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普吉島上岸, 搭飛機回國, 再乘車回家。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陳姨在家門口迎接叔侄倆, 準備好晚飯,帶走了他倆換洗的衣服才放心離開。

傅語諾打電話告知何筝,第二天就去醫院裏看望她。

何筝對她的到來很興奮, 拉着她在各個病房串門,俨然已是院內一霸, 傅語諾嘆服她真是在哪裏都能混得好。

何筝幾天沒洗澡,身體難受得不得了, 打算把許知凡支出去,叫傅語諾幫她, 可許知凡很不識趣地問追她怎麽了, 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他幫忙。

何筝沒轍, 只好照實說:“我想洗個澡, 你是想幫我脫褲子還是想幫我接衣服?”

許知凡不禁逗,臉刷一下就紅了, 慌慌張張地單腳跳着腳往門外躲:“你、你們忙!”

傅語諾在旁邊哈哈大笑, 罵她壞得很,故意逗弄他。

“跟他在一起我老覺得我才是男的, 他是女的, ”何筝在她的幫助下艱難地脫外套, “你知道麽, 許知凡他姐姐跟他完全不是一個性格的,他姐姐可厲害了,我見了他姐姐都要甘拜下風!”

“那是挺厲害的。”

何筝瞥她一眼,又一本正經道:“我真懷疑他小時候受過什麽刺激才能長成這樣,連跟護士說話都會臉紅,他姐姐以前是不是老欺負他……啊!痛痛痛,輕點輕點!”

好不容易脫下內裏的衣服,何筝擦了下腦門的汗,噓一口氣道,“你可真是……你以前是不是從來沒照顧過人啊?”

“嗯。”傅語諾應得很坦然,她照顧人?她不麻煩謝西然照顧她就很不錯了。

“難怪謝叔叔要這麽圈養着你,”何筝擡着手臂等她給她上防水工序,另一只手打開花灑試了試水溫,“嘶,好涼……你說許知凡這性格正常嗎?”

傅語諾不解地看她。

“我是說……唔,他需不需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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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語諾不知想到什麽,手頓了一下問:“……有這麽嚴重嗎?”

“我沒有惡意,”純粹出于對朋友的關心,畢竟許知凡這個性格将來出社會大概率是要受人欺負的,她也不可能一直罩着他啊,他那個厲害的姐姐看起來并不會幫着他,“……算了,我還是一直罩着他吧。”

“何筝……”

“嗯?”

“你對許知凡是不是……”做好了防水措施,何筝拉上簾子,鑽到花灑下面,傅語諾看不見她了,“有點太關心了?”

“你說什麽?”水聲太大,何筝聽不清。

她加大了音量:“你是不是喜歡許知凡啊?”

裏面安靜了一秒,忽然傳來咚地一聲巨響,傅語諾吓了一跳急忙沖進去,只見何筝狠狠地摔滑在地,正以一個狼狽的姿勢瞪着天花板。

傅語諾拎起浴巾擋住了她的身體,何筝挂在她手臂上,痛得直吸鼻子,轉過來呆兮兮地看着她,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麽?”

安普辦公室,謝西然接到溫助理的內線電話,說是采訪他的許記者已經到了,問他是要在會議室接受采訪還是去樓下的咖啡廳。

謝西然想了想說:“你叫她來辦公室。”

許知楚沒想到這麽順利就能采訪到謝西然,進辦公室前十分謹慎地整了整着裝才走進去。

謝西然的辦公室寬敞明亮,大片的玻璃漫溢着天光,地毯是保守中性的米色,辦公桌上立着一個相框,裏面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滑稽地頂着學士帽的照片。

“許記者,請坐。”

辦公桌後的男人一如她想象得溫文有禮,許知楚剛觸上對方深邃的眼眸,心跳就不自覺加快。

但她繃住脊背,保持着體面的微笑,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失态。

謝西然英俊,富有,高高在上,他一定見過太多仰慕的眼光,所以她更不可以洩露自己的卑微和欽慕,她希望他能對她刮目相看。

這次采訪稿是雙方提前溝通過的,謝西然的秘書全權把控,自然沒有什麽出格的問題,謝西然應對自如。

他的嗓音很溫和,帶點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穩,每一次輕笑都震得她胸腔發顫,許知楚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許記者,需要休息一會兒嗎?”他看了一眼手表,他們已經連續采訪兩個多小時了,他從容地吩咐溫助去給她遞一杯水。

這種不露痕跡的細心觀察令許知楚更加緊張,他看似随意,專心于采訪,實際上不曾落掉她的每一個微小舉動,悄無聲息地掌控着局面,這是他長期與人打交道積累出來的能力。

接下來又是一段冗長的采訪,許知楚一直努力表現得謙卑而不失優越,力圖給對方留下最好的印象,可惜他一定見過太多青年才俊,并不會将她的小聰明放在眼裏。

“最後一個問題,”許知楚合上采訪本,“據我所知,您建立安普慈善基金會,每年資助上百名貧困學生,您為什麽會如此熱衷于慈善事業? ”

這是采訪稿上沒有的問題,旁邊的溫助理本想上前打斷采訪,但謝西然擡手制止了一下。

許知楚緊張地等待,她越過了安全線,手指不安地蜷起,極力保持鎮定,迎上他那雙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謝西然說:“至少有三個理由支撐我堅持慈善。”

“首先,這個社會很不公平,極少數人占據了大多數的財富,我既從中獲益,自然應該回饋于民,身為企業家我也有這樣的社會責任,權利與義務從不分家,我享受了少數人的權利,就應為大多數人謀福祉。”

這是一番客套的說辭,但許知楚絲毫不懷疑它的誠懇與真實。

他接着從容道:“其次,于我個人而言,慈善是一份薪火相傳的事業,許記者應該了解過,我出生在泉城的一個貧困人家,高中時家裏遭受了一些變故,一度面臨失學的危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士幫助了我,才使我衣食無憂地完成學業,實現人生的躍遷。我是一個知恩的人。”

“您剛才說有三個理由,第三個是?”

