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身方定迷局再顯

留雁地處極西,為巍峨崇山環抱,此山尖峰常年雲霧缭繞,見之不知頂峰何在,有人言“望之不可越,雁至此處歸”,遂以留雁命名此地。

雖還有不短的路才能到留雁,但憑遠望已能見到遠處重山連綿,缥缈似仙山,留雁山是其中最陡最高的一座。

褚淮一行人在連趕十五日的路後終于和宋校尉他們會合,看見滿載的糧草宋祁安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一看見褚淮宋校尉立刻下馬賠禮:“褚公子,過往多有得罪,在這給您賠個不是。”

宋祁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聯想是自己給褚淮添了麻煩也趕緊随着作揖。

“且住且住,少些虛禮,前路漫漫還是快些趕路吧。”

褚淮自出皇城以來走哪做事都有人給他行大禮,這讓一直默默無聞的他實在受不住。

“褚公子說的是,馬上就開始趕路。”

說着宋校尉安排下去,這支糧草隊伍浩浩蕩蕩繼續進發了。

中間休息的時候宋校尉找了褚淮:“褚公子,你先前安排在我們那裏的姑娘完事後就走了,可有礙?”

褚淮帶去做誘餌的隊伍他沒了解多少,之後聽宋祁安說過一些,沒想到燕門藏龍卧虎,還有這等高人。

“無妨,他們只是又有別的任務。”

宋校尉不再多問,現在褚淮說什麽他都格外聽從,更不會懷疑其他,所以一直不正面示人的喬逐衡跟了這麽多天也沒個人問。

除宋校尉主動找褚淮,後者期間也有和宋校尉攀談,想問問關于宋之峤的事,奈何收效甚微,宋校尉對宋家兄弟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估計不管宋之峤做什麽他都能吹出來個花,至于宋之峤和喬逐衡之間的過節他可以直接忽視不計。

“褚公子可別聽外裏人胡說,兩家同為将門,兩位又都是少年英雄,指不定有人會臆想兩人,之前不還有茶樓說什麽喬将軍是因為去外族鎮壓邪獸才僞造叛逃的,所以說呀,說我家将軍和喬将軍有過節都是瞎說,兩人肯定只是表面不好,私底下當兄弟呢。”

褚淮:“……”現在茶樓的想象力已經這麽卓然超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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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公子也不要信外面人說的将軍性子不好,将軍他就是偶爾有點着急,平時待我們都極好的……”

看宋校尉又開始了,褚淮趕緊擺擺手:“你說的在理,眼看快吃飯了,我們也別閑聊耽誤大家了。”

興致勃勃還想吹噓自家将軍的宋校尉只能有些不甘心地結束了這段對話。

這一圈問下來是說什麽的都有,原本只是想了解一下宋之峤,現在反而越問越糊塗,宋之峤就像是一個絕對對立的集合體,愛戴他的人恨不得用盡贊譽之詞去美化他,不喜歡的則是全盤否定,還會用喬逐衡為例嘲諷宋之峤。

不過褚淮似乎摸清楚了一些宋之峤不喜歡喬逐衡的可能原因——要是天天被當做反面例子與喬逐衡對比,無論是誰心裏都會不高興吧。

好在現在在留雁的是宋旭言,等到了地方再同他問問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在路上又颠簸了十幾日終是望見城門,而整座留雁城的的背景就是高聳入雲的留雁山,山為城添厚重莊嚴,城為山添熱鬧生氣,一山一城相映成輝堪稱奇景。

城裏早有人出來迎,宋校尉先行給褚淮道了別,他現在需要帶三分之二的糧草迅速過城出關,前往留雁接應宋之峤,宋祁安和其他人被安排去營帳。

褚淮到營帳的時候正看見一人在帳前同一位将士說話,那人身形颀長,溫雅俊秀,一眼便看出他氣質不凡。

“爹!”宋祁安先一步喊出聲,跳下馬跑過去一下就紮進了宋旭言懷裏,緊緊抱着後者,“我好想你……”

在外奔波兩月,在宋祁安的生命中不算長,但這短短兩月他似乎已經體悟了有史以來最艱辛的一切,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麽多禮數,天知道他有多擔心自己的父親,除了說出心中最想表露的情感,他再做不出其他。

宋旭言愣了一下,也稍用力抱住自己兒子輕聲哄了兩句,擡頭看向來人。

褚淮和喬逐衡在遠處并沒有接近,褚淮做了一個手勢,宋旭言似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和身邊一位将士說了什麽先帶着宋祁安去了遠些的帳子。

“兩位公子,請走這裏,稍後家主會來招待兩位。”

褚淮說了勞煩帶着喬逐衡随行。

“雖然我以前見過他,但現在隔了幾年再看還是感覺有些陌生。”喬逐衡随意和褚淮聊着,“感覺印象中的宋前輩還是在三戰會見的那次。”

看來喬逐衡這忘性是習慣性的,褚淮心裏勉強平衡了一點。

“人難免是會變化的,真要是追溯到三戰會那個時候,宋祁安可都還沒出生。”

“也對,”喬逐衡笑笑,“那這次……他知道我也來了嗎?”

