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随着傅庭秋的輕笑,水榭內的暗色慢慢散去,光明重返,将傅庭秋面上的笑容照亮,也讓謝焉看清他眼中的真情實意。
謝焉:“少莊主可曾聽過一句話?”
傅庭秋眉梢一挑,目光中興味盎然。
謝焉嘆了口氣,湊在傅庭秋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傅庭秋皺了皺眉頭,目光中的興味散去不少:“樓主不信我?”
謝焉:“我與少莊主合作至今,自然明白少莊主的為人,此事并非信與不信的緣故。”
傅庭秋:“話已至此,還望樓主給我個準信兒。”
謝焉對上傅庭秋那雙執着的雙眸,話語在唇邊滾了滾,終究是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傅庭秋:“我已明了,樓主無需再說。”
觀謝焉似想拒絕卻舍不得的神态,傅庭秋便明白謝焉心中對他并非無情,應是情未到深處,否則也不會讓他輕易得逞,以謝焉的身手,他偷襲萬不可能成功。
傅庭秋:“我當樓主與我心意想通,兩情相悅。”
謝焉:“少莊主竟是如此霸道?”
傅庭秋驚奇道:“莫非樓主并不心悅于我?”
謝焉默然,這便是無聲默認的意思。
傅庭秋眸中含笑,将頭頂的荷葉取下,扣在謝焉的頭上:“我心甚歡,從未有過的歡喜,恨不得昭告天下,讓他們與我同喜同樂。”
謝焉伸手将荷葉取下,涼涼的看了他一眼:“莫要高興的太早。”
Advertisement
傅庭秋:“哎,我怎能不開心?能從冷酷無情的謝樓主心裏讨到點情愛,委實不易。”
謝焉:“……”
傅庭秋唇角是藏不住的笑意,笑彎的眉眼間皆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将他本便不俗的容貌點綴的越發美如冠玉。
謝焉于內心深處深深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逃不過上天的安排。
罷了,他心已動搖,那原本嚴絲合縫的外殼硬是被傅庭秋鑿開一條縫,将自身斑駁不清的身影,緩緩地,慢慢的,塞到了他的心裏,這讓他該如何拒絕?
傅庭秋自認為與謝焉的關系逐漸明朗,令人歡喜,不由得多飲了幾碗酸梅湯。
在傅庭秋為自己取得極大進步欣喜時,離萬秋山莊上千裏的玉衡城江家遠沒有這般輕松。
江穹脊背挺直似雕像的跪在祠堂內,他神情冷漠,目光微垂的看向蒲團前的長劍,沉默在祠堂內蔓延開,偶有蠟燭爆響,也無法引起他的注視。
忽有一位面色蒼老、胡子花白,身着靛藍衣衫的老者,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老者走到江穹身側,擠眉調侃道:“小老兒來看看抵死不肯娶妻的頑固孫子。”
江穹眼皮子都未曾擡起,依舊注視着那把劍,像是未曾聽見有人說話。
老者似早已習慣江穹的性子,得不到回應,也不勉強,又道:“身為江家兒郎,怎能不娶妻?再者,你父親給你挑的那家姑娘,與江家門當戶對,若是兩家能修的秦晉之好,無疑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江穹在老者提到門當戶對時,便擡了擡眼睑,此時冷着臉望着老者:“在祖父眼裏,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便能讓江家重新在修真界站穩腳跟?”
江老爺子垂眼一笑:“我自是不這般認為的,但你父親對此事十分看重,他認為江家重出世迫在眉睫。”
江穹:“我并未有娶妻的念頭,若是父親強求,那我便依了他,但那女子進門後,我一概不理,置之不問,不知祖父意下如何。”
江老爺子眨眨眼,望着江穹若有所思,半晌江老爺子忽道:“穹兒是否有意中人?”
江穹想也不想道:“沒有。”
江老爺子自是不信的,他猜測道:“你如此不願,當真不是心有意中人?我依稀記得,先前祁家小少爺與你甚是交好,你對他百般照顧,雖祁家如今遷離玉衡城,但你與祁小少爺的聯系未曾斷過,莫非……”
江穹斬釘截鐵的否定道:“與他無關,祖父,我只是不想耽誤那女子一生。”
江老爺子可有可無的點點頭:“那祖父懂了,你是想靠自己,讓江家重回界內,但你可知,江家如不能尋得強有力的幫手,将在劫難逃。”
江穹吃驚道:“為何?”
事到如今,江老爺子也不打算再瞞着江穹:“八神殿殿主蕭雲生,欲親臨江家,取走驚鴻劍,此事還是你告知我的,但你不知的是,扶桑門也有意奪取驚鴻劍。若是我所料确切的話,江家将會面臨扶桑門與八神殿的兩面包抄。”
江穹:“扶桑門為何要驚鴻劍?”
江老爺子:“尚不得知,恐怕與八神殿脫不開幹系。那兩派本便是針對相對,如今八神殿想得到驚鴻劍已不是什麽秘密,扶桑門為給八神殿添堵,搶占先機的奪走驚鴻劍,也不無可能。”
江穹:“若蕭雲生不是驚鴻劍的有緣之人,即便是拿到劍,也無濟于事。”
江老爺子嘆氣:“驚鴻劍曾将八神殿奉為神明的百鳳蠱斬于劍下,蕭雲生取劍許是為了弄明白此劍為何克蠱吧。”
江穹面色凝重,低聲道:“尋常劍殺不死八神殿的蠱蟲?”
