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傅庭秋與謝焉敲定三日後前往塞外,梁天闕并無意見。
夜已深,偶有更夫敲梆,警醒百姓,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傅庭秋踩着敲梆聲,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謝焉房內。
謝焉房內燭火早已熄滅,此時門窗緊閉,将皎白的月光止于門外,讓人看不清房內的景象,傅庭秋順着白日裏看過的景象,腳步輕慢的朝着床畔走去。
臨近初冬,帷帳依舊未曾拆去,此時被放下,将床上景象遮的嚴實,不知為何,傅庭秋忽然想起,那夜在萬秋山莊,他也是趁着夜深人靜,懷抱玄鐵,偷偷摸摸的去找謝焉。
但那時的心境與此刻一比,相差甚遠。
此刻,他兩雙空空,衣衫尚且完整,懷着一顆躁動的心,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越是靠近帷帳,傅庭秋越是緊張,他深呼吸,頃刻屏息,快步上前,像是要給自己一個痛快似的。
人方才到床畔,還未來得及掀開帷帳,自帷帳的罅隙內,伸出一只手,準确無誤的擒住他的手腕,趁他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把将他拉了進去。
傅庭秋張口欲喊,誰知拉人之人,對他頗為了解,另一只手捂在他的唇上。
傅庭秋後背落在柔軟的床榻上,身前被人堵着,雙手雙腳皆被禁锢住,渾似沒了自由的傀儡,他擡眸,于黑暗中對上謝焉含笑的雙眸。
他動了動唇,只小聲道:“你在等我?”
謝焉不答,微微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待離開,卻被傅庭秋追着他親的姿勢引誘,又垂首将他深深吻住。
二人分開,傅庭秋急促呼吸,依舊不肯消停:“一月不見,樓主便想如此打發我?”
謝焉面上染了淺笑,透着幾分深情,湊在傅庭秋耳邊,氣語道:“那你想要什麽?”
傅庭秋冷不丁遭此挑逗,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動了動雙手,謝焉會意的松開,方才松開,便覺得那兩只手輕車熟路的将他衣衫褪去大半,謝焉也不阻止,似笑非笑的望着傅庭秋。
傅庭秋被謝焉看的面紅耳赤,饒是如此,他依舊堅持着将謝焉的衣衫褪了個幹淨。
到此,傅庭秋停手,竟是沒了下文,看其呆住的模樣,怕是不知如何是好。
謝焉忍不住笑了,這一笑惹得傅庭秋臉色更紅,惱羞成怒道:“有什麽好笑的!”
謝焉微微收了笑意,低聲道:“先教你點其他的,好菜,得慢慢來。”
言罷堵了傅庭秋的唇,讓這人好生消停一番。
天蒙蒙亮時,傅來起身如廁,半睡半醒間,看見他家少爺衣衫不整,手忙腳亂的從謝焉房內跑出來,偷偷摸摸的似做賊般回房關門。
傅來揉揉眼,正巧看見傅庭秋關上門。
他當即呆愣在原地,心中悲怆,不住的哭喊道:身嬌肉貴的公子終于遭到魔爪了。
悲怆未完,被尿意逼得驚慌失措,顧不上哭喊,急急忙忙如廁去了。
三日一晃而過,塞外之行的人有傅庭秋、謝焉、傅來、清風及領路者梁天闕。
明面上只有這五人,藏于暗處的知南樓影衛不計其數,幾乎掏空整座知南樓。
嬌生慣養的傅少莊主選擇馬車出行,謝焉也沒攔着,去往塞外路途遙遠,以傅庭秋的嬌氣,騎馬委實過于難為他。
他們一路該吃吃,該睡睡,游山玩水似的,白馬過隙,一月已過,寒江鎮近在眼前。
傅庭秋裹緊黑色狐裘,手捧小暖爐,對身着常服,喝着茶的梁天闕道:“塞外也如此冷?”
梁天闕咂巴了一聲:“遠比這寒冷許多。”
見傅庭秋畏寒的縮縮脖子,低眉垂眼間皆是風華,卻無端透着幾分楚楚可憐,他道:“你是修煉之人,為何如此懼冷?”
傅庭秋:“身體不怕,只不過我心裏怕。”
梁天闕哽了哽:“這是何意?”
傅庭秋看了他一眼:“你只當我病了便是。”
梁天闕:“過了寒江鎮,再過藹雪山,便要入塞外,踏進塞外的那一步起,你得收起一身公子哥的脾氣。”
傅庭秋:“怎麽?”
梁天闕神色嚴肅:“塞外不論尊卑,只論強者,是個強者為王的地方,你這等容貌,在塞外極容易引起禍端。”
傅庭秋長眉微揚:“如此說來,生的好,也是我不對?”
梁天闕笑道:“你若是肯委屈幾分,做出攀附謝樓主之态,倒可以抵擋些許欺軟怕硬之徒。”
傅庭秋:“我似乎沒得選。”
梁天闕:“以你武功修為,亦可以以強制強,但因此麻煩定會不少,此行你們必不想節外生枝,是以,你稍作遮掩較好。”
傅庭秋明白梁天闕是一片好意,遂點頭領情。
二人在馬車內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車外駕馬而行的清風亦不甘寂寞。
清風:“那晚,你将人如何了?”
謝焉瞥他一眼,似在問哪一晚。
清風眼角一抽,壓着聲音道:“別裝傻。”
謝焉:“沒怎麽。”
清風:“看來你注定要入贅萬秋山莊,我和大哥還需為你準備份豐厚的嫁妝,免得被人瞧不起。”
謝焉靜默片刻,問道:“在你與大哥眼中,除去嫁娶,未有其他說法?”
清風驚疑:“還有什麽?同住嗎?”
