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龐統将軍提出他想法, “現在是辰時五刻, 如果今晚實行突襲話, 必須盡快決定, 從隐蔽山路穿插到靈州城。但是龐某擔心是，如果我們去突襲, 萬一敵軍來突襲我們, 留守将士能不能接下來？”

林将軍直接說道：“龐統将軍擔心很有道理。如果我們領着人去突襲，而敵軍早有埋伏怎麽辦？”

王韶将軍無法反駁，衆人俱是無言。

這是一個無法回避問題。好水川戰役中将士們累累屍骨猶在眼前閃動。

一直懶懶坐在首位聽小官家, 眼見衆人都不說話, 終于開口問道：“二十年前，大宋軍被李元昊設計埋伏，是大宋一位落第學子張元給李元昊獻計謀？”

“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輩, 猶自說兵機。”落第舉子張元在大宋軍敗消息傳出來, 寫了一首詩派人送到汴梁。

在座人都知道，張元就是不忿自己沒有中榜，諷刺韓琦雖然是龍虎榜榜眼還不如他。可是衆人卻是沉默。因為不知道該對小官家說什麽？

說文人領兵誤國？可是當時範仲淹大人主張據守不出戰，韓琦大人也狠狠囑咐過大将軍任福切勿貪功冒進，“茍違節度，雖有功, 亦斬！”

說文人沒有氣節投敵殺向自己同胞？可是哪個朝代沒有類似文人、武人、甚至天家？

官家見衆人都不說話, 環視一圈慢吞吞說出他決定, “既然是因為大宋科舉制度不合理錯過了張元這位“再世諸葛”, 自當是由朕去為好水川戰役中遇難将士們讨回一個答案。”

“目前我們有二十多萬大軍, 騎兵八萬。朕欲領一半騎兵去打突襲；你們留守營地，準備應對敵軍會有突襲。”

大家夥兒睜大眼睛立刻就想反對，就聽官家兀自說道：“朕有預感，李元昊--會在靈州出現。”

“他是對着朕來。”

石将軍騰站起來，“李元昊也不足以讓官家親自出戰。”

“對，李元昊如何值得官家犯險？”衆将士齊齊反對，“末将可以領着人去突襲。”

“騎兵八萬，其中一路上收上來其他族人占了一半兒。”官家不疾不徐抛出一個他必須親自領着人打突襲原因。

這些從新投降地方招收上來禁軍，在馬上确實是比漢家兒郎耍好，官家和衆位将士觀察了他們一個月，實在不忍心繼續委屈他們做步兵。可是這些人看似一盤散沙分在各個騎兵小隊，卻是只服一個人--他們心中“大皇帝”。

王韶将軍知道，在這個八月十五節日裏，官家親自出戰最能鼓舞士氣，穩定軍心。可是他和其他将軍一樣，更不想官家涉險。在這個時候，如果官家出了意外，剛剛看到了希望大宋人，将會再次跌回沒有一絲希望境地。

甚至是比沒出征前更危險境地。

“官家，不若龐統将軍和石将軍領軍突襲？”

林将軍立即跟上，這個時候可不是争軍功時候，“末将也同意王韶将軍提議。 龐統将軍一直領着騎兵，石将軍對羌族兵最熟悉。他二人配合，當是可以進退無憂。”

龐統将軍和石将軍立即站出來請命，“官家，讓末将去吧。”

官家睜着大眼睛望着他們不說話，心裏更擔心大家夥兒紛紛用各種方式勸阻，奈何官家耐心聽完各位将軍理由後，雖然還是八風不動懶姿态，說出來話卻很是堅持，“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們都領着人在營地過節。”

“朕領着願意出戰騎兵去打突襲。”

······

說着說着，就從一半騎兵變到願意出戰騎兵，衆人反應過來後都是急了眼。眼見官家已經拉開架勢立馬就要去點兵出發，趕緊讓士兵去喊展昭和白玉堂。

正在給北俠等人安排今天過節事宜展昭和白玉堂兩個人得到消息，震驚過後卻是滿心欣慰，滿臉苦笑。

他們寧可暫時放下自己自由答應官家冊封，可是當年胖娃娃不光是做了官家，一往無前長大；還要勇敢承擔起自己統帥責任。

兩位好友對視一眼，展昭開口，“既然官家有這份心，那就讓他去。你們和諸位将軍說，無須擔心官家安全。”

