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傅庭秋沒想到在寒江鎮與江穹道別說的話,會派上用場。
他将書信看了遍,遞給身側的謝焉,對不停擦汗的傅來道:“我爹還沒回來?”
傅來:“未曾,紳叔已前去接老爺。”
傅庭秋收劍:“等不到我爹回來了。前幾日得到消息,扶桑門已有動作,怕是與江穹說的事脫不開關系。”
傅來跟在傅庭秋身後,頻頻忌憚的望向謝焉,他暗含深意道:“少莊主,你一人前去,未必過于危險。”
傅庭秋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樓主與我一道。江穹既給我寫信,那定也給樓主來信,不過,那信恐怕發去破軍城,到不了樓主手中。”
謝焉與傅庭秋并肩而行,餘光冷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傅庭秋發覺,擡頭沖謝焉露了個笑。
二人間親密無間的來往敲響傅來心中的警鐘,直覺他家少莊主與謝焉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在他不知情的時候。
傅來跟在二人身後,心有憋屈說不出,他眼睜睜的看着傅庭秋與謝焉同進同出,判若一人。
謝焉将前往玉衡城一事,告知林老,讓他自行離去,怎麽說林老也是個元嬰期修為之人,無需有人伴着,交代完,傅庭秋跟謝焉快馬加鞭前往玉衡城。
玉衡城依山建造,三面環水,出入城皆有吊橋,夜幕降臨時,自有守衛将吊橋收起,封鎖城門,不再讓人出入,城內近來守衛增加許多,入夜後還有護衛隊不分晝夜的巡夜,似頗注重百姓安危。
但被保護的百姓,心中隐有危機拂之不去,似陰霾,未得陽光,不見晴朗。
江家百年前曾是號令江湖的一代大家,如今雖落魄,卻依舊不失大家風範,江宅立于鬧市之中,占地數萬畝,極盡大雅,門口兩尊石獅子,似是活物,雙目圓瞪,仿佛能将世間污穢之物盡數清淨。
江穹打開房門,瞧見站在門口的江老爺子,眼皮子一跳,不祥預感驟發。
江老爺子看也不看他,低聲嘆道:“塞外傳來消息,八神殿殿主攜四大護法,動身前往中原,觀其模樣,是要來江家取走驚鴻劍。穹兒,你可做好應戰的準備?”
Advertisement
江穹面色一肅:“他來,我讓他有來無回。”
江老爺子轉身,欣慰滿滿:“你有此等志向是好的,恐怕你不是蕭雲生的對手,他養蠱數十載,怎會輕易栽在你手中?況且,他手下還有四大護法,暗中精英無數。”
江穹噤聲片刻,輕聲道:“無論如何,我都願與他一戰。”
江老爺子:“用過早飯,你便去城外驕陽亭等傅少莊主罷。”
江穹面上欣喜一閃而過:“他果真來了?”
江老爺子挑眉:“傅莊主親函已到我手中,算算時日,應是今日到,與他同行的還有知南樓三樓主謝焉。”
江穹露了絲笑意:“祖父不是問我交的朋友是何人嗎?便是這傅少莊主與謝樓主。”
少年還青澀的面容上有些許驕傲神色,唇角微勾,神采飛揚,端的是風流少年郎的模樣。
江老爺子目光隐有哀痛閃過,他垂眼再擡眼,那絲哀痛消失無蹤:“你能與他二人成為朋友,甚好。”
江穹随着江老爺子去往前廳用飯,路上江老爺子不斷交代江穹,與傅庭秋此類人交好時,需多多注意,又該如何與謝焉交好,諸多事宜,盡數說道,聽的江穹疑惑不解。
尋常時候,江老爺子斷不會告知他這些事,今日是怎麽了?
江老爺子見江穹面有疑惑,便停住不言,轉而說起祁小少爺,江穹面色一松,與江老爺子說了幾句。
這便到了前廳,令江穹意外的是,往日裏不常與他一道用飯的江珀,居然也在。
瞧見他進來,面上存有尴尬,更多的是躍躍欲試,目光遙遙的看向他,張口想說話,卻不知為何又閉上了。
江穹對江老爺子父子兩的奇怪動作,心生疑惑,奈何兩位扮豬吃老虎的老江湖,硬是沒讓他看出半分不對,三代同堂的用罷早飯。
待江穹臨出門時,江珀喊住了他。
江珀将從庫房取出的劍遞過去:“你劍法早有所成,是時候用臨淵,先前你獨去藹雪山時,我便有意将此劍交于你,諸多考慮最終未能給,今日,便給你罷。”
江穹的目光在江珀與江老爺子間來回看,他皺眉道:“你們有事瞞着我。”
江老爺子輕哼一聲:“你這個做爹的,還沒兒子精明,騙兒子都騙不過,真真丢了做老子的臉。”
江珀滿臉尴尬,将臨淵劍放到江穹面前,小聲道:“接着,為父想給兒子些許好處,還要讨好谄媚,委實有些丢臉。”
江穹未得到答案,不肯接劍。
江老爺子哼笑道:“傅莊主來信明言,傅少莊主帶了把好劍前來,在信上将那把劍吹的世間少有,無與倫比,你爹起了攀比心思,非要你用臨淵劍,讓傅少莊主開開眼界。”
江穹詢問的目光落在江珀面上。
