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畫的裙子。

唐畫拼死掙紮着,但是力氣顯然是不夠的。

宋繪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那樣的絕望和不甘。

他把唐畫困在椅子和他之間,以一種怨憤而痛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脫去她的衣裳。

唐畫的扭動與掙紮只是徒勞。

宋繪甚至來不及關上書房的門。

我微微一嘆,扶蓁在我身邊緩緩地道,“他壓抑太久了。”又拉住我的袖子,“未芗,別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拖着我走出了書房。

“看人家圓房可不好。”

我不開心了,“為什麽不好?我需要經驗,要不然我以後的夫君怎麽辦?”

扶蓁忽然俯下了身子,悠悠然然地一笑,“哦?是嗎?”又對我道,“我可以親身給你提供經驗。”

我深深覺得自己被人調戲了,重點是調戲我的這個人,一點都沒有調戲我之後的自覺,笑得那叫一個妩媚妖嬈,大有立刻傳授我經驗的陣勢。

這下,我更加堅定了他是只狐貍精的信念。

我們站在書房門外,聽見裏面傳來女子痛苦的呻吟和衣裳被撕破的聲音。

我想起了唐畫和孫禹繁圓房的那一次。她被下了藥,迷迷蒙蒙地順從着孫禹繁,最後嫁給了他。

宋繪沒有下藥,直接要了唐畫,唐畫會怎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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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為什麽宋繪能銘記前世,而唐畫卻愛上了孫禹繁的後世。

大抵感情這種事情,就是蹉跎吧。

反正本花妖呢,沒有愛的人,樂得一個自在。

不知過了很久,門被推開了。

唐畫昏睡在宋繪的懷裏,脖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臉頰上也有紅暈。

宋繪穩穩地托着她,一直往前走。

他看唐畫的眼神,包含着太多的情愫,而我分明看到了一種自責。

從那天起,唐畫被安排進了紅樓裏面。

或者說,唐畫被宋繪囚禁了。

☆、囚愛(一)

扶蓁說帶我去街上玩。

我覺得我們兩個人很無恥,占着別人看不見我們,就白吃白喝。我先是看上了一串裏脊肉,等它熟了,就施施然地拿去吃了,而後又看上了一把天青色油紙傘,便順手拿去了。

每次我順手牽羊,都會聽見店家那驚訝無比的叫聲。

我一向覺得自己是一只乖巧懂事的好花妖,最近之所以會做出這般無恥之事,一定是因為扶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天天在一團墨旁邊,不黑才怪呢。

我懶懶地道,“第八十天了。”

唐畫被宋繪囚禁了八十天了。

每個夜裏,宋繪都會去看唐畫。月影胧胧裏,一個人在死死地抗拒,另一個在痛苦地要求。我每次都覺得,他們之間的歡愛太痛苦了,甚至比唐畫失身給孫禹繁的那一次更加痛苦。

紅樓裏面沒有任何殺傷性、鋒利的東西。想來,宋繪是害怕唐畫自尋短見吧。

我覺得這樣的糾纏太痛苦了。

由此,我和扶蓁說起了這事,扶蓁便與我說,“有時候痛苦才是一種真實。”

我撇撇嘴,“那倒不如活在虛幻裏自在。”

扶蓁慢條斯理地拿勺子舀木瓜,“可是有些人偏偏活得透徹。”他真的很喜歡吃水果,除了梨以外,他什麽水果都能吃。

唉,吃就算了,還不長胖,真讓我羨慕啊。

于是,我說,“我也想愛吃就吃,可是萬一胖了怎麽辦?”

扶蓁朝我妩媚地一笑,眸光流轉之間媚态橫生,“你不胖。”

在我歡喜地想抱住他的那一刻,這家夥溫和地、溫柔地、溫緩地道,“你只是肥而已。”

于是,我想揍他了。

長得好看了不起嗎?

妖嬈妩媚了不起嗎?

有很多錢了不起嗎?

