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玉與孫戴安的決裂叫旁邊者觸目驚心, 再深重的愛意也經不起愛人的蹉跎與作踐, 他們之間已走向無可挽回的不歸路。

孫戴安失魂落魄,連家也不肯回,怕觸景傷情, 他已經經不起任何一點刺激, 謝西然将他帶回家,陳姨悉心地照顧他。

傅語諾拉着謝西然上樓, 她才不擔心什麽孫戴安, 他今日所受之罪都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這罪無辜波及到叔叔身上,叫她心疼。

“叔叔,我給你上藥。”

傅語諾把謝西然按進沙發, 轉身去找棉簽和藥水,謝西然無法放松地倚靠在沙發裏, 他的視線緊緊地跟随她。

她提了急救箱回來,分開雙腿跪在他面前, 捧起他的臉,細細打量他臉頰的抓痕, 宋阿姨也太狠了, 下手這麽重, 她心疼地朝他傷口上吹了吹涼風:“冤有頭債有主, 你去沖什麽鋒陷什麽陣?”

謝西然沒回應, 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像稍一錯神, 她就會再次消失似的。

傅語諾察覺到灼熱的視線,漸漸不自然起來。

棉簽滾過他的傷處,疼痛與沁涼同時彌散,忽輕忽重的手勢洩露她游移不定的神思,但二人緘默不語,都沒有說破。

謝西然問她:“這兩天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

她不願意說,他便沒有強迫她。

謝西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內側摩挲,他喜歡碰她這個地方,可以摸到她的心跳,就好像他離她很近。

傅語諾只動了一下,他就放開,見她收好急救箱,去床上拿走屬于她的枕頭。

他直起身:“去哪兒?”

“我晚上回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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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語諾離開謝西然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睡覺,她躺在床上,沒有睡着,聽到對面的門打開,有人向樓下走去。

和她同住一層的除了謝西然還能有誰。

傅語諾猜測他是下樓去看孫戴安,樓下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大概是勸孫戴安回客房休息。

沒多久,謝西然關了樓下的燈,走上來。

他沒有直接回房間,聽腳步聲是朝她這邊來了,說不清楚為什麽,傅語諾幾乎是下意識就關閉臺燈,屋內頓時一片黑暗,門外的腳步也停住。

她裹緊被子緊張地呼吸,不安地等待,門外許久沒有動靜。

再後來,走廊的燈也關滅,對面傳來一聲很輕的關門聲,她從被窩裏探出頭,看到窗外懸挂着一輪圓滿的月,在漆黑的天空中放着明亮又寒冷的光芒。

孫戴安在謝家渾渾噩噩地住了幾日,漸漸找回一點魂兒,謝西然沒再問傅語諾那天怎麽和宋桀在一起,孫戴安倒是關心起她和自己兒子的私交。

可別突然給他搞個兒媳婦出來,要不他這剛失去妻兒,馬上又得和好友決裂。

傅語諾沒詳細交代,只說兩個人早就認識,關系一直都不錯。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們,把他們幾個人大人全都蒙在了鼓裏,孫戴安問。

傅語諾看他不爽,跟他頂嘴,跟你們說得着麽,你出去偷腥也不告訴宋阿姨啊。

這比喻,孫戴安責怪她,我跟你宋阿姨的關系和你們倆能一樣嗎?

傅語諾說者無心,剛巧立在樓上的謝西然卻是聽者有意,他叫老羅去查宋桀,還真翻出基平醫院的監控錄像,原來傅語諾離家出走的當晚就去找了宋桀。

老羅彙報完內容就閉了嘴,多年來伺候這對叔侄的經驗告訴他,情況不妙。

再過幾天就是江如的忌日,按照往年的規矩,謝西然會提前兩天帶傅語諾回泉城。

在離開之前,謝西然先去了一趟醫院看江坤。

江坤自上回被他打得脾髒破裂,在醫院做了一場小手術,在VIP病房裏好吃好喝地休養了一陣子,養得愈發富态壯實。

二人的那場幹架江坤算是得了個警告,他謝西然事情可以做得,他江坤卻不能随便說得。

算了算了,誰叫他謝西然有錢有勢,江坤盤算好了,只要謝西然喂足他的口袋,他要他怎樣都行,保證再不給他們叔侄倆添堵。

謝西然到醫院後沒跟他廢話,直接甩了一份合同到他面前。

江坤拾起來一看,舌頭不敢相信地打着結:“這、這是什麽!”

