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悸動
話分兩頭,一邊寶樂興致沖沖要出趟遠門,一邊那昭王也終于領略了巫山雲雨。
绛雲夫人引他進了帷幄,好一番蠻纏,如今雨歇雲收,卻見他精神恍惚。昭王側着眼睛,看着睡在身旁的豐腴婦人,她穿着近乎透明的絲質薄衫,那點點灑金的暗花料子松松耷拉在肩膀下面。他摸摸那段白膩豐盈的膀子,沿着她的胳膊肘滑下,摸到了那軟乎乎的指頭。
妙妙,妙妙的指頭。昭王心裏滿滿都是那白鵝毛似的手,仿佛那鵝毛掃到了自己身上,掃的自己暈暈乎乎,酥□□癢,他難禁似的抱住了臂膊,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又好像是糊塗的。女人,這便是女人的滋味。
绛雲夫人嘴角帶着一抹笑,展開手臂,靠在大牡丹葡萄紫引枕上,昏黃的光,讓她整副身體帶着蛋黃兒似的質感。據說,天地未開時,萬物生靈,都活在一顆雞蛋裏。女人,昭王忽然勾起嘴角,笑容有些惡質。男人,活在女人身體裏。
绛雲夫人昂頭望着床帳,那鸾鳥畫紋漸漸迷亂開來,仿佛翩飛在空,叫她想起前朝時的鳳凰臺。那個時候,陰後管她叫妹妹。她是很多男人的第一個女人,但偶爾,她也會想起自己的第一個男人。那是她們的義父,一個野心勃勃陰柔詭詐的男人。她記得當初發生什麽來着,姐姐說帶她去看個寶貝,然後門被關上了,許多黑影撲過來……後來姐姐就成了義父最器重的鳳凰兒,她就落了下賤。感受到身邊少年熾熱的呼吸,她輕輕揚了揚嘴角。
昭王忽然擡手,板住她的頭:“看我,看着我。”绛雲夫人便幽幽的瞟了過去,她拿起手,輕輕按住自己胸前的豐滿。這少年,狼崽子似的,一股狠勁兒,将她都咬破了。“殿下,可覺得快活嗎?”昭王埋頭用臉揉了揉做回答。
绛雲夫人卻不想跟他厮磨太久,她擡起胳膊,拉開了床帳。擡眼看了眼外頭,其實并沒有下雨。
妙妙說錯了。現在滿天都是緋紅色的霞。昭王也轉過了身,看着那晚景說不出話。那輕揚的霞,是妙妙的裙擺,雲霞端有白鴿飛過,有一只風筝倏而遠去,那瑩潤的手,那含笑的唇,那故作惱怒的眼……昭王輕輕霎了霎眼,她氣我,她哄我,她是個卑鄙小人,是個惺惺作态的混賬,偏自己是個傻瓜,只當她看中自己。只當世間千千萬萬人,只有她不一樣,會真心跟自己好。
情緒化的少年忽然大哭,那滂沱的淚水,連見多識廣的绛雲夫人都被吓傻。她向來都擅長哄慫男人,只是此刻卻沒有興致,一種奇特的成就感充斥了她全身,叫她愉悅的恨不得舔上一盒□□。她轉身下床,未着羅襪的腳堪堪粘上地面,卻叫昭王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女人,你說,女人要怎麽樣才肯喜歡一個男人?”
她單薄的睡袍被淚水打濕,涼涼的淚沁到了脊梁,绛雲夫人微微側過臉去:“不知道,我從來不曾喜歡過男人。”昭王發狠,勒進了她,叫她呼吸困難,鼻腔裏嘤咛一聲。“你天天睡男人,還說自己不喜歡?”绛雲夫人用力掙脫他卻發現他倒有一股蠻力。于是用尖尖的指甲,輕輕刮撓他的手背。“我只為着自己快活罷了。身和心是兩碼事。”
“兩碼事……”昭王茫然,在□□的體感下,漸漸放松了手力。兩碼事,妙妙用她的身體,用言語說讨厭他,那她的心呢?她的心擱在哪裏,太子哥哥那裏?妙妙說,她是趨炎附勢的小人,貪圖榮華富貴的俗人。她要的,他都沒有。她不稀罕跟他好。“那女人怎樣才會被收服,把心送給我的那種收服”昭王又問。“權勢嗎?”
“權勢可以占有。”绛雲夫人輕笑,“要收服,大約,得靠珍重吧。”
“珍重?珍重是什麽。”昭王響起了雷雨夜他的退縮。想到了那坐在齊天馬背上,被他圈護着的許妙。那一夜,是他的噩夢,是他終生都不願提起的兇殘往事。昭王的臉忽然煞白。那算是珍重嗎?他忽然抓緊了手下的床褥,大紅流蘇在掌心亂成一團。珍重是什麽,他不知道,但權勢,他知道。這個,要簡單多了。
長秋宮中,病歪歪的陰後,又看到了自己這個不讨喜的次子。就是因為生他,差點丢掉了性命,還留了病根子,叫她日後時不時就不舒坦。眼看着他晃蕩着腳步,沉凝着面孔走進來,本就氣堵胸悶的陰後更是不樂:“你又來做什麽?非要氣死了我才甘心嗎?”
昭王卻難得不橫,他走到陰後床前跪下,忽然就留出了眼淚,他拉住了陰後病瘦枯黃的手:“是孩兒的錯,都是孩兒連累了娘親。這麽多年,我心裏一直好悔,好難受,我寧願不出生,也不願母後受苦啊。母後,你打我吧,我不是有心要惹你生氣的,是我自己心裏存着虧欠,愈發不知道怎麽面對您。母親,孩兒恨不得以身代您……”
陰後愣住了。她跟兩個兒子的關系都不算親近,吼的時候,下命令的時候居多。忽然有了這樣的轉變,倒叫她無所适從,半晌後,長嘆一聲,終于摸上了孩子的臉,這次倒不是扇耳光。
昭王忽然轉了性子,對陰後噓寒問暖,晝夜服持,連湯藥都要自己親口嘗過。一時間賺的左右人大呼欣慰,交口稱贊,竟然聽不到太子的好了。一個終于回頭的浪子,和一個難得造孽的好人,大家總是更容易原諒前一個。
陰後心腸偏狹,又是天生的奇妒。認定了太子跟着何淑娴一起蒙蔽,糟踐自己,心中便想,如今還沒登基,便是這樣态度,将來成了帝後,還會将我這老母放在眼裏?又見昭王洗心革面,心中便動了易儲的心思。她在前朝頗有影響力,如今透漏出了聲色,自有那眼高心大的人去辦,一時間鬧得風風雨雨,偏巧周主也在為那“飛不起的龍”苦惱,心中少不得多盤算兩遍。這樣一來,哪怕何左相位高權重,也有點壓不住了。
何淑娴聽說太子妃位可能不保,便不複往日從容模樣,她前後思量一番,心道我原本可以把太子的心拉到我身上,偏是寶樂郡主作怪,害太子心越飄越遠。再是周主和小香玉陰會暗交,瞞天過海,陰後人在病榻哪裏得知?也只有她許妙眼明心亮還得陰後寵愛有那說話的機會。三則昭王那本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二柱子,也就許寶樂自幼便假惺惺跟他好。如今看太子娶了我,她當不了皇後,心裏揣着嫉恨,要把太子頂下去,自己搭着昭王上天,這心必然是有的。千思萬想,問題都出在許寶樂身上。何淑娴自以為分析妙絕,來回盤算幾遭,便動了殺念,若叫許妙從此消失,太子也便死心,陰後少了耳目,昭王沒了庇佑……一舉數得,看來許寶樂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