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鋼琴曲《mirage》舒緩流暢的音調淹沒在西餐廳的歡聲笑語中,傅語諾右手撐着下颌,左手食指來回撫摸着躺在餐布上的銀叉的叉骨,她笑着傾聽餐桌上的插科打诨,一副很捧場的模樣,但時不時往外瞥的眼神卻出賣了她的心不在焉。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原本只打算回家和謝西然草草過一下就完事了,沒想到樂團的小夥伴們聽說今天是她生日,就嚷嚷着要給她過生日,傅語諾是個好說話的人,直接就同意了。

選的餐廳離學校不近,勝在環境好、舒服,最重要是貴。雖然這頓生日飯不是她想吃的,但傅語諾沒打算讓同學們請客,她特地打電話給謝西然,叫他過來付賬。

“謝叔叔還沒來?”好友何筝在她耳邊問,大家都坐了快一個小時了,主食還沒趕上,都陪着壽星等這位貴客。

何筝其實有點尴尬,傅語諾今天生日是她不小心說漏嘴的,這飯局怎麽也得算她頭上,結果讓一桌人這麽幹等着,她過意不去,今天樂團在琴室裏練了一下午,人人都累着餓着呢。

“要不然讓大家先吃吧?”何筝小聲征詢傅語諾。

傅語諾乖道:“嗯,聽你的。”

傅語諾這人說傻也不傻,就是單純,不懂人情世故,哪有這麽讓一桌子人幹等的道理,何筝覺得自己很有義務把這場飯局撐起來,于是吩咐服務生上主食。

衆人一邊吃一邊聊起來,氣氛不錯,有人開玩笑問傅語諾等的是誰,這麽大牌。

“不會是男朋友吧?”伴随着暧昧的起哄。

傅語諾沒承認也沒否認,何筝把話茬接了過去,打趣對方淫者見淫,滿腦子只有男女之間那點事,又在聊天的間隙裏湊過來安撫傅語諾:“我看外面下雨了,謝叔叔應該是堵在路上了吧。”

傅語諾沒說話,她是了解謝西然的,堵車算什麽理由,只要沒有車禍入院半身不遂,他就不可能遲她的約,哦不,就算是半身不遂,他也會吊着一口氣爬來見她。謝西然寵她,恨不得剖心析膽的那種。

今晚之所以會晾着她,估計是因為還生着她的氣。

手機突然亮了起來,傅語諾一下握住,唇角旋即便提了起來,像受了雨露滋潤的玫瑰花,瞬間有了神采。

“他來了,我出去接人。”她俯身在何筝耳邊說完,悄無聲息地走出去。

外面果然下了雨,推開門迎面一股潮濕的風,空氣裏盡是寒涼的水汽,傅語諾哆嗦着呼了兩口白霧,正遇上在屋檐下收傘的謝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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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西然今晚穿了身深色的呢子大衣,沾了水跡的下擺直過膝蓋,襯得他挺拔偉岸,氣宇軒昂。

一縷濃黑的濕發跌落在他眉骨,堪堪停在金絲眼鏡上邊,傅語諾小心避開眼鏡片後漆黑深沉的眸子,對着他肩頭的雨水驚訝道:“你走路過來的?”

他瞧見她冷得攢成一團的小手,上前把人握住了揣進兜裏:“路上堵車,我叫老羅把車開回去了。”

那得走多遠啊,從安普到這邊,開車都得四十分鐘,傅語諾有點心疼,嘴上卻發難:“知道我等你還走路過來?你有沒有時間觀念,讓我等這麽久?”

謝西然沒防備她會怪他,卻是已習慣了她的恃寵而驕:“等多久了?”他其實傍晚有個會,接了電話直接把會推了趕過來的。

“起碼一個半小時。”

“嗯行,我以後找機會還給你,”他單手摘下眼鏡,傅語諾便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仔細地幫他擦了擦鏡片,謝西然重新把眼鏡架上,“裏面都什麽人?你同學?”

“樂團的同學。”其實不算很熟,畢竟這樂團是臨時組的,大家之前都不認識。

傅語諾絕少帶他見她的同學朋友,今天主動把他叫來倒是挺稀奇,但原因不難猜,無非是最近二人矛盾頻發,她想跟他和好,又抹不開面子,就只能拿這種拙劣的借口跟他求和,她那點小心思,瞞不住他。

兩個人一起進了餐廳,室內溫暖,傅語諾把手抽了出來,謝西然跟着她走進包廂,許是受他氣場所攝,又或許是沒想到傅語諾等了半天的“男朋友”竟是個三十多歲的叔叔,包廂裏很明顯靜了一瞬,男生好奇地打量他們倆,這倆人明明一前一後走進來,中間隔着禮貌的距離,卻無端透露出親昵,幾個女生沒顧上思索那份親昵,注意力一股腦放在了謝西然的身上。

男人的臉是瘦長型的,五官英俊,輪廓深刻,挺鼻上架着一副嚴謹的金絲邊眼鏡,自帶一股儒雅的上位者氣質。

他入座後,年輕人再說笑起來明顯收斂許多,聊起天來也沒那麽丢節操了,何筝明顯感覺到大家的束手束腳,別說是其他人,就連早就見過謝叔叔的她都有點拘謹了,一定是被傳染的,一定是被傳染的,她才沒那麽慫呢!

