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官家趕緊拍拍絕地脖子安撫它, “馬上帶着你打仗, 安靜。”

無法安靜絕地前蹄刨地, 小官家眼見它安耐不住樣子, 其他馬匹還跟着咴兒咴兒叫喚不停，小無奈。抓起缰繩對着展昭和白玉堂以及給他送行将士們揚起一個大大笑容, 慢聲喊道：“回營地後開開心心登高賞月, 無須擔心。”

衆人趕緊打起精神高聲回答，“遵官家令。”

自覺沒有其他囑咐官家揮揮手潇灑轉身，絕地興奮揚蹄飛奔出去。

後面騎兵随即跟着動起來, 一瞬間營道上萬馬奔騰, 黃沙遮天。

漫天沙塵随風撲面而來，大家夥兒站在原地，沒人動彈。

“家裏”唯一孩子, 在千盼萬盼中出生, 在千寵萬寵中長大成人，聰明可愛、人見人愛。然後他對着一直看護自己大人喊道：“我要出去玩，今晚不回家。”

大家夥兒心情是同樣複雜。

因為要布置晚上防守和埋伏事宜，等到看不見騎兵們身影時候，将士們收起心裏擔憂陸續離去，大營門口只剩下展昭和白玉堂兩個人。

展昭眯眼望着飛舞沙塵和天邊開始下落太陽, 腦袋裏全是官家轉身離去時那個懶懶大笑臉。

真懶。

白玉堂拍拍他肩膀, 感嘆道：“他是官家。”

“不管我們怎麽護着他, 都無法代替他實打實自己打一仗。”

展昭聞言微微一愣, 難得露出個人情緒用一種特別傷感語氣說道：“展某明白, 只是一時無法接受--。”

說白了，就是想再明白，卻還是沒法不心疼。白玉堂皮皮笑了一下，故意擠兌他，“我說貓兒，你這一天天要麽是悶葫蘆似，要麽一本正經打着官腔，也就這個時候可愛一點兒。”

無端被擠兌展昭面色不變，轉頭淡淡看了他一眼，“展某雖然跟随包大人多年，卻一直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因為恩情和友情機緣之下進入官場江湖人。江湖廟堂規矩大不一樣，展某豈能無端給包大人和官家招惹是非？”

一本正經禦貓在經常犯皮，犯渾五鼠面前，雖然一直是忍讓謙和态度，實際上卻從沒落過下風，哪怕是此時此景他心情非常不好時候。

随軍出征後第一次被他嚴詞以待白玉堂小尴尬摸摸鼻子，自認很是大度不和他計較，很是“無奈”點頭附和着，“展護衛說得對。”

“雖然白某沒有和你一樣涉及官場之深，卻也是對此深有感觸。天底下功夫再好江湖人在朝堂和軍隊面前，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說到最後，白玉堂是真“深有感觸”。

不說千軍萬馬、亂箭齊發威力，就現在一個霹靂彈殺傷力，就夠一個江湖高手硬抗。更不要說廟堂上那些人彎彎繞繞“七竅玲珑心”。

展護衛發 現白玉堂因為自己也感嘆起來，扯着嘴角想笑一笑安慰他一下--笑不出來，他也就不再勉強。

伸手拍了拍好友肩膀，沉聲說道：“不光是個人武力渺小；江湖人奉行武俠道義，擅長單打獨鬥、刺殺和保護等等，在家、國，朝堂、戰争面前，都是不足為道。”

聲音裏透着淡淡失落和釋然，話音一落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直接轉身潇灑離去。

被剩下白玉堂呆呆看着他獨自離開背影，孤零零站在大路中央望着長長黃沙大道，吹風喝沙。

“這老好人貓兒居然還有小脾氣？”

自認風流倜傥、潇灑江湖錦毛鼠白五爺回過神來後，忍不住笑了出來，把畫影劍抗在肩上悠哉哉踱步回營地。

營地裏，雖然過節氣氛挺濃，卻因為官家出戰而莫名透着萬分緊張，一股子蓄勢待發、箭弩拔張味道。

将士們有條不絮安排好晚上防突襲和埋伏計劃，一邊按照官家囑咐開開心心登高賞月，一邊時刻警惕着任何風吹草動；因為官家離開有了空閑展昭和白玉堂兩個人，與北俠、懷遠大師等江湖人聚在一起，對着天邊落日打坐靜心。

官家領着人打馬走在號稱絕險之地大峽谷深處。

大峽谷中各種不知名野花已經開始落敗，青草也不再是他在和和州看到郁郁蔥蔥，絕壁下河水也沒有了夏日張揚奔嘯，屬于初秋涼意上來，讓人對季節變化有了更多體會。

雖然絕地表現非同一般神勇，官家表現非同一般穩定。可是這畢竟是險象環生大峽谷。龐統等人一邊控制着自己身體平衡，一邊緊緊盯着他動靜，心裏想着--只要官家露出一點兒害怕情緒，就一起下馬步行，或者扛着他走。