……

好像是挺了不起的……畢竟,他是我的雇主嘛。

于是,我懊惱了。

唐畫是恨宋繪的。她永遠用一種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宋繪,連歡愛的時候都死死地咬住唇不肯發出聲音。不要問我怎麽知道這個的,我只是偷聽牆角而已。

愛與被愛的沖突太劇烈,有時我真的希望唐畫能夠記起前世。

這天,不知為何,宋繪受傷了。

我聽說是遇襲。

他的傷從肩膀到手腕,傷口有點觸目驚心。宋繪是個不怕痛的,只皺了皺眉,草草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便如往常一般去了唐畫所在的紅樓。

唐畫正失神地坐在窗上,聽見開門的聲音,連頭也沒有擡,怔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宋繪也沒有出聲,只信步走到了她的身邊,抱住了她,像是一個渴望懷抱的孩子。

饒是宋繪囚禁了唐畫,我依然不覺得宋繪過分

他只是愛得太辛苦了。

被她棄,被她傷,被她記恨。這樣的宋繪,是會發瘋的啊。

唐畫一如既往地推開他。只是這一次,宋繪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緊緊地箍住她。他低低地悶哼了一聲,微微拉起自己的袖子,低頭去看自己的傷口。

唐畫也察覺到了異樣,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了層層的紗布和紅色的血跡。她下意識地問他道,“怎麽回事?”

宋繪低頭看着傷口,緩緩地笑了一笑,“傷了罷了。”

唐畫蹙起眉,“疼嗎?”看血跡洇濕了紗布,她有些焦急地道,“你上了藥沒?”

宋繪看着她這模樣,忽然展顏一笑,“很疼,傷口很深,我沒有上藥。”

唐畫擡頭望着他,微微散亂的發遮住了她的眼睛,“為什麽不上藥?”

宋繪緩慢地道,“琉華不是希望我死麽?我死了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麽?”

唐畫怔了怔,緊緊抓住他衣袖的手慢慢地放松,苦笑道,“希望你死?是啊,我應該希望你死的。可是看見你受傷的那一刻,我竟然心疼了。”

“琉華。”他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頰,聲音沙啞而輕柔,充滿了小心翼翼與期待,“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我?”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我便失笑了。

有一點點喜歡?前世得到唐畫所有的愛,這一世,連一點點對宋繪來說都成了一種奢望。

唐畫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着自己。

“不!”她猛地搖起頭了頭,喃喃道,“我不會喜歡你。”

如果唐畫是異常鎮定地回答宋繪,那麽我相信她的話。可是她的反應太激烈了,激烈到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能是在自我說服,她自言自語道,“我不喜歡你,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沈述。”

話還沒有說完,唇就被宋繪給堵住了。

啧啧,那叫一個輾轉反側,那叫一個溫柔缱绻,那叫一個虐單身老妖精。

反正我是被虐到了。

扶蓁手裏扇着一把順手牽羊得來的扇子,把扇子移到了我的眼前,“別看。”

“這都不讓看。”我不滿地喃喃道。

扶蓁卻難得正經地轉移了話題,“唐畫不能喜歡宋繪。”

我眨巴眨巴眼睛,“原因呢?”

“死人永遠不會背叛。沈述已經死去了,在唐畫心裏,沈述是那白月光。而她執拗地認為宋繪殺了沈述,她怎麽會允許自己愛上了宋繪呢?”

他不說還好,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沈述到底怎麽死的?為什麽死的?”

他死的時候,我還在睡覺,不過扶蓁應該是知道的。

☆、囚愛(二)

“沈述到底怎麽死的?為什麽死的?”

他死的時候,我還在睡覺,不過扶蓁應該是知道的。

果然,扶蓁對我道,“沈述是自殺的。他死前曾笑說,與其這樣待在牢獄中等死,不如自己了斷來得痛快。其實不論是孫禹繁還是沈述,都是驕傲的。”

這件事這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之後的唐畫和宋繪之間依然如以前一般。唐畫更加沉默了,每日基本都在發呆。她被宋繪囚禁在這個紅樓的最高一層,無法出去。每日只能看着那扇窗發呆。

很多次,我看見唐畫站在紅樓的窗戶邊,絕望而哀傷地望着下面。而宋繪就站在樓下望着她。他站在樹蔭裏,所以唐畫看不見他,他卻能夠看見她。他們中間,隔着遙遠的距離,就像一生都無法跨越的鴻溝一樣。

微微曦光裏,宋繪伸手。他的手指潔白修長,似乎要觸及唐畫,可是最終,卻無法觸及到他。

我想起了第二幅畫。

宋繪就搬着一張椅子坐在樹蔭下畫畫。

他畫了紅樓,畫了花樹,畫了唐畫,也畫了他的那只手。

我看見他畫着,自言自語,微微一哂,“信兒,這一生,我們就這麽互相糾纏下去吧。我不想再放手了。”

于是,唐畫和宋繪之間只要兩件事。

一個是推拒,一個是歡愛。

當你的生命裏只剩下這兩件事情的時候,你會怎麽做呢?

