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老祝家豆食坊的豆制品銷量與日俱增, 對于豆子的需求量也是只增不減,祝炎為了以後家裏不缺豆子,在冬天剛到的時候, 就帶着家人繼續在村裏收豆子。
這一天, 祝炎和袁宵在金沙村收完了豆子, 他幫袁宵歸攏好豆袋子, 擡頭看看仍然很亮堂的天空,對着袁宵笑道:“袁宵,咱倆今兒能早回家啊, 你是想跟哥回家, 還是想讓哥帶你去別的地方溜達溜達?”
經祝炎這麽一提醒,袁宵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事, 只見他眯笑着雙眼, 讨好的拉着祝炎的手, 柔聲說了句, “哥哥,我想去隔壁鎮溜達溜達, 你能否帶我去。”
祝炎聽着袁宵那聲酥軟可人的哥哥,不禁打了個激靈, 他用另外一只手摸着袁宵的腦袋,果斷應道:“沒問題,只要你發話,就算是天涯海角哥都帶着你去。”
“嘿嘿,嗯!”袁宵旁若無人的在祝炎俊美的側臉上印了一個吻, 随後就笑眯眯的主動坐上了驢車,等待祝炎帶着自己離開。
祝炎見狀也不再磨蹭,他清點好驢車上的東西,便跳上驢車,朝着隔壁鎮走去,在趕車的途中,祝炎和袁宵說了幾句玩笑話後,适才正色問着袁宵道:“袁宵你去鎮上是想買什麽東西嗎?”
“嗯……”袁宵遲疑了片刻,白淨的臉上有了幾分潮紅,他見祝炎正等着自己的回答,适才小聲說道:“咱們鎮上的屠戶家關了門,我想去隔壁鎮給你買些牛羊肉,給你包包子補身體。”
随着袁宵說完話,祝炎的臉色越來越暖,他唇角彎彎形成一抹好看的弧度,他用一只手牽着缰繩,騰出另一只手摟住袁宵的肩膀,附在袁宵耳邊輕聲說着,“為夫身體好着呢,你不用擔心,今天晚上我好好疼疼你。”
“……”袁宵此時臉色緋紅,不知是被祝炎嘴裏的熱氣吹的,還是被祝炎的小黃嗑臊的,他擡起頭嗔了一眼祝炎,随後點頭應道:“那我今天晚上好好哄哄咱家的樂安和樂寧,讓他倆在阿奶的房裏乖乖睡覺。”
“成,我和你一起哄他們。”祝炎揮舞着小皮鞭爽快的回答着。
樂安和樂寧因從打出生,就被祝老太太抱在身邊伺候着,于是這倆孩子平時都很少會找袁宵和祝炎,這也給了祝炎和袁宵兩人足夠的親熱時間。
有了動力的祝炎,趕起車來那速度比尋常快上許多,沒過多久他們兩個人就從隔壁鎮買回了些許牛羊肉,還給家裏的娃娃們捎帶了幾樣小玩具,兩個人這才滿足的一起離開。
可是就在祝炎和袁宵趕車經由袁家村的時候,他們發現袁家村的村民們正聚在村口,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論着什麽,祝炎本不想摻合的,但事發地點正是他們要經過的村口,如今村口更是被袁家村的村民堵得死死的,萬般無奈之下,祝炎和袁宵只好一起下了車。
“老伯,這裏發生什麽事了?方便的話給我們讓讓路?”祝炎随便找了一個之前收過豆子的白胡子老頭。
白胡子老頭在祝炎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這才從熱鬧中回過神來,他見叫自己的人是在他們村收過豆子的大財主祝炎,整個人熱情了許多,他對着祝炎眨眨眼,随即又指了指人群,小聲說道:“剛才村裏發生大事兒了,一戶人家的孩子為了生活,把親爹親娘扔在家裏不管了,如今還領着人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這親爹親娘就瘋了,你們倆只能再等等了,咱們村兒的裏正還在說和,應該一會兒就都散了。”
祝炎順着白胡子老頭的視線望去,發現被大家圍在人群中央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和袁宵許久未見的袁老栓和周彩鳳。
那袁老栓比以前還要消瘦,本來就不白的皮膚,映襯着自己那瘦骨嶙峋的身材,活像一株瀕臨消亡的老樹,如今他正不顧衆人的阻攔拿着拐杖毆打着已經趴在地上的周彩鳳,嘴裏吐露着肮髒難聽的話,“好你個賤人,你養的這兩個孩子有哪個是好的?大的是個哥兒,我留着他沒用,小的現在翅膀硬了,直接和我斷絕了父子關系,我就問你,你是不是故意的,養了這兩個孽障來膈應我!”
