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在男女之事上,蘇輕焰懂得一些。
這種污穢地方,她想不了解都難,有些客人就愛在洗手間搞情致,姑娘們哭爹喊娘的叫着,叫得別人虐待她們似的。
不過在這些事上,力道狠了确實是虐待。
再工整的衣冠,再俊美的皮囊,掩不住人類最原始的欲。
第一次接觸,她也許會害怕。
可是害怕是最沒用的東西。
天旋地轉間,蘇輕焰大腦眩暈,呼吸錯亂,感官被男人的體溫和氣息充斥着,陌生的,濃郁的,刺激到每一處神經。
不一會兒,她被放在目的地——床。
從上方看,豔紅長裙罂粟花似的鋪蓋在大床上,占了大半面積,黑色長發同樣披散,覆在枕頭上,托着蘇輕焰嬌小的臉蛋,晶亮的瞳眸倒映頂方的繁雜吊燈。
有一種漂亮是讓周身事物黯然失色。
而她,美得讓身旁每一處物,角落,跟着她一起好看起來。
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嘗。
男人微微俯下身,薄唇擦過她的下颚,輾轉到精致的鎖骨,對待心愛玩物一般,輕柔卻帶着占有性。
蘇輕焰的大腦跟随他的動作,引得一陣顫粟,突然擡手抵着他的肩頭,“你有病嗎?”
頓了頓,“別誤會,我是指傳染性疾病,比方說艾滋,或者梅毒。”
她問得,可真是一點都不委婉。
江行寧:“如果我有的話,你就不做了?”
“不是,有的話多做幾次,我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傳染給夜陽。”
“……”
江行寧啞聲失笑,反手握着她細白的手腕,氣息更近幾分,“蘇輕焰,你現在窮迫潦倒還這麽嚣張,做大小姐的時候豈不是能上天?”
她輕描淡寫:“想上天,得有人罩着吧。”
“缺個人罩着你?”
“嗯。”
“你覺得我如何?”
蘇輕焰看了眼上方壓她壓得剛剛好的男人,“你說的是這種罩?”
蓄勢待發的罩着她,可真有臉說出口。
被他吻過的脖頸略帶涼涼的濕意,良久沒等到他的回答和動作,蘇輕焰只能一動不動地躺着。
上方突然一陣輕松,負重感頓時消失。
繼而,耳邊傳來江行寧沉穩的嗓音。
“欠他多少錢,我幫你還。”
“以後少穿這種裙子。”
“不然,看一次扒一次。”
然後他走了。
走了……
了?
蘇輕焰目怔口呆一會兒,身上剩得七零八落的衣物和她一樣,都被正經老男人吓得無法自我定位。
說他正經吧,也挺正經的,什麽吊事沒做就走了。
說他不正經吧,也沒錯,在她脖子上種了幾顆小草莓,還剝蝦殼似的把豔俗的紅裙剝掉。
大約一刻鐘,服務生敲門進來,給她送了身衣服。
幹淨整潔的衛衣衛褲,粉紅色的少女運動風。
嗯,尺碼剛剛好。
看得出來,男人的手和意識都不錯,能在短時間內摸出三圍。
蘇輕焰手插口袋,回到原先的休息室,時間接近淩晨,正是夜貓子狂歡的時候,走道人來人往,無一不帶着酒氣。
休息室裏有三三兩兩的人。
蘇輕焰除了剛認識不久的秦绾,其他人都不認識,不會刻意套近乎,也不會分享穿衣、化妝心得,在別人看來,她挺傲的。
是同性不喜歡的傲。
“輕焰,你回來啦。”秦绾看見她,立刻奔過去,“我剛剛把西裝賣了五千,錢給你。”
不厚不薄的一沓鈔票。
蘇輕焰低眉看了眼,接過錢道謝。
“你身上的衣服是剛買的嗎,好可愛,和你很配。”秦绾誇贊道,伸手摸了摸衛衣帽的細帶。
蘇輕焰嗯了聲,心裏想的是,她和可愛兩個字怎麽也沾不上邊。
她沉默寡言,秦绾恰恰相反,和這裏的姑娘們有的是話題聊。
她們能從南說到北,從東說到西,話題談及到這家會所的掌權人時,秦绾頗具興奮和崇拜:“我之前見過夜少一次,長得又痞又帥,那張臉絕了,上帝寵兒吧。”
全城新晉權貴,夜少,憑着一張斯文敗類的臉,幾個月的時間俘獲無數少女心。用圈子裏的話來講,那張臉就算是個窮小子,也有大把大把的富婆包。
現在的夜陽,風光無限,是人生贏家。
別人對于他的讨論,蘇輕焰毫無興致,低頭整理背包,出門前順手把剛才穿的裙子扔進垃圾桶。
突然,那邊閑聊的姑娘叫起來。
“哇——夜,夜少?”
