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譚潇月回了府中,讓靈雲将賬本去送了,安安分分待在家中僞裝自己體弱的官家女子身份。

一旦到了這種時候,她就覺得外頭的天好藍,雲好白,樹好綠。

就連鳥叫蟬鳴聲都有趣。

很想出門。

唉,到底是長得太好了,出門很是不方便。

出門果然被尾随了。

還好她聰明。

譚潇月幽幽嘆口氣,一邊誇着自己的臉,一邊想着如何再度尋個理由出門玩耍。她全然沒想到,此刻譚宅的譚老爺,去給她談婚事了。

譚老爺名叫譚秩。

秩序的秩。

他這個名字,為他做上刑部尚書,又從刑部尚書平穩退下,立下了汗馬功勞。沒有什麽能比一個臣子得皇帝喜歡,更加幸運。

尤其是他還算會做人,也會做事,嘴巴還牢靠。

刑部尚書能安穩退下不容易,錦衣衛指揮使安穩退下則更是不容易。譚秩眼見着他的這位同僚早早白發白須了,還在為了能茍這條命,而不敢随意見人。

他親自去尋人,這回純是為了譚潇月的事。

可他全然沒料到,他都沒能進門。門口的仆役見了他,眉開眼笑地拒了:“哎喲,譚老爺您來了,這不方便讓您進來。您有什麽事直說就成。”

譚秩哪能把這種事和一個仆役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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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眉毛:“你家老爺這麽忙呢?見個老友都沒空了。”

“我家老爺那是近來誰都不見。您也別怨他,他呀,以前傷了身子,現在身子骨不利索,起身都不方便。”仆役也算是跟了指揮使很久了,對舊事了解得清楚。

他一拍個腦袋,忽然就想起了事:“噢對了,譚老爺,您家裏頭那孫女還未訂人家吧?”

譚秩心裏頭九轉十八彎:“哎,還未。體弱,給誰家說親,都有些頭疼。高不成低不就。”

這話說得好似他打早就在煩惱這事一樣。

他家裏頭那長孫女譚潇月,知道其真正身份的總共就四個人。

一位是當今聖上,天子。

一位是上一任錦衣衛指揮官古崇,也就是譚秩現在拜訪的人。

一位是家裏名義上的婢女,實則同為錦衣衛的楚靈雲。

還有一位,就是他,譚家老爺,譚秩。

除此之外,其他人知道的都是片面的。

什麽舊友之女,什麽譚家嫡孫女,都是假的。

“勞煩挂念了。”譚秩和那仆役這般說了一句。

那仆役嘿笑一聲:“這不是我家老爺近來念叨過一聲。他這人平日看着嚴肅,其實啊,心底裏軟得很。別提當初譚姑娘長得好,他還見過兩眼。”

譚潇月确實長得好。

要是這真是他長孫女,只要她想,譚秩都能樂呵一聲,将他能買到的,這京城裏值錢的都往她面前送。

“既然還沒看好的,咱回頭和老爺說了,讓他給安排了。您看成不成?他的面子,京城裏總是有人樂意給的,絕對不會讓人負了您家孫女。”仆役帶笑說着。

譚秩一拍掌:“這敢情好啊。倒是我這老頭子,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仆役帶着深意打趣:“等定下了,這人情指不定就清了。”

譚秩哈哈大笑,連聲說好。

“那今個咱就真不接待您了。您回去路上注意着。哎,你們這人怎麽一點都不機靈,扶着譚老爺啊!”仆役說起了譚秩帶來的幾個下仆。

下仆忙上前攙扶譚老爺。

譚秩擺手:“成了,我是該回去了。若是有事,讓你家老爺直接來尋我就是。如今不管事,整日在家裏頭都沒事做。逗逗鳥就算最大的事了。”

仆役笑呵呵躬身行禮:“這話一定帶到。您慢走。”

譚秩順了把胡子,直接往回走上了自家的馬車。

“走吧。”

一聲吩咐下,馬車動了起來。

等告辭後,譚秩腦中想的不是什麽譚潇月的事解決了,卻是很清楚,譚潇月的親事不會簡單。也不知對于譚家而言,今後是福是禍。

車行許久,他才在馬車中嘆出了一口氣。

京城裏,看着平靜,下面全是潛藏着的海獸,一個個奇形怪狀,随時都會出來張開嘴,一口吞噬掉大片天真無邪的幼崽。

……

譚秩是尚書退位,正二品。

古崇身為前指揮使,不過三品。

态度,卻是前者順着後者。

仆役目送着譚老爺遠去,這才含笑帶上了門,随後卡緊了門。

他往宅子裏頭快步走了進去,一直走到了大院子裏,看着那院子中木架下搖着椅子曬着太陽的老爺,才恭恭敬敬行禮:“大人,剛是譚老爺來了。”

“嗯。”椅子上躺着的人應了聲,眼皮子耷拉着,動都沒動。

好似外頭來的人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一樣。

“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事。倒是您前段時間吩咐說了那個譚家嫡孫女的事,小的與譚老爺說了一聲。”仆役說的時候,眼神都沒敢往上擡一下,只看着地。

椅子上的人,頭發還是全白的,胡子也是全白的,身上穿的衣服一樣素色。

他好像在喪期一樣,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入土了,年紀極大,皺紋滿臉,一身上下還有着老年人才有的斑斑點點。

“說了,就成了。”前指揮使慢悠悠說出了這話,“七皇子會去的。”

七皇子!

仆役心裏頭各種念頭翻滾。

怎麽就是七皇子?

皇帝名下皇子極多,後宮嫔妃更是不少。這些年有皇後照看着,衆人大多倒也安分。皇帝明理,偶爾特別寵一個妃子不是沒有,但大多數時候,面子裏子都是給足了皇後的。

七皇子的親娘當年也是那麽受寵一時。

後來運氣不好,病故了。七皇子就挂在了皇後名下。

到底不是嫡長子,這剛十六,該有的都有,沒有的也都沒有。給衆人看起來的态度,七皇子就是和前頭幾個皇子一樣。

孩子一多,基本都是長子受看重,其他憑母邀寵了。

七皇子當年也算受寵,文武不出衆,很快埋沒到了衆皇子之中,也就是和皇後下頭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關系好點。

譚家看着勢頭挺好,心裏頭都拎得清。這找個七皇子參裏頭,還不如找個稍微位置低一點,又有才能的臣子。找個七皇子算什麽事呢?

仆役也不敢再多想。

“那,您看咱們這兒可還要做點什麽?送點禮去?”他輕聲詢問了一句。

老人總算是眼皮子擡了擡,瞥了眼那仆役:“送什麽?這輪得到我們送?”

他們和譚家可什麽關系都沒有的。

登門拜訪,都不會說見客就見客的。

仆役讪讪應聲:“是。小的剛想岔了。”

“下去吧。看好這門,可別被什麽人登門上來,你還發現不了。”他這樣說了一聲,又垂下了眼。

仆役額頭冷汗,應聲退下。

院子裏轉眼看着,就只剩下了前指揮使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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