“你叫我摳一塊,莫非是哄我買?我可不上當!”
看向羅衣的目光,帶着濃濃的質疑。
“我這一盒不賣。”羅衣見狀,索性自己下手,摳了一塊塗在手背上。
婦人看着她的動作,驚得睜大眼睛,哪有這樣魯莽的,還做不做生意了?
等看到她把胭脂均勻地塗在手背上,頓時目露異色:“這胭脂看起來那樣紅,怎麽塗在手背上,卻只是淺紅色?”
細膩得就像是皮膚本身,根本看不出來塗了胭脂。
偏偏又比皮膚本身白裏透紅,好看得不得了!
“所以我的鋪子叫‘胭脂記’。”羅衣笑了笑,把蓋子合上,放回櫃臺裏。
她賣的是胭脂,是別家都比不了的胭脂。
婦人沒聽出她暗含的意思,此時正盯着她的手背移不開眼。
只見羅衣塗了胭脂的那只手,白裏透紅,細膩潤澤。比沒有塗的那一只,好看了幾倍。
但若不對比,單看一只手,根本看不出塗了胭脂。
她心裏癢癢起來。
“還有沒有?”婦人目光灼灼地問道,起了買一盒的心思。
羅衣搖頭:“只做了這一盒。夫人要的話,付一兩銀子定金,三日後來取貨。”
婦人心裏癢得很,想買一盒,又覺得貴。羅衣便把那盒胭脂拿出來,叫她摳一塊試試。
“好,我定一盒。”越瞧越滿意,婦人歡喜地付了錢。
付了定金後,她又央着羅衣看別的。
別的胭脂,不論味道還是細膩度,都比不了她定的那個。婦人看了半天,沒有再下手。
倒是她在店裏待了這麽久,頗是引了些客人進來。
頭一天,羅衣便賺了十幾兩銀子。
小蘭很是興奮:“等咱們打出名氣,還會賺得更多!”
因着賣出去好些貨,羅衣又買了許多原料回來,叫了小蘭一起補貨。
搗碎聲,研磨聲,充斥在安靜的院子裏。
自從那日被羅衣羞辱了一頓,金香兒再沒踏足羅衣的院子。
只聽得下人們說:“金姨娘又買了衣裳。”
“金姨娘又打了首飾。”
“昨夜裏大爺又要了兩回水。”
這些是羅衣聽得到的。
還有她聽不到:“大爺好幾個月沒到夫人院子裏了。”
“夫人真是傻,自己開鋪子能賺幾個錢?像金姨娘,哄一哄大爺,想要什麽沒有?”
羅衣聽不到,因為下人不敢在她面前說。但是小蘭卻聽到幾次,氣得不行。
“夫人,您也收拾收拾那個狐媚子!大爺的錢都給她花了,憑什麽?”小蘭不甘又氣憤地道。
夫人才是大爺的發妻!大爺有錢也該給夫人花!
憑什麽夫人要辛辛苦苦賺錢,那個狐媚子卻只要張開腿就行了?
羅衣想了想,對她道:“小蘭,人是我嫁的,路是我選的,我不抱怨,你也別為我生氣,好嗎?”
她心裏的打算,不必對小蘭說,為免小蘭日日在她耳邊念叨,便鄭重說了一句。
小蘭怔住。
“是,夫人。”
羅衣一日日為胭脂鋪子忙活,從不花心思争許連山的寵。許連山也不到她跟前來,日日摟着金香兒,寵得上了天。金香兒要星星,他絕不給月亮。
一轉眼,到了年底。
外頭冷風呼嘯,羅衣的屋裏卻點了炭盆,一室溫暖如春。
羅衣才洗了頭發,坐在鋪了軟墊的椅子上,掀開賬本,計算胭脂鋪子的賬目。
小蘭站在她身後,細心地為她擦頭發。一邊擦,一邊興奮地問:“夫人,算出來了麽?咱們掙了多少錢?”
自從大爺納妾後,夫人再沒問大爺要過一文錢,大爺也不知忘了還是裝傻,再沒給過夫人銀錢。日常用度,全都是夫人自己出。
如此一來,掙錢就是她們這屋裏頂頂要緊的事了。
羅衣算完賬目,發現竟賺了四百多兩。
“夫人好厲害!”小蘭歡呼起來。
羅衣也笑起來:“明年咱們賺得更多。”
“對,比大爺還多!”小蘭忿忿地說完,才想起羅衣不喜歡她提這個,連忙住了嘴。
羅衣沒說什麽,笑着收起了賬本。
她想,這會兒許連山也在算賬吧?不知他心情如何?
許連山這會兒的确在算賬。而他的心情,非常不快。
今年風調雨順,田地裏的收成極好,而他弄了幾樣新鮮生意,鋪子裏的買賣也不錯。他估摸着,今年的進項該比往年高上一截才是。可是最後的數目算出來,卻是虧了!
他今年不僅沒賺錢,反而倒虧了兩千多兩!
“這怎麽可能?”許連山震驚不解,“錢呢?”
錢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