我不知道別人的選擇,我卻看見了唐畫的選擇。

她穿着一襲紅色的紗裙,坐在窗臺上。風很大,她的長發被風吹起。宋繪在紅樓下驚駭地道,“琉華,下來!”

唐畫一邊笑,一邊看着他,“我想結束了這樣的生活了。”

宋繪為了防止唐畫自殺,堅決不在她的房間裏放任何殺傷性物件。他卻沒想到,那扇小小的窗,成了唐畫脫離他的武器。

“你下來好不好?”宋繪的聲音裏面帶着哀求,“乖,下來。”

我就站在窗臺旁邊,看着唐畫笑着笑着,哭了起來,“我覺得我欠了沈述。”

“我上輩子一定欠了沈述。我總覺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少年,背着大大的畫板,清貧卻溫柔。我這一生都沒有遇見那樣的人,直到我遇見了沈述。他很清貧,他背着大大的畫板。雖然他和我想象中的人不一樣,我卻覺得只能是他。”

“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他很多。所以這輩子才要來還他了。可是,這輩子,我又欠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對不起沈述。久遠時空裏朦朦胧胧地人,最終不見了。”

“所以,宋繪,我不會喜歡你,也不能喜歡你。我不想和你糾纏下去了。我是琉華,不是你說的信兒,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姓唐名琉華,你記住了嗎?”

她張開雙手,迎着人,任由風吹幹她臉上的淚痕,“宋繪,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她縱身一躍,躍下了紅樓。

紅色的樓閣,紅色的帳幔,紅色的羅裙,紅色的血跡……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我只看見鋪天蓋地的紅色。

唐畫跳下去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宋繪,來世我們不要再有任何糾纏了。”

“阿繪,如果有來世,我不負你。”

終究還是負了呢。

我不由得想,宋繪會如何呢?

在我要探出窗口的那一刻,扶蓁卻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冰涼的觸感讓我怔了怔,我只聽見他低低地在我耳邊道,“不要看,很慘。”

我知道她說的是唐畫的屍身。從紅樓的最高層躍下去,屍體自然是慘不忍睹的。

我有些唏噓,“宋繪呢?”

“他抱着唐畫的屍身。”扶蓁低聲道。

我嘆息,“唐畫是愛宋繪的,但是宋繪和阿繪的身份地位差太多了,反而是沈述更像阿繪,所以她覺得自己愛沈述。可最後,她還是愛上了宋繪。難熬情義兩難,最終她這樣結束了自己。”我轉頭,面向扶蓁,“扶蓁,我有點難過了。”

扶蓁放下了手,伸手拍着我的腦袋,“未芗,這樣的愛情不會得到好的結局,這樣的解脫更好。”

宋繪一直深愛着唐畫。

她說來世不負他,他便等着她的來世。

她說來生勿糾纏,他便斷了他們的緣。

信兒與阿繪。

琉華與宋繪。

唐畫與鳳熙。

身份換了,地點換了,宋繪的愛卻從來沒有換。

我笑了起來。

唐畫何其幸運,遇上了宋繪。

唐畫何其不幸,錯過了宋繪。

我忽然覺得,唐畫和宋繪,這是兩個何其相像的名字呵。

第三世的鳳熙帝,遠遠地看着唐畫,遠遠地想着唐畫,看她生兒育女,兜兜轉轉之間,仿佛又回到了阿繪與信兒那一次。

鳳熙帝一生無後,心裏卻把後位給了他的唐畫吧。

可是啊,唐畫不識他了。

我和扶蓁說,“我想回幽都了。”

琉華既死,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扶蓁拍拍我的腦袋,溫柔地道:“好,我們回去。回去之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宋繪,實實在在的宋繪。”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開新的一卷啦

☆、執繪(一)

雖然說我的修為在妖精裏面算很高了,但是我從來沒有騰雲駕霧過,因為我的修為遠遠不夠騰雲啊。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就竟然會騰雲漂浮在半空中。

當我回到原來時空的時候,扶蓁卻說要帶我去見宋繪。于是,他竟然喚來了一片雲,讓我坐上去。

我轉移了三次時空,着實累得狠了,便一頭紮在了雲上。

只是我沒有想過,這雲竟然從幽都開始飛,越飛越高,直往九重天上而去。

我愣愣地看着底下越來越小的河流山川,驚愕地轉過頭來看着扶蓁,“你會駕雲?”

