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傅夫人依舊那副淡淡的神色,她語速緩慢道:“既然認定一人,切莫做那等忘恩負義之人。”

傅庭秋略顯驚訝,沒想到傅夫人如此開明,他笑道:“兒子謹遵母親意思,從一始終。”

傅夫人撥動佛珠,見傅庭秋平心靜氣的陪她,笑容微現:“聽你父親說,你要與謝焉前往塞外?”

傅庭秋點頭,料想傅青松來一遭,不會只字不提,想來傅夫人想他也是個噱頭,真正想問的還是他前往塞外一事。

傅夫人:“塞外之地,飛沙走石,荒無人煙,更有奇蟲異獸,你若是去了,定要仔細小心,莫要傷着染上怪病。”

傅庭秋應下,輕聲道:“待我從塞外平安歸來,再向母親請個不是。”

傅夫人淺淺笑道:“你并無對不起母親的地方,倒是母親,對你有些許歉意。”

傅庭秋默然,他已長大成人,對傅夫人的渴望遠比年少時平淡的多。

傅夫人看了他一眼,嘆息道:“罷了,去吧,往後記得多來看看我便好。”

傅庭秋應下了,這才告別傅夫人,起身要離開。

傅夫人看傅庭秋即将離去,心有牽挂,忍不住交代道:“若是你與謝焉情定,務必将人迎進門,好生對待。”

傅庭秋腳步不停,心中笑道,他與謝焉,誰迎誰進門還說不準呢。

與傅夫人簡單交代兩句後,傅庭秋心裏踏實了許多,這大抵便是母親能給予的寬慰感。

傅來見傅庭秋去來匆匆,又有念經聲從佛堂內傳出,料想傅庭秋與傅夫人此次應是交談安穩,母子兩掏心窩的談了一通。

傅來跟上傅庭秋的腳步,走了一段路,傅來小心翼翼問道:“公子還好吧?”

傅庭秋內心百轉千回,餘光看了傅來一眼,輕聲道:“我能有什麽不好的嗎?”

他好着呢,爹支持娘催促的,恨不得讓他立馬八擡大轎的将謝焉迎進門,難便難在謝焉這人上,他思索着,怎麽把人拐進門。

二人謝絕庵裏師太留飯的好意,轉身下山,趕往璇玑城。

璇玑城內,謝焉與清風再探芙蓉閣。

這次他們運氣不錯,趕上閣內選拔四大才女。

要說這芙蓉閣能在偌大的璇玑城內站穩腳跟,不僅有強大的靠山,亦有層出不窮的新鮮花招。比如一年一次的選任四大才女,與尋常人猜想的不同,這四大才女是真的有些才情。

往年花魁亦是從四大才女內提升上去的,不過自卿門宗接手後,便改了,花魁另挑日子選拔。

芙蓉閣的大好日子,身為東家的七星寨必然會派個人來撐撐場面,前些日子七星寨的梁天闕已到中原,如此來看,梁天闕親自坐鎮芙蓉閣的可能性極大。

清風沒拿招人眼球的金算盤,與謝焉要了個包廂。

包廂徐徐關上,清風給自己斟了杯酒,撚着兩顆花生米,笑道:“你與傅庭秋的流言便是從此處傳出的。”

謝焉瞥了他一眼,不知他忽然提起這茬,意在何處。

清風抿了口酒,嚼着花生,自言自語道:“從那時起,我便覺得,你的紅鸾星動了。”

謝焉:“……”

清風回過神,給謝焉斟酒:“別幹坐着,陪我喝一杯。”

謝焉單刀直入:“喝酒誤事。”

清風不在意道:“那算了,我自己享用。梁天闕是何模樣,你我都不知,該如何找?”

謝焉:“頂樓,有人把守的地方,極可能是梁天闕住的房間。”

清風放下酒盞:“也有可能是花魁的房間。”

謝焉搖頭:“花魁還至于讓人守着,進來前,我發現出入口皆有高手把守,能得如此多高手相守的,大抵只有梁天闕,七星寨在中原雖是小門派,但在塞外卻不盡然。”

明明他未去過塞外,對塞外的修真界也不了解,偏偏說起話來,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分外在理。

清風沉吟片刻,輕聲問:“那我們該如何做,才能見到梁天闕?”

謝焉的目光放在未關嚴實的窗戶上,言簡意赅道:“鬧事。”

清風捏着花生米的手微微頓住,愁眉苦臉道:“知南樓的臉面不要了?”

謝焉收回目光,淡然道:“咱們不鬧,讓他人鬧。”

清風聞言面色詭異,芙蓉閣新東家心狠手辣的名聲在修真界已廣為流傳,誰會沒事往活閻王上撞?不要命啦?

謝焉不再說話,也不吃喝,端坐着似老僧入定。

清風吃喝的差不多,起身走到窗戶邊,将窗戶推開條縫,順着窗戶縫細細觀察今日來客。

果不其然在中看見幾張眼熟的面孔,他唇角一扯,芙蓉閣的豔名哪怕有新東家的殘暴在側,也難以撼動分毫,不出幾年,芙蓉閣便成為修真界最為出名的銷金窟。

清風靠在窗邊,微微擡高下巴,喚了謝焉兩聲。

謝焉擡眸看他。

清風道:“你說如此熱鬧的日子,傅庭秋會不會來湊熱鬧?”

猛然提及傅庭秋,謝焉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向來面無表情,清風也未看出端倪。

謝焉沉默少頃,道:“應該。”

清風的手指勾着腰間的玉佩把玩,忽而想起傅庭秋扇子下的玉牌,不懷好意道:“放在他那處的玉牌,你可取回了?”

