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為首的,赫然是鴻明。

好大的膽子!方錦安勃然大怒。

三人鬼鬼祟祟走到床前,鴻明掏出根小竹管,沖着假方錦安臉上一吹,吹出一股白色粉末。假方錦安咳嗽了一聲,再沒聲響。

是迷藥。方錦安心下了然。

鴻明便指揮着兩個道士把方錦安擡起,從密道離去。他則撿起地上方錦安的鞋子,走到那臨懸崖的窗旁,打開窗,把這鞋子放到外面臺子上。

做完這一切,他捏着下巴思考下,又走到梳妝臺旁,撿了根發簪扔到窗下,退後兩步看看,這才滿意地離去。

等那密道合攏,又過了一會兒,李憶才抱着方錦安跳下去,把她放回床上:“好了,你可以繼續睡了。”

“他們,他們這是想制造我跳崖輕生的假象?”方錦安不解道:“這是為着什麽?”

“重頭戲在明天早上。”李憶給她拉好被子,順手還輕拍兩下:“一覺醒來就知道了。”

方錦安見他不想說也不強求。“只是你怎麽知道這一切的?”她又想到:“明明和你沒關系。”

“有關系的,只是時候未到。提前洩露就沒有看戲的樂趣了。”李憶微微彎彎嘴角。

如何知道的?李憶看着她漸漸歸于沉睡的安詳容顏,微笑不語。

前兩日,在太子見紫蘇之時,掖庭令就在旁邊的屋子裏通過雙面鏡看着,第二天一早就把所有事情禀報于他。他于是加派人手派人探查這兩日太子的動向,便發現太子與鴻明的會面格外頻繁。上一世鴻明這妖道折騰了不少事兒出來,這一世他老早就在鴻明身邊安排下細作。于是,很快他就得知了太子與鴻明的所有籌謀。

知曉的那一刻他怒火萬丈而又寒意入骨。只要略一想象,如他沒有察覺這一切,安安會落入那樣的境地,他便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也是那一刻他決定,不能再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借機推個舊文,本章提及的這位方家得道成仙的先祖,就是我的西幻文《穿越之伯爵小姐日常》裏的主人公方星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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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努努力,加油雙更!

意決

鴻明這一晚上片刻未曾合眼。

把太子妃劫回後,他親自動手搜了她全身,然而并沒搜尋到夢寐以求的仙丹寶器。

“怎會沒有呢。”鴻明有點喪氣。

不過旋即又想起太子的承諾:“只要你助孤完成此事,方氏所有的東西,孤全賞給你。”

等事成之後,到太子妃的嫁妝裏再找找。就算是實在找不到仙丹寶器,晉陽侯府大小姐的嫁妝想來也是傾國之富,足夠自己像神仙一般過上一輩子了。這樣想着,鴻明心中又激動起來。

他焦躁不安地在屋子裏踱步,只盼着滿天繁星速速退散,新的一天趕緊到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然而太子妃那邊遲遲沒有傳出動靜。反是肅王那邊盯着的弟子來報:“肅王已起身用早膳,說是趁早間涼快要速速下山呢!”

“想辦法拖延着!”鴻明額上急出一層細汗。思索一番,整整衣冠帶了心腹弟子往太子妃那邊去了。

到了一看,太子妃的侍女們面色如常,想來還未發現太子妃失蹤?“貧道是來請太子妃娘娘上晨香的。”鴻明耐着性子與掌事的雲見道。

“國師原該昨日便交代于奴婢們。”雲見倒絲毫不起疑,只是惴惴不安:“娘娘體弱,素來起的晚。國師且稍候,奴婢們這就去請娘娘。”

鴻明微笑颔首。心中卻是有如鼓錘。

雲見便帶着宮人們往方錦安房間去了。果然,不多時,便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

來了來了!鴻明忙裝出驚異之色,大聲喚問:“發生何事?”

“國師,娘娘,娘娘不見了......”雲見不成氣色地跑出來,哆哆嗦嗦地拉着鴻明進去:“床上沒人,鞋子在窗臺上,還有這簪子掉在地上,這,國師,娘娘,娘娘怕不是......”

“怕不是跳崖輕生了吧?!”鴻明裝着大驚失色的樣子,從窗戶探頭往外看:“呀,那裏,那裏是不是有個人?”