“當家的,這事兒怎麽能怪我,咱們家興一定是被逼無奈才會這樣做的,你別生氣,我過兩天去求他,那孩子耳根子軟,到時候想明白了,還是咱們的孩子。”周彩鳳身着粗布單衣,不顧形象的抱着頭在地上打着滾,用來躲避袁老栓的暴打。
在場的村民,更是在裏正的指揮下拉着袁老栓不要再毆打妻子,可是袁老栓天生就是個暴脾氣,他一旦發起火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此刻瘦似枯骨的身子,不斷迸發着力量,他拿着拐棍兒胡亂的輪着,本來還負責壓制他的村民們,生怕自己會因此受到誤傷,無奈只好退讓。
袁老栓趁着村民們慌亂的時候,再度拿起拐棍朝周彩鳳打去,那一拐棍直接紮在了周彩鳳的腿上,只聽周彩鳳嗷得一聲,疼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她溝壑縱橫的臉上有血有淚,活像一個剛從地獄裏爬回來的人。
周彩鳳低頭看着雪地上殷紅的滴滴血跡,腦子一晃回想起曾經家中院子裏的那一灘血,那時她把所有的恨全部施加在袁宵身上,同時她鬼使神差的認為,這一切都是袁宵的錯,她對袁宵越來越不好,甚至動手打他,不給他飯吃,那天袁宵額頭撞在了石桌的桌角上,流了一灘比自己還要多的血,她沒有心疼反而覺得痛快。
如今她頭上以及渾身各處的痛感,都在提醒着自己,那時她給了袁宵多少痛苦,自己又是多麽愚蠢的禍害自己的親生骨肉,她現在異常後悔。
她是個愚蠢的女人,一個死不足惜的女人,她這一輩子都想錯了,她以為是袁宵給的自己所有的痛苦,殊不知到頭來是自己在一味的給袁宵痛苦,她有罪!
孩子有什麽錯?錯的還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大人?
想明白一切的周彩鳳,在其他鄉親們的攙扶下,眼裏有着怒火似的看向現在仍然要拿拐杖打自己的袁老栓,她不再躲避袁老栓的怒罵和毆打,她直直的站在人群中,昂着頭怒視着袁老栓。
在袁老栓的拐棍再一次打在自己的腦袋時,她伸手抓住了那根拐棍,使出全身的力氣,把袁老栓甩到地上,她目光裏承載着源源不斷的恨意道:“袁老栓,一直以來我以為是袁宵不如你的心意,你才會往死你打我,我傻傻的以為這一切是袁宵的錯,如今家興不如你的意,你還來打我,你怪我不會生,有能耐你自己生啊,我周彩鳳就是糊塗,就是傻,因為你的錯,我幹了多少不是人的事,我後悔啊!後悔啊!哈哈哈。”
袁老栓因周彩鳳的狂笑,一時怔愣躺在了地上,他看着滿眼譏笑的周彩鳳,嘴裏念叨着,“這個女人怕是瘋了,她瘋了!”