扶蓁挑眉,躺在雲上,雙手抱着自己的腦袋,“為什麽不會?”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狐貍精可以駕雲呀……可能扶蓁是一只特別的狐貍精吧。

反正時至今日,我都格外認真地認為,扶蓁是一只狐貍精。

駕雲的感覺倒真是好。我一邊坐在雲上,一邊看着四周的景致。

啧啧,我竟然上天了。

我覺得天上一切都是新奇的。這裏有漂亮的天兵哥哥,可愛的仙女姐姐,還有……一朵忽然出現的墨色蓮花。

蓮花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姑娘白衣白裙,黑發及腰,朝扶蓁一笑,“咦,公子,你今兒有空上天來玩?”

扶蓁應該也是認識她的,不答反笑道,“墨溇你最近還是那麽閑嗎?”

墨溇攤攤手,“我一向清閑。”她要轉頭看向我,挑了挑眉,一臉笑意地問扶蓁,“你身邊竟然帶着應該姑娘,真是罕見啊。”而後她對我道,“我是墨溇。”

我讪讪一笑,“未芗。”

她似乎很愛笑,“名字很好聽,長得也漂亮。”而後和我們揮手道,“我去找司命,先走一步。”又在我耳邊低低地道,“未芗加油,拿下扶蓁!”

我看着她優哉游哉地離開,不由得想,這人真是自來熟啊,不過性格挺可愛的。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扶蓁對我道,“那是墨溇上仙,天上最清閑的仙,和你一樣,一把年紀了也沒有人要。”

我扯了扯嘴角,“呵呵。不過為什麽上仙會認識你?”

扶蓁紅衣飄飄,“以前在天上逛,大部分仙都和我熟悉。”

果然,能夠指揮孟婆的人,來頭都很大。

我嘻嘻一笑,“你說來見宋繪,宋繪呢?”

“很快就會見到的。”扶蓁一笑,複又懶懶地靠着雲閉目養神。

又過了一會兒,扶蓁停下了雲,“走吧。他應該在木蓮花林。”

四周都是紫色的木蓮花,便如當初宋繪的府邸一般。滿樹無葉的花,紛紛落霞裏,我看見有人一身素色長衣,站在木蓮花樹下,面前是一個大大的畫板,另有一人,紫衣白發,側卧在木蓮花樹下。

扶蓁那一身紅衣在這樣清雅的景致裏顯得格外妖嬈突兀。但是他一點自覺也沒有,閑閑地走了過去,“昭奚,執繪。”

作畫的人回過頭來,那張臉明明白白便是宋繪的臉。而當側卧的人回首時,我呼吸一滞。

扶蓁極美,而那人的美不遜于扶蓁。如果說,扶蓁是幽都盛放的曼珠沙華,那麽這人則是江南擱置的水墨圖,清清淡淡,朦朦胧胧,只那一眼,足以讓你沉醉。

他的眼似有萬裏星辰,撐手回眸的那一刻,望定了我身邊的扶蓁,“好久不見。”

“昭奚你最近越發懶了。”扶蓁走過去,“想我了沒?”

昭奚?昭奚?昭奚!

這人就是傳說中的上神昭奚?

我沒想到我一只小花妖居然能夠遇見上神昭奚。

我激動簡直不能自已。

扶蓁卻似乎和昭奚也很熟悉,坐在他的身邊,又招呼我過來,“未芗,來坐。”

昭奚這才轉頭看着我,朝我淺淺一笑,不發一言,轉頭問扶蓁,“你怎麽來我這園子?”

扶蓁看着執繪,“找他的。”

執繪怔了一怔,走到我們的面前,“公子找我何事?”

扶蓁瞟了昭奚一眼,有些嗔怪,“你這神當得好不稱職,竟然縱容執繪銘記前世回憶。孟婆那人最難說話,想來是你親自出馬她才答應讓執繪帶着記憶轉世吧?”