他所指的,不過是半空中的一塊大石。因着懸崖下雲遮霧繞,視線并不清晰,從這裏看過去那石頭影影綽綽像個人的樣子。雲見随着他手看了看,身子一晃,暈倒過去。

侍衛們聽到動靜也在侍衛統領的帶領下過來查看,聽了這話,也顧不得避嫌了,急急湧進來查看,屋子裏頓時亂成一團。

“速速派人上報東宮!啊,肅王殿下正好在此,快請殿下前來主持大局!”鴻明跟弟子使個眼色。

不多時,果然見李憶一臉肅殺地過來了。

“殿下,你看着如何是好?”鴻明一見他,立刻拉了他到窗子邊指給他看:“娘娘跳崖自盡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素日沉穩冷峻的李憶,此時果然失了魂魄。“如何能過去那裏?”他厲聲問鴻明。

“那處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委實過不去。”鴻明猶猶豫豫道:“除非,尋身手敏捷之士,身上綁了繩索,從此處降下去......”

“快尋繩索來。”李憶說着便脫了身上累贅的外套:“本王下去。”

“這,殿下,這如何使得?”鴻明心中歡喜,面上卻是假模假樣的勸阻。

“速速尋繩索來!”李憶怒吼。

拿着繩索的小道士已然在外面等着了,探頭看看,和他師父打個對眼,忙進來把繩索遞上。

李憶三下五除二把繩索在身上牢牢綁縛。“拉好繩子,助本王下去。”他把繩子另一頭抛給鴻明。

“好好好!”鴻明和弟子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扯住繩子,同時也把窗戶牢牢堵住,把其他人等隔絕開。

李憶翻出窗外,攀附着岩石一點點降下去。

鴻明和弟子們交換着眼神,額頭上冒出越來越多的汗。

眼見李憶已至手腳無可攀附的絕境,鴻明咬咬牙,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輕輕一劃,小兒胳膊粗細的繩索頓時斷開,李憶的身影如流星般墜入崖下雲霧之中。

鴻明和弟子心有靈犀地同時松手把手中剩餘的繩子扔出窗外,然後一起叫嚷起來:“不得了啦,肅王也掉下去了!”

......

他們全神貫注于謀劃的惡事,并不知道,在他們頭頂數尺之餘,屋檐之上,有兩雙眼睛把這一切盡皆收入眼中。

這二人,一人是方錦安,另一人則是李憶派來保護她的人。

盡管已被提前告知,但看到李憶墜入深淵那一刻,方錦安還是心中一顫。“肅王當真無礙?”她悄聲問。

“娘娘放心,半空中已安置攔截繩網,保管萬無一失。屬下這就帶娘娘去見殿下。”那人說着,帶方錦安飛檐走壁而去。此時所有人都被兩位貴人的相繼“墜崖”吸引,道觀亂成一團,他們輕松脫身。

他們來到遠離道觀的一處山中小屋。等候了半個時辰,果然見李憶出現。

“娘娘似乎心情很不好。”下屬先迎上李憶,悄悄告知。

李憶示意他退下,自己緩步走到方錦安身邊。

方錦安又在愣愣地看自己護甲。許久才一轉眸:“這個局,是太子設的吧?”

“是。”李憶低聲道。這麽簡單的事兒,她不至于看不穿。

“他為了争奪/權勢,不惜殘害手足,不惜以我為餌,是嗎?”方錦安又道。

“是。”李憶又道。

方錦安想了想又問:“他原本的打算裏,我的下場是怎樣?”

“太子妃犯了癔症,僞裝輕生。不料卻帶累肅王身死,罪無可恕。當廢去名分,關入冷宮幽禁。”李憶道。想了想又說:“他不敢讓你死。”

“真真好謀劃。但這全盤謀劃卻都在你掌控之中,顯然你比他更高明。”方錦安搖頭嘆息:“你們怎麽,都變成了這副我不認識的模樣。”

李憶一聽不禁大為委屈。他單膝在她面前跪下:“不,我從來沒變過。”

“啊,是我過了。”方錦安閉閉眼,揉揉眉心:“可是人就是這樣,有時候,明明事實擺在那裏,寧願視而不見假裝太平,甚至還要去責怪逼他看清真相的人。”

李憶低低頭:“你盡管怪我好了。”

“不,小憶。”方錦安捂住了眼睛:“我只是......只是我......我已經快要死了,為什麽一定要讓我看清呢......不,對不起,這是他做的......”

