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傻人有傻福

雙鯉鏡中的畫面再次切換,回到了天空中兩個打架的人,只不過因為距離比較遠,兩大主角又實力雄厚移動過快,難以捕捉到全部畫面。

法器有法器的限制,甚至很多靠足夠的眼力能捕捉到的動作、細節,通過這法器去看,反而只成了一道道的影子。

餘笙看得坐立不安,一會兒忽然想到展笑天本來就一身的傷,這再打完回來,怕不是要比當年墜崖時還慘,說不定會直接住上半年,一會兒想到自己的七百萬積分,以及它們身後一個個錯過重要機遇的主角。

看着看着,不知溫久想了什麽辦法,畫面突然拉近了,每每都能在那兩人打鬥的空蕩,瞄準其中一個給出特寫。

說來這兩人的決鬥方式也是奇特,每每打上幾個回合,便要來一番罵戰似的。眼下,又是殷妄之打了過去,卻見展笑天眼神不屑,不知說了些什麽,迎面而來的攻擊便生生卸去了一半力道,帶了猶豫不決,到近處時幹脆沒落下,将怒氣都發洩在了半空之中。

便又是一個雷聲轟動。

餘笙表情一囧,指指畫面裏的人,“他們每次都是這樣打的?”

動靜挺大,結果都沒往死裏下狠手?看着倆人那不共戴天的樣子,也不像是真的有什麽情義啊。

溫久搖搖頭,“這倒不是,今天是看在師尊的份上。”

而後指着畫面裏的倆人,解釋道,“展笑天說他行事如此陰狠毒辣,就算說出去是師尊的徒弟,也只會讓師尊蒙羞,殷妄之罵他衣冠禽獸、虛僞至極,大抵就是這些罵戰罷了。”

餘笙點頭,覺得是挺符合人設的,就是怎麽感覺原話的句子長度不太一樣?

另一邊,高空之上——

“呵,有本事你就把我打得斷胳膊斷腿、血肉模糊,我越慘,師尊就越心疼!”

“無恥卑鄙!你也就剩這點幼稚手段了,算得了什麽出息!”

下一刻,鬼王視線一轉,向下看來,畫面瞬間一暗,熄火了。

溫久淡定地收起雙鯉鏡,“差點被發現。”

餘笙也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這畫面太真實了,若是殷妄之直沖着鏡子瞪上一眼,估計效果跟真的被他兇了一樣。

想當年剛墜崖的時候,殷妄之還是一個不高興只會扭頭‘哼’一聲,嘴巴倔強身體誠實的小可愛呢……

溫久抱着白團子起身,往外走去,步履有些匆忙,“他們快回來了。”

他們?

餘笙一僵,揮手以術法清理了整個餐桌連帶桌子都收了,“等等,鬼王也要下來?現在?!”

怎麽辦,他竟然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餘笙摸摸後脖子,感覺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麽。

對了,好像是昨晚做夢就夢到過回來找自己的殷妄之,具體細節卻一概記不清了,只隐約感覺又熱又驚。

可能是日有所思,做了被水煮活吃的噩夢吧,所以現在才這麽緊張。

餘笙被自己的推測說服了,來到洞府門口,身旁的溫久突然起身,化作一片光點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回到了本體裏面。

片刻過去,從懸崖上方回來的,卻只有展、溫兩人,沒見殷妄之。

展笑天果然受了許多傷,看着狼狽可憐,一落地便踉跄幾步,然後順勢被餘笙借了個滿懷,

“師、嘶……”展笑天倒抽了一口冷氣,“疼。”

餘笙低頭一看,好嘛,昨天剛處理好的傷口全開了,流血不要錢的。

“回去休息,我給你再處理一下。”

他原本是有點生氣的,這種明知自己有傷在身,卻仗着死不了硬要打架的行為,讓心疼值灌滿後直接崩成怒氣,仿佛看到了自家孩子皮斷腿。

只是真的摸到一手的溫熱,又想起溫久說‘看在師尊的面上’兩人打的比較有收斂,加上法器中的确看到展笑天努力用唇槍舌戰保護自己了,這股子氣便又熄滅回去,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一摸腦門,還有點燙,怕不是要發燒。

展笑天不知是不是傷太重,腦子壞掉了,見狀還沖着餘笙傻呵呵地樂,“前輩,又要勞煩您了。”

餘笙低頭看他明亮的眼睛,突然覺得大徒弟有點欠抽。

于是直接揮了揮拂塵,把自己多年未用的轎子拽了過來,把人放了上去,然後一抿嘴,“不勞煩,我有工具。”

展笑天的傻笑僵在臉上。

那轎子放了許久,按理說該有些灰塵的,只是方才用的時候沒注意,餘笙想起來再一看,卻發現其幹淨得很,像是不久前剛被擦拭過,便沒再多管,丢了個術法就要把人送進去。

溫久已經不再只是分神,而是本體,身上顏色也不再是一片深淺的白,除了瞳色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此時安靜走到了餘笙身側,“鬼王也回來了,不過他似乎需要點獨處時間。”

餘笙點頭,感到可以理解,殷妄之嘛,雖然現在看起來又兇又暴躁,其實本性是有點別扭的,不想見生人很正常,反正下來懸崖估計也只是為了祭拜。

這樣也好,他也沒準備好見面,腦子裏前一刻還在想記不清了的被煮熟吃的噩夢,有點緊張。

前面躺在轎子上的展笑天,一路滴着血,蔫兒了一會兒後突然扭頭過來,瞪着溫久,“等一下,我的那些供品呢?我給師尊準備的那些,你到底藏哪兒去了?”