執繪聽聞此話,詫異地望着扶蓁,而昭奚則毫不在乎地道,“我一向如此放縱,也不是第一次了。”

“公子如何得知執繪下凡一世?”執繪疑惑地問扶蓁。

“我最近在幽都,唐畫來找我,向我尋前兩世的記憶……”扶蓁把唐畫的事情大致和執繪說了一遍,“她愛得太深,到最後執拗地不肯過奈何橋。”

☆、執繪(二)

執繪聽見“唐畫”的名字之後,眼中漾起一絲柔情,“也許她愛阿繪,愛宋繪,但是那又如何?三世歷劫已過,我與她無緣無分,徒勞地的糾纏只會讓彼此痛苦,便如宋繪和琉華一樣。”執繪笑了起來,“我愛她,但也僅僅能愛着。”

扶蓁唏噓了一聲,“你可以繼續下凡,我讓她回憶起前兩世,還你們一個圓滿。”

誰知,執繪卻搖了搖頭,“公子覺得我們還能回得去嗎?我在她身邊,她何時真正歡喜?公子且說說,這三世,那一世的信兒最歡喜?”

扶蓁沉默了。

其實,從客觀上來說,唐畫過得最舒心的一世是第三世,沒有宋繪的那一世。

執繪苦笑起來,“所以啊,我愛她,但是我的離開時對她最好的歸宿。”

“難過嗎?午夜夢回時,你可曾想起她?”扶蓁如是問道。

執繪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我為她畫了兩幅畫,下角都用一只手。我的手,永遠都無法觸及她。我想請公子幫忙一件事。”

“你說。”

“消除信兒的執念,讓她徹徹底底地忘記我,永遠不要回憶起我。”執繪堅定地道。

扶蓁一嘆,“你何苦?你可知,若真消除了記憶,那麽唐畫便永生永世不知你不識你了。”

“我不想給自己留退路。”執繪棄筆,“這樣于我于她都好。”

扶蓁颔首,“好,我答應你。”

昭奚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複側卧閉眸。一瓣花落在他的紫衣上,他容顏恬淡。

扶蓁卻惡趣味地一手挑起了他的下巴,“執繪的事情說完了,輪到你了。”

昭奚睜眼,伸手拍掉了他的手,“這樣調戲本君可不好。”

然而扶蓁更過分了,直接躺在昭奚的身邊,和他面對面,伸手把玩着他的白發,“你最近如何?”

“托你的福,無比清淨。”昭奚抽回了頭發。

扶蓁莞爾一笑,“你變了。”

昭奚淡淡地回答,“哦。”

扶蓁無奈,“你怎麽不問我哪裏變了。”

昭奚便問,“哪裏變了?”

扶蓁委屈,“你現在對我太冷淡了。”

昭奚一笑,“我以前也沒對你熱情過。”

……

我怎麽覺得這兩人有貓膩?

我怎麽覺得扶蓁喜歡昭奚?

我怎麽覺得我也喜歡昭奚?

不過我最近花了太多修為,現在頭疼得不行。

扶蓁笑着起身,“不和你玩了,未芗要回幽都休息了。”他說着便走到我的身邊,慢悠悠地道,“各位,再會。”那雲乖乖巧巧地到我們腳下,扶蓁拉着

昭奚卻忽然朝我笑着,“未芗,你和扶蓁很配。”

上神和我說話了,我受寵若驚,但是很配是什麽鬼?我對上神更有興趣啊。

剛才墨溇上仙說,“未芗加油,拿下扶蓁!”

現在昭奚上神說,“未芗,你和扶蓁很配。”

我還覺得她們倆很配呢。

扶蓁拉着我坐上了雲,看着我一看神游的模樣挑眉問我道,“你在想什麽?”

“我覺得昭奚好好看。”

“有我好看?”

“人家是清美。”

“難道我是濁美?”

……

“不過話說回來,昭奚有喜歡的人嗎?”

扶蓁含笑望着我,“莫非你對昭奚一見鐘情?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吧。”

“為何?”我詫異地問他。

“還記得墨溇嗎?”他笑了笑,“論追求的苦楚,沒有人比墨溇更清楚了。她追了昭奚十五萬年,曾經當着衆神的面向他訴情,可是昭奚看都沒有看便拒絕了她。他看似溫和,骨子裏比誰都冷。”

像澆了一盆冷水,我小小的心一下子涼透了,“啊?墨溇挺好的,他為什麽不喜歡?”

扶蓁卻對我道,“後來墨溇想清楚了,再也與昭奚相見,能避便避。她花了很久時間讓自己死心。所以未芗,不要輕易動情,更不要對不該動情的人動情。”

我也沒有對昭奚動情嘛,只是有好感罷了,哪有那麽嚴重呢?