她亂七八糟地說着,可李憶都聽懂了。

聽懂了,可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一動不動地僵在哪裏。

方錦安還在說:“你做這些,是想讓我幫你對嗎?可是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我太累了,什麽都不想做......”

“沒有,我沒有想讓你幫我,你什麽都不必做。”李憶終于擠出了一句話。

方錦安沉默了一會兒,又猛地搖頭:“不,我還是心悅于他啊......”

她深深把臉埋進掌中:“對不起,終究我還是心悅于他。縱是這樣他這樣對我,我也說服不了自己背叛他......”

李憶聽了這話,只覺腦中嗡嗡作響。

她對李憫用情這樣深。盡管一直知道,可是她親口說出來,李憶還是覺着自己有點承受不來。

“但是我會對他動手。”李憶一時有些負氣:“馬上。”

方錦安聞言深吸了口氣,擡頭看他:“這是你們李氏天家的事,我縱不會助你,也不會成為你的阻礙。但是小憶,近來我雖不太理會外面的事,卻也大致知道,你的勢力,還差李憫差的遠。”

“我意已決。”李憶固執道。

“那麽,再見吧,小憶。”方錦安嘆息一聲,慢慢起身,向外走去。

這一聲告別,卻讓李憶被傷心沖昏的頭腦清醒了些。

他不想與她再見,他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的确如她所說,他的力量還不夠。所以再怎樣傷她的心,也依舊要硬着心腸,把她拉過來。

李憶伸手拉住了她衣袖。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李憶從懷中掏出一紙書函:“這是李憫主持,馬上要在晉原十二州推行的人丁田畝令。”

方錦安接過來,粗粗一看,臉色驟然變了,複細細閱覽。

晉原十二州,雖地處邊疆久經戰事,但百姓還稱得上是富足安康。這全仰仗于晉陽侯府延續多年的薄賦輕徭、鼓勵商貿的牧民之策。這些策略中核心的一點,就是保障庶民的利益,抑制世家坐大。

而現在這個人丁田畝令,把晉陽侯府的策略全推翻了!按着這個來的話,百姓們會苦不堪言,唯一得利的就是世家。

“自晉原歸附後,國內七大世家都已經盯上了那裏,朝廷雖沒明着封土,但此令一下,不出數年,晉原必被諸世家瓜分,百姓只依附于世家,為奴為婢。”李憶看着她臉色,慢慢道。

“還用你說,我難道看不出來嗎!”方錦安再不複平靜:“這是李憫主持的?”

“你看到了,上面有他的太子印信。”李憶道:“想來是為了争取諸世家的支持。”

“我以為,我們方家的牧民之策,你們在講武堂中都學過,”方錦安緊緊抓着那書函,乃至握成一團:“那時大家都贊不絕口,大家都說,當今天下,三國皆有世家掌控國政,積患深重,而我家的策略,才是長治久安之道......我記得李憫那時尤其的慷慨激昂,卻原來,都是假的?他,他不但不會與世家對抗,反倒阿谀谄媚之?他為了一己之私,把我家百姓全賣了?”

“他私德不修,對手足妻子尚毫無情義,又豈會管百姓的死活。”李憶淡然道。

方錦安身形晃了晃,差點癱倒于地,李憶忙扶住了。

“我做了什麽啊......”方錦安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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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一)

太子妃跳崖自盡,肅王為營救太子妃,亦不慎墜崖,死生不明。這消息傳入皇宮,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崇元帝和太子立刻放下正在商議的朝政,親赴玄冥觀。茲事體大,朝廷衆臣聞訊也都紛紛趕至。

親臨那小樓窗戶看了看,深淵中盤旋而上的勁風撲的崇元帝一個踉跄。

“父皇小心!”他身邊的李憫忙扶住了他:“父皇,求父皇節哀!您可是兒子的主心骨啊!”

一個得用兒子兇多吉少,面前這活蹦亂跳的,就順眼不少。崇元帝拍怕他的手:“你也別太傷心了。”又吩咐下去:“派人下去搜!禁軍、京兆尹、巡防營,都調人過來給朕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遵旨!”衆臣工忙領命去了。該調人的去調人,不幹系的,也絞盡腦汁參合一腳。

李憫見崇元帝如此垂憐,心中得意竊喜,面上愈發要裝的像。正在醞釀着,這姿态合該略伛偻又不能難看,這面色當悲痛還得能看出忍悲,這雙眸應該盈淚卻又不能失了男兒氣魄......突然就聽雜亂腳步聲響起,接着一道洪亮而急切的聲音響起:“找到兩位殿下了,兩位殿下無恙!”