小士兵呆愣，被白玉堂用左手拍了一下肩膀回過神來後，望着白玉堂笑嘻嘻英俊臉，撒腿就朝議事帳篷跑。

諸位将軍聽完士兵彙報，齊齊楞眼。沒有其他辦法他們，立即朝騎兵營趕。

此時此刻，官家剛剛把騎兵營将士召集起來，懶洋洋站在陣列前方說明集合原因，“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各族人們最重要一個節日。晚上諸位将軍領着人在營地吃團圓月餅賞團圓月，朕要去“追月”，有沒有要一起去？”

“追月”，突厥人最喜歡游戲，在中秋這天晚上，能歌善舞突厥姑娘尋着水裏月亮，唱起嘹亮高亢歌謠；骁勇善戰突厥兒郎跨上駿馬，在銀白色月光下朝西方放馬奔馳，奔馳在養育他們草原上。

因為月亮由東方升起，墜落西方，執着突厥騎手，不追到月亮西下，不停止。

騎兵營将士們看到少年郎小官家立如岩上青松，聽到他這清清朗朗聲音，明白過來他意思，俱是熱血沸騰。

“去。”

“和官家去“追月”。”

大西北晚夏大太陽下，士兵們高聲吶喊。八月十五又如何？官家都能出戰，他們這些天生就應該奔跑在月光下騎手們，如何能拒絕自己使命？如何能拒絕這個實現他們夢想千載良機？

官家看着他們閃着榮耀之光年輕面龐，尚且稚氣未退眉眼間閃現一抹凝重之色，“朕對每一位将士，只有一個要求和希望--踏着一路月光，望着天上大月亮，跟着水裏小月亮，賽歌賽舞，徹夜長歡。”

“賽歌賽舞，徹夜長歡。”士兵們喊着喊着眼眶發紅。

恰好趕來将軍們聽到他們震天吼聲，紛紛露出無 奈苦笑。

巳時三刻，衆将士點兵完畢，按照官家要求，開始考核。

鼓樂喧天，喊叫聲沸騰，八萬騎兵加上弓弩營、槍兵營精銳軍們，十多萬士兵甩胳膊甩腿做準備。除了巡邏放哨士兵們，以及忙着整治過節食肴夥夫們照常做事，其餘将士們全圍在了考校場。

臨時搭起高臺上，脫去了重甲，穿着一身兒夏季常服小官家懶洋洋端坐在他軟椅子上，一邊瞅着不遠處熱鬧非凡、苦叫連天考核場面笑無比歡喜，一邊開開心心用着沙州葡萄幹，喝着因為過節特別煮出來沉香水。

西夏國探子打聽到消息--小官家“烽火戲諸侯”，八月十五要看将士們耍把式。

如果大宋禁軍知道這句話，一定會氣吐血。

他們一臉孩子氣小官家，為了“今天出去多少人，明天回來多少人！”而制定考核，比西夏國鐵鹞子軍還嚴格。

全民皆兵西夏國，舉國上下也才選出來三千人組成鐵鹞子軍，現在他們這十萬人裏面能選出來多少？更何況時間還如此倉促？

騎射娴熟，八十步內在馬上射中九十丈遠目标是基本；長=槍、長矛、長槊等長兵器在馬上步下都舞飛起是必須，鈎索鉸聯配合默契是達标。

因為表現突出已經被提拔為小隊長朗嘎險之又險過了關，走到馬上要下場次仁面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道：“別怕。你騎射比我好。”

一點兒也不怕，知道自己騎射功夫好，正因為官家提供這個機會暗自興奮次仁小夥子，瞅着好友一臉後怕樣子，厚道保持沉默。

讓将士們盡情表現小官家咽下嘴裏“玩月羹”，擡頭瞅着次仁露出來騎射功夫和穩重心态，滿意。大宋兵，就應該這樣。

被将士們熱情感染心情激蕩龐統将軍，看着自己面前因為沒通過考核哭喪着臉手下們，悄悄兒找到展昭和白玉堂，一臉猶豫說道：“我也想去參加考核，随官家打這第一仗。”

