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穹拉了把祁棠舟,冷聲道:“蕭殿主有什麽沖着我來,與他無關。”

蕭雲生陰氣森森道:“如若不是他,驚鴻劍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你讓我如何放過他?江穹,你以為有他在,我便會放過你?今日算你走運,咱們走着瞧。”

言罷不再看其他人,短笛放在唇邊,片刻後一只大雕從遠處飛馳而來,靠近江家時,大雕身形一降,蕭雲生伸出手,抓住雕爪,頃刻間騰雲駕霧,悠然遠去。

随着蕭雲生的離去,被他召喚來的蠱蟲,也在頃刻間退個幹淨,似一切都未發生過。

江穹低聲呵斥:“你怎麽真将名字告知他?若是他報複你,該如何是好?”

祁棠舟無畏無懼:“他若是敢來,我便做足萬全準備,讓他生生世世離不開中原,哪兒都去不了。”

江穹:“他是八神殿殿主,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

祁棠舟:“我知道,你不要擔心,我有法子對付他。”

江穹無言,藹雪山一行後,讓他意識到修真界并非他臆想中的那般簡單,遂收斂性子,沉穩做人。可祁棠舟與他格外不同。

祁棠舟在搖光城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走到哪裏,都是剛勇果斷,小小年紀渾身是膽。

今日來江家救急,遇見蕭雲生,大概是他熱血上頭,不知天高地厚。

祁棠舟見江穹滿面愁容,反倒過來安慰他:“放心,我真的有法子對付他,不是騙你的。”

江穹自覺說不通祁棠舟,從屋頂跳下去,走到江老爺子與江珀身側:“祖父與父親可還好?”

江珀被震出內傷,恐怕要修身養性一段時日,江老爺子傷勢嚴重,受下蕭雲生的一掌,體內還被蕭雲生種了蠱,此時江老爺子面色蒼白,不時咳嗽,鮮血內混着肉塊,大有命不久矣的前兆。

傅庭秋與謝焉走過來,見狀不由得面面相觑。

江穹眼眶微紅,低聲哽咽道:“祖父,你會沒事的。”

江老爺子低聲嘆了口氣:“祖父老了,活到今日只為親眼看着你長大,如今你是個大人,又這般有出息,祖父放心,更何況還有你父親看着你,祖父沒什麽不舍的。”

江穹搖頭:“我還不夠穩重,是我不好,我沒能獨當一面,護江家周全,若是我先前答應與薛姑娘成親,江家便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祖父也不會因我受傷。”

江老爺子拉住江穹的手,拍拍道:“你做的已經很好,你是不是忘了祖父的話?江家永不會犧牲子孫的一生來博取利益,江穹,你以後會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要為已經發生的事情自顧自憐。”

江穹點頭:“祖父,我記下了。”

江老爺子看向默默流淚的江珀:“江家徹底交給你了,我等着見你娘親,已等了幾十年,如今,總算能如願。”

江珀:“父親。”

江老爺子茍着一口氣,目光渙散的望向被祁棠舟提在手中的驚鴻:“棠舟,驚鴻劍與你有緣,務必善待它。”

祁棠舟板着小臉,沉聲應下:“是,棠舟謹遵江爺爺教誨。”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江老爺子的目光緩緩望向湛藍的天空,今日天氣大好,萬裏無雲,藍的似那天他初見江珀母親身穿的那身衣衫,嬌俏可人,靈動美麗。

江老爺子握着江穹的手,陡然一松,眼皮一蓋,人已逝去。

江穹麻木的看着江老爺子安睡的容顏,不發一言。

傅庭秋與謝焉此時也知保持緘默,是對江穹最好的寬慰。

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空,忽然間烏雲驟起,聚攏成堆,電閃雷鳴,不消片刻,大雨嘩啦啦的傾盆而下,似也在為江老爺子的逝去扼腕不已。

雨越下越大,謝焉招來藏于暗處的人,低聲交代一番。那人點頭離去。

江穹與江珀合力将江老爺子擡到主院內,尚且存活的江家下人跪成一團,江珀有氣無力道:“來人,給老爺子換身衣服。”

江穹呆呆的看着江老爺子,似丢了魂。

江珀見狀,嘆了口氣。

傅庭秋與謝焉站在長廊下,望着雨水似小溪般順勢而下,頃刻間地面泥濘,積水成災。

傅庭秋:“江家遭此難,江穹怕是不好。”

謝焉:“他不會。”

傅庭秋:“說到底江老爺子因蕭雲生而死,以江穹的性子,不可能不報仇。”

謝焉:“即便是要報仇,也不會在一時,他身邊還有個祁棠舟。”

傅庭秋輕聲道:“富可敵國的祁家,祁棠舟願意照顧江家,并不代表祁家願意。他還只是個少年,做不得祁家的主。”

謝焉目光順着雨水游走,看着雨水漸漸将地面小草吞噬,此時小草嫩弱,無法與天災抗衡,待到陽光初放,小草必嶄露頭角,迎難之上。

他緩緩道:“祁棠舟,不是一般的少年。”

傅庭秋側目而視:“你很是看好他。”

謝焉轉眼與他對視:“能将驚鴻劍拔出,使的出神入化的人,怎會是尋常少年?”

傅庭秋輕啧了一聲:“江山代有才人出。”

謝焉:“江老爺子喪事之後,你我該前往塞外。蕭雲生今日走的過快,我還未來得及與他算賬。”

傅庭秋:“他今日是單槍匹馬來的?”