“自己看。”謝西然架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安普股權認購協議書,江坤使勁搓了搓眼睛,沒錯,江坤!是他的大名!

他連忙又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草!好他媽痛!

江坤狂喜,不是做夢!這是真的!他馬上就要晉升千萬富翁了!

“謝先生,您可真是我們江家的大恩人!”江坤連爬帶滾從床上下來,殷切地握住謝西然的手,恨不能以淚明志,“您可真是個好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江坤一輩子都忘不了!以後您要是有什麽事,您放心,立馬跟我說,我江坤上刀山下火海都給您辦成!還有我那外甥女,您要是……”

謝西然漆黑的眸子看過來,他連忙改口道,“……謝謝您替我們家人照顧她這麽多年,我以後一定帶着她好好孝順您!您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甥舅倆絕沒有二話!”

“沒那麽多規矩,”謝西然拂開他的手,撣了撣袖口,“以後管好你這張嘴就行。”

江坤簡直要哭:“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封好我這張臭嘴!”

“還有,收拾收拾行李,過兩天是江老師的忌日,別讓人看出來。”

“好好好好好!”江坤點頭如搗蒜,“我馬上走,我馬上就走!”

“病”了大半個月的江坤火速收拾行李滾回了泉城老家。

幾天後,謝西然也帶着傅語諾回到泉城。

泉城多霧多水,氣候潮濕,他們到達省城後還得再開車穿進山裏,來到鑲嵌在一片廣袤丘陵之中的鄉土小鎮。

江家的祖宅坐落在小鎮東南邊,所處的兩條街全是和江姓沾親帶故的本家人,他們原本住在山林深處的大越村,是比這洋桐鎮還偏還落後的地方,幾十年前政府要在上游修水庫,就把大越村的人舉村遷移到了洋桐鎮。

回祖宅祭祀,謝西然沒帶司機,親自開車,小鎮上的人一見車和人就知道是外頭來的大老板,一個個眼睛悄默聲地追着車,看到氣質儒雅的大老板從駕駛座下來,這人他們認識,江家那個有名的“外戚”!

傅語諾一路颠簸,大腦和胃一起犯毛病,要謝西然抱着進屋。

江坤出來接人,喜氣洋洋地喊:“媽,謝哥來啦!”

傅語諾因這狗腿的稱呼乜了他一眼。

江春娣聽到動靜,牽着小孫子江景出來迎接客人,她不喜大女兒,卻對謝西然很喜歡,畢竟是又俊又心善的小夥子,還幫扶了她家這麽多年,能不招人喜歡麽。

江春娣熱情地迎他進門,瞧見外孫女那麽大人了還孩子似的窩人家懷裏,擔心把他累壞了。

謝西然說沒事,阿諾身體不舒服。

江春娣拉着孫子讓他叫叔叔好,又殷勤地回後間給他泡當地的老白茶,聽見外頭模模糊糊地傳來聲音,謝西然叫傅語諾下來,傅語諾嬌氣地哼哼不願意動。

她端着茶走出去,江坤說:“媽,阿諾不舒服,先讓她回屋休息吧。”

