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以初不明所以然:“殿下?”

李憶轉過頭去, 又取了酒豪飲。

白以初這才察覺事情不對頭,忙拉了楚巒到一旁詢問。

楚巒低着頭小聲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白以初倒吸一口冷氣:“怎、怎會有這種事情!”

“殿下, 事關國體,這大婚無論如何不能取消的。”白以初聲音裏有忍不住的怒氣:“為今之計, 唯有趕緊把娘娘找回來, 還不能讓朝野知曉......”

“她不會回來的。”李憶一派灰心喪氣之色。

“那就是綁, 也得把人綁回來!”白以初厲聲道:“楚将軍還站在這兒做什麽?還不速速去找!”

“是!”楚巒一溜煙去了。

“沒用的。”李憶苦笑道。

“是, ”白以初琢磨着:“楚巒乃娘娘舊部, 自然不敢違逆娘娘意願。還得加派別的人手去尋......”

“她的心不在這兒,沒人能勉強她的, 小白你別白費勁兒了。”李憶道。

“事關國體啊殿下!”白以初扶額。更多的話他沒法說出來, 他知道其中利害李憶必然也明白, 只是方錦安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殿下, 振作一點吧, 你這樣,于事無補啊!”他且不管別的,先別讓李憶折騰壞了身體啊!

然而李憶哪裏聽得進去。

柳楊莊裏, 方錦安也在着急。這一天下來, 她發現, 看守這裏是兩夥人。一夥是李憫手下, 另一夥人看不出來歷。這夥子人身材高大,沉默少言,行事詭秘:每個人都蒙着臉, 只露出一雙機警眼眸,如鷹隼般逡巡四顧。方錦安察覺,他們并不服從李憫管束,只管牢牢看守住她。他們輪班守在她住的屋子外,沒有一刻松懈。

看守這般嚴密,李憫也防着她,他了解她的手腕。所以一整天下來,方錦安竟是一點可乘之機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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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她倒是早早就睡了。她必須保養好身體,若是在這當口再來個大發作,那可真是無計可施了。謝岫一開始睡不着,後來看方錦安睡的安穩,心中略微安定,也合上眼打了個盹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謝岫突然被搖醒,睜眼一看,方錦安的臉近在咫尺。“噓。”她示意謝岫噤聲,又指指床幔。謝岫轉頭去看,外面一盞燈燭的照耀下,床幔上分明映出幾個迅速接近的身影!

謝岫差點叫出聲來。又在方錦安示意下趕緊裝睡。

不一會兒就感覺那些人過來了,他們先麻利地用布帛堵上她的嘴綁住她的手——用勁兒好大!謝岫差點疼的叫出來。然後就用被子裹住人扛起來往外走。謝岫微微睜眼偷看,方錦安也被另一個蒙面人如此扛了出去。是來救她們的人嗎?謝岫想,如果是來救她們的,怎會如此粗魯?

屋子裏平整的磚地上,此時出現了一個狹小的黑洞,原來這裏是有暗道的。謝岫和方錦安被塞進暗道裏,下面有人接着,然後就被扛着快速奔跑起來。

因為是被扛着,心腹給壓在硬邦邦的肩膀上,不一會兒謝岫就覺着自己五髒六腑都要給颠碎了。一時又給扔上了馬,縱馬狂奔起來。

等終于停下來角落了地,謝岫已然頭暈目眩,腹中翻江倒海。這絕不是李憶的人!不說她,方錦安哪裏受得了這樣折騰!

方錦安誠然此時已是渾身劇痛。但這要緊時候,這點小痛算的了什麽。她咬住嘴唇,強壓住身體因疼痛而引起的顫抖。她打量四周:雪光映的視野明亮,能看出這裏是一處山間破屋。而面前,帶了她倆來這裏的兩個蒙面人,此時已拉下了面巾,方錦安認出這二人正是莊子裏的人,是聽從李憫命令的那夥子人裏的,其中一個,還是那夥子人的頭領。

此時他們拔出了腰間掖着的匕首,逼近了她們。“生死有命,兩位安心上路吧,”其中一人低聲道。

“嗚嗚......”謝岫哪裏見過這樣陣勢,手足并用往方錦安身後躲。

方錦安額上冒出細密的汗。原本她身上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帶着一些保命的小玩意兒的,不管怎樣危急時刻總能有點法子。奈何李憫也知道。今日早些時候特特叫人給她從頭到腳穿戴衣飾通通換了一遍——真是害人不淺的李憫!