“自然,他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等同于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在信中沒有明确告訴褚淮宋家到底遇上了什麽麻煩,這只能問過宋旭言之後才能知道,而在開始去邊關找喬逐衡的時候三皇子就明确說過喬、李、宋三家的合與衡不能破壞,三家搞好關系是一切計劃成功的必要條件。

執兵者方能執天下,三皇子可不希望自己以後掌握的是一個表面和氣內裏抗争不止的軍隊。

那時褚淮覺得有外戚這個共同敵人當前,三家同仇敵忾理所當然,不過現在看了這麽多也知道自己當時想得過于簡單。

現在喬逐衡和李家的關系經此一次不會差,至于喬逐衡和宋家……本來褚淮還想着有宋旭言在當中調和問題不大,誰知道喬逐衡和宋之峤有這麽大的矛盾。

更麻煩的是喬逐衡在這事上像個不開口的石頭蚌殼,一點內情都不透露,調和也沒處調和。

喬逐衡大概也能看出褚淮在想什麽,沒繼續深入問,到了營帳兩人暫時被分開,各有人服侍收拾,兩人風塵仆仆趕來确實也該好好打理一下。

褚淮洗好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等在了那裏。

“懷之,別來無恙。”輕輕一笑,若春風和煦。

褚淮心底感到一陣熟悉的暖意:“別來無恙。”

說罷褚淮坐在宋旭言對面,對方斟了半杯茶水遞過去。

“我找了南方的廚子過來,你奔波半載想來也沒吃什麽合口的,晚些時候給你備上。”

“前輩,這可太客氣……”

“別那麽生分,三皇子也有囑咐我好好看看你身體如何,剛才一見你就知道這一路辛苦狠了。”宋旭言滿不在乎揮揮手。

褚淮失笑:“一切都好,等前輩回去還請給皇子帶個話,讓他別為我擔心。”

宋旭言問了問褚淮近況,聽後者簡單說完一陣感慨。

“你這一路也可堪稱一波三折,誰能想到因為外戚這垣國成了而今這樣。”

“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等這次之後大勢将會想着我們這邊。”

“懷之你果然還是沒有變,昔日淺水困你,這回龍入深海,總算讓你有了呼風喚雨之力了。”

“前輩真是謬贊,我也只是一個小小人物,說不上多大能耐。”

“你呀……”宋旭言搖搖頭,“妄自菲薄這種臭毛病非要讓三皇子日後給你改過來不可。”

褚淮不想多談自己,把話題轉到宋旭言感興趣的事上:“祁安呢?”

一提起這個宋旭言就換了苦惱之色:“那小崽子跟我進了帳子之後可哭慘了,我哄了他半天才弄好,真叫人頭疼,我也算體會到為娘的辛苦了。”

宋旭言無可奈何的樣子讓褚淮覺得有趣:“他才剛成年沒多久,上了戰場遇了這麽大變故也是難為他了,不過他在我那還好,已經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了。”

“少給他貼金,我還不知道他,頂多就是從一天哭三次變成三天哭一次,晚上你們看不見的時候估計沒少偷偷掉眼淚。”

褚淮佩服萬分,不愧是親爹,對宋祁安的了解精準至極。

“這次若不是這麽大麻煩你能把他一個人送出來?”

“也不算是吧,不過我在留雁走不開,又聽聞褚淮你在燕門,糾結了一下還是給你扔了爛攤子,你可別怪我。”

“哪有什麽怪不怪的,前輩可別這麽說,能幫到前輩你們就好。”

“不過關于鐵騎衛全軍覆沒,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徐滿那人是個草包何人不曉,如何能打過以狠絕著稱的高天傑,而且還對上鐵騎衛。”

方才褚淮說的時候也沒解釋鐵騎衛的事,宋旭言可不信外頭的說辭,一定要求證一下。

“這個嘛……”褚淮笑着喝了一口茶,眼神微亮,“恐怕只有閻王知道了。”

褚淮這麽一說宋旭言立刻就懂了,也笑着說:“那這地府十八層可要擠一遭了。”

“我也沒想到這次送高家補送糧草是從留雁卡下的,不然也不會耽誤這麽久才支援過來。”

“這不是你的錯,來的早不如來得巧,現在我們糧食也才剛剛告罄,你送來的正是時候。”

“那宋将軍那邊怎麽辦?”

“前段時間高家看得嚴,消息好幾次都沒遞出去,迫于無奈只能先向留雁的百姓借了糧食允諾之後一定補齊,這才勉強湊了一部分糧食出來,到手就趕緊往前線補充,城裏的百姓也和我們受苦了啊。”

褚淮沒想到留雁軍民一心,感情深厚如此,下意識接話:“确實受苦,戰事利頹竟也牽動了他們,若這次不好好把高家收拾了,實在心頭難平。”

宋旭言微驚,随後笑笑:“原來懷之你現在還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

“高家現在對我們已經沒有威脅了。”

褚淮滿臉茫然:“沒有……威脅?”

“是的,已經沒有威脅了,鐵騎衛一除徐家獨大,高家确實想通過控制我們宋家來扳回劣勢,但這事說着容易做起來哪有那麽容易,我們宋家也不是任他們揉捏的軟柿子,截斷糧草與其說是脅迫我們,不如說是他們最後一搏,這次糧草危機一解,他們高家在我們的地界還能翻出什麽水花。”

褚淮徹底糊塗了,他先前的推斷登時被翻盤,一時有些錯愕:“那三皇子叫我來宋家幫着穩定事态是什麽意思,現在不一切都好嗎?”

“這國境內這裏确實一切都好,麻煩的是國境外。”

“國境外?”

“這也是最近才開始事的,懷之你不知道也正常,真要說起來……”宋旭言頓了頓,“還與喬将軍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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