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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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奈何公子太妩媚
作者:盛寒歌簫
文案
簡潔版:
這是媚公子和萌花妖的日常。
未芗傲然道:“本姑娘志向高遠,怎麽會喜歡你一個紮破風燈的!”
扶蓁妩媚道:“紮破風燈的不要,那幽都第一美人可要?”
未芗看着眼前緋衣黑發的公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文藝版:
世人皆說,輪回時,過奈何橋,望三生石,飲孟婆湯。
孟婆湯一飲,前塵往事皆化雲煙而去。
我是一只住在幽都的花妖,每次出門,我都會看到那座奈何橋,以及那些飲孟婆湯的魂魄。
我常常想,如果有刻骨銘心的愛戀情誼,如何能說忘就忘呢?
如果和人約好了來世,遺忘了又怎能兌現諾言呢?
我懷着這個疑問過了百年,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對白衣男女提風燈過奈何橋,未飲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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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幽都來了一位公子。
聽說,公子開了一個名為“極”的茶鋪。
聽說,公子喜歡聽故事。
聽完故事,公子會選擇是否贈一盞風燈。
有此風燈,不飲遺忘。
內容标簽: 歡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東方玄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未芗 ┃ 配角:扶蓁。沐微 ┃ 其它:故事、鬼、美男、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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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幽都這地方,名字聽起來有點可怕,給人一種涼飕飕的感覺。事實上,這兒确實是陰森森的。走在街上,店門口都挂着白色的幡,随着風飄拂,一看便知此處是冥界幽都一樣。
街上走着的人,有的是人身,有的則是鬼身。那些個鬼身一個比一個醜,青面獠牙的還算好,有的是狗頭鴨脖象腿。想當年本花妖第一次入幽都的時候,被一只豬臉雞腿的鬼看上了,滿幽都地追着我跑。
唉,這悲催往事,不提也罷。
但是幽都還是很繁華的,店鋪極多,鬼來自各地,因此好吃的也多。我家住在忘川下游,附近是幽都最出名的街——穿巷。說起這街,那可是有的說了,穿巷大都是買各種好吃的點心,也有買衣裳的,然而,最出名的店則是“極”鋪。
這鋪子是賣茶的。
如果單純賣茶,自然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之所以出名,是因為裏面有個公子。
公子喜歡聽故事,聽了故事後會選擇是否給人送上一盞燈。有了這盞燈,過奈何橋後可以不飲孟婆湯。
我知道這個消息後,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公子背景好大好有勢力,竟然可以不顧三界法則。
我忽然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連孟婆都敢使喚呢?于是,我産生了想要認識他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聽說這是個美人呢。
幽都的鬼,活了那麽久,還是有點見識的。能在幽都被評為美人的,一定是絕色。沖着這一點,我也要去拜訪“極”鋪。
“極”鋪在兩家買吃食的店中間。我下午沒有吃飯,深深覺得單單喝茶定是不能飽腹的,于是,我到“極”鋪左邊的店買了兩個肉夾馍,又到它右邊的店買了一碗不要蔥不要菜不要臘肉不要胡蘿蔔的揚州炒飯,然後施施然地站在了“極”鋪門口。
差點忘了說,我是一只花妖,準确來說,是一只口味獨特畫風清奇的花妖。我不吃素。而不要臘肉,是我嫌棄那家的臘肉有股酸味。當我說我不要蔥不要菜不要臘肉不要胡蘿蔔,那家的老板很詫異地問我,“姑娘,你咋不直接要蛋炒飯呢?揚州炒飯比蛋炒飯貴哩!”
我面不改色地道:“哦,因為揚州炒飯名字比蛋炒飯好聽。”
然後老板無奈地給了我一份只有蛋和飯的炒飯。我更是無奈,這家揚州炒飯從來不放菠蘿和玉米。
我看着面前的“極”鋪。
這鋪的門面特別窄,緊容一個人進去。它沒有像其他的店一樣挂着白幡,整個店是用木頭建造的,上面挂着一個牌匾:“極”。店門口,有兩盞白色風燈,裏面的燭火在風中明明滅滅。
不得不說,這店還是很讓人瘆得慌啊。
我進去的時候,店裏人挺多的。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而後立刻環顧着四周。進店的多是女子,也有些模樣好看的男子。櫃臺那裏,站着兩個清秀的少年。雖是清秀,但沒有到絕色的地步,顯然不是人們所說的公子。我又低頭看桌上的菜單,不由得渾身一抖。
貴,慘無人道的貴。我咬牙,伸手招了招,立刻有一個少年走了過來,“姑娘想要喝點什麽?”