“......”李憫一口氣噎在了嗓子眼,噎的他翻白眼。

用力按了按胸,轉頭望去,先聽樓梯板咯吱作響,不一時門口便湧來一群人。那為首的,可不是正他的眼中釘李憶,與嫌棄到不行的方錦安?雖是形容狼狽了些,然而都還活的好好的——這是怎麽回事兒?!李憫扭頭惡狠狠看向一旁的鴻明。

鴻明更是目瞪口呆:這,這不可能啊!

驚異中的崇元帝沒有察覺他們的眉眼官司。他雖面上沒顯露什麽,卻是忍不住前行迎了他們兩步。“這是怎麽一回事,肅王?”也不等他們行禮拜見,崇元帝便急急問到。

“回父皇,太子妃娘娘遭奸人加害,幸而兒臣在此,及時救了娘娘。”李憶不動聲色地道,眼角餘光卻輕輕掃過太子與鴻明。

鴻明頓時渾身一顫,手中拂塵差點掉落。太子心中一緊,轉念一想:這事兒做的機密,并沒有任何把柄留下,決然牽扯不到自己。于是面上只一片坦然。

而衆臣工已然一片驚嘩,崇元帝亦陰沉了臉色。

不是說是太子妃輕生帶累肅王嗎?竟是另有內情?崇元帝看向方錦安的目光便柔和許多:“竟有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太子妃,你細細道來。”

方錦安便搖搖晃晃跪倒,風流婉蘇的身體仿似風一吹立時便能羽化飛升而去——這般人品委實是醉心尋仙問道的崇元帝的心頭好,他的臉色不由得愈發和緩:“啊,起來說話便是,德生,與太子妃賜座。”

“謝父皇。”方錦安扶着德生站起落座,捂着胸口緩緩開口:“昨日兒臣奉父皇旨意,至此為母後做法祈福。夜間便歇于此處。豈料半夜三更,卻有人出現于兒臣床前,挾持于兒臣!”

她眼眸一轉,盯住了鴻明:“便是國師!”

這一聲引得皇帝及衆臣又是一陣愕然:怎會?世外仙人一般的國師怎會做如此宵小行徑?不過,太子妃的人品,倒是比國師更加的出塵脫俗、不食人間煙火,更不像是能信口雌黃、污蔑他人,這......

“太子妃,你此話當真?”崇元帝沉聲問。到底是素日愛重的人,太子妃雖身份貴重,在崇元帝心裏的地位卻遠遠比不上鴻明。

“陛下,娘娘!”見崇元帝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鴻明鎮靜下來了,他行個稽首:“怎會有這種事,想來,是娘娘體弱,一時睡中夢魇也未可知。”

衆人聽了,心中大悟:唯有這樣才能的說得通!

李憫亦颔首:“太子妃近來是常常夢魇的。”

“哦?是嗎?”方錦安看李憫一眼,微微冷笑:“臣妾倒也想着這不會是一場夢魇吧?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怕之事,如此險惡之人呢?臣妾好歹也是一國儲妃,竟會遭逢這樣的大難,實在匪夷所思!”

“方氏,既是夢魇,就回去命太醫好生診治,不要在這裏讓父皇煩憂了!”李憫冷臉道。

“如是夢魇,臣妾怎會記得這般真實呢?”方錦安扶腮疑惑道:“臣妾清清楚楚地記得,國師是從一道秘門中出來,就在那邊牆上。”她伸手一指。

衆人随她手指看去:這不分明就是一道白牆嗎?太子妃果然是在做夢。便有人忍不住輕哂。

“方氏,別再胡言亂語了!”李憫喝道。

“殿下且慢,這牆,的确是有些不妥。”然而禁軍統領趙嘉越衆而出——他熟谙機關暗室諸如此類的東西。他在牆壁上四下一摸索,手一按,一塊牆壁悄無聲地彈開,露出後面黑漆漆的密道。

剛才笑的人,此時都倒吸了一口氣。而李憫,原本放松了的面容,瞬間額上繃出兩道青筋。

鴻明心中方寸已亂,而面上還強撐着:“這,我道家的房屋,原是多多設置機關暗道,這沒什麽奇怪的!定是太子妃于此留宿期間,發現了這密道,便借機誣陷于貧道......”