我又想起了宋繪,“扶蓁,其實宋繪是恨唐畫的吧?”

扶蓁摸摸我的頭,“你倒是看得通透。”

因為愛,因為恨,所以不見,所以遺忘。

宋繪空有極高的造詣,卻得不到他要的人,要的愛。

我忽然問他,“扶蓁愛過一個人嗎?”

“扶蓁一生只愛一個人。”他如是回答着。

晚霞絢爛,我在天上看着晚霞。明明滅滅裏,他望着我,遠處遠山如黛眉,近處美人如碧玉。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極”鋪的門口。

我跳下了雲,看着那雲消失,施施然和扶蓁走進了“極”鋪。

誰知,才進去,便看見二狗哭喪着臉跑過來,“公子,你才去了幾天,店裏就出事了?”

扶蓁漫不經心地問,“什麽事?”

“有人賴在我們店裏不走,非要向公子讨要一盞燈。”三貓在一邊補充道。

“哦。”扶蓁點點頭,“人呢?”

“那裏。”三貓一指我慣常去的那一處。

我一看。

那裏,端坐着一個人,正望着我們。

深色華服,膚色極白,唇色極紅,眼角紫色胭脂洇染。

好淩厲霸氣的一個人。

他緩緩開口,“我叫權衡。”

作者有話要說:

寫昭奚和扶蓁的對話,有一種想讓他們在一起的沖動.

☆、怪人(一)

我用了三次轉移時空的法術,又去天上溜達了一圈,已經筋疲力盡了。

我記憶中的最後一幕,就是那個身着紫色衣裳,極為霸氣的男子看着我和扶蓁,說:“我叫權衡。”

于是,我滿腦子都是“權衡”這兩個字,接着我就昏倒了。

扶蓁說,我其實是睡着了,只是睡得有一點點久,睡到了第三天傍晚。

醒來之時,恰見扶蓁。

幽都的天黑得早,我醒來的時候,燭火明明滅滅。扶蓁坐在床邊的木椅上,正捧着一本書,一頁頁地翻着。

他微微低着頭,長發遮住了他的側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想象出這一刻的他,一定是分外溫柔的。

一剎那間,我忽然想起了一個詞,“歲月靜好”。

許是感覺到我醒來了,扶蓁微微一偏頭,望定了我,“睡醒了。”

“嗯。”我想起唐畫的事情還沒有了結,便問扶蓁道,“唐畫的事情你處理了嗎?”又想起了那個權衡,遂又問道,“還有那個賴在店裏的權衡。”

扶蓁合上了書,走到我的身邊,“唐畫的事情你也參與了,所以不應該我一個人解決,你有必要知道并參與。至于權衡,我答應他稍後聽他的故事,但不是現在。所以,權衡就走了。”

啧啧,看來扶蓁辦事還挺滴水不漏的嘛。

我也便笑贊道,“辦事不錯。”

“呵呵,我們家公子辦事自然是極好的。”這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自然非那二狗莫屬了。

我也“呵呵”了一聲,“你來幹嘛?”

二狗手裏托着一個托盤,盤子裏放着三四個碗,沒好氣地道,“如果不是公子說你要醒了,讓我送飯上來,你以為我想見你嗎?

脾氣暴成一個樣子,我能說什麽呢。

我決定不和他說話,對扶蓁道,“以後這種事情就拜托三貓吧,三貓比較可愛一點。”

扶蓁只是笑而不語着。

我一番洗漱打扮吃飯過後,便走下了樓。

我暈倒之後,扶蓁施了個術,把我送到三樓的一個空置的房間裏面。

我還以為他是抱我上去的呢!

然後我問扶蓁為什麽要施術,結果扶蓁一臉理所當然地道,“男女授受不親。”

他贏了。

唐畫在二樓,看見我之後,有些倦怠地一笑,“未芗姑娘可好些了?”

我點點頭,“本便不礙事。”

唐畫又看向扶蓁,“不知我的疑惑,兩位可解答了?”

扶蓁颔首,“你夢裏的兩幅畫,都是因為一個男子,他貫穿了你的前兩世。你作為唐畫的一生順遂,也是他所賜予的。”

唐畫愣了一愣,長長地眼睫垂了下來,“是……鳳熙帝嗎?”

