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是為他挨了一刀
終于抵達醫院,急診室的醫生查看了傷情,便讓護士将車子,迅速推向了急救室。
雪野被阻攔在了急救室門外。
他呆立在原地,微微側頭,走廊的地面上,還有明顯的血跡。
那是圖南的血……
他的腦海裏紛亂閃現的,是一把銳利的刀,刺進圖南腹部的畫面……
錐心的疼痛,讓他覺得呼吸不暢。
他生出一個念頭:只要圖南能夠安然無事,他願意用任何東西去作為交換。
她倒在他的面前,那一刻,雪野從頭到腳,一片冰涼,他覺得:他這一次要失去的,恐怕是他餘生裏,再也尋找不到的了……
當你真正要失去一件東西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這個道理,雪野曾經聽過,也感受過,可剛才手指觸摸到那粘稠液體的時候,才發現:他失去了父親的愛,可至少對方......還活着。
商場上的沉浮,他憑借意志力和腦力,可以對抗,偶爾也會覺得無力和心痛,可和失去一個活生生的,時常陪在身邊的人相比,那種痛,是不一樣的。
雪野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整個走廊裏,傳來嘈雜的人聲,各種需要緊急救治的病人,他們的身影,在雪野的視野中,似是一個個沒有面孔的幽靈,他的意識恍惚,直到急救室裏走出來腳步匆忙的醫生。
醫生問雪野能聽懂日語嗎?雪野點了點頭。
醫生說傷口有些深,擔心傷着髒器,必須得手術。
雪野問是要他簽字嗎?
醫生說是的。
雪野毫不猶豫地抓起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可還是在同意欄上,簽下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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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任何拜托醫生一定要盡力的話,他知道沒有哪個醫生會不盡心救治,可他害怕聽見那句“我們會盡力”的。
盡力,就是說,有失敗的可能性,不是努力過了,就一定會有好的結果......他讨厭那種感覺!
雪野想起兩個人的初次見面,是在他的公司。
那時,二人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可還是佯作初次見面的模樣,不過對于他們來說,也确實是第一次看見對方的模樣。
雪野還記得打招呼的時候,圖南燦爛的笑容,很大方地向其他工作人員問好,和他心裏設想的,有很大的不同,原本以為會是個清冷的女孩子,可相處時才發現,竟然很會照顧人的性格,樣貌不是頂出衆的,可卻很耐看,讓人沒有距離感,要不是後來圖南親口告訴他關于車禍造成一系列傷害的事情,他甚至以為是認錯了人。可随着慢慢了解,才知道圖南對于愛情,是失去了信任,她知道大多數人的所謂“愛情”,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
那場車禍,傷了她的腰,也傷了她的心。
手機在雪野的口袋裏瘋狂的震動,他一直沒接,可對方好像很執着,雪野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心中愠意沸騰,滑動了接聽鍵。
“你出國了?”秦恩雪的聲音,帶着幾分質問。
“現在,你終于能滿意了......”雪野語氣冰冷。
“你什麽意思?”秦恩雪在電話那頭質問。
“我現在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事情,關于服裝設計的事情,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雪野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
直到急救室的燈滅了,雪野一直坐在長椅上,他起身的時候,脊背僵硬,腿腳已經麻了。
醫生輕松的表情,讓他稍微松了一口氣。
一般情況下,表情凝重的下一步,便是安慰家屬了......
雪野說出“謝謝”的時候,身心俱疲,強忍着沒有倒下。
圖南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暫時不能探視。
雪野只能遵照醫院的規定。
在樓下買咖啡的時候,他撥通了一位朋友的電話,對方是個私家偵探,他簡單說明了今天事情的大致狀況,對方讓他等消息,他不能動用公司的人去查。
當他挂斷電話,緊接着又打進來一通,還是秦恩雪。
這一次,雪野沒有接,任由它無休止地震動着。
夜風凜冽,雪野站在街頭,看着夜空中的散落星辰,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感動。他從不喜歡許願,總覺得任何事情,都得靠自己去變為現實,可剛才,他竟然祈求了上天......
他知道,以他的家世和外貌,今後還會遇到很多如花一般絢爛的女孩子,其中自然也不乏笑得好看的,可當真能為他着想,替他感到心痛的,還會不會有呢?
