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靜室裏出來, 紫來王眼角明顯有些濕潤。方錦安倒是面色如常,從容回到李憶身邊。
“原來你與紫來王叔也有交情?”李憶問方錦安。不過她便是與天王老子有交情, 他都不奇怪。
“當年有一次外出游玩, 路經紫來王封地, 偶遇了微服出行的紫來王, 結了個忘年交。”方錦安答道。
李憶一愣:“那你剛跟他說的‘越丘三日,飛兵渡難’是什麽意思?”
那是暗語。她一早就預備着有朝一日可能會恢複女裝、與原來的身份割裂, 故而隐晦地與一些故人留下相識暗語——不過,倒是沒給李憶留啊,以前李憶在她心中的分量真的不重。現下若是讓他知曉這一茬,他定然要小氣兮兮的不依不饒了......方錦安心下窘迫, 面上哈哈兩聲:“沒什麽意思,就是當時和他結交之時, 觸景生情, 即興賦詩, 賦詩, 哈哈。”
“賦詩?”這算什麽狗屁不通的詩?李憶不解, 随即又釋然:她文采這塊,貌似是不怎麽樣,對,想當年面對着頂着李憫臉的他也賦過這種詩,什麽“葳蕤華宇東,浩瀚紫電光”,完全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 還說把這詩贈與他,死活要他記住、發誓永世不忘,以後見到這詩就要想起她來......李憶心中笑笑。
方錦安也有事情要問他。不過此時新人到來,婚儀開始,只得暫且按下。
一時行禮完畢,宴席開啓。“到這兒就差不離了,是不是累了?我們回去?”李憶問方錦安。
“什麽差不離了,正事兒還沒幹啊,不是陪你來看柳五小姐的嘛。”方錦安瞪他一眼:“不過給你剛才那麽一鬧,人家姑娘不知道心裏怎麽想呢......”
“何曾是我鬧的。”李憶淡然道:“她愛怎麽想怎麽想,又關我何事。”
方錦安看他這樣,不禁大為頭疼。“我去更衣。”她離席而出。
更衣完畢,回席路上卻正好碰到柳慧。“拜見娘娘。”她故作鎮靜地向方錦安行禮,然而畢竟是閨閣女兒家,那眼角眉梢的心思如何瞞得過方錦安眼睛,方錦安察覺到她的不安與氣憤。
方錦安不禁心中愧疚,她原就最看不得女孩家受委屈。“是柳五小姐是吧。”她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這廳堂中好不嘈雜,吵的我頭疼。五小姐可否為我引路,欣賞下府中美景?”
“是。娘娘請随我來。”柳慧邊引路邊盤算着。
她的母親要她向方錦安服軟,她卻委實難咽這口氣。這還八字沒一撇,就已然讓她受了這麽多委屈,日後,她即便能坐上那個位子,又有何尊嚴可言?
“現下這時節,這玫瑰還能開的這樣好。”突然身邊的方錦安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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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慧回神,眼前正是幾樹開的茂盛的玫瑰花樹。“是,現下小陽春,是玫瑰再開的時候。”她胡亂答道。
方錦安伸手想摘一朵,看看那枝上利刺又猶豫:“五小姐可否幫我摘一朵,就這朵。”
這是要自己伺候她麽?這是嫌今日折辱自己還不夠麽?柳慧面上情分都維持不住了,冷着臉站着一動不動。
她的侍女忙上前把那支花兒折了,又使手絹包着去掉刺兒,這才奉給柳慧:“姑娘......”
柳慧依舊一動不動。
方錦安自己從侍女手中取過那花兒:“這花兒多好,明妍嬌美,配你,再适合不過。”
說着,伸手為柳慧簪到頭上。
她身形高挑,手腳纖長,做這樣舉止,柳慧竟莫名覺着有一股風流潇灑之态。
“這,謝娘娘......”柳慧沒想到她會這樣,一時有點不知如何應對。
方錦安竟還順勢捏了捏她的臉:“笑一個,笑一個更好看。”
給她目光注視着,柳慧只得扯出一個笑。
方錦安于是笑的愈發美:“這才對,這麽好看的臉,就該永遠快活歡喜——剛才是誰惹你生氣了?是我嗎?”
