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傅語諾一上午都在思索怎麽讓謝西然同意她出門,這人看她看得緊,下樓帶着,工作帶着,半步不能離開他左右,想到就要看一眼,她好似沒有自由的禁脔。
傍晚何筝打來電話:“阿諾,你什麽時候來學校?過兩天就要帶妝彩排了!”
她身上有傷,何筝也不好意思逼太緊,可校慶晚會馬上就要到了,實在是時間緊迫。
傅語諾擡眼瞧着書桌後正在和人開電話會議的謝西然,小聲道:“叔叔不讓我出門,我估計我今天去不了學校。”
對哦,她有一個控制欲超強的叔叔,何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那怎麽辦?不然……我還是把這個情況跟老師彙報一下吧?”
可這樣的話,這個節目很可能被取消,大家辛苦排練這麽久都白費了。
“老師會同意我們換曲目嗎?”
臨時換曲目的話又不太現實,編曲和排練都需要時間,樂團成員大都是大三的學生,正是考學、實習緊張的時候。
何筝嘆氣:“……算了,我們取消表演吧。”
“別着急,”傅語諾思考了一會兒說,“我有辦法了……你一個小時後來接我!”
傅語諾趁謝西然不注意,爬下沙發在茶幾的下層翻找東西,謝西然電話會議開到一半,不見她身影,于是暫停了會議起身去找人,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了毛毯上。
“怎麽了?”他擔心她是摔下來的,蹲下去檢查她手腳。
“叔叔,你過來。”傅語諾拉他坐在沙發上,她跪起來撐在他腿面上,圓白的膝蓋在地毯上磨得發粉,她皺着眉頭不高興地撒嬌,“這兩天藥吃太多了,嘴巴發苦。”
“叫陳姨給你加點糖?”
她玩着他的手掌,仍是不高興地搖頭。
“那你想怎麽辦。”
Advertisement
她抻直了身體,揪着他的領口将他帶過來:“不想吃藥……唔,不吃藥了好不好,醫生明明說靜養就可以了,骨頭自己會愈合的。”
“不行。”他态度堅決,揉開她鬓角的碎發,輕輕撫摸。
“那你親親我……”微微發紅的臉湊上去,軟熱的身體膩人地蹭他,她撒嬌般請求,“親親我,親親我嘛,總是我主動……”
“又發什麽騷。”男人笑着擒住她的唇,溫暖濕潤地包裹,舌尖探進去,傅語諾的熱情地環住了他的脖頸,或許是這兩天吃的藥有點多,她嘴裏确實有淡淡的苦味,感覺到有什麽細碎的顆粒被推進口腔,他想放開她卻被她揪得很緊,滾燙的呼吸攪做一團:“唔叔叔……舔舔我……舔……舔我……”
謝西然被她一腔熱情弄昏了頭,她要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直到眼睛發暈,四肢發軟地倒進沙發裏才察覺不對勁:“阿諾……你、你給我下了藥……?”
傅語諾這一招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腦袋也昏沉,趴在他身上顫顫巍巍地給何筝發短信通知她上來。
何筝收到消息跑上樓,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有沒有搞錯,只是出個門而已,要不要這麽拼!
何筝急忙把準備好的淡鹽水往傅語諾嘴裏灌,又扛着她去衛生間給她沖涼水,傅語諾被她搞得又痛又冷,一時間半點困倦的跡象都沒了。
臉頰和頭發還滴着水,傅語諾撐在水臺打了個哆嗦,對她無語道:“你可不可以溫柔一點啊,我可是病人……”
“怎麽溫柔啊?你吞什麽安眠藥,吓死我了!”
“我沒屯。”
吞的那個在睡覺,她剛才哄着謝西然服了半片安眠藥,一時半會兒估計醒不過來,傅語諾扶住自己的殘腰,對何筝說,“快點,帶我去學校。”
臨下樓前又使喚她去房間裏拿了她的氣墊圈,何筝好奇地把玩:“墊屁股的?”
