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錦安緊閉的雙眼驟然瞪的滾圓。霧蒙蒙的眸中, 迷亂迅速被震驚與羞赧取代。
而李憶渾似沒聽到似的,依舊該幹嗎幹嗎。
“你,你這個......”方錦安惱怒地拍他胸膛:“還不快停下來!定是你偷跑回來被人發現了!”
“不會, 沒人發現。”李憶按住她手:“父皇他來就來呗,沒事兒, 反正他都知道了......”
“怎會沒事兒, 你是恨不得把你父皇氣死是吧?”方錦安怒道。
此時謝岫焦急的聲音也在屋外響起:“娘娘, 陛下馬上到了, 你們談了這許久, 還沒談完嗎?”
方錦安死命推李憶:“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然那鐵石一般的身軀哪裏推的動分毫?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不過你要忍耐下了。”看她小臉漲紅的要滴出血來, 李憶舔一舔, 深吸一口氣, 揚聲道:“謝岫你先去外面拖延下, 就說娘娘在午睡,馬上出來接駕。”
外面正站的腿麻的謝岫咋聞這一聲,給驚的差點沒摔地上:怎, 怎會有李憶的聲音?
來不及多想, 帝駕已然到了殿門外。謝岫急急走過去迎接:“陛下恕罪, 娘娘原在午睡, 儀容不整,不得迎接聖駕。”
“啊,無妨, 朕原是出來散散,行至此忽然想來看看娘娘。”崇元帝面色如常,想來并沒發現他兒子的好事。“你請娘娘慢慢梳妝便是,不必着急。”他吩咐道。
崇元帝自管在正殿中坐定,謝岫行禮退下,匆匆又回了那小書房,不管不顧地推門而入。
嗯,裏面還真是李憶!還真是一對正在慌張着衣的狗男女!
謝岫驚的嘴都合不攏:“你你你你們.......”
“是小憶偷偷跑回來了。”方錦安也顧不得其他了,邊系着衣帶邊跑到謝岫面前,屈膝道:“小謝,快快快,快幫我弄弄頭發!”
“哦哦哦,簪子,簪子都哪兒去了?算了先用我的吧——哎呀娘娘,衣帶在左邊,左邊!你系右邊幹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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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我說怎麽系不上......嘶,小謝你戳我頭皮了!”
“你們慢點,沒什麽大事......”
“住嘴,都怪你!——哎,我汗巾挂你衣服上了!”
......
崇元帝一盞茶都快喝完了,才見方錦安姍姍而來。
“兒臣迎駕來遲,父皇恕罪!”她氣喘籲籲跪拜。
“是朕來的不是時候,攪擾了娘娘的清淨。娘娘快請起吧。”崇元帝隐約覺着絲奇怪,但也沒深想。
伺候着的德生心下卻大震:她這身上衣服這般皺,耳上丁香少了一只,臉上氣色比之平時過于紅潤了。最要命的是,那眸中水光潋滟,分明是,分明是剛承雨露的模樣啊我的老天爺......
待方錦安坐定,崇元帝環顧四下,喟嘆道:“朕上一次來這裏,還是兩月前。短短兩月,這章華殿內外倒是大大變了模樣,今非昔比啊。”
方錦安随他目光看去:的确,現如今的章華殿中,從陳設用度到宮人安置,都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處處皆是李憶的痕跡。
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存在啊。
方錦安思索了一下,道:“父皇不喜歡這些變動?”
崇元帝擺擺手:“朕,縱然是帝王,也不可能掌控所有事情,朕已經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朕管不住了。”
他目中露出幾分疲态:“更何況,你和憶兒都是好孩子,特別是你,是李氏天家,對不住你。”
“兒臣惶恐。”方錦安頓首道。
“朕今天來,就是想問問娘娘的心裏話。”崇元帝道:“太子馬上要正式加封了,娘娘日後有何打算?”