“有一個很重要的人……”

“是那位資助您的女士嗎?據我所知她是南大的教授,你們是什麽關系?您做這些是不是在報答她?”興奮沖昏了她的頭腦,許知楚竟一時失控打斷了對方。

溫助理不滿于她的無禮,謝西然倒是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感,良好的修養使他保持了風度。

他聽着許知楚的問話,停頓了兩秒才回答:“我們沒有什麽關系,但我一生都在報答她。”

在搜集謝西然的資料的時候,她聽聞過一些小道消息,傳說謝西然一直愛慕着那位資助他的女士,愛慕到即使她已逝世多年,他仍然甘願為她不婚不娶。

她不知道那兩秒意味着什麽,可她察覺到空氣裏微妙的變化,許知楚心中着急,追問道:“您說您和她沒有關系,可我聽說您有一位養女,就是她的……”

“許記者,”謝西然不波不瀾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縫隙,他敲着沙發扶手說,“你的功課沒有做到位,阿諾不是我的養女,她有自己的親人和家庭,她每年都會回去和他們團聚,我對她而言只是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叔叔。”

許知楚頭次見他嚴厲的神色,張着嘴竟接不上話。

謝西然扯了扯領口:“今天的采訪就到此為止吧,我想素材已經足夠了。溫助,送客。”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許知楚錯愕不已,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了他。

她很快想明白,她來采訪之前就有同事提醒過她不要提那位已故的南大教授,千萬不要提,那是他的逆鱗。

雖然早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報了一絲僥幸,或許都是外界謠言,或許他并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才保持單身。

結果令她失落,原來世間真有癡情男子若此,不止甘願為一個女人賠上一生,還能将她的女兒視如己出,悉心培養。

不過她到底沒白來,畢竟這一次她一定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傅語諾在醫院伺候何筝一天,一直忙到晚上九十點才回家,這時間超出了她的宵禁時間,她回家時小心翼翼蹑手蹑腳的,不料剛在玄關脫下鞋,走廊的燈就亮了起來。

謝西然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沒問她去哪了,她嘿嘿笑:“叔叔,你沒在書房啊。”

“嗯,等你呢。”

“等我做什麽。”傅語諾心虛地繞開他往裏走。

“等你打算幾點回家。”

經過餐廳時發現桌上還擺着盤,她奇道:“東西怎麽還沒收?”

“陳姨以為你會回家吃飯。”

不應該啊,她明明跟陳姨交代過她今晚不回來吃晚飯了啊,傅語諾湊到飯桌前,看到桌上擺着的都是她喜歡的菜,什麽冬瓜丸子湯,菠蘿咕咾肉,蜜汁叉燒,她咽了口口水,拾起筷子就要動嘴。

謝西然跟過來攔了一下:“還沒熱過。”

她迫不及待地往嘴裏塞一塊肉,她含混不清道:“不用熱了,我直接吃吧。”

他便不攔着,坐在一旁審視她,傅語諾吃了兩口才察覺到旁邊莫名其妙的眼神,她鼓着腮幫子轉過去:“叔叔。”

“嗯。”

“……你怎麽了?”

“沒怎麽,”他揩掉她嘴角的油漬,起身上樓,“吃完碗放着別動,陳姨明天會收拾。”

謝西然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傅語諾又坐着吃了幾塊肉,吃着吃着便漸漸食不知味起來,叔叔今晚情緒不佳,她一眼就看出來。

解決掉碗裏最後一塊肉,傅語諾拿紙巾擦嘴,上樓,謝西然正在書桌後面看書,她上去直接把書本一撥,壓着他的肩膀面對面坐到了他腿上,謝西然不防備她氣勢洶洶地拽住他的領子,身體被帶着往前稍傾,順勢扶住她後背,防止她掉下去。

“怎麽了?”謝西然問。

“你怎麽了?”

她眯着眼睛模樣挺兇,謝西然卻不受威脅,捏着她故作兇悍的小臉露出了點笑意:“身上怎麽都是消毒水的味兒,又去醫院了?”

“嗯!”

她抓住他作亂的手湊過去要親他,卻被他躲開,謝西然收斂笑意:“先去把身上的臭味洗一洗,熏得慌。”

傅語諾揪着衣領聞自己,就一點消毒水的味兒,哪臭了?

可謝西然說不碰她就不碰她,傅語諾沒辦法,只好委委屈屈地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到一半猛地想起來,媽媽的忌日快到了。

水溫突然變涼,激得她打了一個寒顫,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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