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回?鴛鴦交頸印(上)
一次赤命出征期間,赨夢去相府拜訪了赑風隼。
「真是稀客,請坐。」赑風隼在客廳接見了他,命人備了茶水後就摒退了侍從。「你特意來訪,想必不會只是心血來潮來聊聊天吧?」
赨夢抿了口茶,說道:「我來見丞相,其實是想問關于恩公的事。」
赑風隼挑了挑眉:「你跟他同住一棟宅邸,有什麽事幹嘛不直接問他?」
赨夢苦笑:「恩公總不願多言,我也不便勉強。只是近來,我見恩公脾氣越見暴躁,心理甚是擔憂,不知丞相是否知道原因?」
赑風隼冷笑:「他的脾氣日漸暴躁,這點我也感到很擔憂。」
赨夢聞言,只是沉吟不語。赑風隼頓了一下說:「雖然說,原因為何,我也不能說全然不知。」
赨夢正襟危坐道:「願聞其詳。」
赑風隼嘆了口氣:「告訴你也無妨,說到底,還不就是因為我遲遲不幫他把青天懸拉下去,扶他上右丞相之位?但你想想,那麽快把他扶上去對他真是好事嗎?只怕爬得快跌得也快,可他不明白我的苦心,反倒懷疑起我不是真心幫他,但我若不是對他一片真心,何必大老遠去妖市把他帶回來?」他自然是隐去了忌憚鬼方赤命的那層考量不說。
赨夢垂眉思索着,一時無話。
然後赑風隼沉默了半晌,問道:「赨夢──我可以這樣叫你吧?我一直想問你,我把他帶來這裏,你會怨我嗎?」
赨夢沒料到赑風隼會突然這樣問,睜大了眼。
赑風隼說:「你不必忌憚我什麽,我只是問問,就算你惹我不開心,我也不會對你怎樣。我若有意想害你,早就出手了,何須等到今日?」
赨夢想了好一陣,才終于答道:「若說怨,自然是怨過的。但我知道,丞相對恩公的愛,絕對不少于我對他的,而恩公……恩公他真正愛的,始終只有丞相一人,但那是恩公的選擇,對此,我……我仍然不後悔愛上恩公。」
赑風隼細細端詳着赨夢的五官,但見他柳眉彎彎、雙目含情、膚白勝雪,滿面的溫柔之色,一頭黑髮束在後頭,卻難掩其烏黑亮麗。此刻他低目垂眉,淡淡的無奈悲傷之色染于面頰,卻絲毫無損其絕色,甚至有種西施捧心般的美。赑風隼越看,竟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但随之浮現的并不是嫉妒,而是我見猶憐的、甚至想把他擁入懷中疼愛一番的憐惜之意。
赑風隼所想不到的是,赨夢也正細細觀察着他,見到他氣宇軒昂、眉飛入鬓,俊美中難掩英氣的模樣,赨夢同樣感到心折,暗自心酸:「果然只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恩公這般英雄豪傑。」
赑風隼嘆了一口氣:「你說他愛的始終只有我一人,又是從何見得?」
赨夢回答:「恩公看着您的眼神充滿了熱情,與看着其他人、包括我的,完全不一樣。我曾偷看過恩公和丞相一起談天的畫面,恩公在丞相面前,顯得何等快活,我不懂戲、不懂音樂,除了武學以外,跟恩公幾乎沒有話題,一開始會跟我在一起,對他來說,大概也就是……憐我對他一片癡心,還有就是兩個寂寞之人的相濡以沫罷了。」
赑風隼聽到這裏,竟然覺得有點愧疚,自己獨佔了鬼方赤命所有的愛,卻似乎不若赨夢來得珍惜。但轉念又想,鬼方赤命既然愛自己,怎麽又那麽不體貼、那麽不為他着想?