“我沒瘋我只是剛剛醒過來,袁老栓我周彩鳳被你打了大半輩子,我每天在你身邊睡覺都不敢大喘氣,生怕我哪裏做錯再挨打,我被你打怕了,從而怨恨袁宵,你說我有多傻,孩子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和家人,他哪裏有錯,錯的是你啊,老東西!”周彩鳳撿起躺在地上的拐棍,照着袁老栓的腿打了一棒子,随後她眼神陰毒的看着正躺在地上的袁老栓,嗤笑道:“你就是一個渣子,活該你的孩子都離開你。”
“周彩鳳你是瘋了吧!”袁老栓被周彩鳳氣得從地上彈坐起來,他在其他人的幫助下,重新站起來,再一次撲向正嘲笑自己的周彩鳳,他眼睛圓瞪血絲盡顯的想要揪住周彩鳳的頭發,嘴裏語無倫次的嚷嚷着,“你個賤女人,你現在當着大家的面耍瘋,你就不怕回家老子打死你!”
“哎呀,老栓啊,你就別打女人了,你說人家彩鳳都跟了你多少年了,你這總打她,我們每回看了心裏都跟着不舒坦啊。”裏正實在受不了袁老栓的野蠻行徑,忍不住的上前勸說着袁老栓。
袁老栓平時還是很愛面子的,但如今周彩鳳和袁家興讓他丢了這麽大的人以後,他便不再糾結自己的臉面,他沒有正面回答裏正的話,而是冷笑着看向周彩鳳,“這俗話說得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袁老栓一輩子就這樣,我不可能改,有能耐就和我和離。”
“好,我與你和離。”許是周彩鳳受夠了袁老栓那副欠揍的臉孔,她在衆人的驚呼,以及袁老栓的驚訝注視下,再一次重複道:“我周彩鳳今日就當着大家和裏正的面與你和離。”
“你,你真的想好了?”袁老栓故作鎮定的瞧着周彩鳳,心裏砰砰砰的跳個不停,他怎麽也沒想到,任他欺壓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如今竟然有膽量,敢當着大家的面和自己和離,他以為周彩鳳忘了和離的後果,轉而冷笑着繼續提醒着,“周彩鳳你別忘了咱們這的規矩,女人主動找男人和離,是撈不着任何家當的,沒了我和這個家,你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你可想清楚了?”
“當然想清楚了,你現在除了那麽一間破宅子和一畝不長苗的破地,你還有啥?”周彩鳳擦幹了自己臉上的血跡和淚水,她笑得異常燦爛道:“自從你打了我第一巴掌起,你就拿這事兒吓唬我,這一吓就吓了我幾十年,如今我老了,也不在乎那些閑言碎語,也不會擔憂自己以後會過上什麽日子,就算我周彩鳳以後在大街上凍死餓死,我也要與你和離,我受夠你了,也不想等我死了以後去了地府還要伺候你,我什麽都不要,我淨身出戶。”
周彩鳳說着就一瘸一拐走向裏正,求裏正現場草拟了一份和離書,當場畫押并強行袁老栓畫押,她見袁老栓好似一座泥石像那樣久久不肯動作,她便在一旁譏笑道:“怎麽你是害怕了吧?”
“周彩鳳你欺人太甚!”袁老栓被氣得重重的喘了一口氣,緊接着吐了一口老血,徑自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周彩鳳則一臉的麻木,她走上前蹲在地上抓着袁老栓的手,在自己的和離書上按了手印,起身坦然走出了人群,在她看到人群中看熱鬧的袁宵和祝炎時,眼淚再一次泛濫成災,她不敢再去看袁宵,捂着嘴巴逃離了現場。
周彩鳳離開以後,裏正讓村民們幫忙把袁老栓架走,有嘴巴碎的村民,在一旁戲說道:“哎,這袁老栓也是可笑,好好的家人愣是都讓他得罪淨了,這以後他怕是要孤獨終老了。”
平時看不慣袁老栓的也跟着接起了話,“也是他活該,之前還和咱們說哥兒沒用,以後都要跟着其他男人過,如今倒是好,自己的大兒子做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像個小哥兒一樣長在人家,你們說這可笑不可笑?”
……
祝炎聽着大家你一眼我一語的,看向從一開始就沒有出聲的袁宵,他從側面觀察着袁宵精致的側臉,袁宵的側臉很柔和,沒有皺眉更沒有生氣,祝炎松了口氣的輕輕拉住袁宵微涼的手,柔聲說道:“袁宵,咱們回家?”
