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重的床板輕輕撞擊了一下牆面, 謝西然猛地剎住了車, 他驚醒般對上傅語諾濕漉漉的眼睛,從她的身體裏退了出來:“阿諾……”
傅語諾別過臉, 謝西然的呼吸很重,身體也很重, 她不舒服地皺眉頭,剛挪了一下身子他就主動退開。
她抓起被子翻身朝着牆壁, 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謝西然想檢查她有沒有受傷,手剛碰到被子就被她躲開。
過了一會兒,謝西然起身, 打開臺燈, 換上衣服,輕聲走下樓。
老房子不方便, 樓上是沒有衛生間的, 他只能到一樓接水,再端上四樓。
一樓前後是貫通的,寒風從門板、窗縫之間漏進來, 他剛才冒出的一點汗早就涼透了,他靠着牆壁, 仰頭盯着屋頂的白熾燈, 大腦也白茫茫一片。
太混亂了,如果不是在這裏, 如果不是她有意挑釁, 他不會失控。
等水燒開, 謝西然端起臉盆,拿着毛巾上樓。
江春娣祖孫倆已經睡了,傅語諾還沖着牆裏,謝西然哄她起來,用溫暖濕潤的毛巾給她擦臉,擦手,等到要碰她睡衣的時候,傅語諾瑟縮了一下。
一個下意識的舉動,很傷人。
謝西然沉默地打開她的衣服,幫她擦去身上的汗漬,撫摸她腰際的一道紅痕,許久後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第二天掃墓,傅語諾因為昨晚的意外不願意起床,江春娣說她嬌慣,謝西然說沒關系,她不去也沒事,江坤在旁邊搭腔,就是,昨天颠了一路估計身體不舒服,在家待着吧,我和謝哥去就夠了。
一直在床上躺到不耐煩了,傅語諾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江春娣在做午飯,她無事可做,就過去幫忙生火。
江景從外頭買了膠膠糖,攪了半天喊一聲奶奶,踮着腳尖把東西孝敬給江春娣,江春娣不好甜口,但孫子的一片孝心她得賞光,她低頭把糖吃了進去,擡頭發現竈臺後的傅語諾正盯着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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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膠膠糖是本地小吃,南城沒有,再有錢也買不着。
“去,分你姐姐一塊去。”
江景小手一攤,沒了,最後一塊都孝敬她老人家了。
江春娣又颠了幾勺,忽而丢下鏟子,在圍裙褲兜裏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搜出幾塊零錢,塞小江景手裏,要他再去給姐姐買,他走出去幾步遠,江春娣不放心地追着囑咐了幾句:“你想吃以後奶奶還給你錢,這回都給你姐姐買,你別偷吃啊!”
竈臺煙霧缭繞,又熏又嗆,江春娣用圍裙擦了擦額頭的汗,捂着嘴咳嗽了兩聲,繼續揮舞着大鏟子炒起菜,衰老的兩頰被煙熏得通紅。
其實廚房裏有現代廚具,外頭有的家裏一樣不差,只是江春娣勞碌了大半輩子,就愛用這煙熏火燎的土竈臺,嫌棄那什麽什麽集成竈火小沒勁兒,炒起菜來不好吃。
哪有什麽不好吃?只是老人家不喜改變,骨子裏的能吃苦罷了。江春娣又開始教育傅語諾,叫她別染上什麽大小姐毛病,要學會吃苦。
“你身體太虛了,都是叫小謝慣壞的。”