我指着那個最便宜的,“就這個了。”天知道,這最便宜的都夠買二十碗揚州炒飯啊。
趁着那少年還沒走,我問他道:“怎麽不見你家公子?”
少年微微一笑,“公子在二樓坐着呢。”他說着便幫我準備茶了。
我對這少年挺有好感的,等他端着茶過來,我又問他,“你家公子何時下來?”
少年溫聲問道,“姑娘可是想見公子?”
我一向不是什麽矜持的人,點頭道,“久仰公子大名,特此前來一見。”
“我家公子不太喜歡下樓見客,只喜在樓上聽故事,極偶爾下來一次,怕是要讓姑娘失望了。”少年解釋道。
“我可以上樓講故事啊。”我笑眯眯地道。
少年抱歉地道,“公子只聽要入輪回的人的故事。”
“啊?”我失望了,我都花了這麽多錢還是沒有看見這位美人,我追問道,“那如何才能見到公子啊?”
少年淺笑,“公子還是會下樓的,若是姑娘每天都來店裏,許是會見到的。”他指了指那些正在飲茶的人, “您看,那些人都是想見公子的。”
我不由得愣了有愣,而後對這位美人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放出美人的風聲,又閉門不見,只有入他店者方可能見到。而入他店,一般都要買東西,這下好了,大家為了看見他,便往他的店裏砸銀子。
啧啧,好高妙的掙錢手法。
這下,更堅定了我見美人的決心了。
此生惟美人與錢不可辜負也。
有錢的美人,更加不能辜負了。
于是我為了見美人,忍着大把大把銀子被花掉的心疼,堅持每天早上起來便來到這家鋪子,從早上坐到晚。我每天直接點一碗茶,然後吃食全部在附近的店中解決。我只是去附近買了飯,便返回鋪子吃飯,生怕錯過了美人下樓的時間。一連四十九天,我的生活都是這樣的。我花掉了将近可以買一千份揚州炒飯的錢來見美人,可是他始終沒有下樓。
我從剛開始的期待到後來,已經懷疑那少年诓我呢。
第五十天,當我正在喝茶時,忽然見對面的木椅旁邊站了一個人。
我一愣之下擡頭,擡頭之後又愣住了。
眼前的人,一身深紅色寬袍大袖,上面繡着大片大片的暗色彼岸花。衣是紅的,發是黛色。他的發沒有绾,由肩一直散落至腳踝。至于他的模樣,我一時間找不到言語來形容,只是莫名想到小扇裏畫着的山水墨圖。
這麽妖豔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平添了清雅之氣。
不得不說,幽都美人名副其實。
我看着公子,又看着左手肉夾馍右手茶盞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肉夾馍,清咳了兩聲,剛想客套兩句時,便聽見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理了理衣擺坐在了我對面的椅子上。
我讪讪地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久聞公子大名,今日方窺公子容顏。幸會,幸會。”
公子輕輕一笑,優雅地拿起茶壺,緩緩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是嗎?”
我點頭道,“自然是的。為了見公子一面,我在這店裏一連待了四十九天,以外是見不到公子了。”
“嗯。”公子颔首,“不知姑娘前來,有何貴幹?”
我總不能說我是好奇他的樣貌才天天來他的店裏喝茶燒錢的吧?為了提高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我遂道,“聽說公子能送人一盞風燈。有此風燈,不飲遺忘。”
“嗯。”公子抿了一口茶,擡眸望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我卻是有一個問題要問,“我想了很多年,如果有刻骨銘心的愛戀情感,怎能說忘就忘?而後我在奈何橋頭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提着一盞白色的風燈,和一名女子一起走過了奈何橋,未飲孟婆湯。我想問問公子,為何獨獨讓他們能銘記過往?”