江珀抹了把臉,似有難色,他沒好氣道:“誰都知萬秋山莊乃是鑄劍世家,我江家乃是藏劍世家,我便不信他鑄造的劍,能比得上臨淵。”
江穹将劍接過,擡眼看向江老爺子:“祖父多大年紀,竟也跟着胡鬧。”
江老爺子笑罵:“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想要臨淵劍多少時日,當我不知?去罷,莫讓傅少莊主見不到人。”
江穹将臨淵劍看了個仔細,心下愉悅,點頭稱是,轉身帶着臨淵劍,腳步輕快的離開江宅。
此時豔陽高照,日頭漸烈,放眼整片江宅生機勃勃,孕育幾代世人,似将流芳千古,世代流傳。
江穹踏出江宅幾步遠後,鬼使神差的回頭望去,只見江家古樸的門匾牢牢的挂在門頭上,兩尊石獅子精神抖擻,四處皆透着朝氣蓬勃,頗有氣運。
江穹硬壓下心頭的躁動,将那絲不祥的征兆盡數抹去,朝着城外駕馬而去。
玉衡城外,驕陽亭。
江穹雖年少,但容貌驚人,氣度不凡,一身華服彰顯世家公子身份,令來往不少女子頻頻看向他,含羞帶怯,流連忘返。
江穹視而不見,懷抱臨淵劍,目不轉睛的望向官路,期盼着傅庭秋早些出現。
傅庭秋并未出現,倒是出現一位令江穹不勝其煩的人。
婳祎得到扶桑門要來江家奪劍的消息,一路不曾停歇的趕來,在江家附近尋覓良久,終得江穹出門,尾随至驕陽亭。
婳祎看江穹的模樣,猜想他是在等人,至于在等誰,婳祎無法得知。
她沒有更為合适的機會接近江穹,唯有此時,尚且算的良機。
婳祎身姿婀娜,行走間似步步生蓮,笑容燦若桃花,望向江穹的目光柔情似水,濃情蜜語皆在其中,走進驕陽亭時,目光中更有勢在必得。
江穹只看了婳祎一眼,便毫無表情的收回目光,繼而看向官路。
婳祎內心失落泛濫,面上不顯分毫,她盈盈的俯身,柔聲道:“江公子,婳祎這廂有禮。”
江穹看也不看她,只冷聲的輕輕嗯了一聲。
婳祎:“婳祎與江公子當真有緣,在此處竟能相遇。”
江穹一言不發,保持緘默。
婳祎再道:“江公子,婳祎雖出生合歡派,但對事待人皆出自誠心,公子果真看不見婳祎這顆真心?”
江穹冷眼看她:“婳祎姑娘,我早已說得清楚,我對姑娘并未有何等情意,更不曾有過想法,還請姑娘不要再做糾纏,貴派如何亦不是我所能批判的。”
婳祎難得聽江穹說如此多話,但這話說出來委實傷人心的緊,婳祎眉頭微鎖,楚楚可憐:“公子,婳祎對你一往情深,哪怕做個無名無分的暖床丫頭,也是願意的。”
江穹單刀直入:“我非好色也非多情之人,做不出姑娘說的這等事,另外,請姑娘自重,貴派若是知曉派中聖女這般追着人,恐怕無顏面對江湖中人。”
婳祎面色青白交錯,頃刻間難看至極:“江公子,婳祎好生勸說,竟惹得公子怨怼相待,罷了,我便将真相告知你。”
江穹:“不必了。姑娘還是多看待看待貴派吧。”
婳祎氣極反笑,嬌笑連連,卻有幾分惡意:“江公子,江家的驚鴻劍曾名揚萬裏,更令八神殿聞風喪膽,可惜如今躺在劍冢裏如死物,即便這般,還是引得八神殿觊觎,不知江家如今可好?”
江穹面色驟冷,語氣低沉:“與你何幹?”
婳祎面色有幾分怨毒,笑道:“與我無關,難道還與公子無關?我只道今日蕭雲生便會到玉衡城,為何江公子會出門?”
江穹臉色驟變,想起江老爺子與江珀的反常,心頭拂過陣陣冷意,事已至此,他哪還有不明白的?
婳祎觀江穹極為不好看的面色,深感揚眉吐氣:“江公子,如若江家沒了,你可便成了江家唯有的獨苗,真真是叫人可憐見的。”
江穹暗自咬牙,不肯相信婳祎的話。
婳祎淡笑一聲,反而不再說了,由得江穹胡思亂想。
此時官路遠處,有一人駕馬騰飛而來,那人容貌俊美,面色肅然,握着馬缰的手中還握着一把劍,另只手握馬鞭輕揚,一身青衣與白色禪衣飄然飛舞,端的是飒飒風姿,風華月貌。
傅庭秋一眼便瞧見驕陽亭內的江穹,再看見婳祎時,笑意蓬發。
想必婳祎極為煩他,每每有與江穹相處的機會,都被他破壞,換做他是婳祎,定也煩。
傅庭秋翻身下馬,走進驕陽亭,打破江穹與婳祎的沉默以對。
傅庭秋:“婳祎姑娘,又見面了。”
婳祎笑容輕快:“傅少莊主有禮。”
傅庭秋:“姑娘何時與江穹關系這般好?相約在此處等我。”
婳祎笑道:“傅少莊主說笑了,婳祎偶遇江公子,多說上幾句話罷了。”
傅庭秋揚起笑容,笑意不達眼底:“姑娘想看江家的笑話?姑娘以為,我會不知道扶桑門與八神殿打的什麽主意嗎?”
婳祎笑的頗為悠然:“傅少莊主不必在我面前處處警告,此事我合歡派并不參與其中,來江家奪劍一事,純屬扶桑門與八神殿兩派的事,據我所知,暫無中原門派伸出毒手。”
傅庭秋長眉一挑,唇角微陷,哂然道:“姑娘又說假話,你與花靈門薛姑娘同住一家客棧,怎會不知她與白長醉走的極親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