傅語諾安靜地聽着,折了幾根樹枝扔進火堆,火光從洞口輻射出來,後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燥熱。
江春娣繼續碎碎念,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你以後可得孝順他,他為你的付出連你媽都比不過,太實誠了這孩子……咱們江家欠他太多,怕是這輩子都還不上……”
您的外孫女都快賠給他了,傅語諾一邊聽一邊忍不住想,不知道哪天如果外婆知道了他們倆的事,會作何感想。
掃墓一天就結束了,叔侄倆沒在江家久留,很快回了南城。
陳姨在家門口迎接他們,沒多會兒就感覺到二人氣場不對。
表面看起來還行,沒什麽正面沖突,可是傅語諾對謝西然有微妙的冷淡,而且她一回來,就搬回了自己房間住。
謝西然也忙,公司堆積了一些事務,他一連幾天都很晚才回來,往往等他到家,傅語諾已經回房休息了。
晚上,一樓沒有留燈,也沒有人特地等他,謝西然換了鞋,獨自到廚房接熱水喝,手握着水杯不知不覺走了神,外頭風大,庭院裏的花花草草已被寒風吹枯了枝,腰杆歪斜,花瓣零落,落在他眼底是一派寂然蕭索。
等回過神時,熱水已變作涼水,灌進嘴裏,從喉舌一路涼到五髒六腑,寒意鑽進心窩,這屋裏屋外,不知哪裏更冷。
他關了燈,踩着稀薄的月光走上樓,在二樓樓梯口定住,透過門縫看到她房間還亮着燈。
謝西然在門口踟蹰了一會兒,擡手輕叩,裏面沒回應,稍等片刻又叩了叩,這才打開房門。
只見傅語諾耷拉着腦袋坐卧在床頭,書本掉在地上,被子淩亂地蓋在腿面。
原來是看書看睡着了,屋裏大燈沒來得及關上。
他在床邊瞧着她,她睡覺時的臉色都比白天面對他時的好。
謝西然撿起書本放到桌上,扶着傅語諾的肩讓她躺進被窩裏,若是往常,他可以打開被子将她攬進懷裏,可現在,他只是關掉天花板的大燈,點亮床頭臺燈,調節到适宜的亮度,然後又無聲地離去。
早上,傅語諾起床下樓,謝西然已經上班去了,她今天沒課,剛好約了時間去醫院見宋桀,沒想到臨出發前收到消息說預約取消了。
“取消了?”
“您不知道嗎,宋醫生出了點事。”
原來幾天前,南城衛計局接到了一份群衆投訴,投訴的抑郁症患者洪某,聲稱基平醫院的心理醫生宋桀未經監護人允許将他收治住院,并對他使用了精神類藥物,他的行為違反了《精神衛生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
衛計局很快對醫院下達衛生監督意見書,并就糾紛案件及主治醫生宋桀展開調查。
宋桀在這個時間點被冤枉,傅語諾很快聯想謝西然,宋桀是孫戴安的兒子,她沒想到他竟然連好友的面子都不顧及。
孫戴安其實早就收到消息,之前他還在謝家的時候,謝西然就找他談過這事,只是他那時候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兒子真出了事,他才想起這茬。
可他夾在中間,一頭是視他為敵人的兒子,一頭是毫不退讓的好友,他也為難。
最後還是不辭辛苦地找宋桀勸了勸,叫他少跟傅語諾接觸。
宋桀氣得夠嗆,我跟她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別把我想得跟你們一樣!
“是哪種關系不重要,最好還是你們倆什麽關系也沒有,”孫戴安想了想又打探,“你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她怎麽老來找你?”
宋桀為醫者,自然不可以透露病人隐私:“……你們自己去問她!”
孫戴安說:“要是能問到還會為難你麽?”