公子聽了後笑了笑,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黑發,“倒是個好問題。”他的手輕輕地敲了兩下桌子,“只是,我為何要告訴你呢,小花妖?”
竟然看出我的真身了。我在這幽都待了好幾百年,都沒有人看出我的真身,畢竟我是一只有幾千妖齡的花妖啊。看來這家夥真的修為頗高。
然而他說的沒有錯,他為何要告訴我呢?這下子,我真是啞口無言了。
公子含着淺淺的笑意,見我不再開口,也沒有再開口,就那麽隔着一個紅木桌子望着我,讓我覺得尴尬。
為了緩解這尴尬的氣氛,我狀似不在意地四下環顧了一下。這一環顧,我便發現了不對勁。
我這才發現,“極”鋪裏面的客人就我一個。明明我來的時候有很多人啊。
我疑惑地問道,“怎麽店裏就我一個客人?”
公子莞爾,“我讓三貓送客了。”
三貓就是我第一次來“極”鋪時和我說話的溫柔少年。
至于另一個少年,脾氣有點火爆,名叫“二狗”。
這倆名字,真是絕了。聽三貓說,是公子取的。
早就應該想到,能取這名字的人一定非常人。
“呃。為什麽沒有人讓我走啊?”我小心翼翼地問。
公子淺笑,竟有些妩媚,“不是你要見我麽?”
我再次啞口無言,覺得這人分分鐘都在結束對話。
我嘆了一口氣,望着眼前手那茶杯的人兒,沒話找話道,“公子很喜歡喝茶?”
他輕輕地應了一聲。
我又看看立在一邊的三貓和二狗,問道,“公子取的名字好別致啊。”
他勾唇一笑,這次連回都不回我一句了。
我這人有一個極大的優點——臉皮厚。于是,我再次沒話找話道,“公子這店的生意倒是極好。”
“那是啦。我們店的生意可好了,每個月都能掙可多銀子了。”這次回我的不是公子,而是二狗,他得瑟地揚了揚手中帶着的一個大大的玉指板,一臉自豪地道,“你看,我用上個月公子給我的報酬買的。”
我看着他手中那玉質上好的玉指板,睜大了眼睛。這玉指板,是幽都第一珠寶商玉珍記的首飾,他家的東西一向特別貴。我喜歡一個羊脂玉佩很久了,卻一直沒有錢買。
當然,我也是個藏不住錢的人。看我為了窺探美人容顏不惜砸錢,便可知一二了。
只是,這店裏的雇工報酬也太高了吧。
我立刻轉頭看向公子,“公子您這還收人嗎?”笑得滿是谄媚之色。
公子雲淡風輕地飲着茶,唇邊笑容依舊,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小店人已滿。”
我不死心地看着他,“我會很多的!”
公子“哦”了一聲,目光露出詢問之色。
“我會端茶遞水、招攬顧客、谄媚讨好、打掃衛生、清理樓道、吃飯睡覺……”我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公子則一臉認真地聽着我說完,而後微微一笑,“你有什麽特點嗎?”
“我臉皮厚。”
公子看了二狗一眼,“他具備了這一項。”
“我為人讨喜。”
公子的目光投向了三貓。
“我長得好看。”
公子這次不再看任何人了,只是笑着看我,紅色大袖微微一擺,宛若流水。他随手理了理耳畔的黑發,不語。
我看着他這模樣,立刻閉嘴。
這是逼我拿出我的撒手锏啊,“我能夠轉換時空,讓時光倒流。”
“哦?”公子這次終于拿正眼看我了,“當真?”
