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許知凡愣住了, 他沒想到對方會對他如此坦誠, 剛才來的路上他借機刺探了何筝的口風, 看樣子對方并不知道傅語諾和她叔叔的事。
可現在她卻能如此毫無猶豫和芥蒂地告訴他, 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她把他當成了親密的、可以分享秘密的好朋友?
突如其來的喜悅使他的手指無措地纏結在一起,心裏不可抑制地湧起陣陣暖流,原來、原來被人當成好朋友是這麽開心的事情……許知凡低下頭, 藏起自己揚起的嘴角。
一曲高亢的《海闊天空》結束,何筝終于發現傅語諾, 于是拉她一起嗨,還扯上了小白兔許知凡, 許知凡被兩個女孩夾在中間,不知所措地跟着她們大搖大擺, 不着調地唱歌, 流行歌曲他聽得少,能唱出來的根本沒幾首, 只能渾水摸魚, 不料傅語諾突然把話筒放他嘴邊,他別扭的、走調的聲音毫無遮掩地從音響裏傳出來, 引發哄堂大笑。
他窘得不敢看人, 恨不能鑽進地縫裏去。
何筝掐住笑得最歡的紹明,怒罵他五十步笑百步, 開玩笑, 竟敢當衆嘲笑她小弟, 拿起桌上的小蛋糕就砸對方, 引起新一輪混戰。
許知凡不知道樂團內部經常這樣打打鬧鬧,被火爆的場面吓了一跳,想上去攔何筝,緊接着又想保護何筝,被傅語諾大笑着拉了回來:“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就不要上去添亂了。”
話雖這麽說,可他的視線還是跟着矯健的何筝,生怕她吃了虧去。
包廂裏一片狼藉,團員們氣喘籲籲地或癱或倒地橫七豎八地倒在沙發上、地板上,傅語諾終于放開了許知凡,示意他可以上前。
許知凡急忙跑到何筝面前,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對面的紹明見他一臉緊張,瞎起哄道:“許知凡,你學醫的啊,我也受傷了,你怎麽不給我看看?”
“哎喲!我手疼,許大夫能幫忙查查嗎?”
許知凡的內向膽小是出了名的,衆人抓住機會調戲他,紛紛“許大夫許大夫”地喊開,直喊得許知凡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何筝一勾他脖子,霸氣宣布:“都閉嘴,別調戲我家冰清玉潔的小弟!”
這稱呼不知戳了他哪根神經,他突然不安地站起來,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結巴道:“……阿諾還沒吃飯……我去叫服務生送餐!”說完就小跑了出去。
紹明瞧着那抹慌裏慌張的背影,嘿嘿直樂:“果然冰清玉潔,何筝,你可別禍害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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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我怎麽禍害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何筝毫不客氣地踹了過去。
包廂裏頓時又熱鬧開。
傅語諾被何筝拉着又唱了一首歌才得到赦免,回沙發坐着,等了一會兒,許知凡還沒回來,她正疑惑着,從外面回來的紹明突然朝門裏招呼大家:“許知凡被人打了!”
誰這麽大膽敢欺負我們的鋼琴師?!
一群男生放下手裏的東西氣勢洶洶地湧了出去。
傅語諾和何筝互看一眼,趕忙也跟了出去。
走廊盡頭的男士衛生間門口堵滿了人,兩撥人已經開始激情互毆,人群後面,受了傷的許知凡正滑坐在地上艱難地出氣,好不容易愈合的淤青又重現在臉上。
傅語諾驀地明白了他先前的傷是怎麽來的。
許知凡性格膽小,懦弱可欺,平時又不太合群,估計明裏暗裏沒少受同學霸淩。
酒店方見事态不妙即刻報了警,警察很快趕來,一群名牌大學生綁蒜似的一個挨着一個被扭送進了警車。
警察局裏,紹明等人挨個錄口供,傅語諾拿着棉簽和藥水給許知凡處理傷口,一旁的何筝氣得七竅生煙,一個勁兒罵許知凡那幾個同學是傻逼:“一把年紀還玩校園霸淩,說出去誰敢信這是南大的學生?”
罵完傻逼又對許知凡恨鐵不成鋼:“你也是的,快一米八的大個也不懂反抗,就這麽讓他們欺負你?”
許知凡乖乖任她罵,等她罵累了,頂着紅豔豔的傷口跑警察叔叔那裏要了一杯水遞給她,何筝沒轍地閉上了嘴。
這人真是軟硬不吃,一點長進也沒有,可她不忍心再罵他,只好找始作俑者撒氣,眼刀直往那幾個欺負人的傻逼身上紮。
幸好這次警察來得快,兩邊傷勢都不重,何筝他們雖不願意放過對面那撥人,可他們也受了傷,真要較真起來兩邊都得有人遭殃。
沒辦法,只好簽了協議,調解了事。
從警察局出來,紹明不高興地踢地上的石子:“早知道這麽輕易就放過他們真應該多來幾下……嘶,別碰我手,疼着呢!”
“虧了虧了,虧大了,看看我們團草的臉都被人打成什麽樣了!”
許知凡用手擋了下臉。
“來日方長,以後在學校有的是機會,剛才那人叫褚衛是吧?”何筝把拳頭捏得嘎吱響,傅語諾雖然也很看不過眼,但她更怕何筝搞出事:“行了行了,火氣別這麽大,快回家吧,都十一點多了。”
他們幾個都回學校,傅語諾要回家,和他們不同路,幾個人在大門口分手,見許知凡猶猶豫豫地瞅她,她湊過去疑惑地問:“怎麽了?”