宋桀皺着眉頭緘默不語。
這一緘默,問題可就大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還難言之隐,太暧昧了。
孫戴安無法跟謝西然交差,謝西然見他跑了一趟就沒了下文,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他其實沒想往那方面猜,只是那天在機場傅語諾的眼神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他才想探清楚怎麽回事。
這件事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胸口,他沒信心從傅語諾那裏得到回答,于是從另一個人下手。
傅語諾收到消息,惴惴不安地在家等了一天,宋桀晚上才給她回了一個電話,安撫她沒事,說等衛計局調查結束了,他就可以恢複工作。
對方話裏話外都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傅語諾心裏愧疚,對謝西然的不滿更增添一分。
晚上,謝西然回到家,難得看到一樓亮着燈,有人在等他回來,這麽多天的頭一次。
其實就算是以前,傅語諾也很少主動等他回來,會為對方亮着一盞燈的,從來都只有他。
他們還住在南大家屬小區的時候,謝西然為了傅語諾走夜路不害怕,還自己動手修了樓周邊的幾盞路燈,這善舉受到鄰居的一致誇獎,還得了個社區的什麽什麽稱號,只有他自己知道,做這事純粹是為了私心,他其實并不高尚,他的善舉都是有目的的,不是為了傅語諾,就是為了自己的良心。
傅語諾在客廳看電視,謝西然脫下外套,主動走過去問:“還沒睡?”
她關了電視:“等你回來。”
他聞到一絲火|藥味:“什麽事?”
“是你投訴的宋桀?”
謝西然沒料到她特意等他回來是為了說這件事:“為什麽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傅語諾斬釘截鐵地說,“我太了解你了,這就是你的作風!”
幾分鐘前的一點好心情蕩然無存,謝西然不是很想繼續聊這事,他轉身要上樓,但傅語諾迅速地攔在他面前,一副不罷休的模樣。
“你非要現在跟我說這事?”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二點了,他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那你把投訴撤了!”
“可以,”謝西然說,“那你告訴我你們倆為什麽見面?怎麽認識的?”
他采取了最委婉的說法,沒有使用任何具有污蔑或引導傾向的字眼,但傅語諾的臉色很微妙地變了,她不願意告訴他。
這說明她和宋桀之間确實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讓我過去。”
“……你把投訴撤了!”
他有一瞬間的憤怒,但随即又覺得悲哀:“你們兩個,至少得有一個人告訴我你們沒有關系。”
“我……”見他提步上樓,傅語諾追上去,“我們确實沒什麽關系,我們只是認識而已!”
“嗯。”
“……你不相信我?”
“你們只是認識而已,所以需要背着我們見面,需要在大人安排的相親宴上假裝不認識,在你和我吵完架之後第一時間跑出去見他,嗯,你們确實只是認識而已,”謝西然推開房間的門,将公文包放在桌上,“阿諾,你覺得我像個傻子嗎?”
傅語諾的氣焰下去了一半,她跟在謝西然身後進屋,咬着唇,沒說話。
這模樣看起來太像理屈詞窮做賊心虛,謝西然一眼都不想看見,因為他從沒有打算責怪或逼問她,無論是今晚,還是以後。
比起責怪她,他更想視而不見,他更願意選擇容忍,只要她不在他眼前逼迫他提醒他,謝西然轉身去取衣物。
“叔叔……”傅語諾以為他要離開,頓時慌了神,急忙上前拉他,手臂不小心狠撞到書桌,“啪”地一聲,公文包掉落在地,幾份文件從敞開的包口滑了出來。
二人的視線同時定在地上。
傅語諾看到“江坤”兩個字:“這是什麽……”
她拾起文件,看清标題後臉色刷地一下白了,謝西然走過來,她立刻後退兩步,緊抓着文件不認識似的用力看,快速地翻到最末頁,她将文件摔在地上,厲聲質問他,“這是什麽!你把安普的股份給了江坤?!”
怒火蹭地蹿上心頭,汗水轉瞬覆上額頭、脊背,她分不清是身體更難受,還是心裏更難受,只知道她很憤怒,很惶恐,很無助……萬般情緒攪在一起,她失控了,她不住地重複:“你把安普的股份給了他,你竟然把安普的股份給了他?!”
謝西然的領帶已經解開,他想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但傅語諾很激烈地甩開,“為什麽,到底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把安普的股份給他?給錢給人脈還不夠嗎,到底有什麽事值得你把自己的心血也給他?!”
