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挑逗
春末的晚風輕輕吹起。西山上紅霞尚未落盡,另一端已有嫩嫩的白色月牙攀上天空。齊天沐浴過後,換上了簇新的春裝,他站在畫廊下面,感受到細滑的衣料熨帖着自己的身體,軟而輕柔,似乎像風,從自己的周身掠過。他心情大好,以至于覺得自己疲憊的四肢都輕盈起來,他長久的思念和暗戀好比暗湧激蕩在心底,在今日卻都得到了緩解。
他站在後廂,她在前院,風中時不時傳來輕微鳥鳴。婢女說郡主有事情要做,請他自己先逛逛。齊天看着滿園錦繡,心想她那樣仙女般的人,是該住在這仙境一般的地方。忽然地,又想起她鬥氣般的話“仙女都喜歡找貧賤的凡人睡覺。”
齊天的臉仿佛又紅又燙,仿佛着了火,這忽然冒出的罪惡念頭,叫他鬼鬼祟祟的扭頭去看四周,一見四下無人,這才放心了點。滿園的花,萬紫千紅,如火如荼,日暮時分,依舊說不盡嬌豔姿态,這美麗太鋪張,太魅惑,竟叫人産生撞了妖邪的恐懼和期待。如那個夜裏的她一樣,鬼氣森森的美。
“齊天。”
他一愣,轉過身去,就見到她拖着長長的八福羅裙裙擺分花拂柳的過來,耳邊上,一顆百合垂珠兒微微搖晃。他不由得收緊了身體,一時間竟不敢确認這是真的她,還是花裏幻形的妖精。
“你只管傻愣愣的幹什麽?”寶樂剛走過來,就又撞到了這呆樣,忍不住想原以為是木樁子,現在看來是呆頭鵝。她習慣了衆人尤其男人看到自己時的驚豔,此刻心裏卻有暗暗的得意。
“我洗好了。謝謝郡主的招待。”齊天急忙低了頭。寶樂卻不在意他的感謝,她跟齊天一道,扶着欄杆站着,伸出手去,觸摸牡丹花重重疊疊的花瓣。“這個叫魏紫,我這株是最好的。有九十九片花瓣。我爹爹特意尋訪來,給我移植到這裏的。”
她輕細而得意的語調在耳邊響起,齊天垂眸,看到她唇畔純粹的驕傲和眼中閃爍的亮光。這個時候的她,倒不像高高在上的郡主了,就是普通的女孩子,在向別人炫耀自己的父親。齊天心中愈發欣然,上位者是不會向低賤的人炫耀的,她這麽做,大約在心裏,已認可了自己。不是賤民啊,奴仆啊,而是一個男人,與女人相對應的那種。
她離得這麽近,又這麽美好,身上甜甜的香味暗暗傳來,齊天的胸膛忽然鼓脹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濁重了。他想抱抱她,就像那天晚上在山間棚戶裏那樣。這個想法一産生,就如荒草,頃刻間蔓延出一大片。那纖細的腰肢曾乖巧的被自己攔在懷裏,那夜之後,他就再未忘記那美妙滋味。
他慢慢的擡起了手,眼看着,指尖就觸碰到了,那一道流利婉轉的腰線,束在櫻紅明珠鸾縧下面的一折纖細腰段。他連呼吸都有些顫抖了,寶樂卻忽然回過了身,問他:“我的牡丹花漂亮嗎?”
齊天的手一顫,捉住了一片飛舞的柳絮,嘿嘿笑道:“差點黏到您身上了。”随即故作淡定的把白絮又放飛了。他心跳的好快,咚咚,幾乎把胸腔都撐破了。寶樂有點意外的看他頭:“你很熱嗎?怎麽還出汗了?”
“不,不,沒事。”齊天急忙拿手去擦:“我就是愛出汗。”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麽?”
寶樂怒了,你竟然不認真聽我說話!“花啊,我問你我的牡丹花漂亮嗎?”
齊天如夢方醒:“好看,郡主的花最好看了!”