兩個人距離挺近,許知凡低聲說:“你一個人回家……路上小心。”
她立時笑起來,她怎麽可能一個人回家,謝西然估計早就在門口等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他的好意:“知道了,你放心吧!”
走下臺階,果然一眼就看到謝西然的車隐秘地泊于路邊的樹下,他正靠在車門邊抽煙,看着這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這兩天抽煙有點頻繁,傅語諾和同學揮手說再見,然後小步跑到謝西然面前。
她要奪他指間的煙,被他輕巧地擡臂躲開,謝西然攬了她的腰箍在身前,煙草味溢來:“事情結束了?”
“嗯。”
謝西然往警察局的方向掃了一眼,能鬧到警局,看來事情不小:“為什麽不讓我幫忙?”
“又不是什麽大事。”她才不想總是要他給她擦屁股呢。
謝西然探究地盯了她一會兒,見她還關注着他手裏的煙,于是将煙遞到她唇邊,濾嘴上有他的味道,沾染着一縷濕意,她含住了小心吸一口,尼古丁辛辣的氣味沖進氣管,熱辣辣地燒着喉嚨,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前霧蒙蒙一片。
謝西然得逞地悶笑,将她的腦袋按在胸前,輕輕地拍了兩下才問:“回家嗎?”
這不是廢話嗎,都幾點了不回家去哪,傅語諾拿充滿水汽的眼眸奇怪地睨了他一眼。
傅語諾總覺得謝西然這幾天有點不對勁,除了煙灰缸裏驟然多起來的煙頭外,他還時不時盯着她發呆,動不動就按着她發情。
原先是她總撩撥他,現在倒成了他把持不住了。
可他不敢輕易往下動作,一年前他差點動過她一次,兩個人爆發了尖銳的争吵,後來無論她怎麽引誘,他再沒敢輕易逾越那條界線。
她剛上大學時隐隐約約地感覺到彼此之間的氣場不對勁,不久後發現他對她暗生的隐秘情愫,非常激烈地逃避過一陣子,這給謝西然留下了很強的打擊和後遺症,他一直活在背徳的煎熬和愧疚裏,雖然不曾向她表露太多,但她感覺得到彼此心房的那點微妙距離。
所以一直到現在,他們都不算一對真正的情人。
謝西然正端坐在書桌後面看書,他今天換了一副眼鏡,眼鏡兩邊的銀鏈垂懸下來,傅語諾一揪眼鏡就掉了下來,謝西然立刻眯起了眼睛:“幹嘛?”
“什麽幹嘛,”傅語諾撥開他的書本,跨坐在他腿上,玩着他的眼鏡鏈子,“你才幹嘛呢,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幾天有點不對勁?”
“有嗎。”謝西然不承認。
“有啊,”她捧起他的臉,捏他削瘦的臉頰,撫摸他眼角淡淡的紋路,“你這兩天都沒出門應酬。”
“我本來應酬就不多。”這麽多年下來,熟識的朋友和生意夥伴都知道他家裏有個離不開他的小祖宗,不是重要的飯局一般不打擾他。
傅語諾皺着眉頭又端詳了他一會兒,一時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可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算了,這頭老狐貍心思深着呢,他要是不想說,她想破腦袋也猜不出來。
二人正說着話,謝西然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原來是銷售部的嚴濤出了點狀況,安普最近推出一款新的影像工作站,正是打開市場的初始階段,原本和瑞城的華威醫院确立了一份訂購計劃,沒想到科室的錢主任把報告提上去以後被醫院設備委員會駁了回來,嚴濤這邊忙着疏通設備委員會的關系,那邊卻突然傳來消息醫院要轉而訂購全鑫醫療的設備。
按理說這種事不該驚動謝西然,可這次搞砸單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孫戴安千方百計安插進公司鍛煉鍛煉的親親兒子宋桀。
謝西然沒說怎麽處理宋桀,直接下達命令叫嚴濤去接手這個爛攤子。
他叫他先去找華威的趙副攔下簽約流程,趙副向來傾向于購進國産設備,國家也有規定要優先考慮國産設備,再者全鑫的費用高了安普近一倍,超過了華威這次的采購預算,設備科火急火燎地完成簽約,其中必有貓膩。
再吩咐他去打探打探報告被打回來的原因,到底是人沒到位,還是設備沒到位,安普和華威合作這麽多年,正常來說不該出現被人放鴿子的情況。
嚴濤滿口答應,馬上去辦。
謝西然挂斷電話,又給在華威工作的老朋友打了幾通電話,稍一打聽,就打探到設備委員會最近的話事人,于是又通過以前南大的師弟了解了下這位新話事人的家庭情況,得知對方有一對美滿的妻兒,同時還在外頭包着一個二奶,他心裏有了主意,找嚴濤把這情況說了,告訴他攻克這位主任的關鍵在于那個小情兒,要他想辦法和那女的搭上關系,這事就成了一半。
嚴濤也是忙昏了頭,一個工作多年的銷售經理竟然在電話那頭傻乎乎地問他:“怎麽搭上關系?”
“我管你是送禮還是色|誘,你自己想辦法!”謝西然掐住傅語諾的臉頰,示意她不要用舌頭舔下唇的傷口,然後對電話裏的人囑咐,“還有,明天你再去跑一趟,錢主任那邊也不能落下了。至于宋桀,你先停職停薪處理,他要是不服叫他帶着孫戴安來找我。”
傅語諾全程在旁邊聽着,待他關了電話,直罵他老奸巨猾,尤其是二奶那段,她睨着他沒好氣地問:“謝總好手段,以前是不是沒少使用過美男計啊?”
謝西然不順着她辯解,只拍了拍她的臉莞爾一笑道:“是,傅小姐想試試嗎?”說完撈起人往浴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