“套脖子的!”傅語諾搶過來,示意她扶她,何筝急忙狗腿地攙住她,好朋友為了她連自己叔叔都能迷暈,她可太感動了!
“阿諾,謝謝你……”
“幹什麽,不要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我……你騎的這是什麽?”
庭院門前停着一輛奶黃色小電驢,小電驢的後座誇張地裝置着一對堪比“天使的翅膀”的不明物體。
何筝知道她屁股不能坐,所以特地開了這輛小電驢,還特地給後座安上了很大很礙眼的踏腳:“這樣你就可以扶着我站在後面了,屁股一點也不會痛。”她自覺很體貼。
傅語諾再次無語:“……你以為是玩印度飛車嗎?”
吵吵鬧鬧終于出發,雖然屁股墊了氣墊圈,但耐不住何筝技術實在太差,兩個人磕磕絆絆地乘小電驢到達學校,傅語諾懷疑自己可能要二次受傷。
“不、不會吧,我真的已經很小心了!”何筝心裏也沒底,“不然……我們去衛生間,我幫你看看?”
“何阿筝,你好猥瑣——!”傅語諾将氣墊圈摔進何筝的懷裏,何筝急忙接住,然後跟着她走上去。
“你不用跟着我了,去樓下幫我買點吃的吧,我肚子還是有點不舒服。”傅語諾站在樓梯上方,嬌氣地擰着秀眉。
“好啊,你想吃什麽?”
“菠蘿包,記得黃油多加一點,再買一瓶水吧。”
何筝轉身準備下樓,聽到她說水要溫的,還要加冰糖,匪夷所思地轉過來:“冰糖可以去超市買,溫開水去哪裏買?”
傅語諾也不知道,她習慣了提要求,反正謝西然都會辦到。
何筝對這個被寵壞的大小姐揮了揮手:“你先上去吧,我想想辦法,”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朝她喊,“屁股小心點,不要給人碰到!”
傅語諾被她這不害臊的話吓了一跳,往左右瞧瞧确定無人,才一手托着殘腰一手撐着扶手上樓去了。
走廊裏靜谧無聲,往日常有的鋼琴聲無影無蹤,傅語諾本以為今天要撲空,沒想到許知凡在琴房裏。
他立在窗邊發呆,風卷起劉海,露出額頭上紅色的瘡疤,聽到開門的聲音,許知凡渾身一凜轉過來,見是傅語諾似乎松了一口氣,但身體随即又緊繃起來。
她扶着後腰走路,動作遲緩笨拙,還十分滑稽。
許知凡沒有像平常一樣轉身就跑,而是僵硬地站着,僵硬地看着她慢慢靠近。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走到鋼琴邊。
“你怎麽又偷跑進琴房?”傅語諾停住後,突然對他發難,許知凡始料不及。
“我的傷是你推的,你知道吧?”她又冷冷地問他。
許知凡的視線僵硬地落在她腰上,臉色變得難看,他舔了舔嘴唇,不敢看她地低下頭,垂在腿邊的雙手慢慢地攢成一團。
“這下好了,我明天不能上臺了,樂團的表演也要泡湯了,你打算怎麽賠償我的損失?”
他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賠、賠償?”
“怎麽,裝傻?還是你以為我打算放過你?我看起來那麽好欺負嗎?”傅語諾學着電視劇裏的壞女人,勾起單邊嘴角狠狠地冷笑,“許知凡,你叫許知凡對吧?我已經查到你的身份了,你打算怎麽賠償我?”
對面的人無措地瞪着眼睛,沒有接她的戲。
傅語諾再接再厲,抽出一疊單據摔在地上:“這些是我的繳費單,你必須照價賠償給我,還有我這幾天天天受病痛折磨,晚上睡不着覺,害我的家人也跟着擔驚受怕,你連精神損失費一起賠給我吧!”
傅語諾賣力地瞪着一雙盼目,全然一副美麗壞女人的模樣。
許知凡終于有所反應,他漲紅着臉蛋,結結巴巴地反駁:“……你、你騙人,你明明好好的!”
