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在外面?”謝岫聽到聲響, 揭開帳子往外一看,恰與李憶打了個對眼。

謝岫嗷地一聲就叫了出來:“你怎麽在這兒!”

李憶根本顧不上理會她,他的目光全在方錦安身上:“怎麽回事兒?”

方錦安之前雖一直難受着, 難受的半死不活的, 然而李憶出現的一瞬間,她卻敏銳的察覺到, 立刻扯被子蓋住了臉。

李憶也就模糊看到了一眼她的模樣,但這一眼已揪扯的他心中劇痛。

“安安, 你怎麽了?”震驚之下, 一直只敢在心中叫的稱呼脫口而出。李憶推開謝岫,伸手去掀被子:“讓我看看你。”

“沒事兒, 只是身子略微有些不适。”方錦安也懶的裝了,只是緊拉着被子,不許李憶看她:“我不想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小憶, 算給師兄點顏面, 不要看了。”

李憶心中湧起無邊酸楚。他哪裏能不明白方錦安。以前那麽強大驕傲的一個人, 如何肯在故人面前曝露軟弱之态。

又或者說, 自己還不是她可以曝露軟弱、可以依靠的人選。

李憶深吸一口氣,轉頭又問謝岫:“她從什麽時候開始發作的?”

“今兒早上, 天還沒亮的時候......”謝岫嗫嚅道。

瞞了他這麽久!她難受了這麽久!“為什麽不告訴我!”縱然知道現在并非問這話的時候,李憶還是忍不住怒喝出聲。

“娘娘擔心耽擱你啊, 擔心耽擱你休息, 擔心耽擱你事兒, 擔心這節骨眼上拖累了你......”謝岫麻溜兒地把方錦安擋在前面。她知道這話李憶保管愛聽。

果然,李憶這一聽,氣就消了幾分,對應着,痛就漲了幾分。

“來人!這章華殿裏伺候的都是一群死人嗎?”他又朝外大喊。

嘩啦啦一群宮人湧了進來,見李憶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如同見鬼一般。領頭的雲見哆哆嗦嗦開了口:“不知殿下駕到,奴婢們萬死!”

Advertisement

“你們是該死!”李憶氣的都不想和這些宮人們多說,只急急吩咐道:“太子妃宿疾發作,速去宣禦醫!”

雲見頓時明白李憶為何這般氣怒了:太子妃發病的模樣她最熟悉不過,那叫一個難受,她從來不敢多看的。現下又發作了?也是,之前倒是挺了許多天都沒發作,也該發作了。

一時便聽到東宮諸門重啓之聲由近及遠依次傳來。李憶壓壓心中燥火,俯身靠近方錦安,放低了聲音,用輕松的語調道:“捂了這半天豈不憋的慌?出來吧,咱倆的交情,彼此什麽樣模樣沒見過呢?我又不會笑你。”

方錦安沒說話。

李憶試着扯扯被子:“別跟我扭捏啊,那就不像你了。”

到底叫他扯了下來。

一點點看清楚她現在的模樣,李憶心裏疼的一抽一抽的,眼裏酸的厲害。

可是還是要裝出風淡雲輕:“這不還是那麽仙風道骨嘛。”

方錦安咬唇笑笑。

現下禦醫再不敢如以往怠慢。不過一刻鐘,便一溜兒小跑來了。擦着汗喘着氣就給李憶殺人般的目光催着給方錦安診脈。診完之後,禦醫看看李憶那架勢,心下唯只哀嘆今日怎麽輪到自己當值。

“到底如何,說實話便是!”李憶心中急的不行,面上還得穩住。

“這,呃,禀殿下,”禦醫無可奈何道:“您也知道娘娘這是宿疾發作。娘娘這宿疾,整個禦醫署鑽研了這幾年了,都沒什麽可行的法子......”

“所以呢?”李憶越聽越怒:“你只說娘娘現下情形,如何診治!”

