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突然而至的大雨, 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肆虐數日的滔天大火,再不見一絲影蹤。

這個季節、這個地方, 原不該有這麽大雨,典籍記錄裏, 這種事情也從未發生過。

除了上蒼庇佑, 委實沒有別的解釋。

雨初起之時, 遠在京城的柳宸就接到了消息。“李憶還真是好運道。”他驚異之後喟嘆:“他算是借着這場雨化龍啦。”

“ 是啊, 從此以後, 怕是再沒什麽能壓住他了。”他身邊的柳願亦如是想。不過柳願心中還有一層怨尤,只是不好當面指責柳宸:一開始就應該抓着他和章華殿這事兒大作文章, 讓他被天下人唾棄。偏十二叔沒由來的心慈手軟, 放着這麽好一把柄就是不肯用, 反去逼他納妃。明明不肯與李憶聯姻這話也是他曾說過的。如今倒好, 攪和的慧慧那一枝族人愈發不肯善罷甘休了, 近來他們似乎頻繁有些小動作......柳願動了動嘴,終究沒和柳宸說。

而正式的奏報,也很快送到了朝堂上。

此時再無人敢說李憶不好了, 衆臣口中一片贊揚之聲, 與一日之前, 可謂天壤之別。

崇元帝畢竟見多了這種陣勢, 只微微一笑,問道:“欽天監監正何在?最近的吉日是哪天?”

排在衆臣之末的監正不曾想崇元帝會有此一問,愣了一下趕忙出列答道:“禀陛下, 是五日之後的丙申日。” 。

“五日之後,略緊......再往後一些呢?”崇元帝又問道。

“再往後則本月皆無吉日,須到下月初一,既是太子加封吉日。”監正道。

“既如此,那就丙申日吧。”崇元帝道:“将太子加封提前到丙申日,與太子班師回朝合二為一。一概章程,着禮部速速拟定——去掉繁文缛節,從簡就是!另傳旨太子,善後事宜着地方有司處理,太子即日前往皇陵祭祖。五日後,朕,就在青龍門前,迎接太子和衆有功将士,并為太子加封!”

崇元帝這一道旨下,把李憶搞了個措手不及。他原本也是打算走了的,不過他的打算是直奔京城,直奔皇宮,直奔章華殿。安安定是想他了吧?安安定是舍不得他了吧?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當面問一問。

然而如此他便去不成了。祭祀皇陵是個大事兒。須得先到皇陵沐浴齋戒三日,再進行整整一日的繁重儀典。齋戒這三日,什麽也不能做哪兒也不能去,唯只一個人靜心養性。來回時間加上祭祀,他是一點多餘時間都沒有,沒法子見方錦安。

李憶抓心撓肺地踏上了往皇陵去的路。中途在驿站休息時,他終忍不住,喚來心腹親衛道:“給孤辦一件事。”

片刻時間之後,親衛匆匆出了驿站,騎馬向京城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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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時分,他入了東宮。彼時方錦安和謝岫正在喂貓。

“還是派人去把皇甫先生找回來吧。”謝岫道:“我看的出來,娘娘這兩天一直是強撐着精神,肯定快要大發作了。”

“你就不要幹擾人家皇甫先生一顆濟世救民的仁心了。”方錦安懶懶地逗弄着小獅子道:“再說我這不是還沒發作嗎。”

“娘娘,太子遣人來了,說是太子有要事令他面呈娘娘。”此時宮人來報。

“命他進來吧。”方錦安與謝岫便端正了儀容。

不一時來人被引了進來,“殿下有要事命末将禀報娘娘。事關重大,殿下吩咐了,請娘娘靜室商議。”來人嘶啞着嗓子,低聲道。

“哦,是麽,随我來。”方錦安便帶他進了一邊的小書房。謝岫亦緊張地把衆宮人屏退,親自把守在門外。

“說吧。”關上門,方錦安道。

那人近前兩步,近的方錦安都能聞到他身上殘存的煙熏火燎的氣息。這卻是有些無禮。方錦安心中不悅,不動聲色地挪步,想拉開二人間距離。

然不曾想,那人突然伸手,一把把方錦安扯入懷中!

方錦安不及多想,下意識地一個手刀向他喉嚨劈去,然卻被牢牢抓住。

“安安,是我。”他随即貼在她耳邊說。

嘶啞難辨的聲音,加之久未被人提起過的乳名,讓方錦安很是疑惑了一下:“你是誰?”

旋即她便與他四目相接。空洞的眼神,倒很能傳達出委屈無辜的意思。方錦安驟然瞪大了眼睛:“小憶?”

李憶美滋滋一笑,伸手揭了臉上僞裝面具。

“你現在不該是去祭祀皇陵嗎?”方錦安不可置信地問:“這麽要緊的事兒,你怎能,怎能偷跑回來?”

“想你了。”李憶說着,已然忍不住,湊到她臉上又快又輕地啜了一口,做賊一樣的。

方錦安就覺着心中又急又熱。“你,胡鬧!”她推他:“趕緊回去,別讓人發現了!”