“我騙人?我哪有騙人,我來之前還差點吞了一顆安眠藥,要不是我好朋友及時發現,我現在可能已經在醫院裏洗胃了!”傅語諾越演越入戲,“我尾椎骨現在還痛着,不信你自己看?”
如果說許知凡剛才的臉還只是一顆紅蘋果,那麽現在就已經是一顆燃燒的番茄了,他羞憤道:“我、我不看!”
傅語諾愣了一下,這才察覺自己脫離劇本了,忙往回找補,冷豔地哼道:“不看也可以,那你就直接照價賠償吧,收據都在這裏了。”
許知凡猶豫地瞥了幾眼躺在地上的紙張。
傅語諾借機說:“聽說你家裏很窮,你是不是沒錢賠我啊?”
許知凡剛踏出的腳立刻縮回來,他像被刺傷的蝸牛,躲進自己脆弱的保護殼裏。
她傲慢道:“這樣吧,你替我上臺,我就放你一馬,怎麽樣。”
許知凡愣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演出很快就要到了,我又受了傷,這個時間樂團來不及找其他人,你不是跟過我們的排練嗎,你替我上吧。”
剛才那股瑟縮漸漸退去,他擡頭看向她,那清澈又疑惑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她的心虛和不安。
傅語諾催促:“怎麽樣啊,給一句話!”
“……我不要……”
“不要?”她立刻就破了功,大眼睛兇兇地瞪起來,“你還敢跟我說不要,我是因為誰受傷的?要不是受傷我需要在這裏求你嗎?我沒給要你賠償就很好了,你居然還敢拒絕我!”
“……你跟我要賠償了。”
“我……”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傅語諾拿出對付謝西然的耍賴勁兒,“反正你不要也得要!”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
許知凡愣愣地看着她,眼圈突然紅了起來。
正好這時何筝從外面進來遇見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着,又見許知凡一個一米七八的大男孩竟被傅語諾弄得眼眶紅紅的,忙扯了扯傅語諾的衣角,想叫她悠着點,哪知對方順勢将她往前一推。
傅語諾又對許知凡喝道:“樂團的負責人來了,你問問她我是不是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
何筝拎着菠蘿包眨了眨眼,這是要逼良為娼的節奏啊,她急忙附和:“是,我們已經報上去了,楊老師都看過名單了!”又緩和氣氛地賠笑,“許同學,真是對不住你了……呵呵呵呵……”
許知凡只是看她一眼,很快又瞪視傅語諾,似乎将所有仇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傅語諾躲開他譴責的目光,像個強搶民女的惡霸:“就這麽定了,你立刻跟着樂團排練,我會來檢查的,你要是敢逃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何筝眨眨眼睛,不明白此時的狀況,只見許知凡眼底的怒火慢慢隐退下去,然後很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呃……就這樣搞定了?
傅語諾安心下來,她推了推何筝:“那你先帶着他練習吧,有什麽事再找我,我先走了。”
何筝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傅語諾看了眼時間,押解她的人估計很快就要到了,“菠蘿包給我,我去樓下等叔叔。”
目送傅語諾烏龜般緩慢挪出去,房間裏陷入尴尬的沉默,何筝對許知凡讨好地笑道:“許同學,時間緊張,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許知凡沉悶地點點頭,蹲在地上将散落的繳費單一張張疊好收起來才坐到鋼琴前。
“這是什麽?”何筝要看,被他躲了過去,他将繳費單塞進書包,抿着嘴架好樂譜,等她指揮。
這邊大事了了,算是躲過一劫,那邊的謝西然就沒那麽好對付了。
傅語諾磕磕絆絆地走出藝術大樓,沒等一會兒就看見一輛汽車從花壇那邊疾馳而來,以及車窗後一張隐怒的臉,謝西然連老羅都沒來得及叫,自己開車就來了。
傅語諾心道不妙,準備回家接受狂風暴雨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