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炎, 怎麽了?”袁宵發現祝炎清隽的眉宇間有着些許憂愁,他便知曉了祝炎的擔憂,他走上前, 拉着祝炎的手臂, 繼續詢問着, “阿炎, 可是擔心征兵了?”
祝炎點點頭,低頭凝望着袁宵溫和的面龐,随後說道:“這怎麽好端端的就征兵了?”
“唔, 這個我也不清楚。”袁宵頓了頓, 便拉着祝炎往屋裏走,邊走邊說着, “阿炎, 你不用擔心, 就算征兵了, 咱們家也會想法子不讓你去的。”
祝炎聽着袁宵的話,越聽越疑惑, 他想繼續問袁宵家裏有什麽法子,可這頭剛一進屋, 就聽到食客們在讨論征兵的事兒。
本來一直抱着孩子聽熱鬧的祝老太太,見祝炎和袁宵回來了,便上前招呼他倆,“這外面冷不冷啊,你倆快去廚房喝點熱乎的糖水, 暖暖身子一會兒等食客都走了,咱們就開飯。”
祝炎應了一聲,便和袁宵進了廚房,他在給袁宵沏完糖水之後,就聽到自家阿奶和大伯母在一起讨論着征兵這一話題,他沒有忍住的上前搭話道:“阿奶,咱們這怎麽忽然間就征兵了?”
祝老太太了解祝炎之前的狀況,不再和白珍說話,轉而認真回答祝炎的話:“咱們這都好幾年沒有征兵了,我聽其他老姐妹說,就是因為禁藥的事,才開始征兵的,說是提防外敵,讓咱們每家每戶出一個年輕力壯的漢子,老的還不要。”
“這年輕力壯的漢子都是家裏的頂梁柱,誰願意讓頂梁柱出去打打殺殺的?”白珍收拾好竈臺,停下手裏的活計,四下瞧了瞧小聲嘀咕着,“我估摸着咱們鎮上也沒幾個願意去的,家裏給朝廷捐比銀子和糧食,這事兒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
“還有這說法?”祝炎是第一次遇到征兵這種事,他接過自家大伯懷裏的樂安,臉上有着幾許驚異之色。
“嗯,這是咱們這不成文的規矩,只要咱們交夠了銀子和糧食,沒有人管誰家有幾個漢子。”祝老太太把樂寧送到了袁宵的懷裏,起身呷了一口茶,感嘆道:“以前的事你記得不清楚,咱們家那時窮啊,沒有銀子換人,只能把這一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糧食上交給朝廷,才能換你們平安,如今家裏富裕了,老太太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經過祝老太太和白珍的解釋,祝炎這才知道為何袁宵那般淡定,從而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氣,不是他膽小怕事亦或是貪生怕死,主要是他舍不得,他舍不得袁宵也舍不得他和袁宵的孩子和家人,所以在他看到征兵告示的時候,心裏還是很忐忑的,好在這一切只是他虛驚一場。
比起老祝家的輕松閑适,此時袁家村的老袁家正籠罩在焦急和擔憂之中,袁家興喝了一碗只有幾粒米的米湯,擡頭看着他的親爹親娘,眉毛微蹙的重重嘆息一聲,再一次開口問道:“娘,這消息準嗎?”
“應該是準的,畢竟這是衙門當着咱們村裏人的面說的,你那時不在家,自是不知曉的。”周彩鳳饑腸辘辘的看着飯桌前的清米湯和芥菜鹹菜,愣是沒有一點食欲,她擡眼瞄了一眼此刻一句話都沒有說的袁老栓,無助的搓搓手,愁苦的臉上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她對着袁老栓輕聲說道:“這也太不逢時了,咱們這才傾盡家當把家興的腿治好,現在又要征兵,沒有銀錢和糧食,家興是一定要去當兵的,當家的可還有其他法子?”
“其他法子?你這是在問我?”袁老栓睜着他那雙盡是紅血絲的雙眼,忍住自己想要動手的心,憤恨說道:“為了家興我沒少和我老袁家的親戚借錢,如今我哪還有臉再去借?”
周彩鳳老實的坐在凳子上,小聲說着,“我也沒少找娘家借,這一次再去他們也一定不會再搭理咱們的,要不咱們找袁宵?他夫家的鋪子越幹越大,肯定是有餘錢的。”
“你說啥?”袁老栓因為周彩鳳的一句話,一掌拍在桌子上,許是他太過激動,他咻的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走向周彩鳳,在周彩鳳疑惑的目光下給了周彩鳳一個耳刮子,只聽他恨鐵不成鋼道:“周彩鳳啊周彩鳳,我看家興在,我本不想跟你動手的,奈何你太氣人了,你不記得那天袁宵是怎麽羞辱我的?我就算窮死也不會再去找他!”
以往向來看不慣袁老栓打周彩鳳的袁家興,此刻也不想再幫着周彩鳳說話,而且他還想起自己今天傍晚和袁宵說的那些話,登時臉就臊得燒了起來,他又喝了一碗米湯,看着一直捂臉不說話的周彩鳳冷言道:“娘,我爹他說的在理,咱們要有志氣,他袁宵能過好日子,我相信我袁家興也能!”
