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奪辔代之

被捏住心髒的感覺是什麽樣的?普通人,一定無法回答你。若問尤問約,他會告訴你兩個字——恐懼。

被捏住心髒的感覺,遠比被抽掉靈魂還要讓他感到恐懼。因為,這兩樣他都曾遇見過。餘名士那一家被處理後,被穿透胸膛的尤問約請了好幾天假。他留在家裏,白天除了曬太陽就是等吃的,晚上則閉門抽鴉片。

鴉片,能夠緩解他體內的疼痛感,如今的他已離不開這個毒品。當然,這事情是萬萬不能被大哥發現的。

大哥把小妹攆去上學,還找了一個打理家中事務的婆婆。婆婆姓烏,他們稱她為烏婆婆。烏婆婆一身黑衣,一雙黑鞋,腦後發包還是用烏木別起來的。在尤問約看來,這位婆婆渾身上下冒着一股黑氣,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也不知道大哥哪找來的人,好在她慈眉善目,不會使不入流的手段害人。

只是,停在院子裏的烏鴉開始變多了起來。

看着躺在躺椅上,顯得骨瘦如柴的弟弟正在曬太陽,尤問聲微微皺眉。陽光下的尤問約,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露出半截消瘦白皙的腰身,他說:“大哥,可有應承之職?”

尤問聲坐到他身邊的矮凳上:“你想讓我做什麽?”

尤問約說:“大哥想做什麽,盡管去做罷。”

尤問聲勾唇一笑:“哪怕我堕入黑道?”

尤問約說:“在上海灘這個地方,所謂黑與白,還不都是一樣的。”公共租界有巡長偵探為雙重身份,他們以自身之職掩飾了第二道身份盡心犯罪。還有巡捕為了多一份收入,暗中給鴉片館把風等,這些事情比比皆是。真要比個黑白,能有幾個是幹淨的?

戴着眼鏡的男人,看着弟弟蒼白的側臉,說:“如果你和小貓兒願意前往怡和洋行,我便應承了陳進生的邀約。”

尤問約說:“把你綁架在身,并非我所願的。”

“嘎嘎——嘎嘎——嘎嘎——”樹上的幾只烏鴉怪叫着。

尤問約說:“那好,那些邀約我全部推辭。”所有前來拜訪,向他抛出橄榄枝的人,皆一視同仁地說出,可為弟弟妹妹安排前途的話。

尤問約翻身,面對着太陽。他閉上眼睛:“盡管放手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吧。”哥哥和他不同,是個有前途的男人,日後必将成為一代人物。

至于他,別無所求,能安然多活幾年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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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問聲站起,他彎腰伸出手覆蓋在尤問約的額頭上輕輕撫摸,輕聲說:“我出門幾天,家裏你看好了。”

尤問約哼聲道:“嗯。”

耳邊腳步聲離開,尤問約緩緩睜開眼,樹上的烏鴉“嘎嘎”怪叫群飛而起。

尤問聲這一走,便是五天。這五天來,他杳無音訊。前來拜訪的陳進生,也是到尤家以後,才知道他出門了。問當弟弟的,哥哥去哪了?弟弟罷罷手,說不知道。陳進生加以嘲諷,說他就是個沒有資格生存的蛀蟲。

尤問約掏掏耳朵,沒當回事。

在大哥離家的時間裏,尤問約繼續再巡捕房當職。剛回巡捕房當天,他立馬被閻數召到中央捕房,說有案子。霞飛路捕房的巡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他去了。

尤問約來到中央捕房,遇見了西捕房的人,當時那個在食堂挑釁他的西捕巡長想要繼續找事時,尤問約直接抽出腰間的警棍在手中把玩,對方吓得罵了一聲避開走了。

仿佛,他是個瘟神似的。

尤問約如約來到一樓審訊室,裏面閻數已在等候。

走到審訊臺拉出椅子坐下,尤問約對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說:“你報什麽案子?”

年輕人叫孫興賢,他那張蒼白的臉一臉憔悴:“有人代替我,奪走了我的家人。而且,不知道那個男人用了什麽詭計,欺騙了我的妻子女兒。現在,他們已不記得我的存在。”

尤問約手指不由放在下唇輕輕蹭着。說:“說說你家的過去之事。”

于是,男人開始回憶往昔,把曾經的事情一一道出來。

說到最後,妻女不記得自己,陌生男人取代自己的位置時,他顯得激動不已:“為什麽,為什麽婉娘和淑兒不記得我了?”一想到那個男人晚上抱着自己的妻子,女兒甜甜地叫着爹,他就恨不得殺了對方。

認真觀察男人的表情,看着他爆起的殺意,還有爬上眼球的紅色血絲。尤問約确定,對方并沒有撒謊。

于是,他說道:“你先回去,我們做好調查後,再聯系你。”