“這......”方錦安遲疑不語。她倒不是拿不定主意,只是恐李憶正在暗處偷聽,怕是她敢說一句離開,他就能立時跳出來蹦高!“一切任憑父皇聖斷。”她只好苦笑着道。
崇元帝倒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這兩月觀她行止,是個極有決斷的,怎會容忍別人來掌控她的前程?“娘娘救過朕一命,是朕的恩人,”崇元帝斟酌着道:“無論娘娘做出什麽決定,朕,都願成全娘娘。娘娘若要返北疆,自有娘娘的容身之所,娘娘若想留在東宮,這東宮,也必有娘娘的一席之地。”
這話,方錦安聽明白了。
不僅方錦安聽明白了,她身後的謝岫、暗中偷聽的李憶,都聽明白了:崇元帝可以讓方錦安留在李憶的後宮,但不可能是正宮了。
崇元帝自以為這話已然是極大度了:畢竟是弟奪兄嫂的醜事,再度母儀天下是萬萬不能了。
方錦安聽了這話只當過耳煙雲。謝岫則在心中撇嘴:若你知道她就是方錦繡,這話你還敢說?好吧,就算她只是方錦安,你有本事把人家的十二州之地二十萬兵馬還回去啊!
而暗中的李憶,聽了這話原是想立時沖出去,反駁他父皇。可是想想這與事情并無任何助益,只會把事情弄糟,到底忍住了。
等崇元帝一走,方錦安回到書房中,他立刻把方錦安緊緊抱住:“父皇老糊塗了,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今生今世,只要你一個,除了你,我誰都不娶......”
跟在方錦安身後的謝岫給酸的狠狠打了個哆嗦,趕緊退了出去。
“不是,”方錦安用力推開他:“我們剛不是說好了嗎,一報還一報,就不再提這一茬了?”
“不再提的是那一晚的事,不是我要娶你的事。”李憶堅定執着地道:“安安,我愛你,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太子妃,做我的皇後。”
他在對待與她的感情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到如今,方錦安竟覺着失了一股心氣,不能像一開始那樣,果斷拒絕他了......“時候不早了,天快黑了,你,你還是趕緊走吧,趕緊去皇陵吧。”方錦安無力地道。
“好,我這就走。”李憶倒沒再死纏爛打,只小心翼翼地道:“你也累了吧?快歇着去吧。”停頓了一下,又道:“加封那天,如果身子還好的話,就來觀一下禮,若是難受,千萬不要勉強,好不好?”
方錦安垂着眸看也不看他,只點了點頭。
這次似乎沒上次那麽氣。李憶心中不由得竊喜。
出門之前他先把僞裝面具戴回臉上。方錦安這才想起來:“等等,你的臉上還有掌印!”
她去取來消瘀膏藥。這次卻不願給他上藥,只遞給他。
“打在哪裏,我又看不見的。”李憶抓住她的手:“再氣我,也不至于計較上個藥這種小事吧?”
方錦安現在只想他走,眼不見心不煩。于是趕緊打開膏藥,草草給他印子上抹了兩把:“行了!”