“可是,家興啊,咱們現在不是着急嘛,等過了這陣子咱們再和袁宵鬥,現在只有袁宵能幫咱們了。”周彩鳳捂着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側臉,仍然不死心的等待袁家興的答複。
面對自己母親的死皮賴臉,袁家興心裏陡然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恥感,他想着傍晚祝炎對自己說的話,此刻他極其認同祝炎那句話,他的娘親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袁家興再也不想廢話,他起身準備離開,在他快要到門口的時候,他側過頭對周彩鳳說道:“娘,你若是我的母親,就不要再去找袁宵,這一次我一定用我自己的方法躲開征兵這一劫!”
“家興,家……”周彩鳳望着袁家興的背影,嘴裏有着千言萬語,但在她感受到袁老栓憤怒的視線時,這才憋了回去,開始悶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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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兵時間有半月之餘,半個月之後,各地官府就将新兵帶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與新兵離開同樣牽動人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剛回到鎮上的許家有了喜事。
這辦喜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驕橫霸道,鎮上人人厭惡的許靈,一切如大家所言,這許靈确實招了個上門女婿,而這上門女婿還不是別人,正是那袁家村的村草袁家興。
當祝炎和袁宵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祝炎不由得驚訝了一番,他看着一臉淡定的袁宵,走上前用肩膀撞了下袁宵的肩膀,随後在袁宵看向自己的時候,低聲說道:“這袁家興心高氣傲的,他咋能甘願做人家的上門女婿啊。”
袁宵洗刷好手裏的碗筷,洗好了手,在祝炎主動幫自己焐手的時候,眸光暗了暗,以着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道:“那個袁家興雖然如你所見那般心高氣傲,但終歸還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這征兵不是兒戲,說不定哪個不小心,就命喪沙場成了一縷冤魂,所以他的心高氣傲在與自己的小命争相比較之下,他還是選擇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你說得對,确實是這麽個道理。”祝炎在說完話之後,沉默半晌,随後将袁宵拉到廚房的飯桌前一起坐下,他再一次開口說道:“但那袁家興是不是有點想不開了,這幹啥不好,非要和那許靈成親,按照那許靈的性子,還不把他禍害死啊。”
“哈哈,瞧你說的,那許靈在你嘴裏,咋比那話本上的母夜叉還要吓人呢!”随着袁宵一聲淺笑,他那精致的臉龐更加讓人移不開眼,他在祝炎看着自己的時候,臉頰微微泛紅,繼續解釋着,“我估摸着那袁家興是看上了許家的家産,他做了許家的上門女婿之後,他在可以免除征兵之餘,也可以有個好的生活環境,得以繼續讀書,等自己考取功名飛黃騰達之時,也便是他翻身之時。”
祝炎在袁宵的點撥下,終于明白了袁家興的動機,但同時他還是覺得這袁家興為了自己的功名付出了太多,畢竟對于祝炎自己而言,人這一輩子,功名也好,利祿也罷,它都比不上自己能有一個懂自己,且又互相愛着彼此的伴侶,好在他現在有了,他有了袁宵就等于有了一切。
祝炎見袁宵對于老袁家已經釋然,他也不再糾結,他随口說了句,“那就讓他珍惜這次機會好好讀書吧,這老許家雖然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還是會供袁家興讀書的。”
“哎喲,這個你們小兩口就猜錯咯。”祝老太太算好了賬,就進了廚房,正好聽見祝炎和袁宵的對話,沒忍住的又插上一句,“我剛才還聽其他老姐妹說,那老許家的家業全部是由老大和老二一起經營,那許靈從小頑劣蠻橫不學無術,對于家業一概不知,生意上根本沒她什麽事兒,那袁家興要想從老許家摳到銀子,那還真是有點難。”
祝炎聽了直接又不假思索的說道:“阿奶,以周彩鳳那不要臉的德行,她還不得教袁家興怎麽坑錢啊。”
“那倒未必啊,我聽其他老姐妹說,袁家興在給老許家做上門女婿的時候,就被老許家要求和他的爹娘斷了關系。”祝老太太撇撇嘴巴,一臉的不屑,“我是真不知道袁家興怎麽想的,為了逃脫征兵,不惜在幾天之內勾引了許靈,還與自家雙親恩斷義絕,這未免有些太果決了……”
祝炎知道祝老太太話裏的意思,袁老栓以前就瞧不上袁宵,日日把袁家興捧在手裏,那周彩鳳更是滿心只有袁家興那一個寶貝兒子,如今這袁家興為了将來,主動和他們斷親,這種做法恐怕真的會讓那倆人痛不欲生吧!
當然,袁老栓和周彩鳳究竟是何下場,祝炎和袁宵都不是很關心,他們兩個人繼續過着他們的甜蜜小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們二人再一次去袁家村收豆子的時候,才知道這袁老栓的具體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