他心緒紛亂,最後也只對赨夢吐出一句:「唉,如此說來,真是難為你了。說起來,是我們對不住你。」
赨夢搖頭道:「丞相何出此言?若非當日恩公相救,我今日仍流落街頭,或是再一次被哪個壞心人揀去蹂躏;而若非丞相帶我們來此,我從來不會感受到,原來我這種人,也可以在戰場上找到自己的價值。」說到這裏,赨夢的語氣雖是堅定,內心卻出現了游移──他想起赯子說過的話,如果自己沒有遇到鬼方赤命,而是先遇到了赯子,此刻的他,會不會其實比較幸福?
赑風隼聞言,只能嘆息道:「你的心胸也忒寬了。」
兩人沉默良久,赨夢突然問:「其實,如果我離開,是不是對恩公和丞相都是好事呢?」
此言大出赑風隼意料之外,雖然心中忍不住想:「你知道就好。」仍是問道:「你為何突然這麽說?」
赨夢苦笑:「我近來越來越覺得,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恩公和丞相有什麽心結,應該能夠更容易解開。我之于恩公,似乎就是恩公和丞相起了沖突的時候,恩公用來逃避和發洩情緒的出口罷了。很多事,雖然恩公什麽都不願意說,我還是能慢慢猜到一些的。」
赑風隼問:「你說他竟然會打你出氣?」
赨夢搖頭:「不,恩公不曾打過我。我……我其實不排斥恩公對我……嗯,那樣粗暴激烈地對待我,唔,我說做那件事。但當恩公那樣對我時,他的表情總是非常痛苦,他不是出于喜歡才那樣待我的──重點是,我認為,恩公和丞相有所龃龉,我的存在必然是原因之一。」
赑風隼無奈:「我無法反駁。」心想:「如果說我從未希望過你消失,那也是騙人的。」但聽赨夢這般言語,又覺不勝愛憐,便嘆口氣道:「唉,你這樣漂亮細膩的人兒,跟着鬼方赤命那個莽夫,真為你感到不值。」他講到這裏,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那自己跟着赤命到底又算什麽呢?他噗哧一笑,玩笑着說:「幹脆別管他了,咱倆自己在一起,你說好不好?我保證我一定好好待你。」
赨夢沉聲道:「丞相說笑了。」赑風隼失笑:「好啦,我的确是開玩笑的。抱歉,看你這般惹人憐愛,連我都忍不住調戲你了。」
赨夢實在笑不出來,見到赑風隼忍俊不禁、笑靥如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只道:「我并非自己願意長成這樣,以真面目示之丞相是一種信任,還請丞相給予多點尊重。」
赑風隼終于止住了笑說道:「是我失禮了,無意冒犯,還望你見諒──不過我還是要說,我忍不住覺得喜歡你,相貌什麽的倒是其次。赤命跟我說過你的身世,我是極為同情的,我也算有過一些相似的經歷,很能理解你的感受,希望你原諒我的失言。」
赨夢聽他講到所謂相似的經歷,突然想起一事,便說道:「話說回來,其實在見到丞相之前,我曾在一處聽聞過丞相的名字。」
赑風隼問道:「聽你的語氣,不是從赤命口中聽聞,但又會是在何處?我以前工作的夥伴嗎?」
赨夢搖搖頭:「不,是我遇到了丹至誠那厮的妻子。」
赑風隼皺起眉:「丹至誠?這名字有點耳熟,但想不太起來是誰。」
赨夢答道:「他以前是紅雲寨的一個壇主,因為淫辱我而被朱紅雲廢去武功逐出去,他的妻子遇到我說要報仇時,提到他被逐出後改去經商,後來似乎是遇見了丞相您,據推測是對丞相出言輕薄,後來被丞相反咬說是雙生子,之後憂思成疾、意外身死。」
赑風隼冷笑:「我倒想起來了。原來他還有個妻子,竟然還敢那般對我,真是不要臉。不過他賤歸賤,我倒也并非有意害死他。你說他妻子居然來找你報仇?結果呢?是你把她打退了嗎?」
赨夢回答:「不,是一名大夫救了我,也算是我……之前工作的雇主。」他講到赯子,心頭一酸。
赑風隼回想起來,他之前看過赯子留給赨夢的字條,雖然他記得最清楚的只有「希望你跟鬼方赤命過得幸福」那句。那張字條後來是赤命交還給了赨夢,赨夢也一直珍藏着,赤命問過他跟赯子之間的事,但赨夢也總不願多提。
赑風隼嘆道:「說起來,那名大夫似乎也是對你情深義重,後來還是不知道他去哪了嗎?」
一陣悲怆勐然襲上赨夢心頭,對赯子的思念瞬間洶湧而來,他不願多說的感情、一直壓抑着的感情、與赯子驟然分別的悔恨,從赑風隼一個外人随口的一句話中,他突然意識到,連一個局外人都清楚赯子對他情深義重,他怎麽就這麽錯過了他?