“殿下恕罪,唯只能靜養着......”禦醫說出這話之時,兩腿都在打顫。

“你意思,就是你不會治?你什麽都不能做?”李憶再抑制不住怒火,厲聲道:“要你們這群庸醫何用!”

禦醫給他吓的噗通一聲癱倒在地。李憶卻只有更怒。氣的他手都在顫抖了。

然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他的手。

李憶一愣,轉頭看,正是方錦安握住了他:“所以我不讓人告訴你啊。告訴你也沒用的,我就挺過這一陣,也就好了。”

“不,”李憶反拍拍方錦安的手:“雖然我不懂醫理,但我以為道理不該如此。放任這病一次次大發作不管,只會讓這病越來越重。”

他轉頭問禦醫:“你們院正何在?”

“院正今日不當值,在家中。”禦醫聲音都帶哭腔了。

“速去傳院正!”李憶吩咐宮人。

“別別別!”方錦安忙道。她強撐着要爬起來的樣子,李憶忙給她按住了:“你有話說便是,別動。”

“這東宮啓玥鬧出的動靜就已經夠大了。這夜出皇宮,還不得震驚整個京城?不明就裏的人,還不當陛下出什麽事兒了?若是再有心懷叵測的人趁機興風作浪,就更不值當了。”方錦安氣喘籲籲道:“終歸他們院正來了拿我這病也沒法子,你還是別折騰了吧。夜也深了,你明天還有很多事兒要做,快回去歇了吧......”

她這一通話說完累出了滿身的汗,把李憶又是心疼的不行。謝岫近前來給她擦汗,被李憶一把把帕子奪走。“這事兒你別管。”李憶邊給她擦汗邊道:“做這點小事兒還要瞻前顧後,我這太子也不用當了。”

到底還是叩開了宮門。從東宮到皇宮外,不多不少正好九重宮門,重重洞開,任那禦醫署院正暢行無阻。

禦醫署院正剛在皇帝榻前守了兩宿。今兒以為總算能睡個踏實覺,豈料又被拖來。站在章華殿之前,院正仰首望望天捋捋胡子:嗯,這大彭朝的天,當真是變了。這準太子半夜三更為廢太子的太子妃宣醫,還真是有意思啊。

院正到底是院正,雖然也對方錦安的病束手無策,但卻道:“老臣有一套針法,可以讓娘娘暫時從痛楚中擺脫出來,睡個好覺。”

雖是治标不治本,但也聊勝于無。

于是又急急宣了醫女來,拉起帳子,在院正指揮下,為方錦安施針。

小半個時辰後醫女出來:“娘娘已入眠。”

李憶進去一看,果然見方錦安安安靜靜睡着了,呼吸平穩,面色也輕松許多。

李憶這才嘆了口氣。

出去他又問院正:“這病當今天下,當真就無人可醫?”

“老臣見識寡薄,并不敢妄言。不過假如這病有人可醫,那這人必定是,皇甫極。”

禦醫走了,宮人們也命去領罰,寝殿中再次安靜下來。

“殿下還是回去補個眠吧。”謝岫看看外面夜色,勸李憶。

“出去。”李憶守在方錦安床邊,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對謝岫只冷冰冰兩字。

謝岫知道他還氣着自己,只得委委屈屈出去了。

李憶就一直這麽看着,許久,慢慢伸出手,輕撫一下方錦安臉頰。

然後又忍不住再撫一下。

未曾想方錦安似有感應,一側首,臉湊到他沒來的及撤回的手上蹭啊蹭,連蹭了幾下。

李憶先吓了一跳,又是驚喜。

她還在睡着,只是睡夢中作出的無意識的動作,并不曾驚醒。院正說了,可保她沉沉甜睡數個時辰。

李憶額上青筋跳了跳,極慢極慢地俯身靠近她,再靠近她。

直至一吻落于她唇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