居然在這時候想起來了……

溫久臉不紅氣不喘地笑,“展師兄放心,自然是已經埋在師尊墳前了,我相信,師尊他會喜歡的。”

聽了這回答,展笑天的眼裏露出狐疑之色,似乎感到了不對勁,而後看向了餘笙。

餘笙本長了一張清秀的臉,沒有表情時便顯得冷淡疏離,此時一緊張,卻直接打了個嗝。

還不是那種氣嗝兒,而是無法控制喉嚨的那種脆嗝兒。

展笑天收回視線,似乎心情糟透了,又瞪了一眼溫久,“可以,你很好,我記住了。”

而後就繼續癱着,賭氣一樣一動不動。溫久在後面但笑不語。

餘笙一個嗝兒打完之後,突然就停不下來了,走幾步,停一下,等着‘嗝兒’的一聲完畢了,再繼續走,避免蹦跶。

等到一邊打嗝,一邊安置好傷員時,已經整個人都沮喪起來,手不穩,是不好處理傷口的了,直接讓展笑天在屋裏等着就逃了出來。

餘笙躲在外面,低頭捂臉。雖然他的修士沒錯,也很厲害沒錯,更是十六七歲駐顏沒啥難倒自己的,但這并不妨礙他不知道如何止嗝兒。

溫久忍住淡淡笑意,輕輕擡手貼在餘笙後脖子上,溫溫熱熱的氣流湧了進去,沒一會兒果然不打了。

“不必緊張。”

餘笙無奈,他也不想緊張的,正好溫久在,便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剛才展公子他為何生氣?是因為點心嗎?他是不是發現了……”

溫久安撫道,“自然不會,若是發現了,定然會直接說出來,他哪裏是會容忍我的那類人。”除非不得不容忍,而且是為了讓親愛的師尊高興。

餘笙想了想,是這個道理,才放心了些,“剛才多謝了……我是說,治打嗝。”

“嗯,小事不必客氣。”溫久定定注視着他,視線專注,“我師尊在世時,也有這個毛病,一被吓到,或是緊張了,情緒調控不過來,便容易打嗝停不下來,後來我離開了三界崖,便立刻去學了治療這個的靈界術法……只可惜。”

餘笙一陣心虛,喉嚨又有點緊了,“你……節哀。我去、先給他包紮一下。”

又是落荒而逃。

回到房間裏已經不再打嗝,餘笙一件件拿出紗布等物,動作利索。

展笑天躺在床上,氣息淩亂,臉色蒼白,不知道的,會以為他當真傷得極重,餘笙看破不說破,想起溫久剛才的話,頓時覺得展笑天也是同樣的心理,把自己當成了師尊一樣的長輩,難得示弱。

手下動作,便又輕了幾分。

“師尊……”

‘當啷’一聲,東西又掉地了。

餘笙強壓下心底慌亂,擡頭看人,“你說什麽?”

展笑天呼吸有些亂,眼裏霧蒙蒙的,仔細聽來,聲線裏竟然還帶了鼻音,又喚了一聲,“師尊……我又夢到你了……”

餘笙撿起東西,重新清洗了放下,坐到床側,“你……你看清楚,這不是做夢,我也……也不是……”

展笑天眨眨眼,似乎在費力的思考。

有點涼的手掌貼在額頭上,輕輕一沾便松開了,果然很燙。餘笙嘆氣,“你燒糊塗了。”

“對不起……”展笑天丁點主角風範、仙盟盟主的氣勢都沒有了,仿佛一瞬間變回了約百年前,那個狼狽墜崖的少年,又乖又傻,“是前輩啊。”

“嗯。”餘笙拿起毛巾,擦他手心、胳膊上的血污。

“我師尊當年……也是這樣照料我的。”手指合攏,勾着毛巾不松開了,毛巾另一頭抓握在餘笙手裏,繃成了直線,“但也不太一樣。”

餘笙一陣心疼又心軟,輕聲問他,“哪裏不一樣?”

“我師尊……”展笑天手掌一點點合攏,将一大段熱毛巾攥在手裏,只留出餘笙抓着的那一個小角,手指貼上手指,比毛巾還燙,

“我師尊他,并不擅長照顧人,像是第一次遇到傷得像我這麽重的凡人,手忙腳亂,卻極為耐心,日夜不離地守着我……”

餘笙怔愣,随着他的話想起了久遠的回憶,竟是有些與眼前重合了。

展笑天眼眶泛紅,像是真的發着高燒的人那般,斷斷續續地說着話,像自言自語,

“相比之下,前輩照顧傷患的手法要熟練、冷靜許多,也從不擔心我會死,更不會寸步不離。”

“我……”

“師尊說,以後會有人對我更好。”展笑天身上虛弱,手裏的力氣卻很大,拳頭死緊,像個石頭,“其實是騙人的吧。”

餘笙搖搖頭,不知是在否認,還是想說不知道。

“可我不在乎被他騙。”

“我去換一盆水。”餘笙心亂如麻,騰地站起來,端起還熱着的水盆就往外走。

然後三兩步走到門口,推開門,一條腿邁出去,頓住,又收了回來,關門,端着盆轉回身,

“還是等會兒再換、嗝兒……水吧。”

作者有話要說: 溫久:當年師尊……

餘笙:告辭!

展笑天:當年師尊他……

餘笙:告辭!

殷妄之:……師……

餘笙:我回來了,笑天你剛才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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