我點頭如搗蒜,“真,比金子還真。”
公子托腮,開始思考。
我看有戲,立刻趁熱打鐵道,“若公子有需要我之處,我必定效勞。”
公子的手指敲了敲紅木桌面,面露遲疑之色。
我信誓旦旦地保證。
他猶豫了之後,終于勉為其難道,“也好,多你一個也無礙。”
于是,我的幫工生涯就此開始了。
那個時候的我還因為自己勸說公子成功了,直到後來,我方才知道,他早便看出了我能轉換時空的能力,和二狗演了一出好戲,只等着我上鈎,讓我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幫工。
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最近看了好多段子,給大家分享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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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網購無聊,寫備注時候要求帥哥送。
結果到了樓下取件的時候,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
小哥看見我之後,弱弱地說了一句,“最帥的今天沒有上班,你看我你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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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小哥好可愛呀
☆、唐畫
公子悠悠然地轉身,懶洋洋地對我道“跟着我。”
他的長發飄飄,一步一步走上臺階。長長的階梯旁是綠色藤蘿,爬滿了牆壁。他走得優雅而從容,我在後面看着,忽然想起了話本子裏面的一個橋段。
男主帶着女主去浴室洗浴。男主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褪衣服,從外衣到裏衣、從內衫到亵褲,最後一絲 不挂。
眼前公子步履穩定,但我卻莫名感覺到一種妖媚。我不由得想,他的原身該不會是狐貍吧?難道這是一個狐貍精?
我正想着,冷不防聽到有人在前面對我道,“想什麽呢?”
我剛想說話,忽然反應過來。我總不能說我覺得他是一個狐貍精吧?于是,我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沒有沒有。”
樓梯很長,約莫有五十個階梯。二樓的樓梯盡頭,是一個雅間,擺着幾張凳子,一張圓形的大桌子。桌子上還有各色糕點,幾個酒杯,以及一壺酒。
讓我關注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坐在凳子上的一個人。是一個女子,正背對着我,黑發用銀釵固定住。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為何,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娴靜的女子。
這人是公子的心上人,這家店的老板娘嗎?我默默地在心裏嘀咕。
“唐畫姑娘,”公子輕聲道。
那人緩緩地回頭,看見我和公子的時候,先是一愣,而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朝我們颔首。
倒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姑娘呢。
“這位是?”她站起來,朝我笑着,問公子道。
“她便是我說可以幫助你的人。”公子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看着唐畫。
我笑着道,“唐畫姑娘,我叫未芗。”然而我完全處于一種懵懂的狀态,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我可以幫助她,我又能幫助她什麽呢?難道公子是要我制作一盞風燈給這位姑娘帶去奈何橋?
唐畫看見我之後,似乎很是歡喜,對我道,“那姑娘可願意幫助我?”
公子在旁邊輕輕地道,“唐畫,你先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未芗說一遍。”
唐畫點點頭,眼中湧現出一種迷惘而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未芗姑娘,你愛過一個人嗎?”
我整個人傻了。一上來就問我這麽高深的問題。我能說我不喜歡人,我喜歡鬼啊妖啊仙啊什麽的嗎?我不好意思這麽回答她,便安靜地聽她說着話。
唐畫輕輕地搖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沒有,我這一生,都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可是我這一生,卻很順遂,順遂到一種詭異的地步。”
“我出身官宦人家,是養在深閨裏面的大家小姐。我的父親,是工部侍郎唐敏中,我的母親是安陽郡主。十四歲那一年,家裏人為我定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大理寺少卿的長子崔如霏。十六及笄之後,崔家風光迎娶了我,我嫁如霏為妻。”
她說着,目光投向了窗外。那裏,樹木深深,地上開着白色的曼陀羅花。她的聲音微微沉了下來,“如霏待我極好,雖然沒有愛情,但也算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我不愛如霏,或者如霏也不愛我吧。只是,奇怪的事情在這裏開始了。”
“如霏想過納妾,然而那女子卻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個也許正常,但是他曾經想納過三個,三個女子要麽失蹤要麽死亡。我不知道為什麽。很多人覺得是我做的,但是我不在意他納妾,根本不是我。”
“官場中的人從來都不簡單。我父親和崔家都是睿王爺一派的,然而最後登基的并不是睿王爺。鳳熙帝上位後,貶了那些睿王爺一脈的官員。我夫家的弟弟們都受到了波及,而我的丈夫卻沒有波及。”
我覺得這并不是很奇怪。或許,崔如霏和鳳熙帝暗中有交情呢?