我詫異道,“你如何得知?”

她苦笑着搖頭,“奇怪的只有他啊,除了他還有誰呢?那麽敢問兩位,我欠了他什麽?”

執繪讓扶蓁不要告訴唐畫以往的事情,讓唐畫直接過奈何橋入輪回,而現在唐畫卻又問了扶蓁,所以我很想知道扶蓁的回答。

扶蓁如實地告訴她,“鳳熙帝不願意讓你知道,要我保密,徹底斷了你前世的記憶,從此不識得他。你們幾世的緣分也算是盡了。”

唐畫卻忽然激動了起來,“不,你告訴我,我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才會這樣?”

扶蓁沉默着,似乎有些為難。我則開了口,“讓我告訴你吧,你有必要知道。”

扶蓁愣了一愣,我朝他微微一笑,“你答應了執繪,我可沒有哦。所以你不算食言的。”

于是,在幽都靜悄悄的夜裏,我慢慢地把那些前塵往事,一字一句地告訴了唐畫。

少年阿繪與信兒相愛,信兒失身後另嫁他人,阿繪守了信兒一輩子。

奕王宋繪苦尋着琉華,琉華愛上了別人男人,宋繪和琉華苦苦糾纏至死。

說起來很簡單,可是這故事是唐畫親身經歷的,于是,我看見她聽着聽着,淚流如雨下。

“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我只記得我似乎欠了一個人……我不知道那是阿繪啊……宋繪和阿繪,一個高高在上手握重權,一個懷才不遇無人賞識,我不知道他們會是一個人……”一直端莊優雅的唐畫哭了,哭得很壓抑,手緊緊地攥着袖子,以袖掩面,“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他……是我啊……”她忽然抓住了扶蓁的袖子,“所以我不要再忘記前世了,公子,我求您給我一盞風燈,讓我用來世補償他……我不能再忘記了……”

☆、怪人(二)

扶蓁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沒有以後了。”

唐畫愣愣地望着他,不明所以,“為什麽?”

“他是下凡歷劫的執繪上仙,三世滿後,回歸天庭,再與你無糾葛。”我對唐畫道,“所以,沒有以後了。”

唐畫的手垂落在地,喃喃地重複道,“執繪……上仙?原來,他是仙啊……我辜負了一個仙人……”

“所以唐畫姑娘,忘記一切吧,重新開始你的生活,與執繪上仙無關的生活。”我對唐畫道,“這便是執繪上仙的心願……”

誰知,唐畫聽見這個,卻笑了起來,“心願啊……他果然恨我。”

一直沒有說話的扶蓁卻開了口,“我來幫你消除殘存的記憶,讓你永遠忘記。”

唐畫還是笑着,笑啊笑,笑得苦澀至極,“永遠忘記記憶啊,這是他所希望的吧。那麽,我如他所願。”

她忽然站起了身,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公子給我一天的時間的。另外,唐畫想再請公子一件事情。”

“說吧。”扶蓁淡淡地道。

唐畫一字一頓,格外堅定地道,“請公子若有機會看見執繪上仙,替唐畫轉述一句話:唐畫如宋繪所願,永遠忘記前世記憶,只求上仙安然順遂,平安喜樂。”

“好。”他颔首認真地道,“可以。”

于是,唐畫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走得決絕。

她的背挺得直直的,她的頭仰得高高的,她走得那麽堅定,那樣的背影,讓我忽然想起一個詞語來,“赴死”。

我趕緊搖頭,把這個不好的想法給剔除。

唐畫走了,我也要回我的家了。我和扶蓁說了告辭,便走上了回家的路。

路過忘川,走過穿巷,看着一路的彼岸花,我有些神游,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看見一個人,哦不,是一只鬼坐在忘川河畔,手裏拿着一朵白色的曼陀羅花,低頭嗅着花。

我一時間有些好奇,便走了過去,走到這只鬼的身後,細細打量着。

低首嗅花的應該是一個姑娘吧。她穿着簡陋粗布衣服,頭發很長,垂到腰上,我聽見她低低地念道,“莊媗,莊媗。”

這聲音聽起來怎麽像是一個男的聲音?

我忍不住道,“嘿,你好呀。”

誰知道,那個人卻連頭也沒有回,便直接起身匆匆忙忙地跑了。

真是一個怪人啊。

正常鬼的反應不是回眸一笑,緩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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