正在指揮人給官家做中秋水燈白玉堂動了動耳朵，不想理會他突發奇想；正因為一件事拿不定主意，盤腿打坐靜心展昭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真誠”勸說：“展某和白少俠--都不支持你想法。”

龐統将軍稀奇了，最為護犢子展昭和白玉堂，居然不希望他跟着去保護官家？

“你越這麽說，我越要跟去。”龐統将軍倔脾氣被激上來。

剛剛喝完了一碗美味玩月羹，享受大眼睛眯起小官家，拿起來一塊胡核桃月餅還沒進嘴，突然瞄到龐統穿着一身兒士兵裝下場身影。

只有傳令官王頌在身邊，官家就擡眼看向他。

天生性情沉穩30340 王頌傳令官，作為唯一一個沒有因為見到官家笑容跟着樂呵士兵，被當年太上皇特別挑出來一做就是這麽些年，雖然因為找不到合适人接替而被壓着一直沒有升官，卻是數年如一日盡職盡責。

就聽王頌郎聲回答，“報官家，龐統将軍要和您一起去打仗。”

官家眼裏疑惑更甚，自己去打仗，龐統跟着湊熱鬧？

午時到來，考核才進行了一小半兒，吃飽喝足後開始犯困小官家，在王頌提醒下回寝帳午休。

未時三刻，官家和展昭、白玉堂一起用完午膳，散步消食，又來到了考校場地，做到了他軟椅子上。

王頌不緊不慢安排人給官家上果物點心。白玉堂站在展昭身邊，望着吃東西都慢得驚人、透着懶勁小官家，終于沒忍住問出來，“有事？”

展昭暗自嘆口氣，“有事。”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他倆帳篷，展昭打開他衣櫃，捧出來一個約有一丈長老紅木盒子，望着盒子上花紋猶豫了一下，伸手按了開關，一杆長槊橫在盒子裏。

白玉堂登時哈哈哈大笑，“這是官家武器？哈哈哈，果然是，瞧這個可愛樣子。”

展昭聽到白玉堂笑聲，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把這杆“小巧玲珑”、古拙可愛玄鐵槊拿出來，細細解釋，“它叫渾天。長一丈、寬一尺，重--六百六十斤。”白玉堂一驚，随即笑道：“果然是人不能貌相。”

“出征之前，太上皇把它交給展某，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讓官家用它。”展昭低沉話音一落，白玉堂就喊了出來，“展昭！”

錦毛鼠差點被他氣跳起來，“官家要去打仗，如何能沒有趁手兵器？”

展護衛面色不變，伸手摸着渾天頭部，瞬間就感受到一股刺入骨髓涼意，更是猶豫不決。

“太上皇叮囑，總是有理由--他老人家比誰都疼官家。”

“可是太上皇還是把渾天給了你。”敏銳白玉堂立刻指出來重點。

不管太上皇有什麽顧慮，不管這杆槊有什麽使用禁忌，在太上皇心裏，最終還是官家自身安危更重要。

“展某明白，所以才猶豫。你我都知道，官家武功深不可測，此次領兵打前陣不出意外當是大捷。”展昭試圖說服自己不給官家武器。

白玉堂堅決不同意。

“既然太上皇把渾天看這般重，那就說明有了渾天官家，會在戰場表現更好，出乎我們想象好。你也看到了，上個月将軍們沒按照命令強攻下那麽多地盤作為，不就是自認為官家人小心軟好說話？”

白玉堂伸手摸了一下圓圓潤潤、古樸無華杆頭，立時被那股子寒氣驚到，但他停頓了一下，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不忍心看官家身處屍山火海。可是，已經被養出殺氣，露出獠牙大宋禁軍，必須完全掌控在官家手裏。”

“展某--明白。”展昭豈會不知如果禁軍這般“自由”發展下去3 0340危險？他只是，也和太上皇一樣猶豫，不忍心自己看着長大好孩子，還沒成年少年郎，打馬第一個--沖鋒陷陣。