在他來得及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之前,滾滾淚珠已經無可自制地滑了下來,他伸手去抹,卻越流越多,江河潰堤似的,像要以翻湧的淚水洗盡悲傷,卻洗之不盡、沖之不絕。
赑風隼吓了一跳,忙拿了手帕給他擦,一面說道:「怎麽哭起來了?別哭啊──你在赤命面前也這麽愛哭嗎?」
赨夢邊擦着邊道:「對不住──是我失态了,明明很久沒再哭過了,卻突然悲從中來。」他努力想抑制住,卻說什麽也止不住淚。
赑風隼見他梨花帶雨的樣子,越看越覺憐惜,忍不住就把他摟進懷裏,拍着他背說道:「好了,沒事沒事,算了,想哭便哭出來吧,憋壞了也不好。」心裏一面想,赨夢說他很久沒再哭過了,雖不知真假,但自己這陣子跟鬼方赤命常吵架,倒是時常吵完了自己一個人就躺在床上悶悶地掉淚。
赨夢也沒抗拒,就那樣把頭埋在赑風隼胸口,也放棄了一切忍耐,就放開心胸大哭了起來,一面抽抽噎噎地道:「是我欠了赯的恩情,是我欠他的,他對我那樣好,我卻不曾給過他什麽。現在他走了,我才知道我多想他,是我對不起他,是我對不起他──」
赑風隼聽了心裏難受,卻莫名想起了死去的百裏邊城,幽幽地嘆了口長氣道:「我懂,我懂。」他繼續抱着赨夢,像抱着個年幼的弟妹一般,過了一會,他問道:「赨夢,我問你,你愛他嗎?」
赨夢哭了個過瘾,總算慢慢止住了哭,唿吸尚未完全平定,于是仍哽咽着道:「我愛他,可是我太晚發現我也愛他,我一直以為自己愛的只有恩公,現在才知道,赯對我的重要,絕不在恩公之下……」
赑風隼嘆了口氣,心想,或許很多東西,真的要失去了才會知道。他接着問:「你之後怎麽打算?其實如果你需要,告訴我他的特徵,我可以動用手下人力幫你找他。」
赨夢離開赑風隼的懷抱,拭幹了淚,說道:「丞相有這份心意,氐首赨夢感激不盡。但這是我個人之事,實在不宜動用公家資源,今日是我失态了,這些事原不該對丞相說的。我想,我不如辭了職位,自己回到妖市去找他,如果他已經把我忘了……那也無妨,我還是能一個人好好生活的,估計回去加入妖市的軍隊也行。」
赑風隼突然聽到赨夢要離開,又是驚喜又是訝異,便問:「你是認真的嗎?你自己一人尋他,無異大海撈針;況且,你在此軍階已然不低,得享優厚的俸祿,回去幾乎要從頭做起,實在太不劃算了。」
赨夢搖頭:「我心意已決,這事其實這陣子我就一直在考慮,到了方才是真正下定了決心。這是我自己該面對的事,不該勞累別人幫忙,至于地位和富貴不過身外之物,本來就沒什麽值得挂念的。」
赑風隼心頭一緊,他為求現在的相位,花費多少汲汲營營,之後又費盡心思,害怕這個位子被人奪走,甚至擔心枕邊人的赤命會害他,但赨夢竟然能理所當然般地說出「地位和富貴不過身外之物」這般的話。
他轉念心想:「赨夢的想法,果真不是我能理解的。不過,如果我今天只是個如他一般的武官,或許也能比較輕易割捨?」但他沒再就這個問題上繼續多想,只道:「若你不會後悔,我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麽。你不等赤命回來跟他告別嗎?」
赨夢道:「就不了吧,我怕……我見到恩公之後又會捨不得了。他愛的是你,我徒然橫隔在此,不過自讨沒趣罷了。」
赑風隼聽了,說心裏沒一點開心也就未免矯情了,便道:「那我向你謝過了。」
§
