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雨下起來噼裏啪啦的沒完沒了,濕氣急不可耐的朝着人身上撲來,惹得人心中也跟着泛潮,潮濕感揮之不去。

傅庭秋嘴上說着邀請謝焉一道睡,臨近夜晚時,依舊與謝焉揮手道別,回到房中。

脫去衣衫,他借着油燈,擡肩細看被白長醉拍中的地方。

不知白長醉練的是何武功,被拍中的地方不紅不腫,看不出絲毫異樣,只有傅庭秋自己知道,他一動肩膀,便有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傅庭秋伸手在左肩上緩緩摸索,并未有他猜想的暗器。

他将衣衫攏好,系好衣帶,披上外衫,站在窗前望着被大雨沖涮擡不起頭的殘花,今日薛靈汐的話似言猶在耳,那副恨不能将他挫骨揚灰的恨意,讓傅庭秋驚訝。

薛靈汐揚言他不了解謝焉,更未曾想了解過,與謝焉在一起只為知南令,是有目的的圖謀不軌。

若是換做數月前,或許傅庭秋會有一絲做賊心虛的不安感,可事到如今,他對謝焉的感情越發的不可控制,讓他忍不住撇開之前做過的假想。

更是将先前對謝焉不純粹的動機粉碎,他只想一心一意的與謝焉好,至于找回知南令,一道尋撥雲劍的事,他看的則更開。

相信那時候,謝焉連人同心都被他打上烙印,區區一把撥雲劍,哪怕謝焉想要,只要謝焉對他抱以同樣的真心,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給。

既然如此,他為何總有種不踏實的危機感?

傅庭秋失神的凝視着那被沖擊的逐漸失去顏色的花朵,陷入苦思冥想。

傅庭秋未入睡,隔壁的謝焉亦然。

他與白獨歸七人對抗時,縱然武功高強,修為深厚,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那七人并非草包,他受了些內傷,因感覺傷勢不算嚴重,便沒有告訴傅庭秋。

再者,謝焉本便沒有将自身傷疤告知他人的習慣。

謝焉盤腿坐在床上療傷,閉上眼睛時,屋內外方圓幾裏的動靜盡收心裏,怔神間神游太虛,元嬰出竅,這乃是他初次嘗試,感覺不壞。

謝焉‘看見’祁棠舟默默無言的陪着江穹,一道跪在江老爺子的靈柩前,江穹蒼白呆滞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倒是一旁跪着的祁棠舟,有心同他說話,瞧見他這模樣,只好閉嘴陪着。

謝焉‘看見’江家家仆忙來忙去,将被毀掉的江宅,努力恢複原樣。

江珀時不時的咳嗽幾聲,在旁邊指揮着,偶爾叮囑家仆要小心,下着大雨的天,哪怕是在炎熱的夏季,稍有不慎,染上風寒也是遭罪。

将江宅前後‘看’了一圈,謝焉将神識收回,放在隔壁傅庭秋身上。

這一看,便見傅庭秋安靜的伏在案臺前,手執狼毫,潇灑揮墨,他為之一頓,只因他‘看見’傅庭秋面前的宣紙上,所畫的東西——一個冷面俊朗的男子。

宣紙極長,幾乎占滿整個案臺,傅庭秋立于案臺中央,此時許是遇見下筆為難處,手中毛筆抵在下颚處,皺眉望着面前需要點睛的畫。

謝焉心神一動,已然越過傅庭秋,将他為難處的畫看個一清二楚。

那是副桃花樹下二人交疊糾纏的畫,滿枝頭盛開的桃花,不停的随風飄落,地上、空中皆是,樹下一位身着寶藍色衣衫的冷峻男子,被一身着白色與鵝黃衣衫的男子壓在身下,二人姿态暧昧,臉面相貼,不難看出是在做何事。

那鵝黃衣衫的男子,一只手按在身下人的肩頭,另只手看模樣是在身下人的腰間衣衫內,明明是極為不雅的姿态,在謝焉看來,卻有幾分逗弄的味道。

此畫大部分的顏色已上,只剩下畫中二人的面孔,蒼白無力,若是能在唇上點抹紅色,不失為一幅好畫,若是畫中人不是他的話。

謝焉餘光掃過宣紙的那端,映入眼簾的皆是他,各式各樣,似喜怒哀樂皆有。

傅庭秋的丹青如此出色,他竟不知。

在謝焉怔神時,傅庭秋似想通此處,擡筆沾墨,緩緩在桃花樹下二人的臉上,精雕細磨,仔細描繪。

謝焉立于一旁,靜心等候。

不一會兒,二人相視而笑,躍然于紙上,不用人明言,也能看出這二人情深似海。

傅庭秋松了口氣,将筆放下,心滿意足的看着畫,他與謝焉雖未到這一步,但這并不妨礙他作畫,有些事情單是想想,便已覺得很滿足。

傅庭秋再次走到窗戶邊,擡手将被敲打的擡不起頭的花,緩緩擡起,扯過一旁的芭蕉葉勉強蓋住,松開手,那朵花便焉着花瓣,搖搖晃晃,似在向他道謝。

傅庭秋眉目舒展,唇角有絲笑容,萬秋山莊如今繁榮鼎盛,但百年世家有哪個能屹立不倒?眼前的江家便是前車之鑒。

他早已起了幫江家的心,否則萬不可能來此,既然如此,那便好人做到底,幫幫江家,也算給萬秋山莊留一條退路,如同他願意對那朵嬌花伸以援手。

傅庭秋做下決定,回到案臺前,修書一封,即刻送回萬秋山莊,相信傅青松能明白。

謝焉在傅庭秋起身走到窗前時,便将神識收回,他睜開眼,聽着外面噼裏啪啦的雨水驟降聲,無聲而笑,目光柔和是未有過的旖旎。

次日,傅庭秋方才打開房門,便被杵在門前的兩人驚了一下。

傅庭秋:“你二人在我這扮門神不成?”