傍晚時分，鑼鼓依舊震天響，紅燦燦大太陽挂在西天，西北風拂面，黃沙輕揚。

大校場考核結束，十多萬禁軍精銳，根據官家“最低”要求，僅選出來六千五百人。這幾個月因為接連勝利而心高氣傲大宋禁軍，終于受到了打擊，來自他們最尊敬、最喜歡小官家。

原來在官家心裏，士兵是應該這個樣兒，這樣兵才勉強叫精銳。

已經被官家養出來自信禁軍将士們傷心不甘之後，沒了中秋節感懷，思念家鄉親人傷懷，一個個化悲憤為食量，對着夥房準備了一天美食佳肴大快朵頤、狼吞虎咽。

小官家轉着精巧可愛紅色小水燈，目露歡喜，高興對白玉堂道謝，“謝謝白護衛，朕非常喜歡。”

白玉堂聽了果然開心，“白某大作，比汴梁城那些文人頭彩絕對是更好。”

官家想到每年中秋和爹爹嬢嬢在汴梁與民同樂賞月觀燈時光，飽滿卧蠶寶寶橫卧，大眼睛閃亮，“這盞水燈造型與衆不同，機關處更是巧奪天工。當之無愧今年燈魁。”

旁邊展昭聽着他倆這般毫不謙虛自誇之詞，嘴裏月餅還沒咽下去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自認從不“過分”謙虛官家，舉目望着好像月牙兒躺在山川間賀蘭山，眯着大眼睛美美說道：“聽說靈州城有河奇苑清澈如月，有桃李千餘株郁郁蔥蔥，有草原豐美、糧倉牧場，還有紅桃鹽池三座，鹽色似桃花。”

“明天晚上朕和你們去奇苑河放燈，補上今晚中秋活動。”

響了一天鼓樂聲不停，大宋中軍吃着喝着，唱着跳着，熱熱鬧鬧過了這個獨特中秋佳節。

酉時五刻，宴席結束，六千騎兵整裝待發。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領着那點兵打突襲将軍們，硬是商議着讓王韶将軍和石将軍領着三萬步兵化裝先一步朝靈州進發。

自信滿滿小官家一身重甲全副武裝，背着霸王弓跨上同樣鐵甲披身絕地，伸手接過展昭遞給他武器，渾天？

官家對着這個，粗看細看、上看下看都是軟糯可愛大家夥，目露懷念之情，“自從渾天到了我手裏，爹爹就不給我摸一下。沒想到這次會讓它跟着我打仗。”

展昭有很多話要說，沉默了片刻卻只吐出來幾個字，“安全為要。”

“展護衛放心。”心大官家完全沒有第一次領兵打突襲緊張擔憂。

有幸成為六千人之一龐統等人，望着這個雖然有幾分像大唐李存孝大将軍所使用兵器--畢燕朝天撾，卻沒有一點兒畢燕朝天撾沖天霸氣長槊，只覺得不忍直視。

整個造型就好像是，一只圓乎乎判官筆上安裝了一個長長套杆，真--夠可愛，真不愧是官家武器。

白玉堂望着他稚氣眉眼，好像小孩子頭頭帶着一群娃娃兵去玩泥巴，終于體會了展昭不忍之情，心裏酸酸，強行笑道：“打下來興慶府，白某領着四位哥哥随你封官。”

“白護衛大善。”

官家清透明亮大眼睛閃過一絲驚訝，聲音歡喜，“朕知道展護衛心意，但是朕今早起來時候，考慮到白護衛還是喜歡縱馬河山，潇灑江湖，就想着不若不給白護衛封官。”

白護衛···。

真很喜歡縱馬河山，潇灑江湖白護衛，聽着展昭毫不友好笑聲，面對小官家滿臉寫着“你說話要算話”，念着他第一次領兵打前陣，強忍住自己少爺脾氣，咬着後槽牙答應下來，“白某人說話自是算話。”

因為白護衛維護之情非常開心小官家正要表示一下；因為主人要出戰，自己可以大展神威而興奮高興神駒絕地，迫不及待揚蹄嘶鳴，引得其他馬匹也跟着叫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