抱着腦袋,撕扯頭發的男人擡臉,他突然下跪朝着閻數和尤問約磕頭:“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幫幫我。”

閻數把人托起:“既然我接了這案子,就一定查個清清楚楚。”

男人好好道謝後,才離開了巡捕房。尤問約站起:“走吧,咱們去現場瞧瞧。”

如果只是普通案子,閻數不會接下。而且,這個似真似假的時代,萬物皆有可能。

閻數拿起帽子戴到腦袋上,然後與尤問約離開了中央捕房。

在兩人朝調查地點小東門去時,尤問約突然頓步,頭也不回地說:“出來。”

暗悄悄地跟在兩人身後的東方貓飛奔出來:“二哥——”

尤問約偏身一避,東方貓一下撲到閻數身上,閻數“哎喲”一聲,差點倒地。東方貓一看不是尤問約,嫌棄地從他身上爬下來朝着尤問約去。尤問約手一伸,手指頂住想用四肢纏上他的東方貓:“給我安安分分走路。”

被手指頂住額頭的東方貓露出一張貓兒似的臉:“是是是。”

閻數笑罵道:“你小子,總有一天被趕出巡捕房。”

東方貓甩着不存在的尾巴,回說:“只要二哥在一天,這巡長的位置我便當一天。”

閻數一樂:“敢情,你這位置不願再讓出去了?”

東方貓一臉得意:“那當然,二哥也不行。這巡長的位置,是我的!”

尤問約伸手搭在東方貓的腦袋上:“行了,走吧。”

三人穿過城牆,然後在小東門附近開始打聽孫家的事情。尤問約和閻數向鄰居打聽孫家事情時,東方貓背着他們進了孫家。

“你要問孫家的事情啊?”

“是的。”

“孫家最近挺好的,就是被一個陌生男人纏上了。那個男人,說什麽自己才是孫興賢,大喊着真正的主人家是假的,因此被揍了一頓。”

“這個男人,是從什麽時候纏上孫家的呢?”

“我記得是一個月前。”

“在一個月前,孫家有什麽異樣嗎?”

“好像……啊,我想起來了。孫興賢和他老婆吵了一架出去喝酒,回來後,便向他老婆道歉,發誓再也不喝酒,然後老老實實出門去十六鋪找了新的活兒養家。”

向鄰居問完後,尤問約繼續打聽其他事情。直到與閻數碰頭,才發現東方貓不知哪去了。

兩人向孫家去,敲開門後,有個年輕的美婦人開門。這個人,便是孫興賢的妻子婉娘。看到來客的她,先是一愣,然後把人請入內:“是尤巡捕和閻總探吧,兩位請進。”

被請進入的人面面相觑。

進門口,看到在小院裏和孫興賢女兒玩耍的東方貓時,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看到他們,東方貓招呼道:“喲,二哥,閻總探。”

閻數搖搖頭:“你小子——”也不知怎麽訓斥好。

東方貓“喵喵”叫了兩聲,朝着孫興賢女兒淑兒說:“小淑兒,咱們繼續踢球兒。”小姑娘開心地拍拍手掌,繼續和東方貓在小院裏踢球。

閻數和尤問約坐下後,婉娘給他們倒上劣質的茶水。婉娘說:“剛剛,小貓兒說,兩位前來,是為了調查騷擾我家人的瘋子。謝謝你們,只要你們把那人抓起來,我就放心了。”

尤問約不由把手指放在嘴唇下輕輕蹭着:“孫夫人,能說說你和丈夫之間密事麽?”

婉娘一愣。

尤問約說:“我想确定一個事兒。”

這位巡捕這麽問,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婉娘把只有兩夫妻才知道的一些小密事道了出來。尤問約認真聽着,這些密事和巡捕房裏孫興賢說的不謀而合。因此,除非她的丈夫把這種密事透漏給了外人,不然第三者絕不知道。

“那你丈夫,可有把這些事道與第三人聽?”

“未曾。”

閻數心道:“如此一來,巡捕房裏的孫興賢,有可能是她丈夫。可是,妻子又怎麽會忘了自己的丈夫呢?”

他們決定等,等這家養家糊口的主人回來。

這一等,等到了回家吃午飯的主人。

“婉娘,淑兒,我回家了。”人未到,聲先到。接着,門口一開,進來個高壯魁梧的男人。這個男人,和巡捕房裏的孫興賢恰好相反。巡捕房裏的孫興賢,長得比較瘦弱,比比較矮。

這個家的主人,和他們打聽到的長相,一模一樣。

淑兒跑上前:“爹爹!”孫興賢一把抱住閨女,“小淑兒,今天有沒有乖乖聽娘親的話啊?”

“淑兒有,還有小哥哥和淑兒玩耍。”

“小哥哥?”這是,他才發現家中來客。放下女兒,孫興賢上前,“三位來我家何事?”

“來調查騷擾你們家的男人。”尤問約站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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