“後來,我誕下了一雙兒女。因為是一雙,我差點難産而死。那天,宮裏的所有太醫都出動了,來到崔府。聽說,是皇帝下的聖旨。我不知道為什麽皇帝為這樣。最後,性命保住了,孩子出生了。鳳熙帝說,那是因為我的夫君政績突出。荒唐啊,”她搖頭,“荒唐,朝廷根本不用拉攏如霏,如霏所任不過一個閑職,這麽會是這個原因呢?”
“我從來不問政事,不曾想過,我的夫君和我父親竟然合謀,想叛亂讓睿王爺登基。事情敗露,睿王爺死。這種誅九族的罪過,我們家族卻沒有受到大的影響,我的夫君甚至沒有貶官。而其他參與謀反的官員,或死或流放。未芗姑娘,不奇怪嗎?”
我點點頭,這麽聽起來,是有點問題呢。我轉頭看公子,他應該聽過唐畫的故事了,只用手撐着下巴,有一口沒一口地啜着酒。
“我的兒子入仕後,一帆風順;女兒也嫁給了一個好人家,生活如意。我生産之後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很不好。每個月,宮裏竟然都會送人參之類的補養品到我的府上,并有太醫來為我把脈調理身子。又是鳳熙帝的旨意。我的夫君和我都很納悶。”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話,“你認識鳳熙帝嗎?”
“不認識。”唐畫很是肯定地對我道,“絕對不認識,我在一次宮宴上曾經遙遙見過他一面,是一張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臉。我真的沒有和他有任何交情,我小時候也沒有做過什麽救人于危難之中的事情。和所有普通的大家小姐一樣,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三十七歲那年,我還是死去了。頭七回去時,我發現,鳳熙帝竟然為我舉行了國葬之禮,規格更勝于皇後。而我,可以保證,我從來沒有見過鳳熙帝。”
幽都有一個好處。人死之後,人身在幽都可以變成任意年齡段的自己。一般的姑娘愛美,像唐畫一樣,選擇回到十八九歲;也有些人,選擇回到他們最富貴的年華。然而幽都對凡人來說只是過客,十年必須要離開,否則,入忘川成青煙。我想了想,“你可以說說鳳熙帝的事情嗎?”
唐畫苦笑起來,“我不知道,我只能從如霏那裏知道只言片語。據說,鳳熙帝後宮空虛無一人,他領了旁支的一個男孩子親自撫養長大。嗯,朝政上似乎很清明,我生活的年代是一個盛世。其餘的,我一無所知。”
“那着實有些奇怪呢。”我緩緩地道。眼前銀釵束發的女子,身上倒是藏着許多謎。
唐畫嘆了一口氣,“姑娘以為就這些事情奇怪嗎?如果就這些事情,我便早早入了輪回,不會在幽都留到這個時候。”
“真正奇怪的事情,讓我夜不能寐的事情,讓我不敢入輪回的事情,”她望着二樓挂着的一幅墨蘭圖,幽幽地道,“是畫。”
作者有話要說: 送一個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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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那會兒背語文課文時的魔怔。
一次快遞小哥打電話,“喂,你好,我是順豐……”
然後我脫口而出,“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假輿馬者,非利足也……”
然後那邊電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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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還記得這篇文
☆、食貨
不知何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幽都風冷,從窗棂吹了進來,吹散了公子的一頭鴉發。他好整以暇地飲酒,偶爾一擡眼望向窗外,端的是萬千風華。
唐畫對我道,“我十二歲生辰那年,總會有人在家門口放一幅畫,畫得是我那一年的模樣。從十二歲到三十七歲,正正二十六幅畫,畫着我的年華與過往。奇怪的是,我總是會做着相同的夢。夢裏沒有人,只有兩幅畫。”
“兩幅畫?”我疑惑地問,“能描述一下嗎?”
