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
溫陽難得醒了個早。
他睜眼的時候窗外雖然雨已經沒在下,但還是有些灰蒙蒙的,也許又是個陰天。床頭的小鬧鐘指向八點,對他來說已經是稀奇的事了。
身後那人果然還沒醒,溫陽已經沒了睡意,拉開了挂在腰上的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稍稍整理了一下床邊四處亂攤着的衣物,他去衣櫃裏胡亂拿了套居家服穿上,進了衛生間洗漱。
洗漱完按照慣例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簡單給面包抹了果醬,坐到了自己的電腦前。
電子郵箱顯示三小時前齊凱文給他發了郵件,他點開來看,發現只有一個不小的附件,也不知道是什麽內容。
等待了幾分鐘,順便解決完一片面包,附件下載完,他點開來一看,發現是高中的照片。
高中畢業的時候,班長從班裏人手機相機裏搜刮來了好多照片,大多是春秋游、運動會、節日開閉幕式這種活動時大家拍攝的照片和視頻,精挑細選了好幾千張照片分享在了當時的高中群裏,還在微信做了個小程序,以此紀念三年高中生活。
他給齊凱文發去消息:這照片當初不是群裏放過的嗎
齊凱文正喝着下午茶,秒回給他:這是未删減版本!我前兩天整理出來的。
當時收集照片時齊凱文也幫了忙,他這有底稿也不奇怪。
溫陽點開照片從第一張開始看,還沒看幾張,被人一把從後面摟住。
鄒昱蹭蹭他的脖子,微阖着眼,似是還沒怎麽睡醒,聲音還有些啞地問道:“怎麽這麽早起來了。”
溫陽微轉過頭看着他,右手順手揉了把頭毛:“醒了睡不着了,你怎麽也起了。”
鄒昱享受地閉了眼,像只貓一樣,吸了吸鼻子說:“聞到你的咖啡味了,把我給香醒了。”
溫陽勾了勾嘴角,拿起咖啡杯遞到他嘴邊:“喝一口?”
鄒昱搖了搖頭:“還沒刷牙呢。”
揉着頭毛的手順勢在頭上一拍:“那還不先去洗漱。”
鄒昱得令,臨走前又在溫陽脖頸上親了一口。
溫陽把另一片面包也吃完,拿着碟回廚房的時候,鄒昱也已經在廚房倒咖啡了。
他把碟浸在水池裏,說:“草莓醬被我吃完了,就剩藍莓和花生的,你自己看着塗。”
鄒昱從冰箱取出花生醬,回了句:“知道了,過兩天我回來的時候再帶罐草莓醬。”
溫陽先行回了書房,繼續翻着照片。鄒昱左手拿着咖啡杯右手拿着面包,走到溫陽身後,問他:“一大早在看什麽呢?”
溫陽頭也不擡地回:“齊凱文發過來的高中照片。”
照片按着時間排的,這會兒還在藝術節的時候,鄒昱含着食物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這不是畢業時候發了的嗎?”
“是啊,不過他說是未删減。”
的确是有好幾張連拍的照片,當時發的時候應該是只挑了些比較好又不重複的。
翻到了閉幕式集體舞的時候,鄒昱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在溫陽的咖啡杯的旁邊放下自己的杯子,出去洗了個手,又回來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溫陽旁邊,和他一起看照片。
當時集體舞是在晚上表演的,舞臺的燈光又很亮,一張張照片拍出來簡直像半夜的鬼魅一樣。溫陽不忍直視,加上有些不好意思,鼠标滾輪滾動得很快。
鄒昱卻偏要提:“我記得當初還錄了像來着。”
溫陽絲毫不動,仿佛毫不在意。
鄒昱喝了口咖啡:“某人當時偷偷摸我大手吃我豆腐,偏偏自己兩只手都凍得像塊冰。”
溫陽斜了他一眼,空着的左手被握住。鄒昱又說:“還好現在被我捂熱了。”
他順勢把溫陽摟在懷裏,溫陽也樂得有個人肉靠墊。
溫陽高中的時候就不是喜歡拍照的人,別人來拍了他就躲,齊凱文拿着相機也不例外,基本上有他的照片都是和別人一起,不多的幾張獨照都是活動的時候沒辦法阻止被拍的。不過鄒昱手機裏倒是完全不缺兩人合照和他的獨照就是了。
溫陽滑着鼠标滾輪,盯着電腦屏幕。鄒昱抱着懷裏的人,揉捏着他的左手,突然問道:“你說,要是當年你沒有去坐地鐵,或者我也沒主動來找你聊天,說不定變成了其他人,現在你的手還會是熱乎的嗎?”
