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噠噠噠噠,不知所謂。”

譚潇月收回了自己翹起的腿,搖頭晃腦起了身。

這文采要是能說進步,那這天下達到這水平的人還挺多,下至三歲剛會念童謠的稚兒,上至半只腳入棺材的老頭,無一不能說。

當然,譚潇月并不在意。

她一不需要去參加什麽詩會,二不需要扮成男人考科舉。

平日裏,最符合她身份的事情,就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而符合她暗中身份的事情,就是好好習武,出門幹活。

唯一的執念,大概就是她身為一名錦衣衛,卻沒有大象。

養獅子養老虎養老鷹,對于譚潇月而言,也就那樣。

可養大象不同了。

房子那麽大的動物,鼻子一卷,就能将人給卷到天上去。

帝王出巡,最誇張一回可以達到五十二頭大象一塊兒游街。坐在大象身上的錦衣衛,可比坐在烈馬身上的錦衣衛吸人眼球多了。

試問誰不想成為天下五十二人之一呢?

她也不争個天下第一,就想湊個五十二之一而已。

想想都期待。

思緒開始偏離的譚潇月喝了靈雲遞過來的水,解了自己身上的藥性。她擱下杯子,拍了拍臉,讓臉上重現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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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上笑嘻嘻,掰了掰手指:“再過十來天,就是我當錦衣衛三千天整。”

靈雲聽着朝譚潇月這般說,應聲:“是了。回頭月錢別折銀了,問上頭多要一匹布,做一身好衣裳。”

“那麽問題來了,我如果用這匹布,換一回騎大象的機會。你說成不成?” 譚潇月認真考慮起了這個問題。

靈雲:“……”

她朝着譚潇月微微一笑,轉頭就走。

一切盡在不言中。

譚潇月羨慕又嘆息:“大象,大象,你為什麽總是不讓我騎呢?”說罷,回屋裏去了。

兩人各自忙碌,全然沒多想剛才來的禦醫身邊那幫手,看似是“看呆”了片刻,其實是在記人。

能畫畫的人,京城裏多的是。

會畫畫的人,京城裏也一樣多。

可光憑看了幾眼,就能将人臉繪下來,絲毫不差的,那還是少的。

皇帝不是不能直接叫譚潇月到自己面前來找人給畫了臉,可戲要做一整套,回頭讓人揣摩別的,卻不會将視線放在“譚潇月”這個人身上。

女子在很多人眼中,不重要。

一個體弱多病,常年不外出的女子,更不重要。

皇宮中,祁政收到了禦醫那兒對譚潇月身子評估的話,也拿到了派去人回來畫的譚潇月畫像。

乾清宮南書房,宋公公親自将畫像遞給了祁政。

今日有上朝,祁政身為帝王,一身朝服才換下沒有多久,又穿上了寬袍。他身旁還坐着同樣身穿華服的皇後。

門口有侍衛,屋裏有太監和宮女給兩人扇着風。

今日外頭天算不得大亮,屋裏頭就幹脆點起了燈。

祁政攤開了手裏頭的畫像,自己細細看了,又遞給了身邊坐着皇後。

轉身站在祁政身邊,随時準備伺候的宋公公,不動聲色也将畫上的人模樣給看了。

畫像多是畫的神韻。

畫像上的女子雙手交錯在腿上,面上雪白,唇色淺談。人恍若無骨,順從坐在那兒,眉眼輕輕一瞥,美得讓人驚異。

衣服穿得淺淡就是這驚人的姿态,若是養得氣色好點,穿些豔麗的衣裳,怕是更屬絕色。

即便是見慣了後宮莺莺燕燕,見多了一個個花枝招展命婦的皇後,此刻看見譚潇月的畫像,也不得不說一聲:“可真是好看。”

祁政點頭。

“這也就是不出門,若是出了門,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怕是要她與瀾兒争奪了。”皇後禁不住調侃了一句。

祁政聽了哈哈大笑。

他忍不住回味了一下皇後的話,笑着說:“這兩人成了夫妻,今後這京城第一貌美夫妻,就他倆了。儀親王,儀王妃,妥帖。”

皇後聽了發出一陣輕笑。

容顏貌美。

年歲不大,真是好啊。

皇後心裏頭輕嘆。

體弱也好,譚家找個能管好家的陪嫁就成。家室也好,譚家到底也在京城很多年了,譚潇月還是正正經經的譚家嫡孫女。如今給搭上儀親王,要是譚家嫡子有出息,對儀親王而言,對太子而言,都是助力。