“謝叔叔,你想吃什麽?我叫服務生給你送菜單哈!”何筝熱情地湊上去問。

旁邊的小提琴手紹明一直想追傅語諾,這會兒見到長輩便想着表現一番,舉了酒杯才發現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于是壓低了嗓子問傅語諾:“你們倆是什麽關系?我該怎麽稱呼他?”

傅語諾沒注意過紹明的小心思,她一只手在謝西然掌心裏握着,正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攪拌蔬菜沙拉,聞言看了謝西然一眼,引得謝西然望了過來,他也聽見了紹明的話。

迎着男孩的探究,傅語諾笑着說:“他啊,是我爸爸……”

被包着的那只手立刻傳來痛意,幾乎是一瞬間謝西然就把她的骨頭捏緊了,她沒來及掩飾痛意,臉白了一瞬,急忙解釋道:“……開玩笑的,這是我叔叔。”

說完恨恨地瞪謝西然一眼,那一眼裏盡是鮮活生動的撒嬌嗔怪,邵明沒見過她這副情态,看得有點愣。

謝西然唇角仍勾着禮貌的笑容,面色卻有一點冷,藏在眼鏡片後的瞳孔像沾了屋外的雨水,又涼又深。紹明舉杯和他套近乎時,他難得地丢了平日的風度,回應得很冷淡,令紹明讪讪地退了回去。

謝西然不喜歡她開這種玩笑,這是他的逆鱗,他可以無限寵她,縱她,舉着她騎在他的腦袋上耀武揚威,就像今晚,明明是她惹他生氣在先,到頭來還是他冒雨走了大半天來見她,寬縱得沒有一點脾氣。可他聽不了那兩個字,那兩個字比刀子還狠,剮得他血肉模糊,心痛如絞。

吃完飯時夜色已深,屋外的雨漸歇了,只餘下一點漂泊的雨絲,往人領口裏鑽,防不勝防,傅語諾受不得委屈地躲進謝西然懷裏。

謝西然安排好了車,分批把同學送走,剩下何筝和紹明,四個人站在屋檐下等來最後一輛車,紹明開了車門讓何筝先進去,轉過身來問他們倆上不上,傅語諾半個人窩在謝西然懷裏搖了搖頭,笑着和他們說再見,紹明看了看舉止親密的二人,返身上了轎車。

車都快開出轉角了,紹明還扭頭望着後面屋檐下的兩個人,傅語諾仰着脖子回頭跟男人說話,兩道身影比剛才疊得更緊密,看起來怎麽像是在……接吻?!

紹明回過頭,默不作聲地琢磨了一會兒:“……何筝,我怎麽覺得他們倆怪怪的……傅語諾和那男的真的是叔侄?”

終于把人都送走了,老羅的車從街角開了過來,停在餐廳門口,傅語諾和謝西然一前一後鑽進了車裏。

車開得平穩,傅語諾擡手把他的眼鏡摘了。謝西然近視度數不低,眼前的景象剎那洇出了毛邊,短暫的不适帶來失重的暈眩感,待他重複清明時唇已被身上的人封住了。

傅語諾靈活地攀在他身上,兩條細腿分開坐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臉黏黏膩膩地接吻,唾液交換發出稠密的水聲,謝西然的手從外套底下鑽進去,拍了拍她的屁股,笑罵道:“小東西,剛上車就這麽浪。”

兩個人好幾天沒有心平氣和地說話,好不容易和好。

她直挺着身子比他高,一邊笑一邊低頭一下一下地啄吻他,像玩似的,這接吻的方式實在不能讓他盡心,他掐了她的腰,把人嵌進懷裏,唇舌進攻,轉瞬奪回控制權,逼得她節節敗退。

傅語諾往後躲,嗚嗚咽咽地求饒,嘴都快被這人吃掉,又麻又濕,好不容易被松開,得一口喘息的機會,可下巴、脖子還被那人啃咬着,她被迫仰起頭,姿态如天鵝,獻祭似地把最脆弱的一環暴露給對方,謝西然一口咬住她側頸,吃不夠,想把這人咬碎了吞進肚子裏,再沒有人能把她從他的骨血裏抽出去。

連她自己也不行。

謝西然養了傅語諾十七年,可以包容她的所有缺點,縱容她的一切任性和胡鬧,就算她要他去殺人,他也會毫不猶豫提刀就上,但有一件事他永遠也不會答應她——那就是離開他。

但這小東西前幾天不知哪根神經突然搭錯,非說要搬出去住,為了這事,他們已經吵了好幾天了,他沒有主動來哄她,幸好她體諒他,知道他想她想得厲害,主動低了這個頭,不然再這麽下去他怕是真要思念成瘾,提刀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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