寶樂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算了,不陪你逛了。你這人真沒意思,還不如我帶着狗兒有趣呢。見她轉身要走,齊天又慌了。這麽短短的會面,他竟然幾次三番惹惱她了,他真是笨,“郡主”在反應過來要說什麽之前,他已開口叫住了她。他想跟她多呆一會兒。
寶樂停住了腳步,側臉睥睨,等着他說話。齊天急得鼻尖都出汗。寶樂又扭身:“沒事的話,恩公就早些歇息吧。”她嘴上又不叫齊天了,連恩公都叫的極為疏離。
“郡主,這大好春天,別的貴女定然都在踏春宴飲,您怎麽不去呢?”齊天終于找到了話來說。他還記得自己跟昭王當小厮的日子,他似乎确實沒見她出席什麽活動。
但這話題卻提的不好,寶樂看起來有些失落,臉上得意的神情也消失了。面頰鮮嫩如桃,唇微微嘟起,斂眉合眼,細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微微眨動,有點嬌弱兮兮,引人垂憐的味道。齊天竟然忘了拘束,舍不得移開眼了。
“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玩。”她輕聲道,語調裏帶些悲涼。她前兩世重生都在忙着查找原因,延長壽命,而這輩子,則陷入了徹底的迷茫,有點怨天恨地,又渾渾噩噩。如果再這麽輪回下去,她大約遲早會瘋吧……
齊天很想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擁抱她,撫慰她。他忽然驚覺身邊這女子,竟有着常人難懂的孤寂,和世間獨一份的落寞。
“郡主,”他聽到自己問:“那您喜歡跟什麽人一起玩。”
寶樂自嘲的笑了笑:“我只跟我自己玩。”她轉身離開,寬大的袖擺如蝴蝶似的飄搖,齊天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上前一步,扯住了她:“郡,郡主。”
嗯?寶樂垂眸看着那攀着自己衣袖的手,麥黃色的手指抓在華貴的衣料中,有種奇特的違和感。那寬厚的手掌曾在漆黑的夜裏,拂過她的身體,若真暴露到光亮下,恐怕也很怪異。齊天的手微微縮了一下,但他終于沒有收回去,“我,我可以陪您玩的。”
寶樂擡頭看他,發現他額頭微濕,眼神卻很堅定。忽而笑了。你還真當自己是我豢養的小狗呀,可以哄我開心。她不走了,撐着身體伏在欄杆上:“你給我講講吧,你的故事。”
寶樂相信他的喜歡。她願意展現真實自我的男人又多了一個。以前都只有父親,現在又有了個齊天。
齊天有些驚訝,進而是興奮。她終于願意了解自己了。這是不是說明兩人至少親近了點?齊天激動之下,連舌頭都超常發揮,口齒一下子清晰了許多。他跟她講遠方的大山,那狼和野兔狐貍的故事。還跟她說木耳和松子兒,春天的紅果果,夏天的蘑菇……說着說着,說到軍營,他開心的講着自己騎射獲頭名被大家夥贊賞的事。眸光亮亮,自豪又躊躇滿志。有豪情和充足自信力的男人,總是有着謎一樣的魅力。寶樂竟然聽得呆住了。
“我的劍呢?”她插嘴問。齊天一愣,想到了那把樣式奇古的寶劍。“我有好好珍藏着呢。”他心中湧出一股激動。果然,那劍是她托付給自己的。寶樂歪歪頭,又問:“你的劍呢?”齊天真愣住了。她問的是同一把劍嗎?正納悶,忽見寶樂抿嘴笑,視線卻低低的,略帶暧昧的往他身上一掃。她是忽然想到了绛雲夫人的暗語,卻叫齊天腦子裏轟得一聲,仿佛一團馬蜂,呼啦一下子全都飛了出來。
她的神态是收斂甚至嬌憨的,但所作所為又是如此大膽,熟稔的挑逗和稚嫩的外形形成了奇特的反差感。就像一個小孩子在模仿……齊天想到了绛雲夫人,寶樂與她走得極近。
“那劍,何時出鞘呢?”寶樂輕柔的問,發絲從耳邊落下,眼波流轉,好一副缱绻多情姿态。齊天渾身的血液都澎湃了起來,這個時候,他要抱一抱她,她不會生氣的吧……
抱一抱。攔住她的腰,将人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這個醞釀已久的想法,在這一刻變得更加躁動,好比地底的一處熾熱岩漿,亟待噴發。她離自己這麽近,還說了這麽暗示性的話。這龐大的誘惑力,他怎麽能抵抗?