他們江家人哪有這麽嬌氣的,江春娣要帶傅語諾上樓,謝西然說我抱她上去吧,我知道是哪間。

這是實話,謝西然每年帶傅語諾回來兩次,一次是江如的忌日,一次是過大年,早就對江家了如指掌。

江春娣時常覺得謝西然才是她的大女婿,才是她江家最靠得住的人。

老房子二十多年前修過一回,算是周圍幾戶裏最早翻修的,三層以下都改了水泥,往上才搭的木頭板。

江如以前就睡在木頭板搭成的第四層,老木頭腐朽得快,走起路來咯吱咯吱叫,要是稍微用點力踏,整個房間都在顫,搖搖欲墜的。

謝西然将傅語諾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

以前他們一起回來祭祀或過年的時候,傅語諾年紀小,對謝西然黏得緊,還能住在一間屋子,後來她稍大了些,江春娣就把他安排到了裏間。

江春娣心裏有男女之防,雖然和傅語諾不親,可她怎麽說也是她的親外孫女。

傅語諾睡了個清透的午覺,下樓找東西吃,大人們不在家。

她在廚房的竈臺上撚了幾塊綠豆糕,坐在門口一邊吃,一邊看江景野猴子似的和一群小夥伴玩鬧。

隔壁有出來曬太陽的老太太,按照這一帶蜘蛛網一樣的親戚關系,或許她應該尊稱對方一聲姨婆。

衰老瘦弱的姨婆靠在小竹椅裏休憩,瞧見她模樣,眯着眼打量一陣,遲疑地喊,阿、阿如?

小半塊綠豆糕卡在喉嚨裏,傅語諾咳嗽,半晌才轉過去說,姨婆,您認錯了,我是傅語諾,阿如的女兒。

阿如的女兒?阿如都有女兒了?

老太太目光渾濁,又眯着眼睛把她好一頓瞧,才用失去牙齒幹癟凹陷的嘴緩慢地說,你是她女兒?你和你媽媽長得好像……太像了……

老太太呢喃着太像,又失了神采,陷入放空。

傅語諾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冬日的太陽,本應是最溫暖和煦的太陽,怎麽她憑空感到一絲冷意。

傅語諾拍了拍手上的綠豆糕殘渣,将老人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起身回屋。

鄉下沒什麽夜生活,各家各戶很早就關起門休息,江家也不例外,江坤不知跑哪兒去了,江春娣早早攬着孫子去衛生間洗屁股洗臉,抱上樓歇息。

傅語諾躺在自己房間,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太早了,才八點,要是在南城,這會兒她不是在練琴就是在看書呢。

豎起耳朵聽對門兒的動靜,裏屋沒一點聲響,謝西然自從踏入江家地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總之別別扭扭的,除了來時抱她下車,其他時候好像有點避着她,不願意親近,下午更是消失了大半天。

傅語諾在黑暗裏躺着,聽到窗外有犬吠,聽到樓下有江春娣和江景的聊天聲,聽到隔壁鄰居看的八點檔狗血電視劇,唯獨聽不到對面的謝西然的聲音。

她在床上睜着眼睛發呆了好半天,終于掀開被子,踩上家裏的老舊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木質地板動靜大,她走得很慢,磨了半天才走到謝西然的房門口。

輕輕叩了叩門,不等裏面的人允許直接推門進去,謝西然正坐在床頭看着幾張薄薄的相片,見她進來,他随手把照片扣在床上,眼神疑惑。

傅語諾瞥一眼那相片,對他笑:“叔叔。”

“怎麽了?”

“我一個人睡不着。”

樓下傳來祖孫倆的笑聲,她才發現他這間和樓下的房間幾乎沒有隔音,江春娣和江景的聲音毫無障礙十分清晰。

傅語諾穿得單薄,走到他床邊掀開被子就往床上爬,肉貼着肉,小腿磨蹭着大腿從他身上跨過去,翻到靠牆位置躺下。

謝西然頓了幾秒,俯身壓着嗓子說:“……你不能在這邊睡。”

話雖這麽說,他卻關掉大燈,掖緊她身上的被子,在她身邊躺下。

傅語諾笑他的口不對心,張開被子把他包了進來,人緊跟着黏上去。

厚實的棉被裏,謝西然只穿了睡袍,兩片前襟敞開,兩具身體沒有芥蒂地相貼,他的熱度熨到她身上。

雖然什麽也看不見,她卻能感覺到他無聲的凝視,那目光質地粘稠,罩得她喘不過氣。

傅語諾掙出謝西然的懷抱,從被窩裏探出手,涼意瞬間覆蓋胸膛,謝西然要把她的手撈回來,他低聲警告:“會着涼。”