江老爺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将我說過的話忘完了?八神殿的蠱蟲怎會是尋常玩意,若是蠱蟲被輕而易舉的殺死,那八神殿萬不可能與扶桑門鬥了上百年,依然屹立不倒。”
江穹:“祖父,若是我有法子解除江家此次危機,是否便不用娶親了?”
江老爺子稱奇道絕:“難不成你這趟出門,當真結交了些有本事的朋友不成?”
江穹難得賣了次關子:“祖父先應下我。”
江老爺子見他委實不想娶親,也不太願意勉強他,追根究底這是江家的事,不該由江穹一個人抗着重擔,他目光柔和,暗含放縱道:“也罷,祖父便再容你胡鬧一次。但咱祖父倆有言在先,若是驚鴻劍被蕭雲生奪走,将由你追回,你可答應?”
江穹寒冰似的面容上,露出星點笑意,沉聲道:“是,但我争取令他此次取劍不成。”
江老爺子面上不顯,心裏卻不抱希望,他道:“你也不必在此跪着了,去給你的朋友送信吧,讓祖父看看你結交了什麽人。”
江穹拿劍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回頭看着江老爺子:“若是父親問起來。”
江老爺子趕人似的擺手:“有我替你擋着,你只管走罷。”
江穹這才放心的走了。
待江穹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躲在祠堂那側的江珀方才偷偷摸摸的走出來。
江老爺子站在祠堂門前,瞧見他的這番做派,忍不住呵斥道:“刀子嘴豆腐心,想讓自己兒子開口服個軟,還讓老子親自出面,你這個爹做的,真是丢臉極至極。身為你老子,格外的嫌棄。”
江珀無所謂,分明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走近江老爺子,誠然道:“我若是不請父親出面,那小子能将祠堂的蒲團跪穿,也不與我開口訴苦。”
江老爺子冷哼一聲:“不過是花靈門門主曾有恩于你,你才願意結這門親。難道你沒想過,為何在修真界如今占有一席之地的花靈門,會主動找上你結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再如此,我便罰你跪祠堂。”
江珀哭笑不得:“父親不能因我讓江穹跪了祠堂,便伺機報複,那花靈門如今的地位,确實與江家門當戶對,是個不錯的姻緣,薛家姑娘我也曾見過,品行樣貌皆不錯,是個好姑娘。”
江老爺子:“是個好姑娘,我孫子不喜歡也沒法子,牛不喝水強按頭,是你這個做父親該做的事嗎?”
江珀連連點頭認錯:“是是是,父親教訓的是,兒子正是意識到錯誤,便立刻請父親救場。”
江老爺子望向長廊盡頭,疑惑不解道:“江穹會請誰來相助?”
江珀跟着望向長廊盡頭,聽見江老爺子的自言自語,他在心中念叨:若是江穹沒與你說,那更不可能與我說了。
誰讓江穹與他不親近呢,江珀心裏苦,沒法說,兒子自幼便與江老爺子更親近,反而将他這個做爹的丢在一旁,弄得他像個便宜爹。
江穹離開祠堂,手腳麻利的寫信向傅庭秋與謝焉求助,他将傅庭秋那日的話記得頗為清楚,是以當江老爺子說到八神殿與扶桑門将來江家時,腦海中跳出來的第一求助人選便是傅庭秋。
不管怎麽說,以傅庭秋與謝焉的為人,既然答應的事,必定會辦到。
在傅庭秋與謝焉來之前,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待事情完成,方才有能力與八神殿、扶桑門竭力一戰。
江穹在為江家即将遭到的危機做應對,這廂蠢蠢欲動的扶桑門,找上了花靈門。
花靈門近幾年的崛起勢如破竹,大有問鼎界內第一門派的意思,只因花靈門門主無意間得到一本煉丹秘籍,門主将信将疑的試了一番,如獲珍寶。
随着丹藥的名聲大噪,花靈門自然而然的從小門派中脫穎而出,如今越發如日中天。
扶桑門找上花靈門,其一是尋求合作,其二是來求藥的。
藹雪山一行,白獨歸不敵謝焉,慘遭廢去一身修為,不知謝焉使了什麽法子,任憑白長醉使盡渾身解數,也未能将白獨歸的修為救回一星半點,四處打聽,尋到花靈門。
聽聞扶桑門門主親來拜訪,薛門主不敢貿然得罪,連忙親自出門迎接。
薛門主笑容滿面,畢恭畢敬:“不知白門主駕到,相迎晚了兩步,還請白門主見諒。”
白長醉難得擺出和煦姿态,不在意道:“薛門主嚴重了,我并非貴客,有幸得薛門主親臨,是白某三生有幸。”
薛門主心下嘀咕,面上笑意盈盈:“白門主自謙了,裏面請。”
白長醉笑容可親,态度親和,随着薛門主一道朝廳內走。
待白長醉坐下,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四名黑衣人,有兩名守在廳外,剩餘兩名立于他身後,蒙着臉,露出一雙無喜無悲的眸子,看得人心裏不由得發緊。
薛門主見茶已送上,白長醉還不開口,只好自找話說:“白門主喝茶,今年新得的好茶,味道極好。”
白長醉将茶盞端起,掀開茶蓋嗅了嗅,面上一笑,稱贊道:“好茶。”
薛門主提着的心并未因這句話而放下,他反而更緊張了,低頭抿茶,等着白長醉發話。
白長醉笑容漸漸散去,唉聲嘆氣的将茶蓋蓋上,似有煩心事。
薛門主的呼吸跟被人掐住似的,他不禁擡眼,與白長醉暗含波濤的目光對上,心頭一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