“就你也配!”方錦安舒散地扶扶鬓角,又與崇元帝繼續說道:“這鴻明挾持着兒臣到窗邊,說天下人皆知,晉原方氏有仙丹與法寶,逼着兒臣交于他,否則便要把兒臣推下去。兒臣既是晉原方氏之後,這點血性還是有的,豈能屈從他的逼迫!糾纏之中,便被他推了下去。”

“一派胡言,血口噴人!”鴻明此時的叫屈,卻是真心實意的了。

方錦安按按肩膀:“現如今,兒臣這給他抓拿的肩膀還生痛。兒臣自幼體弱,身體與常人不一樣,略用力磕了碰了,便會留下清晰的淤痕。昨日給國師這麽一抓拿,便在肩上留下個手掌的痕跡,父皇自可命宮人查看,與國師手掌比對!”

如此的峰回路轉跌宕起伏,不由得衆人驚駭莫名。

一直沒出聲的李憶,此時略垂了垂眼眸,手握了握。

的确嬌弱。給她強迫着按下那一掌之時,他好生不忍呢。

而崇元帝此時目光全傾注在方錦安身上:一直聽說方氏有仙丹寶器,原來當真?并且還珍稀到國師都要起貪念麽?

“太子妃身份貴重,怎好行此查驗之事。”崇元帝咳嗽聲道。

“陛下,陛下貧道冤枉啊!”鴻明只看崇元帝臉色,便知他已起了疑心,他再撐不住,撲通跪倒:“若真如娘娘所說,貧道把娘娘推了下去,這懸崖壁立千仞,娘娘哪裏還能生還?”

這倒也是。衆人又把疑惑目光投向方錦安。

方錦安昂昂頭,面上神色愈發的淡定飄渺:“這便不瞞陛下和諸位了,關于我晉原方氏藏寶的那個傳言,嗯,倒也并不虛妄。”

崇元帝雙目圓瞪:“太子妃是說,仙丹和法寶,太子妃的确是有的?難不成,難不成被推下後,是憑仗着仙家法器,飛了起來?”

父皇你這是愈發老糊塗了。李憫面無表情地想。

而方錦安一只手支颌,看着崇元帝笑的高深莫測,另一只手朝着旁邊花瓶裏的花兒一招,一朵芍藥便飛到了她手中,五指輪換,那芍藥便懸浮在她手掌上方。

崇元帝眼睛瞪得要掉出來。

李憫與衆臣亦再次震驚失色。

鴻明更是顫抖不已。

方錦安歪歪頭看看鴻明,心道:呵呵,裝神棍什麽的,鴻明你以為就你會嗎?出了一個神仙的我晉原方家,才是這本事的集大成者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安:本宮只是懶的陪你們玩罷了。

破局(二)

李憶知道,方錦安這使出的并非什麽仙術,不過是一個障眼戲法而已——以往在北疆的時候他就見她耍過。

還次次能把人唬住,讓他們方家出神仙的傳言越穿越廣,越傳越實。

這次顯然也很成功。

李憶心中暗笑下,陪她把戲演下去。“回父皇,正是這樣,兒臣墜落後,也全靠娘娘使法寶救下,才免了一死。”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是使了法寶嗎?法寶何在?”崇元帝滿懷激動地問。

方錦安拿腔作勢地轉一下手,收了那花兒:“仙家之物,須有緣人才能見。”

崇元帝敬畏狀點頭。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禀報。”李憶趕緊轉移他注意力。

“何事?”崇元帝還是盯着方錦安的手。

“兒臣請父皇看一物。”李憶拍拍手,立刻有人拖來一圈繩子:“先前聽聞太子妃墜崖,兒臣便綁了這繩子,從這窗戶下去尋太子妃。當時是國師及弟子們,在上面給兒臣拉着這繩子。”

李憶拾起繩索一頭,給崇元帝看:“兒臣下到半空中,繩子突然斷了,才導致兒臣墜落。事後兒臣仔細一看,這繩子,分明是用利刃割斷的。”