之後赨夢向人事處辭了官,留了封信給赤命,便出發回妖市了。
赑風隼實在覺得,跟赨夢的這場會面簡直就像場夢,其實,赨夢跟赤命的關系,的确也是一直梗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只是他因為聽了赨夢身世後甚為同情,加上赤赨二人會相遇乃至相愛,也是因為自己當初不告而別之故,才一直沒有多說什麽。沒想到赨夢真的說走就走了,赑風隼覺得松口氣之餘,實在有種太不真實的空虛感。
只是鬼方赤命回朝,發現赨夢已然離開,只留下信件說「願意放手不再夾在恩公和丞相之間,想念故鄉了要回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雲雲,大吃一驚之下,跑來問赑風隼是否知道此事,于是赑風隼把當天赨夢來找他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其實就一個平朔新月城左丞相的立場來看,赨夢這樣一個優秀的武将,放他回妖市實在挺可惜的,但人各有志,我也不好挽留什麽。」赑風隼末尾這樣補了一句。
鬼方赤命臉色不太好看,低低地說了句:「口是心非。」
然後又道:「三貝,你老實說,這些全是他自己的意思,你全沒有逼迫他什麽?」
赑風隼有點不高興:「是他自己來找我的,我如果要逼他走早就逼了,何須等到此時?你竟然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鬼方赤命冷哼:「你的支配欲和占有欲讓我無法盡信于你。況且,赨夢跟赯子虛澹的事我問過他幾次,他都不願意告訴我,居然會主動告訴你一個外人?」
赑風隼面色冷峻了起來:「支配欲和占有欲?全天下就你最沒資格這樣說我!至于那位大夫,我之前對他的所知僅止于那張紙條,其他的故事難道會是我編的嗎?」
鬼方赤命冷冷地回答:「你編故事的能力,我可是從以前就很清楚的。你不要說你沒騙過我,以前搞工會的時候,你為了騙那個頭家簽字,可是假裝中毒連我也騙進去過。」
赑風隼開始氣了:「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我要編故事騙你,我大可不必編關于那個叫丹什麽的頭家那一段,我根本不想回想關于那個人的事,如果不是赨夢告訴我,我才不會知道那賤人以前還欺負過赨夢。如果只是為了鋪陳赨夢愛着赯子,我有需要大費周章,把一個我連名字都記不起來的賤人編進去嗎?」
赤命這才冷靜下來:「你這樣說,倒也有理。」心裏懊悔:「說起來也是我太不關心赨夢,有的事他一開始不說,我居然就都沒再問下去了。我自诩為他的恩公、他的愛人,實際上對他卻一點都不了解。現在想想,那天我看到他一個人重傷高燒縮在醫館,到現在還不知道在此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麽,但比起他什麽都不說,會變成這樣,更大的原因是我根本就不在意他的事。」
于是赤命問:「只是他一個人這樣走掉,不會有危險嗎?」
赑風隼餘怒未消:「他可是你麾下所向披靡的鬼面将軍,連獨自行走江湖的能力也沒有嗎?」
赤命想想也是,覺得自己似乎錯怪了風隼,就摟住他說:「是我不該懷疑你,跟你賠不是啦,你別生氣了好嗎?唔,我們到房裏去,你今夜要怎麽對我都由着你好不好?」不過他說是這麽說,心裏難免還是有點疑心。