“夜少怎麽來這裏了,這是女更衣室诶。”
“我天……”
她們如同喝了迷魂湯,神魂颠倒,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愣神的功夫,只見黑色衣着的男人略過她們,徑直走到垃圾桶前。
當然,他不是為了扔垃圾。
他簡單粗暴地抓起蘇輕焰後腦的衛衣帽,語氣透出暴戾,“誰讓你他媽扔衣服的。”
他來這裏的目的,是她。
在場的姑娘們,包括秦绾在內,張大的嘴巴一時間合不上,呆呆愣愣的。
他來得太意外,蘇輕焰沒任何的準備,和以前一樣遭到他欺辱。
男女力道懸殊得過分,蘇輕焰掙紮過後,只是勉強站穩腳跟。
可這一次,她沒有繼續忍受,而是伸出指甲,掐住他的腕,得以幾秒的緩存空隙。
眸光鎖在男人臉上,蘇輕焰臉色沒有絲毫情緒色彩,平視幾秒鐘後,不知哪來的力氣,擡手揮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後——
狹隘的空間,沉默得可怕。
夜陽唇角是她指甲擦過的痕跡,沒有血,但有一種生硬的疼,不輕不重,剛好讓他注意到的疼痛。
一貫脾氣暴躁的夜陽卻沒有發火,意外地沉靜下來。
可能看在還有外人的份上。
也可能,在他們剛才交手的時候,他看見她衛衣領口敞開的痕跡。
鎖骨處的吻痕不淺不深,所吻之人力道把握得剛剛好,沒有讓她疼痛,而具有一定宣告性。
那一剎那,夜陽怔住了。
蘇輕焰将垃圾桶裏的紅裙重新拿出來,扔在地上,厭厭地看着他,一字一頓清晰陳述:“不讓我扔,你是想留着自己穿嗎。”
鞋子從紗裙上邁過去,仿佛邁了一道坎兒,不知前方路途,只為了躲開背後荊棘。
蘇輕焰離開的背影昏昏暗暗,衛衣帽子沒理好,歪在一側,馬尾辮不知何時散開,長發随着步伐飄散。
脖子上的痕跡,是不是可以代表,她勾引過江行寧了?
也得手了?
大概,是吧。
夜陽所站之地,猶如冰寒一般,雙腳凝凍,被她打的恥辱一巴掌,他還沒追究。
“夜少……”有個姑娘不要命似的小心翼翼開口,打破靜谧,“你認識這個服務生?”
蘇輕焰起初來這裏應聘時,那張臉蛋委實讓這裏的公主們擔心,害怕她奪飯碗,不過發現她是做服務生後,擔憂一掃而光,逐漸也沒人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人物。
更想不到她和夜色老板是有關系的。
至于是什麽關系,沒幾個人懂,猜測之餘,僅僅能肯定他們不是男女朋友。
哪有男女朋友的關系像仇人呢。
沒聽到夜陽的回答後,除了秦绾之外,幾個姑娘面面相觑後,蜂擁而來,似乎想抓住這個攀高枝的機會,個個濃妝豔抹,花枝招展,往男人身上貼去——
夜陽只有一個字:“滾。”
輕飄飄的。
震懾力卻十足。
“夜少,大晚上的,一個人難道不需要排解寂寞嗎?”不要命的姑娘又開口,放開膽量,“我們都是經過訓練的,你想要怎麽玩都可以哦。”
“寂寞,呵——”夜陽反身捏過那姑娘的下颚,吐氣如蘭,眼眸眯出狹長的弧度,陰森森的,“死了就不寂寞,要試試嗎。”
聞言,姑娘們神色慌張,一溜煙,全部逃得無影無蹤。
秦绾因為在房間裏,始終沒有動,也沒有走,額頭上的汗珠豆大似的滴落……
她看見他撿起地上的裙子,攥在掌心中,手背青筋暴起,克制而隐忍着某種情緒。
紅裙攤開,可以看到被撕裂的痕跡,這裙子的面料一般般,任何人的手,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撕開,滿足體內的破壞欲。
夜陽摸出火機,将裙子燒得只剩下一團灰燼。
…………
一個八十平隔成七個單間的地方。
擁擠,狹窄,夏天臭氣沖天,冬天寒冷徹骨。
蘇輕焰開門進去時,洗手間外有兩人在排隊等着上廁所,手裏捧着塑料盆,裏面是毛巾、牙刷等用品。
這麽晚,還要排隊用洗手間。
這裏房租便宜,一個月五百,價格便宜,位置也不錯,可以省下公交費。
“喂,上周房東催款了,我們替你交了,你該還了吧。”拿着盆的女孩問道見到她,立刻催款。
蘇輕焰從包裏抽出五張鈔票,交到對方手中。
洗手間的門打開,一陣異味傳來,等着用的女孩立馬嚷嚷,“臭死了,就不能在外面大號再回來嗎。”
被罵的胖男孩尴尬笑笑,沒吱聲。
關上門,蘇輕焰和他們隔離開。
但貧窮是隔離不掉的。
住這裏的人有男有女,千姿百态,但大家都有一個特性,窮且過着。
蘇輕焰泡了一杯牛奶燕麥,奶是超市特價臨期的,便宜量大有營養,她希望自己能長高一些。
深夜,隔壁房傳來流浪歌手的吉他聲。
卑微滄桑地唱着:“你怎麽忍心讓我受折磨……”
他受沒受折磨不知道,反正聽的人挺痛苦的。
早上。
蘇輕焰套上昨天的衛衣褲,趕到療養院。
到底是年輕,傷疤好得快,膝蓋也不覺得有多痛。
繳費處,她遞上十七張鈔票。
“這個病房的費用已經交了吧。”護士查看記錄後說道。
“沒有,我昨天只交了三百。”
“有人幫你外婆交了兩年的費用,而且升為高級病房。”
蘇輕焰一怔:“是誰?”
護士聳肩:“我不清楚,好像是打電話繳的,可能是你的親人或者朋友,你問問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江總就叫“經常給媳婦送衣服的漂亮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