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方錦安察覺到, 自己和李憶的關系再回不到從前。現在面對着李憶,她只覺着心虛氣短, 無計可施。

之前她唯一一次這樣拿一個人沒辦法還是面對李憫。不同的是, 那時她還有的選擇, 她可以選擇安靜遙望。可是現在, 她人生破天荒的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而李憶, 也不給方錦安選擇的餘地。因着她的心虛氣短,他則愈發的氣焰嚣張,步步緊逼。

“今晚我還和你一起睡。”這日晚膳之後,他随意地道。

方錦安手裏的藥就喝不下去了。“小憶......”她無奈道。

“你不要多想大師兄, 我沒別的意思。原本就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跟前照顧你,只是礙着你是個女兒家。現在倒不必顧忌了。”李憶說着, 握住方錦安拿勺子的手送到她嘴邊, 催促她喝藥。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方錦安勉強喝了一口藥。

“別跟我争了, 就受了兄弟這一份心意吧。”李憶面不改色地道:“再說了, 咱們當年在北疆行軍打仗的時候, 你也曾徹夜照顧過我啊!現在就當我還回來。”

“胡說,我什麽時候徹夜照顧過你了?!”方錦安反駁。當年雖是和一群男子混在一起,但是家裏很注意對她的保護。但凡她出戰,身邊都是一群親衛圍着,私下裏從不會和外男接觸——只有她後來認定李憫後,曾單獨照顧過負傷的他......

李憶心中亦想,怎就沒有, 當年十二月之戰,突襲蠻人王廷之後,他養傷的時候,她不是陪了他好幾個晚上嘛!——不過是頂着李憫的臉的他......唉,不提了,恥辱!

“好吧,總之我不管,我就想和你親近親近,我今晚就要在這兒!”李憶說着就吩咐随侍宮人:“去,把今日孤沒看完的奏章拿來,還有寝衣。”

方錦安就感覺自己的頭突突地疼:“小憶啊,你就饒了我吧......”

“我真沒想把你怎樣,大師兄,你放心!我心裏真的還是像以前一樣敬重你。”李憶義正言辭,說的跟真的一樣:“就是比以前更覺着親近了而已——兄弟們多親近親近這沒什麽,對不對?!你放心!只要你不想,我絕不會有越矩之舉......”

“絕不會有越矩之舉?明明你現在整天對我動手動腳。”方錦安弱弱道。

“那都是親近。”李憶歪頭道:“而越矩之舉,那叫親熱。”

方錦安扶額,求助地看向四周——咦,小謝呢,小謝什麽時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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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謝岫正捧了盤精致點心,款款行至殿門外。那裏,楚巒正披甲執劍,站的筆挺。“小楚将軍,這麽晚了,怎親自守着,不去歇息?我這兒有些自己做的點心,不嫌棄的話,嘗嘗看?” 謝岫嬌滴滴道。

“多謝夫人美意,只是末将軍中的規矩,當值之時,不可分心旁顧。”楚巒一板一眼地道。

“吃塊點心又沒什麽,便是娘娘知道了,也合該體諒你辛苦。”謝岫又往前湊湊:“嘗嘗呗!——難不成,要我去跟娘娘要道懿旨?你可要知道,娘娘可是沒什麽不從我的!”

這半帶威脅的話入耳,楚巒猶豫一下,終于伸手取了塊點心入嘴:“多謝夫人。”

“味道如何?”

謝岫也就随便找話問。不曾想楚巒點點頭,道:“甚好。這道海棠酥并不難做,難為夫人這酥皮格外的細酥,形狀也極其精致入微。夫人這做點心基本的擀、揉功力是極好的。最難得的一點,這油的火候把控的最好,多一份則膩,少一分則澀。”

他又掂了一塊入嘴:“裏面裹的豆沙餡也好,想來是墨跡山的豆沙。”

謝岫已目瞪口呆。

這一個大男人,倒比他那主子更會吃啊!

那邊寝殿裏,宮人把奏章一摞摞放下,堆滿了一張寬大的案幾。

“你睡你的,我就在這兒批奏章,你若有事兒叫我。”李憶把方錦安按到床上,又親自給她放下紗幔、攏起燭火。然後還真規規矩矩退去重重紗幔之外,端端正正在案幾後坐下,提筆批閱奏章。

一時寝殿裏極安靜,安靜的只剩下紙頁被翻動的聲音。方錦安探頭往外看看,只能看到紗幔上一團模糊的影子。

方錦安心下稍安,翻身打個哈欠,不多時也就真睡過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朦朦胧胧一睜眼,看紗幔上那團影子還在。

方錦安迷迷糊糊下床穿鞋走出去。

“怎麽起來了,我吵着你了嗎?”李憶擡頭看看她。

“這麽多奏章,難不成你要這一晚上批完?”方錦安邊揉眼邊問,

“每天都這麽多。”李憶道。

“是嗎?”方錦安坐到他身邊,抽出一本看看:“都說些什麽啊,這麽多......谏殿下納妃——咦!”