豈料李憶又抓住她手,在掌心一親。
他終于走了。方錦安沖回寝殿裏,一頭紮進被子裏。
不一時謝岫喚她:“先別睡,先沐浴再睡。”
現下這沐浴的水,也并非普通的水。這水裏,倒入了特制的香露,故而不似普通的水那般,會刺激她的肌膚。
那方錦安很讨厭,稱之為泔水的藥液沐浴也依舊在持續,每月上中下三旬各泡一次,但成效并不怎麽顯著。故而李憶又特特請皇甫極給她調制出這香露,以備日常洗漱使用。
這香露造價卻極其昂貴。說是要用來自西域的一種極稀罕的油,小小一個淨瓶的量,就要費上百金。
如今方錦安聞着這香露清芬,心中卻愈發煩亂。
“娘娘也不要胡思亂想了。船到前頭自然直啦。”謝岫現在已然很了解她了,看她臉色就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我一點也不想嫁給他,我不想。”方錦安坐在浴桶裏,垂着頭,沒精打采地嘀咕着。
“不想就不想,他又不會強迫你。”謝岫安慰她。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她就一直這麽沒精打采,丢魂失魄的。
“娘娘的病,定是馬上要大發作了,這太子的加封儀典,就不去了吧。”儀典前夜,謝岫勸她。
“還是要去的,畢竟是他的人生大事,我怎能缺席。”方錦安倒不肯。
于是第二日一早,謝岫便陪着方錦安,随在崇元帝帝駕後面,出了皇宮,向青龍門而去。
禮部早已在青龍門後搭建起隆重的受禮臺。又因着是太子加封與得勝班師二典合一,所以也許百姓于遠處路旁觀禮。
方錦安今天做了她那套藍裳藍冠打扮。謝岫已然知道,這是他們方家家主的禮服。可是不同于前兩次這樣裝扮時的昂揚鬥志,今天的方錦安一臉疲憊。
謝岫好不焦心。
偏這日破事兒又多。
這種場合是最講究身份,依身份而排位的。原本,身為太子妃之時,方錦安在各種重大場合裏,都是排在女眷第一位——彭朝的禮制,連皇帝的四妃都越不過她。但現在,她最尴尬的就是身份。上次祭天之時,她是得到崇元帝的特許,位列皇子列中,追随于崇元帝身側。而這次,思禮太監斯文但嚴正地将她導到了內命婦之末。
謝岫一下子就明白了 :皇帝已然把方錦安當成李憶的側室看待了呢!
謝岫磨着牙想罵人。
她身份也尴尬,所以上次祭天她都沒去。今天是因為看方錦安這麽不舒服才跟出來的。她寧願做低伏小,給人視做方錦安的侍女看待,可她受不了方錦安受人折辱。
排位初定,儀典還沒開始。內外臣子、命婦皆三五成群,低聲交談。可是沒人理會方錦安二人。她二人被孤零零隔離開。
內命婦之末,緊挨着就是外命婦。外命婦之首,正是柳府的興國老夫人。此時一群貴婦圍着興國老夫人及柳慧之母羅夫人奉承:“聽聞,您家五小姐今日伴随太子殿下班師?”“聽聞五小姐在火場上立下大功,朝廷亦要大大表彰的?”“怕不是,太子加封同時,這封太子妃的旨意,也會下來吧?”“八/九不離十!我這兒提前恭賀您啦!”
她們雖沒明着對上方錦安,但謝岫豈察覺不出,她們這話,正是說給方錦安聽的。
謝岫擔心地看看方錦安,只見她愈發的萎靡了。
謝岫心中則愈發氣怒,連李憶都氣上了。
然便在此時,突然來了個小太監:“娘娘,紫來王老殿下請您那邊說話。”
方錦安謝岫轉眸望去,果然見崇元帝身側,紫來王正笑眯眯朝這兒揮手。
謝岫壓壓氣,便扶着方錦安走過去,與紫來王見禮。崇元帝看見了,詫異問道:“怎的,紫來王兄如何認得方氏?”
“舊交,舊交。”紫來王并不多理會崇元帝,只顧着和方錦安說話:“這幾日這些事兒,也沒好去看你,今日正好,來,恒兒你過來。”
應他召喚過來的,是一個氣魄如月射寒江般的清貴男子。方錦安聽到紫來王的稱呼便知道了:“這位便是老殿下的愛子,景川郡王恒殿下了吧。”
“正是!”紫來王樂呵呵地道:“恒兒,快見過錦繡君侯之妹,安安郡主。”
呃,這稱呼倒別致。謝岫看着紫來王那一臉笑,怎麽跟那媒婆子似的——莫非,他兒子?謝岫眼睛一瞪,立時提高了警惕,把對李憶的氣抛諸九霄雲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憶總算正式求婚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