寶樂一動不動,垂眸站着,這是一個難得乖順的模樣。她甚至聽到了身邊人忽然加重的呼吸和紛亂的心跳,心裏騰起薄薄的期待。齊天上前走了一步,她纖長的睫毛忽然顫的厲害,連面頰都有些微微發熱了。齊天伸出了手,猛地抱住了她。他用力如此之大,寶樂只覺得腰上一熱,便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拉了過去,貼在了他熾熱的懷抱裏。
他的肩和背竟然又寬厚了許多,完全不是去年年頭,雪地裏解救他時,那種消瘦萎靡的模樣,這個人實在成長的太快。他垂着頭,一只大手覆蓋着她小巧的蝴蝶骨,寶樂微微擡眼,看到了他垂眸閉唇,一幅沉醉的模樣,心裏忽然覺得輕快。
他喜歡我,大老遠的,特意來送一只她早抛在腦後的鞋子。我得給他點甜頭嘗嘗。這樣想着,她踮起了腳尖。
齊天注意到懷裏人動作輕緩的掙動,下意識的加大了禁锢的力度,待到她哎呦一聲,又急忙收手。他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她竟然允許自己抱她了。他冥冥之中,一直有個感覺,這是個軟心腸的姑娘,一個容貌絕豔的,不止一次救過他命的天女。而現在,她卻可以溫柔的貼合在自己的懷抱。
“吶,你過來。”
寶樂轉身邁步,齊天急忙跟上。這次他不僅走入了客堂,還穿過了珠簾垂花門,雙面繡花鳥屏風,他看到了晾在架子上的,她的衣衫。這是……這是她的房間?齊天腦子一熱,竟然騰出了好多甜蜜而隐晦的念頭。
下次他再有機會,來看自己,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寶樂轉身看看美人聽風的大面立身鏡子,鏡中人曲線窈窕,身段綽約,金裹繡纏下,更有弱骨豐肌,細膩均亭一身好皮肉。還有一年半,這幅大好皮囊就要埋入黃土,對這個拿性命喜歡自己的人,寶樂心想,何不給他用用呢?白死,也浪費了。
齊天站在她身後,怔怔的看着鏡中的投影,鏡中的她眸中閃過似乎哀怨,似乎自憐的光芒,最後,又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一動手,拆掉了自己的三只長發簪,一頭青絲失去了固定,瀑布似的披散下來。齊天驚訝的瞠大了眼睛,寶樂笑笑,伸出手來,白白長長的指頭,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是說你老想我嗎?”齊天已經無法思考了,木愣愣的點了點頭。寶樂咬了咬唇,顯出好奇的模樣:“在你的想念裏,我在幹什麽?”
齊天幾乎緊張到發抖,他的額頭上又湧出了新的汗,可她還在不依不饒的追問,那顆櫻紅香豔的唇,就在自己面前開合,一低頭就可以吻到。他的手和胳膊都軟了,覺得自己被抽出了骨架,安放在別處,只剩下一頓肉和癡想,遺落在地上,袒露在她的面前。
“說呀!”她仿佛怒了,“我最讨厭別人不聽我的話了,你怎麽總要我說兩遍。”她說着,用手一堆,已被剔了骨頭的齊天,竟然被那嬌嬌細細的手指,推得後退了一步。她的臉還帶着紅,昂着珍珠似的下巴,三分薄怒七分俏。
“您,您在摘花。”
“還有呢?”
“在笑。在秋千上笑。有時候是在水裏,游泳,飄啊飄的,像一片花瓣。有時候是在生氣,仰着頭,挑高了眉。對,就是現在這樣……”
“還有呢?”寶樂來了興致,齊天卻閉緊了嘴巴。他不敢再說了。她出現在他的夢裏,像星星,像水似的,如同她曾經賜予自己的,那一個旖旎而又鬼魅的夜晚。她還出現在他每一次操練後,放空的腦子裏,冷着一張清豔的臉,唇角卻微微翹起,不斷的下着一個命令。“抱我,抱我,抱我。”
他的臉漲的彤紅。用近乎哀求的眼光看着寶樂。郡主,不要再問了。
寶樂卻咯咯笑了,笑得彎了腰,拉着飄搖的幔帳,倒在了床上,柔媚的軀體,惬意的舒展開來。“你真是個老實的蠢貨。”
他不說,她又怎會不懂?