繩子斷口平整順滑,任誰看了也知道是被割斷的。

只要不涉及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崇元帝的腦子還是相當清醒的。“大膽!”他怒喝一聲,凜凜目光掃過鴻明,又在李憫面上一頓。“妖道鴻明,謀害太子妃、肅王,罪無可赦,現褫奪國師封號,交大理寺審訊!”他怒沖沖下了旨。

鴻明渾身顫若篩糠,乞求地看向李憫。

李憫擡高頭,只當沒看見。

事實上他已經懵了,他都開始懷疑,是否當真是鴻明臨時起意,改變了他們的計劃,以至平生波瀾,失敗告終。

回去的路上,李憫想了又想,才慢慢回過味來。

什麽神仙法寶飛天遁地的,這分明是他的好四弟和方氏那賤人串通一氣,折了他一員大将啊。

一想明白,怒火便洶洶燒紅了眼睛:老四倒也罷了,總有一天他得要了他的命。而方氏,竟敢背叛他,更是無可饒恕!

然而一時半會兒又不得不抑制,沒法拿方錦安怎樣。畢竟滿朝廷都知道了,他的太子妃被妖道謀害受了難。他的父皇剛還囑咐他好好撫慰太子妃。

因此一回東宮,他跳下馬,看也不看方錦安一眼,便往自己的長風殿而去——他唯恐多看她一眼便再抑制不住怒火。

方錦安從車轎中被宮人們攙扶下,恰看到李憫的背影,越走越遠。

她突然心中一痛。

她推開宮人們,跌跌撞撞跑起向他追去。

“殿下,請留步,臣妾有話與殿下說。”她喚他,

李憫置若未聞,依舊大步向殿中而去。

“殿下!”方錦安還緊追不舍!

“我知道你在氣什麽,我原也不想讓你難過的!”她氣喘籲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可是,是你不該把我牽扯進來,你更不該施行人丁田畝令!”

李憫臉上浮現一個極冷極淺的笑,卻是依舊頭也不回。

而方錦安還不肯罷休,仍然追在他身後糾纏着他。追着追着摔倒了,也不管不顧,爬起來繼續追:“人丁田畝令雖然可以讓你暫時得到世家的支持,可是後患無窮啊,你知道的!”

等方錦安終于追上他之時,已經走到殿門口了。“後宮不得幹政。”李憫冷冷道:“來人,送太子妃回章華殿!”

宮人們上前攔住方錦安,可今天的方錦安前所未有的固執。她掙脫宮人的阻撓,傾身抓住他的袖子:“那是我們一起守衛過的土地和百姓,我不肯相信,你為了一己之私,竟置他們于水深火熱!”

水深火熱?呵呵,那些肮髒無用、卻要拖累阿繡以性命去保護他們的北疆愚民,合該去死!李憫再按捺不住,狠狠一揮袖,把方錦安重重推開,好在有宮人擋着才沒摔倒。

他走進殿中,親自動手,咣當摔上殿門。

然而方錦安還不走。

“殿下!”她在外面拍門:“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就答應我這一件事,這最後一件事,不要施行人丁田畝令,行不行?”

她在那裏苦苦哀求,卻不知李憫早嫌聒噪,從後門離開。

謝岫聞訊而至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方錦安依舊在敲那扇門。

她體力早已不支,癱倒在地上,發髻淩亂,聲音也低微嘶啞。謝岫蹲下靠近她,才聽到她在呢喃:“求求你,不要讓我失去你。”

謝岫鼻子一酸。“娘娘!”她握住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方錦安固執地搖頭,又要去敲那門。

“娘娘!”謝岫生氣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晉原方氏之女啊,你怎麽可以,讓自己低微成這副模樣?”

這話好歹喚回了方錦安的一點魂魄。“可是,我都要死了,我這一生,唯一想要的,唯只有他啊。”方錦安看向謝岫:“那時候,他明明說願意娶我的。”

這是謝岫第一次看到她流淚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又碼了一個超短小章。

算是和李憫道個別。

破局(三)

李憶親自把鴻明及他的一幫徒子徒孫壓赴大理寺,又細密安排一番,才回了自己王府。

掌事太監禮正迎上他,低聲禀報:“珍夫人與葛先生一早便在書房候着了。”

李憶點點頭,加快腳步往書房而去。

一進去,裏面的兩個人立刻站了起來。

這兩人,一者是一富态的中年婦人,一者是一閑雲野鶴般的俊朗中年男子。兩人都是滿臉的焦慮之色,見李憶來了,男子還能按捺住性子與李憶見禮,那婦人劈頭蓋臉便問:“殿下可回來了,事情如何了?安安怎麽樣了?”