傅語諾眼眶發紅,有什麽不願意面對的答案在她的大腦裏紮根已久,此刻連着經絡和血液蠢蠢欲動,終于破體而出的那一刻,鮮血淋漓。
——太多人給過她暗示。
外婆說,我一看就知道他喜歡你媽,他肯定喜歡你媽,不然他怎麽會半輩子都搭在你身上?
江坤說,也不知你媽媽使了什麽狐媚手段,人都死了還吊着謝西然巴巴地養了你十幾年……我琢磨着你和江如長得是越來越像了,他看你的眼神都變了,別不是把你當成江如了吧?
何筝說,他默默暗戀你媽媽很多年,只可惜你爸媽太相愛,謝叔叔愛而不得,只好把對她的感情傾注在你身上。
陳姨說,我沒見過你媽媽,但謝先生有一本她的相冊,就放在書架上,等閑人碰不得,小時候他總抱着你翻,你忘了?
老羅說,我見過你媽媽,那可真是個好人,長得又漂亮,只可惜……唉!
傅語諾不知道一個知書達禮年輕貌美的女教授對于一個初出茅廬質樸單純的年輕人有多大的沖擊力,但至少絕對足夠他尊敬她,仰慕她,用一生的熱忱來追随她。
江如只是順手幫助了他,就像幫助其他的貧困學子一樣,他卻用他的一生來回報她。
他需要做這麽多嗎?
他給的太多了,江如的母親,江如的弟弟,江如的所有親人,也包括她,江如的女兒……一直以來,受到恩惠的都不止她一個人。
傅語諾一直試圖忽略這一點,但不得不承認,從始至終,他的慷慨饋贈,他的無盡包容,他所給予的一切……最初的出發點都是她的母親,那個對他有着不可忽略的影響力的女人。
可笑的是她受困于這份恩惠,将此看重為不可辜負的情意,再将自己纏絞成了患病的瘋子。
傅語諾咬牙切齒,瀕臨崩潰:“謝西然,我恨你,我恨你!”
傅語諾從家裏跑了出去,謝西然連夜找人,這一次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叫他心慌,傅語諾離家前的反應太不正常,有什麽匪夷所思的猜想在心底冒頭。
宋桀大半夜接到電話,聽到對方的問話,他懵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連忙拿起工作手機:“……沒有,她沒有來找我。”
孫戴安也被攪和得不得安寧,他還從未見過好友如此失态,急忙披上衣服幫忙找人。
“你們吵了一架?”
“為什麽?”
“你說她看起來情緒很激動,反應不太正常?”
孫戴安神情凝重地說:“兄弟,我幫你再問問。”
……
謝西然覺得他一定遺漏了什麽東西,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他開着車從南城的每一條街道找過去,傅語諾會去哪裏?她喜歡去哪裏?她太乖了,平時除了陪他就是練琴,幾乎不愛和朋友出門,僅有的幾次出門都發生在中學,每一個人都會有一段成長期,他們會在那個時間段漸漸脫離父母的掌控,與朋友産生更深的聯結,就像雛鳥學着張開翅膀,飛離巢穴,擁抱更廣闊的藍天。
但傅語諾似乎并沒有這個階段,她太依賴他,高一的暑假,她和班上的同學約好出去野營,他不願意批準她的申請,擔心她玩太瘋,擔心她影響學習,擔心她遇到危險,傅語諾并不聽從他的指令,還是和同學跑了出去。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她在營地打電話給他,跟他說叔叔我想你了,你明天來接我吧。
他接到電話,等不及得大半夜就驅車趕到山裏将她接回,傅語諾揉着睡眼從營地出來,沒有責怪他非要大半夜把她帶走,上車後手機響起零點的鬧鐘,她在漆黑的半山路上給他唱生日歌,那天是他的生日,她并不知道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前他正在家裏獨自想念着她。
此刻穿行在南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之間的謝西然不禁懷疑,她當時真的不知道嗎?她真的如他所想那般依賴他嗎?為什麽那麽巧的,在他生日的時候打電話給他?這一路走來,到底是她需要他,還是他需要她?