祁棠舟滿臉無奈,看向江穹。

江穹面色蒼白,眼睛微紅,眼眶下青黑一片,望着傅庭秋,嘴唇微動。

傅庭秋:“怎麽了?”

江穹并非拖泥帶水之人,他閉閉眼,直白道:“還請傅少莊主帶我一道前往塞外。”

傅庭秋挑眉,這是要去報仇?

傅庭秋看向祁棠舟,只見祁棠舟一個勁的搖頭,看樣子混世魔王未能說服心堅如石的江公子。

傅庭秋:“以你如今的武功修為,未必是蕭雲生的對手。”

江穹:“我不是去報仇。”

傅庭秋意外:“那你為何要去塞外?”

江穹不答,微微垂首。

傅庭秋嘆了口氣:“江老爺子并不希望你将一生耗在與八神殿作對上。”

江穹:“難道要我忘掉仇恨,像個傻子似的活一輩子嗎?”

傅庭秋深深看了祁棠舟一眼,不打算開口。

祁棠舟見狀,拉着江穹的胳膊,脆生生道:“我跟你一道,無論你去哪裏,我都跟着你,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你要報仇,我便幫你報仇,你想相忘江湖,我便随你相忘江湖,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幫你。”

江穹本面無表情的臉,忽然紅了。

他轉頭低聲喝斥:“胡說八道。”

祁棠舟擲地有聲:“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還能不知道我嗎?江穹,我什麽時候說過胡話?”

江穹張口欲說,想到面前還有個傅庭秋在,不由得一陣氣悶,瞥了祁棠舟一眼,轉身迅速離去,竟是連同傅庭秋說話都顧不上。

祁棠舟沖着傅庭秋豎了豎大拇指,踩着江穹的腳步追了上去。

待二人走開,謝焉的房門方才打開。

傅庭秋:“你怎好意思将他二人丢給我應付?”

謝焉:“我不善說教。”

傅庭秋懶得同他計較:“我要回山莊,找我爹問些事情。”

謝焉點頭,正好他也有些事情要處理。

傅庭秋:“你與我一道?”

謝焉:“我要去趟璇玑城。”

傅庭秋疑惑:“作甚?”

謝焉看他,言簡意赅:“有事。”

傅庭秋:“行吧,好說歹說是知南樓的三樓主,不是我随手買來的寵妾。”

謝焉:“你買過寵妾?”

傅庭秋頓了頓,笑容忽起:“不僅買過寵妾,我還養過男寵。”

謝焉面色微冷,目光危險,不說話也足以讓人看出他此時分外不悅。

偏偏傅庭秋身在危險邊緣而不自知,他回味無窮似的稱贊道:“美是美,但失了幾分風骨,遠沒有我想要的味道。”

謝焉眼眸一垂,一手抓住傅庭秋的胳膊,一手将方才關上的房門推開,在傅庭秋反應過來前,已被人壓在房門上。

傅庭秋微微睜大眼睛,唇角上的笑容凝固,似沒明白謝焉為何忽然這樣。

謝焉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攬在他的腰間,低聲暗含威脅道:“美人?你想要的味道?看不出來傅少莊主如此多情,真讓我好生吃驚。”

傅庭秋放松身體,反手抱住謝焉,眉眼微彎:“那是在遇見你之前。”

謝焉并不接受這樣的讨好:“又是寵妾又是男寵,男女通吃?”

謝焉絕不承認自己有些吃味,可這吃味帶來的憋悶感,讓他心煩意亂,迫不及待的找個發洩緣由。

傅庭秋:“我豈是那等亂來之人?”

謝焉劍眉一揚,分明是不信。

傅庭秋:“我說什麽,謝樓主便信什麽,不知謝樓主何時變得這般好騙了。”

謝焉默然,方才他滿腦海皆是煩悶,此刻被傅庭秋點明,他不由得自我反思,事實當真如傅庭秋所說的,傅庭秋說什麽,他信什麽。

他閉了閉眼,被傅庭秋随口一激,他竟喪失以往的冷靜卓然,想也沒想的将人拉進房內,仔細盤問。

此時此刻,謝焉不得不承認,傅庭秋在他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遠遠超出他自以為的重要。

傅庭秋:“你啊。”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口氣裏沒有煩悶焦躁,唯有輕快與喜悅。

傅庭秋想:謝焉是個不屑說謊,更不屑做戲之人,眼前的景象應是他下意識為之,其中的細枝末節足以說明他在謝焉心中的份量。

傅庭秋:“想聽你說句心儀我,真不容易。”

謝焉耳根一動,擡手将大拇指輕輕按在傅庭秋的唇瓣上,緩緩摩挲,似在摩挲心愛之物。

傅庭秋本要開口說的話,頃刻崩塌。

他只覺得摩挲他唇的手,炙熱滾燙,幾乎要将他整個身軀內的鮮血烤幹。他擡眼對上謝焉紛繁複雜的目光,不由得眨了下眼睛。

便在這眨眼間,謝焉的吻如狂風暴雨般砸了下來。

将傅庭秋沖擊的暈暈乎乎,似昨日被他擡起的那朵嬌花。

他感到腰間一涼,有一只同他臉頰上這般熱度的手,解開他的腰帶,挑開衣衫,游刃有餘的鑽進來,貼在腰間的嫩肉上,一下一下挑逗着。

傅庭秋不禁腰間一軟,臉頰緋紅滾燙,雙眸微阖,被謝焉吻的要喘不過氣來。

他想:謝焉,這是要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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