女人,往往最先喚起的,就是一個男人的色與欲。那種古怪而迷離的眼神,她見得多了。她原本跟太子處的極好,可她慢慢長大,他的眼神就開始變得讓她恐懼。用绛雲夫人的話說,那是想把你拐到床上去的眼神。現在,昭王也長大了,他的眼神也變了……她曾經一度坦然而自喜的占有他的關懷和寵愛,覺得太子是個對妹妹好的好哥哥。也曾一度對爹不疼娘不愛的昭王關懷有加,當個溫柔的姐姐……現在看來,都是作繭自縛。
寶樂覺得可笑。如果我姿色再平庸些,你們也不會想着睡我了。然而面對着齊天,她卻覺得安全和踏實,因為是她在掌控。她願意給他睡。
“你過來……”她伸出手來召喚,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一段白玉似的胳膊,用一個柔媚的姿勢。一雙橫波眼牢牢盯住了他,直到他略顯無措的錯開視線。她又輕輕的笑了。他不愛財,又不愛權勢,那大約就是喜歡自己的色了。那我願意給你嘗嘗這色。
她還是頭一次遇到她願意給出回應男人。像她這種女子,寶號煊煊,家世赫赫,大約行事更加恣意任性,少了小家碧玉許多顧忌。
齊天的喜悅充斥了全身,上天給了他又一次奢望。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又滑又軟,像鵝毛似的,輕輕掃過來,從他的掌心慢慢往上。
“你寧願被打軍棍也要留下來陪我,我怎能不叫你見見真章?”寶樂嗤嗤笑,妩媚中又帶絲俏皮。齊天的血液一股腦沸騰起來,周身灼熱的仿佛一個大大火爐,洶湧而出的熱情,讓寶樂覺得自己會被燃燒起來,連這整間華美的屋子,成堆的珠寶錦繡,也全都燃燒起來。
齊天察覺到了不同。跟第一次,她派婢女将自己捉來不同。今日的她,不是萎靡自厭的,而是帶着雀躍和歡喜。将自己陳設在秀羅堆裏,如同一個熠熠發光的明珠,展示着自己的美。齊天撲了過去,抱住了她。她是那麽的甜美,周身都是蜂蜜和花香的滋味。
寶樂待到他貼過來,又生出了怯意,那夜晚帶給她的,可不僅僅是甜蜜,還有痛和血。黑咕隆的,她覺得自己幾乎被破開。一邊被溫柔的按壓着,一邊被劃傷,如同砧板上的一塊豆腐。她又有些害怕了。
齊天的胸膛,是暗沉的黃紅色,滾燙得靠近過來,又硬又重,她覺得自己要熟了,像塊豆腐被放在加熱好的鐵鍋底,發出滋的一聲,甜蜜又芳香的氣味便散發開來。她強忍着收回意識,打開了齊天要來扯自己衣服的手。齊天一怔,就見她自己脫下了外衫,解開了小襖。竟然是讓人意外的從容而骀蕩的姿勢。我得自己來,寶樂心道,這是不一樣的,還沒有男人能解她的衣服,但她自己願意展示,就是另一回事了。
“妙……”他剛要開口,就吃了她一瞪,齊天急忙改口:“郡主。”他幾乎要暈眩了,只覺得滿室華彩,一屋輝光。就好比大山含蘊着,妥帖收藏着整整一個冬天的美和寶藏,忽然一瞬間,全部釋放,給人間鋪天蓋地的春天。
“我不要看你。”寶樂舒适的躺好,雙眼微閉,扭轉頭去,頰上紅的仿佛桃花。“你自己過來。”
齊天哪裏還克制的住。哪怕她的姿态還是那麽的冷然倨傲,仿佛自己只是一個侍寝的,但他也覺察出她待自己的略微異常。他毫不猶豫的攬住了他魂牽夢萦的人,聽她發出又是愉悅又微帶點痛苦的腔調。身體中的熱流開始恣意流動。
作者有話要說:
全部內容都維持在脖子以上。本文不開車(^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