謝焉:“倒也可行。”
這會兒輪到清風靜默,片刻後他道:“行吧,你與傅庭秋開心便好。”
謝焉不答,他能感受到清風那秘而不發的緊張感,此行清風的目的,是為勘察,對塞外的不了解,讓他們束手束腳,極為被動,是以朗月與清風一合計,想在塞外建立一處知南樓。
想法是好的,只是不知塞外的景象允不允許。
清風左顧右盼,見諸多蒼涼景色,無端為心頭也添上一抹蒼涼,低嘆了口氣。
謝焉難得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于心不忍遂安慰道:“在塞外,人雖寸步難行,但錢卻是暢通無阻的,你無需擔心。”
清風并未因他安慰而放松,反而有些毛骨悚然,他道:“你何時變得這般善解人意?莫不是被走了舍?”
謝焉:“……”
清風見他冷面不答,分外不想理自己,又是熟悉的棺材臉,方才放心道:“應是錯覺,我說你怎會安慰我呢,肯定是我日思夜想過度,幻聽了。”
謝焉:“……”
清風自我感覺良好後,情緒恢複,同謝焉碎碎念起來:“出行前,大哥說為你備下一位得力幹将,便在這寒江鎮候着呢,說是你熟知之人,你可知是誰?”
謝焉靜思片刻,緩緩搖頭。
清風啧了一聲,嘀咕道:“大哥裝神弄鬼,弄得我十分好奇。”
謝焉不再理他,自顧自的駕馬。
清風見狀,倍感無聊,只好将算盤取出來,放在馬鞍前,噼裏啪啦的算起來。
待見到庭院前與柳雪裳站在一處的絕豔女子時,謝焉便明白朗月說的幹将是誰。
如今婳祎身為合歡派的活招牌,周旋在與各大門派交好的旖旎漩渦內,時時要以表态為由的出行,此時答應朗月前往塞外,不僅是為合歡派拉的知南樓做靠山,更為她自己。
前幾月得歸隐寺大師提點,她修煉更上一層的機緣便在塞外,讓她孤身一人前往,固然是不敢的,恰好接到朗月的來信,當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頭。
傅庭秋裹緊狐裘,掀開車簾,瞧見婳祎時,笑意更濃了些。
反觀婳祎,看見他,面色先是一僵,後若無其事的上前一一拜見。
婳祎福身:“傅少莊主,近來安好。”
傅庭秋走到婳祎面前,回了一禮:“安好,沒想到會在此見到姑娘,真讓我驚喜意外。”
婳祎微笑:“此行還請傅少莊主多多照顧。”
傅庭秋後退半步,謙讓道:“姑娘客氣了,說不準誰照顧誰呢。”
婳祎笑容不變,只是眼中真誠稍多了些。
梁天闕同傅來站在一處,看見婳祎,僅是一眼,便挪開目光,四處張望。
傅來見狀,疑惑道:“她不好看嗎?”
梁天闕胡亂點頭,似承認傅來的話。
傅來不放棄的追問:“那為何你不看她?”
梁天闕覺得傅來有些一根筋,但不知傅庭秋為何帶着一根筋出遠門,遂不好輕易得罪,他道:“好看是好看,不合眼緣罷了。”
傅來只當他與傅庭秋一樣,喜好不同,頗為遺憾的轉開目光,繼續看婳祎。
婳祎:“清風樓主,謝樓主,朗月樓主特意遣我在此等候,一是讓我與幾位一同前往塞外,二是托我給二位帶句話。”
謝焉惜字如金,清風可不是。
清風落落大方:“姑娘請說。”
婳祎:“無論是否能取回知南令,你二人務必平安歸來。”
謝焉垂眸,平靜的內心忽然熱了。
清風微怔,半晌讷讷道:“那是自然。”
婳祎裝作未看見,笑顏如花道:“那各位先暫做休息,明日再行啓程。”
傅庭秋也有這個意思,馬車雖不勞累,時日久了,難免有些受不住,近來又臨近冬季,他畏寒怕冷的緊,總覺得哪哪都透着冷意,讓他頗為不舒服。
謝焉瞥了他一眼,立刻明了,當即也同意留下休息一晚。
柳雪裳見他們談完正事,這才上前,将人迎進院內,又招呼來人,準備吃食。
避開廳內幾人,傅庭秋溜達到柳雪裳身側。
柳雪裳見到傅庭秋,不由得一笑:“公子這般怕冷,我讓人再給你加床被子吧?此處離藹雪山算不得遠,夜裏寒氣重,怕公子睡得不舒服。”
傅庭秋擺手,狀似不經意道:“無礙,自有人助我防寒。”
柳雪裳早知謝焉與傅庭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聽聞此言,剎那想入非非,面色尴尬,硬是忍住沒問。
傅庭秋觊了她一眼,又道:“你可見過紳叔了?”
談起正事,柳雪裳正色道:“見過了,紳叔先一步趕往塞外,想來等公子到時,紳叔已将事情查的差不多。”
傅庭秋唔了一聲,輕聲道:“不見得。”
柳雪裳眉頭緊皺:“如此,豈不是很艱難?我想與你們一道,多個人多些勝算。”
傅庭秋搖頭:“先撇開你是女子不談,單說修為,塞外以強為王,大抵是恃強淩弱,且沒什麽章法,若是不小心出了事,你留在這,也好有人及時出手相救,是以,你不能去。”
柳雪裳欲言又止,見傅庭秋斂容屏氣,只好幹脆不再說話。
傅庭秋神色松了松,露出一絲笑意:“不必擔憂,我與謝焉都是吉人,自會安然歸來。”
柳雪裳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仍控制不住的跟着點頭,期盼事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