“一切順利,安安沒事。”李憶道。

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中年婦人拍拍胸口,眼中卻是漫起了淚花:“這個不省心的死丫頭......”

這全天底下,也就這位珍媽媽敢如此說方錦安了。

她是方錦安的乳母,從方錦安剛生下來就在她身邊,一直到方錦安入宮成婚後,她受不了宮中生活身體抱恙,這才離開了她。

而另一位葛豫葛先生,亦是當年晉陽侯府的得力幕僚,在晉陽侯府歸順後,謝絕了彭朝的任命,回歸桑梓。李憶重生之後,特意去把這些晉陽舊人尋了回來。

“殿下可與君侯說了那人丁田畝令?君侯可有決斷?”葛先生亦問。

李憶搖搖頭:“說是說了,她說還需再想一想。”

“她還是舍不得那李憫對吧?!”珍媽媽顯然是個暴脾氣,立時就急了:“快讓我去見她,我一巴掌給她打清醒!”

“哎呀珍媽媽!別在殿下面前失禮!我相信君侯不會讓咱們失望的——在這關系大局的事兒上,君侯什麽時候錯過?”葛先生忙勸她。

然而珍媽媽兀自嘟囔:“怎麽沒錯過!當年聽咱們的話,嫁給小晏,如今也沒這麽多糟心事!看看人家小晏,現在已經是一國之君了,孩子都有了兩個,聽說寵他那小皇後寵的,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鄰國陳朝國君傅晏,那是當年晉陽侯府衆人一致看好的佳婿人選。李憶自然知道這事兒。

可還是聽一次煩一次:就傅晏那張長的跟女人似的臉,哪裏配的上安安了!

“咳咳!行了,別提這些老黃歷了。”葛先生瞅一眼李憶,趕緊給珍媽媽截住了。又與李憶道:“上次殿下讓在下查的那事,已經辦妥了。”

“當年,君侯決意嫁于太子前,的确曾派人給他送過一封信。送信的江越,殿下應該認識的吧?是個極可靠的人。他現在在雲州任職。我已與他通了信,據他說,那封信,君侯特意囑咐要緊,故而他絲毫不敢疏忽,親自面見太子,送到了太子手上。而之後,也是親自從太子手上接過回信,轉交于君侯。他說願以性命擔保,這其中,絕對沒有出過任何差池。”

李憶聽了,半響無語。

如果當年,安安給李憫寫的信并沒有在中途被人調換,那李憫為何會不知道她就是阿繡?這說不通啊......

“那封信上寫了什麽?”他問。

“這如何能夠知曉,君侯的信,旁人如何敢拆閱。”葛先生答道。

那叫鹦鹉和謝岫說下,在安安面前打探下這事兒?李憶想。

鹦鹉是每天都要來一趟根李憶禀報方錦安情況的。可是今日卻沒有來,一直到第二日入夜才出現。

“太子殿下現下下令加強東宮防守,一概進出,嚴加盤查,故而奴今兒才瞅空出來,以後怕是出來會更難......”鹦鹉跟李憶請罪。

“他這是防太子妃呢。”李憶邊撰寫着奏章邊問:“章華殿那邊如何?”

“殿下英明,正如殿下所言,”鹦鹉答道:“章華殿那邊,太子殿下更是安排了心腹看守,等閑不許人出入,便是謝良娣往來,也受到阻攔。還有今兒陛下派人探望太子妃,太子殿下的人直接假托太子妃受驚卧床,把人給攔住沒讓見!”

這與幽禁又有何異!李憶手中的筆杆,咔嚓拗斷。

幾乎同一時刻的東宮長風殿中,李憫與太監何松也在密謀。

“殿下,今日陛下特意派人探望太子妃,顯而易見,這是對太子妃的寶物惦記上了啊。今兒雖能攔下把人打發回去了,但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啊。”何松小心翼翼道:“太子妃若是果真獻出寶物,得了陛下歡心,而殿下又對太子妃這般冷淡,這怕是對殿下不利啊......”

“她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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