然而李憶反抱着她一屁股坐定,任她怎麽推都不動:“不會有人發現的,那邊我安排了人冒充我......我這一連幾天都沒好好歇息了,你就容我坐會兒。”

他話說的可憐,人模樣也可憐:這短短幾天,他的面龐整整瘦了一圈,還給火烤的紅裏透着黑。皮膚一層層褪裂,間雜着火炭迸燙的痕跡,甚至眉毛上都燒了半截。嘴唇焦紅,一個個裂口卷着皮滲着血,剛才親她的時候都刮的她臉疼。發須許是來之前剛剛收拾過,脖子上還有幾個不小心刮開的口子.......

我現在的心委實是太軟了,方錦安想。“怎麽弄成這麽一副樣子,跟着你的禦醫都是吃白飯的嗎?”她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面容。

“倒不怪他們,”李憶把臉在她手心蹭蹭:“得留着這副模樣給父皇看看的。”

方錦安心下了然。“那身上沒受別的傷吧?”她又問。

“有!受了不少傷!你要不要查看下?”李憶邊說着,邊淡定自若地把她手往自己衣襟裏拉。

“我看你好的很!”方錦安奪過手:“你既然累了,就去那邊榻上好好睡會兒吧,放開我......”

“我真沒有好的很。”李憶反愈發抱緊了她:“安安,我一直很想你,一直擔心你真的會走,擔心回來就見不到你了。”

“安安?”方錦安這才注意這稱呼,不由得愈發窘迫:“誰許你這麽叫的?”

然而人既心軟,那語氣也便軟了,根本沒有威懾力。“安安!”李憶捧着她的臉,強迫她直視着他:“直到我聽說你在北畤所為,直到你叫楚巒來看我,我才知道你也是想着我的是不是?你也舍不得我是不是?安安,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方錦安覺着給窘迫和急熱沖擊的腦中突突地跳......“滾!”于是她幹淨利落地一個巴掌回應了李憶。

她沒覺着用多大力,可許是李憶臉給烤熟了的緣故,這一巴掌下去五個掌印明晃晃從李憶臉上浮起來。

方錦安傻眼了:他頂着這麽一臉印子可如何去祭祀啊!

“我,我去給你找藥膏,我有消瘀的藥膏的,很好用的......”她僅存的一點氣勢,也煙消雲散了。

“不必了。”然而李憶并沒察覺這印子,只是抱着她不肯撒手:“走之前給我一巴掌,回來又是一巴掌,嗯,安安你這送別和迎接的方式還真是與衆不同。”

“還是不你,你對着我,發,發什麽情!”方錦安扶額。她甚至都放棄斟酌詞語了。仙風道骨什麽的,已然在這小子的發情之下蕩然無存了。

“哦?”李憶挑挑眉:“這怪我嗎?不是你先挑起的?安安,你雖是裝過男人,到底不是男人,你不知道這男人一旦被挑起了,就再回不去了,我已然很克制了......”

方錦安趕緊捂住他的嘴:“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這一茬了?”

“可以。”李憶淡定自若親親她掌心道:“不過俗話說的好,一報須得一報還。安安,那時你說你很熱,要我給你涼一涼,我答應了。而現如今,我在火場上烤了這許多天,整個人裏裏外外,全是火氣,火氣攻心!安安,難道你不該給我也涼一涼?”

涼一涼,涼一涼......這仨字充斥方錦安的腦海,她都快不認識涼這個字了。“那,那我還你便是。”心一橫牙一咬,她脫口而出這麽一句。

裝的有模有樣的李憶,瞬間眼睛都直了——她總是這麽有擔當!

回過神來,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崩的難受。

再看向她,她的眼睛明亮清澈,沒有一絲雜質。

李憶突然心生愧疚。

然而又如何舍的放手。

“不喜歡的話,就告訴我。”他匆忙說這麽一句,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猶豫了一下,終低頭吻上她的唇。

這次不同上一次,她是清醒的。他能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

他只能按下心中狂熱,極盡溫柔。

他的溫柔好不容易把她化開了一點,可是等把她抱到榻上,解她衣衫之時,她又緊張的整個人都僵了。

李憶咬着牙看着身下的她。她看起來那麽無助,那麽柔弱,與當年模樣天壤之別。這讓李憶一邊心中痛罵自己禽獸,一邊卻又無論如何按捺不住。

好在她身體雖是脆弱,卻很敏感。他上次就發現了,不過那時還以為是藥酒的緣故。原來并不是。倒是能讓她少吃些苦楚。

其實李憶倒更辛苦。比吃不到更辛苦。

只是與心中的歡喜相比,身體的辛苦則微不足道了。

......

“你身上,怎麽還那麽熱,更熱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方錦安細微的聲音響起。

“你摸一摸,摸一摸就不熱了。”李憶喘息着說。被火熏啞的聲音竟神奇地清朗起來。

便在此時,遠遠外邊,一聲悠長通報聲打破滿室靜谧:“陛下駕到!”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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