唐畫點點頭,“一幅畫是海邊。湛藍的海,蔚藍的沙灘,海邊,有姑娘捧着一個大大的海螺;另一幅畫是紅色的小樓,小樓有一個窗戶,有一個女子站在小樓的窗戶旁,露出一個側面。而這兩幅畫,有一個共同之處:在畫的左下角,有一只手伸出,似乎要觸碰那個女子。”
這麽看來,唐畫那表面片刻平靜的人生下面,似乎掩藏着某個巨大的秘密。
我問唐畫,“如果這些怪事與你這一世無關的話,只怕和你的前世有聯系。過奈何橋,有三生石,你怎麽不去三生石上看一看?或許就知道了。”
唐畫嘆息,清麗隽美的面容上愁緒滿滿,“一旦過了奈何橋,望過三生石之後,便要飲下孟婆湯,所有的事情都成灰煙了。我想,如果是那麽鮮明的回憶,陪伴了我這一世,我一定不能再次忘記它。所以我想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看看是否向公子求一盞風燈。”
“嗯。”公子懶懶地開了口,“唐畫,現在入夜了,你先回去吧。這事情我和未芗商量過後,會給你一個結果的。”
唐畫起身,朝我們兩個人鞠躬,誠懇地道,“如此,有勞公子和未芗姑娘了。”她素衣銀釵,緩緩地走在下樓的臺階上。周圍光線昏暗晦澀,她走到一半,忽然回頭,朝我和公子一笑,“不久前,我在幽都看見我的夫君了。他已經入了輪回。”而後,她提着裙擺,慢慢地往下走。
我詫異地看着公子,“所以,你要我來是做什麽?”
公子悠然一笑,“未芗是優昙花對吧?優昙花,一開即謝,卻能夠控制時空,即重回過往。”
“你要我再現唐畫的過往?但是你應該知道,過往不可逆轉,我們入了她所在的世界中,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出現。換句話說,旁人是看不見我們,聽不見我們說話的。我們無法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只能放任。”我沉聲道,“如果我改變過往,那便成了逆天。你知道逆天的代價吧?”
公子聽到“逆天”兩個字後,微微一愣,而後笑容裏面竟然帶了幾分哀傷,“嗯,自然知道。”
逆天是大忌,九天息息相關。一天上的事情,離我這幽都小妖怪太遙遠了,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和那種高高在上的神仙扯上任何關系。
哦,狐言除外。
那只九尾白狐,格外風騷妖嬈,和公子有得比。很多很多年前,他總是在幽都出沒,說幽都是六界最美風景處。我當時也在幽都,和他便有了一些交情。
言歸正傳,我問公子,“你都能指揮孟婆了,難道你就不能重現時空嗎?”
公子挑眉看了我一眼,而後點頭,“可以呀,但畢竟不像你一樣,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自然是要費盡一些。”他唇角勾起一絲好看的弧度,鳳眸望定了我,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我懶。”
我竟無言以對。
“公子你很閑嗎?”我忍不住問他,“所以很喜歡看別人的故事,順便管一管?”
他如玉般的手撐着下巴,慢悠悠地道,“我開心。”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來,再次無言以對。
啧,真是任性啊。然而長得好看的人,任性也無妨,誰叫他有資本呢?
“好吧。”我無奈地道,“敢問公子,唐畫的事情你準備怎麽辦?”
他這下認真起來了,坐直了身子,“唐畫說了兩幅畫,一幅是海邊,一幅的紅色樓閣。我覺得,這應該是兩世的事情。”
“為什麽不是一世呢?”我想了想,問他。
“一世也說得過去,也許她先是住在海邊,後來搬到了紅色樓閣,但是問題在于,既然是一世,為什麽要兩幅畫呢?她為什麽獨獨記得兩幅畫呢?”公子攤攤手,“所以,從她前兩世查起,如何?”
他是我的雇主,我能說不可以嗎?我自然點頭如搗蒜,“但憑公子吩咐,小女子萬死不辭。”
“既然這樣,你可以下樓了。”公子看也沒看我一眼,輕輕地喚了一聲,“二狗。”
虧二狗的聽力極好,公子這麽輕地喚一聲他都能聽見。然而這一聲“二狗”從公子的嘴裏喚出來,我覺得着實奇怪。
二狗“蹭蹭蹭”地跑上了樓,對公子道 ,“公子有何吩咐?”