赑風隼這才道:「這次就饒過你,以後不準再擅自懷疑我。今晚嘛……呵,待我好好整治你,你就好好期待我的『疼愛』吧。」說着将手指滑過赤命臉頰,邪魅地沖着他一笑。
§
其實離開的想法,早就萦繞在赨夢腦中好一段時日了:赤命非出于刻意的冷落、之後幾乎可說是拿他當出氣包的對待,讓他越發意識到,從最一開始,他和赤命兩人的感情就極端不對等。起初他尚會欺騙自己,但歲月的推進,也使他漸漸看清晰了──他再等,等到的也只有赤命出自同情和義務的關懷,永遠,也不會等到真正的愛情的。
他終于徹底覺得,他存在于赤命和風隼之間,實在太多餘了。
如果真心想要報恩,就該懂得放手。
而随着赯子越來越常出現在他腦海裏,從日間莫名突起的回憶,到夜間反覆的夢境,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對赯的感情;去尋找赯的念頭,每一次在他腦中停留的時間都比前一次更長。而這份情緒,終于在赑風隼面前潰堤,也真正堅定了他離開的決心。
于是赨夢辭了官,帶了簡單的行囊,便離開了京城。
平朔新月城鄰妖市的港口,在距京城有段路程的城鎮,也是他錯估了路程,拖到太晚從京城出發,入了夜,卻尚未抵達港口在的小城,這時城門必也關閉了,所以他只好露宿野外,明日一早再啓程。
赨夢将馬繫在樹旁,把帳篷拿出搭了,整頓好一切準備睡時,突然聽到帳外傳來聲響,竟是有人揭帳進來,他心中警覺,連忙把鬼頭面具戴上,并握緊了如夢劍。
來人揭帳叫道:「兄臺行行好,咱們兄弟倆錯過了宿頭,可以借我們留宿一晚嗎?」
赨夢一愣,還不知道該不該答應,那對兄弟卻自己鑽了進來,帳棚頓時便顯得有點擠了。
赨夢待要發話,開頭說話的人就搶着說道:「抱歉抱歉,咱們匆匆出發,連個帳篷都沒帶,四海之內皆兄弟,就麻煩兄臺收留了──咦,這面具……啊,你是平朔新月城的鬼面将軍氐首赨夢!」
那對兄弟倆意會到他的身分,臉上同時露出驚詫恐懼的表情,但見他們面面相觑,神色變幻不定,赨夢心想:「想不到我也成大人物了。」想着終于不是我怕人而是人怕我,心中難免有些得意,但只淡淡地道:「是我沒錯。」
兄弟倆交頭接耳說了些話,接着冷靜下來,換了另一個人清了清喉嚨說道:「鬼面将軍之名如雷貫耳,咱們兄弟倆是久仰大名了,一直景仰得很,不知将軍怎會孤身一人夜宿此處?」他的聲音較前一人來得低沉。
赨夢回答:「我已辭官,想要回到妖市故鄉,尋找一名故友。」
聲音較高的那人道:「原來如此,既是這般,咱們相逢也是有緣,四海之內皆兄弟,不知咱倆有沒有這個福分和将軍結交為友呢?」這人似乎把四海之內皆兄弟當成口頭禪在講。
赨夢聽了,覺得好像也無不可,孤身一人難免寂寞,這兩人感覺頗為親切,一路上若有友相伴也挺好的,便回答道:「兩位不必多禮,我已卸下将軍身分,就叫我氐首吧。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聲音較高的那人道:「我是史孚。」說着搭着另一人的肩說:「這是我哥哥,叫史雷。今日無酒實在可惜,咱們以水代酒,先幹為敬。」于是便拿出水袋說:「這袋也剩不多了,就三個人把它分光了吧!」自己喝了一些,拿給兄長也喝了一些,再交給赨夢喝。
赨夢接過水袋,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