謝焉眉頭一皺,自兩次讨要無果後,他便沒再向傅庭秋讨要,清風怎麽知道的?

知南樓的玉牌事關重大,不能輕易許給外人,遂清風正色道:“你将玉牌做定情信物,不妥當。”

謝焉沉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清風锲而不舍:“那日我問他,他說是你存放在他那處的,這還有假?”

謝焉懶得解釋,更不想搭理清風,轉開臉看向別處。

清風見狀,搖頭無奈笑道:“你啊,若是太過于放縱他,日後有你苦頭吃。”

謝焉一言不發,他想知道清風會說些什麽。

清風未讓他失望,見他閉口不談,委曲求全的模樣,忍不住心疼道:“看你這模樣,他定是欺負你了,聽二哥的話,不要太寵他,男子與女子歸根結底是相同的,都會恃寵而驕,你要适當的敲打他,方能夫夫和睦,生活如意。”

謝焉波瀾不驚的睨了他一眼,對清風說出這等話暗暗心驚。

清風意猶未盡,支着招道:“別他要什麽,你便給什麽,予取予求的。這只會助長他的嚣張氣焰,你得記着,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定能将他治的服服帖帖的,不過……”

話說到這裏,清風恍然間發覺傅庭秋身為萬秋山莊的少莊主,不缺吃穿,更不少金銀,謝焉如何能将他拿捏住?

謝焉尚不得知清風哪來如此多的禦夫之術,那廂琴瑟和音、去音袅袅的曲調已然奏起,頃刻間熱熱鬧鬧的大廳安靜下來,只聽得琴瑟曲調愈發綿長悠揚,隐隐透着幾分求歡的暗示味道。

一曲終了,有一穿紅戴綠,花枝招展的老鸨,手搖團扇,聘聘婷婷的上了高臺。

老鸨未語先笑,徐娘半老的容貌倒也算得上賞心悅目,她輕聲道:“想必今日到場的諸位,都知今日是何日子,奴家便不做多言,在此先替各位将參選的花娘子請出來。”

如此幹脆利落的行事作風,讓清風感到意外,他回頭看謝焉,發現謝焉穩如磐石,連頭都未擡過。

清風搖搖頭,如畫世界,貌美娘子,謝焉不看,當真是浪費。

花娘子半遮容貌,懷抱樂器,款款玉步,一個接着一個的落座于高臺上,這一看,便有姹紫嫣紅的四位貌美女子。

三樓包廂裏,傅來正對着四個遮面花娘,他回頭疑惑的問:“公子,不是選四個嗎?這只有四個姑娘,還選什麽?”

傅庭秋擦拭着長劍,聞言漠不關心道:“許是要在四個姑娘裏,選出個高下吧。”

傅來點頭,轉回頭繼續看花娘子。

花娘子第一輪比的是樂器。

四位花娘子輪番彈奏,曲調大多是纏綿悱恻的情愛苦訴衷腸,聽的傅庭秋耳朵疼,他收劍入鞘,皺眉編排道:“胭脂俗粉。”

傅來聽的極為入迷,聽聞此言,他轉身小聲反駁道:“公子不懂。”

傅庭秋擡眸,要笑不笑:“你懂?”

傅來閉上嘴,想起傅庭秋與謝焉的事,自覺說錯話,他又道:“男女間的情愛便是如此。”

傅庭秋嗤笑:“大概是吧。”

耳聽第四曲已起,傅庭秋問:“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傅來關上窗戶,回到傅庭秋身邊,垂首道:“已辦妥。”

傅庭秋點頭,若是今日有人大鬧芙蓉閣,他不信梁天闕不出面。

那日梁天闕仗着人多,僥幸逃走,今日他若是再出面,想輕易走掉,異想天開,傅庭秋相信,謝焉定也在芙蓉閣,只不過他與謝焉未遇上。

否則也可多看幾眼心上人,解解望穿秋水的相思之情。

待第一輪琴藝選比結束,便開始第二輪書寫。

高臺上的花娘們手執狼毫,專心致志,未有一絲分神。在旁的老鸨見狀,放松許多,今日開門前,少東家曾說過,恐怕有人來鬧事,攪的她心神不寧,眼下風平浪靜,許是少東家小心過頭。

老鸨輕搖團扇,面上帶笑,見有龜公上前給花娘子研磨,也未阻止。

便在這時,發生意外。

那研磨的龜公似不經意的擡頭,與花娘子對上眼,片刻後,龜公驚訝出聲:“婉娘?”

執筆的花娘子手腕一抖,一滴漆黑濃墨滴落在将将要寫完的宣紙上,生生毀掉一副好字。

花娘子雙眸含淚,丢棄手中筆,情不自禁道:“大郎?”

這一番臺上公然認親,讓臺下看客面面相觑,不知所雲,發生何事?

老鸨幾乎要将扇柄掐斷,她也是經歷過風浪之人,面對如此情景,一揮手,自有壯漢噔噔噔上臺,作勢要将龜公與花娘子拿下。

人還未動手,老鸨先開口道:“誤會,都是誤會。煩請各位稍等片刻,待我将事情問清楚,再将花娘子送回。”

看客中有人冒了句:“誰知你是不是将花娘子帶下去偷梁換柱?殺人滅口?弄個有家有室的來糊弄我們,你當我們是瞎子?”

此話一出,看客們紛紛附和,一時內廳內人聲鼎沸,鬧鬧哄哄似菜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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