溫陽反手就是一掐,說:“我的手是剛出鍋的脆餅嗎?還熱乎……”
“不過……”他停下了翻照片的手,電腦屏幕上正好顯示的是高一的運動會的照片,是他們入場的時候學校照的官方照。
是和當初跳集體舞時差不多的方陣,他一眼看到最後列和自己相鄰的鄒昱。即使大家都穿着同樣醜醜的校服,鄒昱永遠是最晃眼的那一個。
就像那時候經歷的日全食一樣,即使知道太陽光耀眼不能直視,還是會固執地眯眼去看,哪怕晃到流淚刺到眼疼,還是選擇多看這麽一兩眼,畢竟一經錯過就再也看不到了。
還好他的鄒昱比起真正的陽光來肯定是柔和太多了,即使一直看着他也不會讓自己流淚,更不會一瞬即逝。
鄒昱看他話頭突然停住,上下甩了甩他的手,問:“不過什麽?脆餅都要焦了。”
溫陽拉回飄遠的神志,又掐了一下他的大腿,說:“我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
之前沒想就代表現在說不定想過了,鄒昱沒貧嘴,聽他說。
“雖然一直都只在漫畫電視劇裏才會看過,但誰都說不準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平行世界。也許在旁邊那個分支,我們初中畢業就分道揚镳,直接一個一班一個八班,教室都不是一層樓,直線距離都是個最遠的對角線,早上出去做個早操也見不着人,我早就不記得還有你這號人物了。”
“或者再旁邊一條,你沒看到我坐地鐵,也不會來找我搭話,我根本不會去關注你,平平淡淡過完初中三年,又變成了和剛才一樣的走向。”
“又或者,在最旁邊的一條,我們根本就不曾碰見對方,連初中同學也不曾是。我們說不定在Y站的麥麥擦肩而過,但是都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說不定你或我的身邊還會站着其他人。”
溫陽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在這麽多可能的平行世界裏,我最畏懼的,可能就是我們相識相知,卻沒有相愛,或沒能在學農時表明心意,四個字憋到死,互相揣着自己的心事直到畢業好幾年以後,在某次同學聚會中再拿出來當話題尬聊。但幸好,我們走到現在,至少在現在的這個世界裏,這個我們跨過七年又邁向下一個七年的世界裏,我不願再多想這些被我們劃掉的選擇。”
溫陽扭過頭,看着與他近在咫尺的鄒昱,說:“我不擅長一心二用,我只想去想有你的未來。”
鄒昱笑了笑,低下頭與他額頭相抵,應道:“好,不去想這些,只許想着我。”
說罷,他微微側過頭,與溫陽接了一個咖啡味的吻。
繼續翻起照片,運動會的時候班裏有人專門跟拍,入場的集體照結束後就是鄒昱跳遠的照片。溫陽一張張翻的很慢,像是要把這些無論拍得好或醜的照片全都印在眼裏,裝進心裏。
往下翻翻到自己長跑的照片時又一下子加快了速度,鄒昱抓住他拿着鼠标的手說:“別滾這麽快啊,慢慢看。”
溫陽手被制着,沒法随心所欲的動,只能任着鄒昱又返回前面幾張,再給他公開處刑一遍。
他不好意思看自己照片,抽出了手拿起旁邊兩人喝完了咖啡留下的杯子,說了一聲:“我去洗杯子。”就走了出去。
鄒昱看了眼他的背影任他去,自己就回頭繼續翻着照片。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初春的陽光溫暖着的中午,意識到自己感情的一顆內心與足球場地中被微風吹拂着的草地一起蕩漾。
等溫陽洗完杯子又倒了兩杯水回來的時候,照片也進行到了下一章。沒有活動的時候也沒什麽照片,都是平常大家手機拍的搗亂照,很快翻到了高二學農。
這次學農對他們的意義實在是太大了。
當時在班群裏發的圖包裏兩人的單人照只有幾張挖紅薯的時候在旁邊偷拍的照片,除此之外就是些集體活動。
但是在他們自己的存檔裏,手機無論換了幾次,第一張存下來的永遠是他們那天在學農基地裏拍下的,兩人戴着草繩戒指十指相扣的照片。
一直再往後翻,高二的運動會,春游,高三後的成人式,畢業式。往事一幕幕都被保存在這一張張的數據裏,不論過去多少年都能夠幫助他們翻出回憶。
文件的名字都是按着時間标的,畢業時的照片翻得差不多了,最後以一張高三一班在校門正面的教學樓下的集體照結束。他們都以為後面沒照片了,不過溫陽手指慣性地滾動滾輪,發現突然色彩一轉,亮度一變,又回到了學農的時候。
照片中,他和鄒昱并肩坐在宿舍面前的臺階角落,沒看鏡頭,視線都望着同一個方向,他想起應該是在看長繩比賽。
他兩手撐在兩旁,身體前傾,鄒昱左手臂擱在腿上,右手因為角度的原因看不真切,但是溫陽記得,那只右手正覆在自己的手上。
他往上看了眼照片名稱:“比翼連枝”。
第二張是在N市的春游。
漫道的梧桐樹下,鄒昱借着打鬧的由頭,從他身後緊緊地擁住了他。他還記得,當時鄒昱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句:“我愛你。”
照片的名稱是:“濃情蜜意”。
再往後一張應該是畢業那天。
依舊是那套熟悉的襯衫校服,學校的活動結束後就是自由活動,男生們聚在一起去籃球場打最後一場球。
穿着襯衫運動并不是很能放得開,太陽又曬得毒,但是每個人都毫不介意,在最後的青春時光中拼盡了全力,灑盡了汗水。
他和鄒昱一個隊伍,進球了之後,鄒昱一手抹着臉上的汗,與他碰了下拳。
“天造地設”。
最後一張,是今年他們的婚禮。
兩人穿着定制的白色西服,在神父面前親吻着對方。
雨後微弱的風争搶着鑽過那道打開通氣的縫,将一旁随意拉開并未紮起的窗簾小幅吹動。
陽光堅強地撥開面前遮擋的雲霧,穿透過還未散發掉雨水味道的空氣照進房內。
桌上兩只相鄰的馬克杯仿佛被鍍了金,水面小幅地波動。
鄒昱轉過溫陽的椅子面向自己,将對方捂着因為感動而有些濕潤的雙眼的左手拉進手心。
他吻在他的眼角,無名指相碰處兩枚戒指蹭出微弱細小的聲響。
照片依舊被打開着呈現在電腦屏幕,最上方的文件名稱訴說着世上所有人對愛情最美好的期望。
“祝 地久天長”。
FIN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最後是想只寫四個字,不過就不符合首字母順序了233
總之算是寫完啦
再次感謝大家的點擊和閱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