在某一方面居于上風的人常容易将自己誤解為強者,他們不善于示弱,不善于低頭,但其實沒有人是永遠的強者。
人必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傅語諾,她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一直在遷就他。
人人都說謝西然疼愛傅語諾,縱容傅語諾,那麽她呢,她難道不是嗎。
她鬧小脾氣是任性,她離家出走是任性,可他愛上她難道就不是任性嗎?
誰都知道這是一個錯誤,誰都知道是他發了瘋,可她還是留在他身邊,即使她并不愛他,她仍然留在他身邊。
在這場背德的困境中,他足夠卑微地愛着她,她又何嘗不是足夠可憐地遷就着他?
他是始作俑者,她是受害者,他的痛苦是活該,可是她呢。
南城迎來首場降溫,寒冷的北風穿過身體,在街頭巷尾肆虐咆哮,憔悴的天空在數日無望的尋覓中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孫戴安沒有消息,何筝拒絕接受電話,許知凡一問三不知,尋人啓事已經放出去,老羅帶着人四處搜索,尋遍每一個傅語諾可能出現的地方,墓地、江家、她待過的學校、琴行……她過去接觸過的老師同學,哪怕只用家裏電話聯系過一次的人,他也會回撥過去詢問,
她的活動範圍太小,她的朋友少得可憐,謝西然也是這時才驚覺他竟把她封鎖得如此嚴實,她正值韶華,她才二十一歲,她的生活應該五彩斑斓大放異彩,可她卻只能可憐地圍着一個老男人轉,他值得嗎?她甘心嗎?
在囚徒與囚徒的拉鋸之間,到底是他更痛苦,還是她更痛苦?
謝西然的煙瘾猛然增大,仿佛要在幾日內抽盡一輩子的煙。
陳姨的焦慮和擔憂寫在眼裏,她不明白怎麽會突然鬧成這樣,上一次這麽鬧還是幾年前,也是那個時候,她才震驚地發現叔侄倆之間不正常的情愫。
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匪夷所思的新聞沒聽說過?雖然震驚,她到底還是很快地接受了下來。
畢竟謝西然對傅語諾是真的好,沒有人能比他更周全更奉獻,如果她是她的母親,她也會放心地将傅語諾的手交到他手裏。
幾天後,謝西然接到江坤的電話,他在電話裏咆哮,質問他為什麽終止合同簽約儀式?
謝西然說他決定收回決議,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
“為什麽?!是因為阿諾嗎?!因為她跑了?!”謝西然找傅語諾找得滿城風雲,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傅語諾離家出走了,江坤在電話那頭不要臉地哀求,“謝哥,我知道你在到處找她,我可以幫你找她,我一定會幫你把她找回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們江家一次機會,求求您!”
這卑劣的小人直到最後都在計算着他的利益,他的外甥女。
“和她無關,”謝西然說,“這麽久了,你讨飯也該讨夠了。”
“……你說什麽?!”江坤失控地咆哮,“謝西然你不可以這麽對我!還有阿諾……你不可以把我們江家人用過就丢!”
“你說什麽?”謝西然的聲音陡然變得冷酷,江坤的用詞過太肮髒。
“我、我……我……”
“江坤,你不要逼我對你動手,你沒有勝算。”
“你想做什麽?!”江坤既畏懼又憤怒,“現在是你偷了我們江家的人,你對得起我媽我姐麽!傅語諾才多大的時候你就惦記上了她?你這個禽獸,你這個畜生!你不要逼我!……”
江坤的威脅辱罵就像困獸最後的纏鬥,絲毫沒有效力,謝西然毫無波動地挂斷電話。
他懼怕的從來不是他,更不是別人的眼光,他走到如今這步,所得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沒有人可以輕易将他打倒。
他同樣知道該來的總會來,有些事他必須要面對。
謝西然肅整衣裝,重新踏上通往江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