“不,豈敢......”柳慧慌忙搖頭。
“不必隐瞞。是不是我今日不請自來,讓五小姐不開心了?”方錦安聲音又輕柔又真摯。
倒讓柳慧心生不忍:“娘娘說哪裏話。”
“我知道的,我身份尴尬,委實不該出來抛頭露面。”方錦安輕嘆一聲,眨巴着眼睛作無辜狀看着她:“五小姐可也與旁人一般,以為我與憶殿下有茍且之事?”
——其實是有的。說這話的時候,方錦安心中冒出個小聲音說。方錦安咬咬唇,生出只無形的手一陣亂拍給它拍滅掉:那是個意外!!我根本沒有那種心思!!所以不算茍且!!
“娘娘這是說什麽話。”柳慧此時就覺着心中原本對方錦安的憤恨消融了不少。她穩穩心神,終于肯依着她母親的意思行事:“憶太子即看重娘娘,柳慧心中對娘娘自然也是十萬分的敬重的。”
“沒有什麽看重不看重的,不過是顧念一點舊情,五小姐你千萬不要多想......”方錦安忙辯解。
“娘娘放心!”柳慧破口而出:“柳慧從沒有過與娘娘一較長短的想法,現在沒有,以後更沒有!”
話說到這份上了,柳慧也顧不得矜持了,咬咬牙,道:“若是娘娘願助柳慧登上那個位子,柳慧向娘娘保證,哪怕殿下和娘娘把柳慧當個擋箭牌呢,柳慧亦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方錦安倒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一時不由的愣住了。
“我知道了。”最終她無奈笑笑,道:“我累了,這便回去吧。”
回席之後,李憶看她一臉的疲态,便命起駕回宮。
“柳慧和你說什麽了?怎的回來了就一直不高興?她可是冒犯你了?”車上,李憶問她。
“那到不是。”方錦安懶洋洋地道:“就是她告訴我,她想嫁的是太子這個位子,根本不是你李憶這個人。”
李憶猛點頭:“我一早就察覺了,所以我根本不想娶她,父皇非逼着我來的。”
方錦安歪頭看他一眼:“那你想娶誰?”
這一眼,銳利似劍,直取人心。
李憶覺着自己的魂兒都給震的顫了一顫。“無所謂,我也沒誰想娶。”他好不容易才沒在面上露怯,依舊擺出副嬉皮笑臉,湊近她道:“不過既然大師兄咱倆都睡過了,要不我就娶你吧。”
“啪”,一聲脆響在車廂中回蕩。
方錦安狠狠扇了李憶一個耳光。
“混賬。”她冷冷道。
臉上火辣辣,但這點小疼算不了什麽。心裏才痛的厲害。“混賬?我?”李憶不可置信地反問。
方錦安無意識地後退。
她覺着打過李憶的手顫抖的厲害。
她打過那麽多仗,打過那麽多人,從沒有過哪次,曾後悔過。
可即便後悔,該說的話,依舊要說。
“廢太子妃的诏書,回去就趕緊下了。”
“明天,我就和小謝搬出宮去。”
“我對你從來沒有男女之情,從來沒有。”
她這些話,雖說的堅決,可是每說一句,便被李憶逼後退一點。
李憶看着她,目光空洞——他眼神原一直就是這樣的,可今日方錦安看着尤為空,仿佛其後并沒魂魄。
許久李憶才說話,那聲音亦空洞的滲人:“我知道你對我沒有男女之情,我也從不敢奢求。可是,”他輕笑一聲,話音一轉:“你我即已有肌膚之親,現下全天下又都道我霸占了你、全天下的非議!便是你現在離去,也于事無補了。”
“于事無補?但是我會高興。”方錦安厲聲道。
“你會高興?”李憶已把她逼到車廂角落裏,她退無可退:“扔下我,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離去,你會高興?你會走的安心?這是你的性子嗎?方錦安,你從不負人!”
這話句句戳中她的心窩。李憶,倒了解她了解的通透。
是不是,他故意引她入這樣的境地?他對她用計?
方錦安如此一想,心中真正發怒了。頓時又是一個耳光甩過去。
李憶不躲不閃,反又露出嬉皮賴臉模樣:“随便打,反正你現在軟乎乎的,打人也不疼。”
“我倒擔心打疼你手。”他還抓住她的手,送到嘴邊呵了呵。
方錦安頓時感覺心中的一股氣洩了:蒼天啊,我該拿他怎麽辦啊......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