“給未芗準備晚飯吧。問問未芗喜歡吃什麽,讓四羊去做。”公子對着二狗道。
我立刻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個啊,公子,你家的店東西太貴了,我買不起……我還是自己回家吃吧。”
公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沒讓你付錢啊。”
我歡喜地看着他,“真的?”又轉頭看二狗,“我喜歡吃鮑魚撈面清蒸鲈魚杏仁雞塊烤燒烤鱿魚爆炒豬肝……”
二狗用一種“你怎麽不去死”的眼神看着我,一臉幽怨地望着公子,用眼神詢問着他。
公子面色一點兒都沒有變,依然淡定從容,“依未芗的意思。”
那一刻,我再次感覺到,跟着公子是我妖生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二狗就沒有公子這麽釋然淡定了,他一邊帶着我下樓,一邊喃喃道,“為什麽公子要請一尊大佛回家供着呢?難道公子覺得銀兩賺得太多了?”然後又幽怨地望着我,“未芗姑娘,你真的這麽能吃?”
我厚臉皮地朝着他微笑,“怕什麽?又吃不窮你們公子。今晚先來鮑魚撈面吧。”
二狗惡狠狠地瞪着我,“你站着說話不腰疼!”
還是三貓溫和,微笑着走過來,“未芗姑娘,你坐這吧。”他指着我慣常坐的位置,“等下和四羊說一聲,很快就好的。”
我還是喜歡像三貓這樣的溫緩性子,忍不住對二狗道,“男孩子脾氣不能太爆,多和三貓兒學一學。”
二狗恨恨地道,“我偏脾氣暴了,你奈我何?”
我決定不和二狗說話了,和三貓道,“我去廚房,看看四羊吧。都這麽些個月了,還沒見過四羊呢。”
四羊是廚房的庖師。極鋪不僅外觀幹淨,連廚房也很整齊。看見我進來,四羊立刻湊上前去,對着我道,“姑娘就是未芗嗎?我聽說過姑娘。二狗說有一個女子每天來店裏就是為了見公子一面。那女子夜以繼日,而且小氣得很,只點一杯最便宜的茶水,卻敢厚着臉皮從中午坐到晚上。來看公子的人裏面,就數她最最固執了。我看姑娘模樣,一定是未芗姑娘了。姑娘面露桃色,眼冒喜光,一定是因為見到公子了吧?姑娘有沒有覺得公子模樣比你想象中還要好看?我們公子呀,那長相真的沒話說呢,你看看……”
四羊喋喋不休,聽得我不知所措。
什麽叫小氣得很?明明是店裏東西貴好不好!
什麽叫眼冒喜光?本姑娘一個眼刀削死你!
三貓一臉同情地望着我,小小聲道,“未芗姑娘,四羊成天待在廚房,沒有人和他說話,所以他看見人就很歡喜,會拼命地說話。”
“這樣啊。”我心裏想,原來四羊是一個話痨啊,公子手下的人倒是一個比一個有特色,就數三貓最正常可愛了。我面上只好尴尬地笑着,“那我就不打擾四羊做飯啦,在外面等你的飯。”而後,我立刻回到了外面,坐在了我原來的位置上。
我聽見四羊在我身後大喊道,“未芗姑娘……未芗……你別走呀……別走呀……”
這叫聲,有點像青樓裏面的小姐姐招呼賓客呀。
不過,四羊做飯倒是真的好吃。那面條,極其順溜,鮑魚也很軟糯可口。
我吃完飯的時候,聽見有一個聲音從不遠處輕飄飄地傳了來,“喏,吃相還是這麽醜。”
我擡頭一看,只見在二樓樓梯上,綠蘿叢生處,昏暗光線中,公子正一身深紅長衫,含笑望着我。
見我看了過來,他倚着木制的長牆,朝我揮了揮手,“明日午時來尋我,解決唐畫的事情。”
我點點頭,而後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朝他道,“公子,你叫什麽名字?”
他笑得有些妩媚,手指屈成一個半圓形,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木板,聲音極輕極緩。
“山有扶蘇,枝葉蓁蓁。我名扶蓁。”
作者有話要說: 很萌很萌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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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男生,平時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