謝焉搖頭:“他藏于暗處的四大護法與精英,被我帶來的人盯死,不敢輕易動彈,再者,蕭雲生自視過高,不将祁棠舟與江穹兩個毛孩子放在眼裏,并未想過動用他們。”

傅庭秋:“我與白長醉交手時,發覺他修為大不如從前。”

謝焉沉吟片刻,沉聲道:“白獨歸不像活人,應是白長醉用了某種法子,将自身修為渡給白獨歸,我的箭對他似無用。”

傅庭秋回想起白獨歸的模樣,心頭一陣涼意:“他修為盡毀,身受重傷,活下去對他而言,也生不如死。”

謝焉沉默,白獨歸如今的下場,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日在藹雪山上,白獨歸處處相逼,招招狠毒,不惜以命相搏,只為從他手中奪走知南令。為了保令,也為以絕後患,他才将白獨歸廢去修為。

誰知,這竟成了白獨歸的催命符。

傅庭秋再次開口,多了幾分揶揄:“我與江穹在客棧,遭到薛靈汐的圍堵,與她交手前,我曾被她指着鼻子大罵一場。”

謝焉挑眉,扭頭看他,不知他此時說起,是何意思。

傅庭秋眉眼間皆是笑意,微微湊近謝焉:“樓主可否為我解釋解釋,薛靈汐質問你是否心儀我時,你為何不明言?”

謝焉微擡下颚,目不轉睛的盯着傅庭秋的唇瓣:“哦?”

傅庭秋:“她道,我搶她法寶,又搶她男人,我有心反駁,奈何皆是事實,只好捏着鼻子承擔下來,可我被她罵的委實別不過臉,樓主不補償補償我?”

謝焉微不可聞道:“你想要什麽補償?”

傅庭秋目光微轉,停留在謝焉的喉嚨上:“樓主,今夜與我一道睡吧?”

謝焉垂眸,神色不悲不喜,似在無聲應承。

傅庭秋:“樓主應下了?”

謝焉:“你若是孤枕難眠,我看着你入睡。”

傅庭秋失笑:“樓主啊,你莫非在害羞?”

謝焉低聲:“嗯。”

傅庭秋:“……”

傅庭秋與謝焉的客房還是祁棠舟安排的,眼下也只有他還有心力做這些事。

祁棠舟對傅庭秋甚為好奇,路上頻頻看向他,惹得傅庭秋忍不住摸摸臉,懷疑自己是否在跟白長醉交手時,劃破了臉。

傅庭秋:“祁公子這般看我,是我面目可憎,不堪入目?”

祁棠舟連連擺手,爽朗道:“我就是看你長得好看。”

傅庭秋笑了,他挑着眼角似有些調侃道:“祁公子想知道為何我與江公子成為好友?”

祁棠舟摸摸鼻尖,痛快承認:“我與江穹自幼青梅竹馬,從未見過他有其他朋友,今日見到你與謝樓主,不免多了些好奇之心,還請二位見諒。”

傅庭秋:“祁公子客氣,江公子真性情,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

祁棠舟後退兩步,望着面色冷凝的謝焉:“謝樓主也這般認為?”

謝焉只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那抹眼神讓祁棠舟腳步一頓。

傅庭秋含笑:“祁公子怎會在此?”

祁棠舟心裏嘀咕,謝焉傳言說的一般不善言辭,不好接近。倒是這萬秋山莊的傅庭秋,與傳聞無疑,溫潤如玉,毫無架子。

祁棠舟三步并作兩步,跟傅庭秋走在一起,他道:“我與江穹一直有書信來往,那時我等了許久,都未曾有回信,又等不及讓人調查江家發生何事,只好自己親自來一遭,誰知遇上這事。”

傅庭秋聽祁棠舟跟篩子倒豆似的,噼裏啪啦說了一通,他道:“祁公子很是看重江穹。”

祁棠舟點頭,幹脆道:“我很喜歡他。”

話說到此,他又悵然道:“我寫信告知他,他竟讓我不要胡思亂想,還說,我對他的喜歡便如同那昙花,一開便沒。”

傅庭秋忍不住笑道:“他許是一時難以接受。”

祁棠舟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此次事情過後,我都要将他帶回祁家,八神殿已惦記上他,我不能讓他冒險,如今驚鴻劍在我手裏,蕭雲生想找麻煩,該找我。讓江穹跟着我,意義更大些。”

傅庭秋:“祁公子所言極是。”

祁棠舟再次嘆了口氣:“我說的順暢無比,等我找到江穹說時,定會被他幾句話撅回來,光是想想,我就好生氣。”

這等小少爺的脾氣,看的傅庭秋不禁發笑,說祁棠舟是個混世魔王,當真一點沒冤枉他,別人對八神殿退避三舍,他卻巴不得将八神殿惹在身邊,天天鞭撻着。

真不知道祁棠舟怎麽想的。

祁棠舟将他們送到客房,便馬不停蹄的去找江穹,臨走前嘴裏念叨着要說服江穹跟他走雲雲。

傅庭秋目送祁棠舟走遠,回頭對謝焉道:“祁棠舟膽大包天。”

謝焉随之收回目光,看向他:“你未曾在他身上看見些熟悉的影子?”

傅庭秋挑眉,笑着不答話。

謝焉自顧自道:“像你。”

傅庭秋撐開扇子,悠悠扇着:“我可沒他這般莽撞。”

謝焉扯唇不語,心道:你說沒有那便沒有吧,年少輕狂時的過往,已随歲月大河一去不複返,無從得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