她的聲音明顯高亢起來:“這個谏的好!”說着又細細讀起來。

李憶放下筆,仔細觀她神色:誠然是興高采烈,沒一絲不情不願的。

李憶理智明白她對自己沒男女之情,但心卻抑制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下沉......“沒什麽好看的。”他淡淡道一句,給她劈手奪過。

方錦安倒沒察覺他的情緒,只看了他又道:“果然是忙。怪不得這幾天感覺你瘦了好多。”

只這一句,又讓李憶滿心歡喜。他拉住她輕輕一帶,便抱進懷中:“那你要不要好好給我補補?”

“年輕人,補什麽補!”方錦安手忙腳亂推開他,回床上去:“繼續奮戰吧,不打擾你了。”

全部奏章批完,天邊已露魚肚白。李憶站起來,舒展下身體,往床邊走去。

床上,方錦安睡相安詳——她這一晚倒睡的好,病痛暫時放過了對她的折磨。

李憶輕手輕腳地上床,把她抱入懷中。

她睡的那樣熟,完全無知覺。

李憶不由地想起了當年,她照顧重傷的他,也曾伏倒他床邊,如此沉睡。

同一張面容,不過睡相完全不同。

那時候身為方錦繡的她,便是在睡夢中,也是肅殺着眉眼,緊繃着精神的,他微微一動,她便驚醒過來。

哪裏像今日,肯這般輕松惬意、無憂無慮地酣眠。

李憶輕吻她的額頭:便是為了守護這個睡顏,他也要披荊斬棘、負重前行,變得強大,更強大。

如果當年,他是以自己的身份參與那三場大戰,她會不會愛上他呢?這個想法突然一閃而過李憶的腦海。

沒可能。随即李憶就給自己否定掉了:當年李憫和她認識多久時間,自己——便是加上那三場大戰的時間,也不夠李憫的一半時間!更何況,李憫那可是風雲人物,走到哪裏都閃閃發光,衆星捧月。自己呢,用她的話說,孤零零灰撲仆......

李憶無聲苦笑一聲,低頭輕輕吻住她的唇。

自己現下能這樣擁有她,已然是上蒼垂憐,于願已足了......

方錦安早上醒來的時候,李憶已經離去了——她甚至都沒察覺到李憶有與她共眠。

“真是我想多了啊。小憶果真是個赤誠君子。”她反有些不好意思,與給她梳妝的謝岫道:“他這整晚整晚的忙,身子哪裏吃的消呢。”

謝岫手中梳子停頓下,看看她脖子上那塊明晃晃的吻痕,撇了撇嘴:還真是,忙的很呢!

然正說話間,就見禮正帶着長風殿宮人,擡着箱籠,浩浩蕩蕩地來了。

“殿下吩咐,把他的衣履冠帶一概起居用度之物,通通搬入章華殿。”禮正恭謹地問:“請娘娘示下,放置于何處?”

方錦安:“......”

“他這是幹什麽!”她抱着小獅子,苦惱地在軟榻上打滾:“小謝,你說他納了妃是不是就好了?他納妃這事兒不能再拖了!”

謝岫托着腮懶懶看她,心下思量着,這有些話要說又不能說的太直白。“他要是對哪個姑娘有意,要納妃還不早納了。”她道。

“唔......我以前沒留意。小謝,你可曾聽說過他和哪個姑娘有過往來?”方錦安又問。

謝岫無奈地嘆口氣:“不曾聽說,從不曾聽說!”

“唉!”方錦安亦嘆氣。

“怎麽了,這唉聲嘆氣的?”說曹操曹操就到,李憶回來了。

“正說到你的事兒,”方錦安爬起來,正襟危坐道:“說起你納妃的事兒。”

“恰巧父皇也跟我說這事兒。”李憶坦然道:“他取中柳家嫡女柳慧。”

“哦,是嗎?”沒想到他如此坦誠,方錦安大喜過望:“那你怎麽看,你喜歡這位柳小姐嗎?”

“過兩日柳家有喜事,”李憶揉揉額頭道:“父皇命我去賀喜。其實也就是讓我見見這位柳小姐的意思。你與我一起去,替我掌掌眼,如何?”

“好啊好啊!”方錦安想也沒多想,一口應了。

李憶轉過頭,方錦安看不見,謝岫卻能看到:他的鎮定瞬間消失不見,滿臉的陰霾。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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