金錢,外貌,很多時候,是會幹擾人的判斷力的。
***
圖南完全恢複意識,已經是一天之後了。
她睜開眼睛,聽見醫療儀器的微鳴聲。
腦海中有些模糊印象,她好像被一個帶着黑帽子的男孩子,捅了一刀......
床邊趴着一個人,身上穿的,還是那天去海濱公園的那件休閑衣。
圖南的指尖微微擡起,向着雪野微微淩亂的頭發摸去。
雪野感覺到有微弱的力量在他的頭頂,本能起身,正好對上圖南虛弱的目光。
“活着真好。”圖南嗓子幹澀,發出不聲,只能比口型。
雪野攥着她的手,一直攥着,看到她醒過來的一瞬,攥得更緊了。
圖南微微扯動唇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角,一滴淚珠,緩緩落下。
雪野擡手,替她擦幹淨了。
圖南還想說些什麽,雪野的手機突然響了。
雪野看到來顯是私家偵探朋友的,還是決定去接。
圖南剛醒過來,不适合進食,護工給她喂了一些水。
過了一會兒,雪野從外面走了回來。
圖南雖然虛弱,可觀察力仍舊不減,她看出了他的反常。
雪野走到她跟前,将她的被角掖好,囑咐她多休息。
圖南知道,他有事瞞着她。
雪野聽偵探朋友說,那個行兇的少年已經被抓住了,可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只能說出是有人讓他去捅人的......指使之人的具體特征,一概形容不出。
少年口中一直呢喃着幾句話:黑色衣服,戴着口罩,鴨舌帽的人......
雪野聽到這些,許久說不出來話,他稍稍思考便能發現,這些特征,那天的圖南都符合!
圖南實在太虛弱了,沒有力氣同雪野争辯,在藥物作用下,不一會兒功夫,又睡過去了。
至今,雪野仍然不知道雇傭少年的幕後指使,究竟是誰......他決定回國一趟。
***
小橋流水與西式建築結合的中西結合的庭院中,豎立着一棟四層別墅,室內滌蕩着一種如蓮般清幽的氣息。
一襲旗袍的秦恩雪坐在家中的會客廳中,雇傭的負責打掃做飯的阿姨跟她說:雪野先生回來了。
雪野徑直走進會客廳。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秦恩雪的問話,聽上去顯得有些奇怪。
“你不是都派人調查過了嗎?”雪野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面色深沉。
秦恩雪示意阿姨端上一杯熱茶。
雪野生出一種錯覺:自己像是來做客的。
這座大宅子,他确實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等阿姨關門出去了,秦恩雪開了口“我看你這是關心則亂,還有工夫擔心別人。”
雪野被她說得摸不着頭緒。
“那個孩子腦袋有問題,他只尋找到了具有對方所述特征的人,卻并沒有仔細分辨對方的性別......”顯然,秦恩雪比雪野思考得還要多些。
雪野經她這麽一說,突然想到:那天,圖南是将頭發绾在帽子裏,少年将她誤認為男性,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雪野微微蹙眉。
“那個人,很有可能是沖着你去的。”秦恩雪微微提高音調。
雪野不作聲,心口傳來隐隐疼痛,如果母親所說是真的,那圖南......便是替她挨了一刀!
“看在她替你擋了這刀的份上......”
“所以你決定不對她下手太狠是嗎?”雪野打斷了母親的話。
“差不多吧。”秦恩雪毫不掩飾,“只要她不妄想着進這個家門,你愛和她糾纏多久,随你。”
雪野微微揚唇,嘲諷一笑,“那誰進這個門?”
“目前來看,思若最适合,可她貌似也太任性了些,你看她的工作室的那篇聲明就知道。”秦恩雪繼續翻看着手中賬目,“不過她的做法,卻讓你很是感激,倒是個聰明的女人。”
雪野已然起了身,“你們之間的計劃也好,打算也罷,我都可以不插手,但只有一點......”雪野微微垂眸,看向穩坐在沙發上的母親,一字一句道“圖南,你們不準碰。”
“留下來吃晚飯嗎?”秦恩雪的情緒不起一絲波瀾。
“不了。”雪野丢下一句,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別墅。
秦恩雪透過落地窗,看到他離去的背影,呢喃道“倒是和程瑞州一個樣,為了瘋女人,自己也變成了瘋子。”
她從未和雪野說過,其實:當初,程瑞州,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才離開這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