祝炎的話讓袁宵不再去看眼前的鬧劇,他轉過頭對着祝炎淺淺一笑,轉而點頭應道:“嗯,我們回家。”
不知不覺間,袁宵已經從仇恨中走了出來,如今眼前的一切,對于袁宵而言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祝炎的以後,他們老祝家一家人的以後。
路上祝炎不語,袁宵僅是靠在祝炎身上,望着遠處正在下落的冬日太陽,片刻過後他摟緊祝炎的手臂,平靜說道:“阿炎,謝謝你!”
祝炎握着缰繩的手頓了頓,臉上泛起了柔和的笑,他知道袁宵話裏的含義,也很開心袁宵能夠徹底走出來,他彎彎唇角,沒有立刻回答袁宵,而是側過頭吻了一下袁宵的額頭,聲音低沉而又溫柔,“再謝我,我就親你。”
“嘿嘿,那謝謝阿炎。”袁宵眼睛裏忽然閃爍着狡黠的笑意,他見祝炎真的又親了自己,便又笑着說着,“謝謝,阿炎。”
“讓你皮。”祝炎被袁宵挑逗的直接停下驢車,捧着袁宵的臉就吻了下去,夕陽西下他們兩個人的影子逐漸被陽光拉長,形成一道柔美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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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飛快,一眨眼五年過去了,老祝家的豆食坊越幹越火,就在遠處的皇都城都有了名聲,不少人慕名而來滿意而歸。
除了豆食坊,祝炎和田羅還合夥開了一家火鍋店,老祝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也越來越熱鬧。
這一天,袁宵生下了他和祝炎的第三個孩子,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再加上祝炎泉水的幫助,袁宵在生下這個小漢子的時候一點都沒費勁兒。
祝炎在袁宵身邊仔細照顧着袁宵,并時不時的和袁宵說着話,“袁宵,你看咱家三娃這小鼻子和你很像,臉盤兒卻和我一樣,他以後一定是個俊郎君。”
袁宵聽了沒忍住笑出了聲,“咱們的娃才多大,你就想的那麽多,不過這模樣一定是最好看的。”
“來來來,快讓我看看我的小曾孫。”祝老太太在打點好接生大夫以後,就和白珍進了屋,她看着正躺在火炕上陷入酣眠的小曾孫,整張臉都跟着柔和起來,她對着祝炎和袁宵說道:“不怪你倆說三娃好看,這模樣都繼承了你倆的優點,這長大了肯定招人稀罕,哎喲,這白胖白胖的可真好看啊!”
祝炎在一旁強忍着笑意,自家阿奶這隔代親的特點越來越鮮明,這年紀越大表現的越強烈,他給袁宵掖了掖被角,就聽到外面自家樂安和樂寧的聲音,他便對着袁宵和自家阿奶說道:“我去讓樂安帶着樂寧和歡歡去別處玩,免得擾了你們。”
“阿炎,阿奶去吧,我正好看看你鐵蛋堂哥家的歡歡小哥兒,歡歡剛才說要喝水,我着急看咱們的三娃就忘了。”雖然祝老太太年紀越來越大,卻因祝炎泉水的緣故,她和祝老頭子比同一年齡段的老頭老太太要年輕精神許多,如今更是走路生風的離開了。
在祝老太太離開後,白珍帶着祝春丫和孫玉竹來屋裏幫忙照顧袁宵和孩子,祝春丫在三年前就嫁給了隔壁張老爺子的兒子,張老爺子的兒子張全有以前在別的地方打鐵接活兒,在一次偶然回家的時候,撞見了祝春丫,這兩人就對上了眼兒,張全有打那以後就沒再離開。
大家走了以後,也就到了深夜,深夜祝炎伸出手臂讓袁宵枕着,他時不時摸着袁宵的臉頰,眼裏閃着柔和的光芒,聲音更是溫柔得讓人沉迷,“袁宵,感謝有你。”
袁宵聽了雙眼笑得猶如彎月,他用臉頰蹭着祝炎的手臂,沒有立刻回話,不知過了多久,他這才輕聲回應道:“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