自認為就算是掉下峽谷也安全無事官家，是真心大。即使是因為将士們緊迫盯人視線感受到他們緊張和擔憂，他也無法體會到他們提到嗓子眼擔心。

因為他對絕地非常信任，對自己能力更是信任。看似姿态随意懶怠，其實他做比任何人都穩，如果不是環境太驚險，他可能會和平時一樣在馬上睡過去。

舉目眺望着黃昏下大西北，濃烈日光褪去了白日炎熱，紅通通大太陽挂在天地交接之處，明亮嶙峋樹幹扭曲成各種各樣姿勢，落日透過其間灑下詭谲光影。

這可能是大西北最溫柔時刻？

溫柔令人心醉又令人顫栗，是藏在粗犷背後秀美。

茫茫大漠寬廣遼遠，不斷朝天邊蔓延，仿佛和天空連成一片。當然，人和駱駝也成為了金黃 色天幕下一抹黑影子。

或者，他們一行人在其他人眼裏，也是這般美好風景？

可是他們馬上給這片安靜土地帶來，卻是戰争。

不管是為了收複漢家基業，還是為了邊境地區長治久安，亦或者為了大宋百姓安居樂業未來，戰争就是戰争。戰火連天、死傷無數，參戰兩方人馬，沒有誰就是絕對無辜。

一行人就這麽各有所思慢騰騰騎行，太陽慢慢偏西，黃昏來臨時候，因為絕地對馬匹有效統領，官家一行人終于算是人畜無傷從大峽谷出來，道路變得平坦很多。

西天太陽沒有完全落下，月亮從東邊天空升起。又白又胖又圓大月亮挂在如煙似霧天幕中，和僅剩一條小邊角紅太陽遙遙相望，和如夢似幻晚霞彩雲平分最後那絲陽光。

清光閃耀中秋月亮，比平時更加皎潔明亮。

官家胡思亂想着，放任思緒飛揚，腦袋裏不知怎麽地，轉到了從小到大爹爹和嬢嬢親自照顧他畫面。

這個時候，臨安地界人們應該都來到錢塘江邊，觀看太陽神、月亮娘娘、潮神一起駕臨中秋奇景，欣賞大聲如雷霆、濤似連山噴雪來震撼和壯闊？

沒有潮神降臨汴梁人則是和家人、好友結伴來到城郊汴河，把數十萬盞羊皮小水燈浮滿于水面？

他坐在絕地身上随着地勢高低變化晃着上半身，腦袋裏想居然是這些他以前從不在意日常小事兒。

不知道爹爹嬢嬢今年會不會和往年一樣出宮與民同樂？爹爹不能喝酒，也不能吃月餅這些不好克化硬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得住？嬢嬢總是擔心他安危和衣食住行，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想念他而無心過節？

此時此刻汴梁，登高望月、飲酒聽曲猜謎，還沒完全康複被太醫囑咐只能吃一小塊月餅太上皇，雖然也很是想念遠在北疆寶貝兒子，卻還是打起精神和往年一樣開開心心領着文武百官在中秋這天與民同樂。

捧起黑瓷大茶碗喝了一口沉香水，遙望着被一盞盞“一點紅”裝點燦如繁星，閃亮足以和太陽、月亮争輝清澈水面，他老人家忍不住和身邊太上皇後抒發一下心中高興，“今年中秋節，比往年熱鬧。”

遵着太醫囑咐陪同太上皇喝沉香水太上皇後放下茶碗笑端莊，“雖然沒有錢塘江“三絕”鬥蒼穹奇偉盛景，卻也是頗為壯觀了。相信河神今年一定非常高興。”

“憲娘說對。河神高興，來年汴梁風調雨順、船貿興盛。”

太上皇想象這越來越繁華興旺汴梁城，愈加興奮。太上皇後聽到他語氣裏高興，望着高臺下面熱鬧非常、熙熙攘攘人群，心裏頭對兒子思念稍退，待要接口，突然聽到官員裏面突然熱鬧起來，就好奇問了出來。

伺候了太上皇幾十年30 340老近侍王宮令笑一臉菊花盛開，躬着身子壓低嗓子說道：“回太上皇後娘娘，是蘇轼大人寫了一首中秋小詩。”

太上皇後點點頭表示明白，太上皇卻是來了興趣，“念來聽聽。”

王宮令見上皇起了興致，就學着文人們樣子，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吟誦道：“編灌以豆豬，瑾塗以塗之。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饴。”

太上皇雖然于詩詞書畫方面天賦不高，但是欣賞水平很夠，且一向喜歡蘇轼詩詞。他耐心聽完老宮人“耍把式”，細細品了品這首雅致中秋小詩後，情不自禁贊嘆道：“蘇轼奇才。這首小詩寫很是別致。”

“除了祭月、追月、尋月、望月、跳月、玩月、他又想出來一個嚼月。”太上皇突發奇想覺得，現在大宋朝文人濟濟，不能因為蘇轼治國能力很高，就埋沒了他詩詞天賦。

王宮令熟知太上皇對蘇轼大人欣賞，把他聽來消息在肚子裏轉了一圈，開口說道：“老奴聽說，蘇轼大人因為聽官家話在家裏研究農事，結果研究出幾道新吃食，其中一道綠豆沙月餅，非常美味。”

同樣喜歡蘇轼大人詩詞王宮令為蘇轼大人說起好話來，親切熱情又不谄媚，還拉上了官家名頭助陣。

太上皇和太上皇後果然都想到兒子曾經讓文人們琢磨着農事和工事事兒，聽到一向自命風流蘇轼在閑暇時間不光應着兒子命令放下書畫詩詞和參禪論道，還真在吃食上研究出新花樣，齊齊笑開懷。

“好像那個蒲桃酒一開始也是蘇轼大人琢磨出來。”太上皇後笑着說道，“前兒收到皇兒來信，他還說要學着沙州人釀葡萄酒法子繼續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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