“陛下說的是。”皇後這般附和着話。

兩個尊貴人兒,這會兒看着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七皇子儀親王的親事,就此敲定。

皇後将畫像慢慢收攏起來,心想着這位儀王妃回頭還要來宮中見她。

按着規矩,儀親王和儀王妃成親前,兩人都要到她這裏來拜見一回,成親後,更是要見一回。這孩子身子不好,免去了前面那一回,就見後頭一回算了。

“陛下。”皇後慢慢開口,“儀王妃身子弱,妾身想着等定下那日,免了她的禮,再給她添點東西。今年年初外使進貢時,有送一個養生寶珠,妾身想一并給了她。”

那養生寶珠是為了讓人安心。

否則接見累了人,不接見又顯得皇後對儀王妃有所不滿的樣子,說不過去。儀親王的冊封事宜已是議論紛紛,儀王妃這兒不能再多事了。

祁政思索片刻:“成。”

左右就是冊封的時候,多添上一筆的事。

至于七皇子本人的意見?

此刻并沒有任何人在意。

直到皇後離開,宋公公尋了空,才在祁政身邊行了禮,委婉提醒了一聲:“陛下。”

祁政還在琢磨自己兒子的事,下意識回了一句:“嗯?”

宋公公提醒祁政:“七皇子殿下至今只知自己将要封親王,還不知自己要順帶成親呢。”

祁政愣了愣,看向宋公公:“嗯?”

這兩聲是一樣,意思則是全然不同了。

宋公公不再開口,只是躬身在那兒行着禮。

祁政恍然,一拍手,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朕就說朕覺得哪裏不對。這親事還沒跟小七說呢。回頭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儀王妃是誰,就他不知道算什麽事?”

他又細問宋公公:“這些天,小七在哪兒?”

宋公公哪裏知道?

做親爹的都不知道,他個整日待在宮裏頭跟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知道就不對了。

宋公公腰身彎得更低:“陛下可要奴去問了?”

祁政嘆氣:“說來說去,是朕對小七關注少了。他這樣貌是生得好,平日裏性子也太過溫吞了些。”

“就……”祁政搖頭,“會叫才有奶喝啊。”

七皇子高調了,別的皇子擔心,皇帝也擔心。這七皇子不高調,皇帝也愁。

還好這太過溫吞的話,只出了皇帝的口,僅入了宋公公的耳朵。否則要是傳出去,七皇子怕是面子裏子都沒了,還要心寒好一陣子,朝上百官都會禁不住搖頭。

宋公公一動不動。

祁政看了會兒宋公公,總算是開了口,下了令:“今日晚膳,叫他一道來用了。順便去問一聲錦衣衛,他這些天都在幹什麽。”

宋公公應聲:“是。”

得了令,宋公公自然要去傳話。

祁政留在屋裏頭,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本子。

皇帝是不會犯錯的,可皇帝也是人。祁政忽然就覺得有一絲憐憫,對他的孩子們。他也是從皇子一路走上來了的,明白對于一個皇子而言,帝王的言行舉止都代表着什麽。

代表着一國之主,天下君王可以做點什麽,不能做點什麽。

也明白着為人父者,一句話,一個動作,對他們影響有多大。

小七早早沒了母親,挂在皇後名下教養。

可皇後要管理後宮,還有兩個孩子,加上他一個,總會顧不過來。

他……要操心這天下,更顧不過來。

看,這記得了小七生辰,他自傲了許多天,興沖沖給人策劃着一切,回過頭卻發現唯獨沒告訴小七本人。

宋公公很快就回來了,快到祁政一本本子都沒看完,還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小小疏忽。

他裝作不經意問話:“怎麽樣?錦衣衛那兒如何說?”

宋公公輕聲回話:“陛下,大人說七皇子近來上課,下課後就喜去自己的府邸看看,在花園裏頭澆花。也不叫人幫忙,就一個人默默澆上一兩個時辰的水,然後再回去。”

一兩個時辰?

祁政愕然看向宋公公:“他沒事做去澆花幹什麽?這府邸不是還在建麽?旁人都幹看着?”

宋公公回着:“七皇子去的時候都是接近傍晚,澆完水回去再用飯。剛開始是沒人發現,那些個花放着還沒開始擺弄,七皇子就順手照料了。後來是七皇子上了心,就不讓人幫他折騰。”

敢情還澆花上瘾了?

祁政知道宋公公這兒也得不出什麽回答:“我知道了,晚上我親自問他。”

宋公公應了:“是。”

誰料晚上祁子瀾确實來了,姍姍來遲,晚了許久。

祁政等了半天沒等到人,氣得直接先吃了。等他都吃好了,祁子瀾才匆匆趕到,一上來就是跪下謝罪:“見過父皇,兒臣忙着給府邸花澆水,一時忘了時辰。兒臣有罪。”

作者有話要說:  譚潇月:小七,我幫你罵你父皇!

祁子瀾:好!

__我前面是不是節奏有點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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