他用了點力氣,傅語諾偏頭看他,他也看着她,她無聲地抵抗,終究敵不過他,被他鎖進被子裏,悶窒感撲面而來。

空氣靜默了片刻,傅語諾忽然埋進被子。

頭發被擠亂,她弓着身子蹬掉長睡褲,謝西然發現了,試圖阻攔,可沒攔住,反被她夾住了手。

傅語諾笑起來,貼在他耳邊吹熱氣,明知故問:“你要幹嘛啊,叔叔?”

謝西然躲開:“我倒要問你想幹嘛。”

不在江家胡鬧是他們這幾年來的默契,但傅語諾首先打破,就像打破了某些心照不宣的平衡。

內側的軟肉嫩得像豆腐,她輕輕一夾,謝西然神經跳動,想抽手卻已經遲了,她不懷好意地磨他的手,戰栗感在兩個人的身上傳開。

“我能幹嘛?” 她一邊扮無辜一邊找他的唇瓣,蜻蜓點水地舔了一下,“我又不能在這間房裏幹我的叔叔。”

這用詞挑動着謝西然敏感的神經,樓下就是她的外婆和弟弟,老人家和小孩子說話的聲音從不隔音的木板縫裏鑽上來,無端端叫這張床上的兩個人生出隐秘、刺激、罪惡的背德感。

謝西然在忍,忍得難受。

偏偏她還不知好歹地咬他的耳朵,舔他的鎖骨,小貓似的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謝西然的額頭上冒出了汗,身上卻把她推遠了,他的嗓音低沉下來:“……出去。”

“出去?去哪裏?”她執拗地糾纏他。

老人和小孩的笑聲傳來,那麽和諧,那麽美滿,襯得晦暗的角落愈發不堪,愈發不可見人。

謝西然忽然明白她的意圖,她就是要在這個房間裏勾引他做那種事,她要他羞恥,要他慚愧,她要提醒他,他們有多麽龌|龊。

謝西然心裏微微起火,傅語諾的手指還不知死活地在他喉結打轉:“叔叔,叔叔……你真的不想要嗎?”

她聲音那麽甜美,像擠壓的蜜桃,流淌着誘人又劇毒的汁水,他在黑暗裏氣息渾濁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就在傅語諾以為今晚就要這麽過去了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撈住她脖頸,壓住她的嘴狠狠吻上去。

男人的唇有力地包住她的小嘴,那麽用力,那麽野蠻,那麽受傷,傅語諾措手不及。

她下意識掙紮,卻被強力鎮壓,她聽到江景正在給江春娣背唐詩,聲音響亮清脆,充滿童真,她的腿被一股力道強行掰開……

疼痛猛地紮進身體,傅語諾睜大眼睛,眼前景象瞬間變得模糊,男人緊蹙的眉心一晃而過,天花板斷斷續續地搖曳起來,汗珠滴落口中,好澀。

她聽到壓抑沉重的呼吸,熱氣噴薄在臉頰,在脖頸,在鎖骨……痛意慢慢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刺激,是快感,是無邊無際的致密結合。

可她好像沒有想象中快樂,她被他壓陷在床褥之間,手在胡亂揮動中不小心打翻了床頭的照片。

他的手追過來按住她,細密的汗水浮在肌肉上。

傅語諾聽到江春娣在誇她的小孫子好聰明,她被洶湧的浪頭打翻,又被海水托起,打翻,托起……如此循環往複,一切已不受她掌控,她想尖叫,她想呻|吟,她想流淚喊他的名字,可喉間擠出的每一聲低呼都消失在沒有縫隙的糾纏裏,她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被他吞沒。

他把她釘在床上肆意地馳騁,他不讓她洩露一點聲響。

他在給她懲罰,也在給她無窮無盡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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