難不成就這樣窩窩囊囊殒命于此?方錦安怎能甘心!眼見着兩人就要動手,方錦安腦中突然一亮,她目光穿過二人身影,盯住了那散放在破屋外的兩匹駿馬。

這種高大纖細的馬并不常見。這原是他們晉原軍中一個馬場培育出的馬,只供應一定品階以上的軍官。因着晉原十二州歸順,這馬才流入京城高門。這種馬從生下來開始,就有一套固定的訓練方法......方錦安瞬間拿定了主意,她早已把手從綁縛的布條裏解出來了,此時她掏出捂嘴的布帛,吹出一個急促而連續的口哨。

屋外的兩匹馬立刻揚蹄沖進了屋裏。兩個賊人吃了一驚,急急躲避。方錦安卻大喜:看這馬的聽令熟稔程度,怕是上過戰場的戰馬呢!她忙把哨音一變,兩匹馬立刻轉過身,跳躍奔跑擋在她們面前,隔開了賊人。方錦安趁機拉起謝岫,解開她的手。

“大黑大黃,老實聽話!”兩個賊人也試圖降住馬。可是這屋子太小,他們施展不開,二則這馬是臨時給他們用,人和馬并不熟悉。一來二去,他們反被馬逼到角落裏。“劉哥,得快解決了那女子!”其中一人喊。

方錦安亦知必須速戰速決。她邊繼續吹口哨,邊拉着謝岫,從屋子的一個破洞跑出去。“會騎馬吧?”跑出一段距離,她停了一停吹哨,問謝岫。

“一點點。”謝岫哭喪着道。所謂一點點,不過是她在家時,兄長拉着馬她在上面坐着走兩圈。

“待會兒......哎喲!”方錦安剛要說什麽,沒留神絆到地上一塊石頭,狠狠摔了出去。這裏又是個斜坡,她咕嚕嚕滾出去,直碰上一塊大石才停下來。

“娘娘!”謝岫想拉她來着沒拉住:“娘娘你傷着了沒有啊!”

方錦安感覺渾身散了架似的。但此時情況危急,也只能撐着。她掙了兩三下,才在給謝岫扶着站起來。她打量下阻住她的大石。“站上去!”她把謝岫推過去。

方錦安深吸口氣,發出一個悠長的哨音,須臾便見兩匹馬從那破屋跑出,朝她們這兒沖來。而兩個賊人在之後緊追不舍。

“上馬!”待馬沖到面前,方錦安拉住馬疆一個用力上了馬背——到底是曾做過千萬遍的事情,縱然此時全身失力亦強撐着完成了。又側身去拉謝岫。謝岫不會騎馬,但她人機靈。她站在石頭上,手撐着馬背輕輕一跳,就坐到了方錦安身後。

賊人已然跟了過來,其中一個還扯住了她們騎的那匹馬的缰繩。但方錦安此時心中已定——這世上,還沒人能打敗馬上的她。她一提缰繩,腿輕輕在馬腹上一拍,駿馬随她指令,步伐優美似起舞,輕而易舉把賊人踢開,載着她們絕塵而去,另一匹馬亦緊緊追随。

“啊,我們真的逃出生天了!娘娘你太厲害了!”謝岫看看越來越遠、束手無策的賊人,激動的簡直在馬背上就要跳起來。

“還好還好。”方錦安暗舒一口氣:真是僥幸!

心氣一松,就感覺渾身酸痛都上來了,這身子軟的像一根面條,就想趴下。還冷,她和謝岫都只穿着寝衣,寒風一吹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再堅持一會兒......她看看周圍山川,認出這是京郊不遠處,便縱馬向飛鴻別苑方向而去。

好在沒多久,她們就遇上了楚巒帶隊的人馬。楚巒見到她那一刻,驚喜的幾乎要哭出來。

方錦安從沒像此刻這般看楚巒如此順眼。她長舒一口氣,只覺眼前一黑,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但她不能昏。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李憶,她要親口問他幾個問題,證實心中猜想。這一切是那麽的令人難以置信,偏偏真就發生了。

從昨夜到今朝,不過一日光景,于她,卻是前所未有的漫長。她反複思量——其實越想越确信。每每思及眼前人便是心上人,思及她所愛的人,原來從不曾背叛她傷害她,原來從未改當年赤子心腸,她便難以抑制心中顫栗,她便歡喜的想大喊大叫,舞之蹈之。

不過再轉念想到自己癡心錯付,為了李憫做出多少低三下四的事情,又如何傷過李憶,她心中又是氣怒愧疚。

在這五味交集中,飛鴻別苑終于映入眼簾。

“殿下以為娘娘已與廢太子遠走高飛,心中傷痛,萎靡不振,這兩日不眠不食的,只飲酒度日。”楚巒先跟方錦安提了個醒。

方錦安鼻中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她推開謝岫扶持,跌跌撞撞向院中跑去——身上怕是傷的厲害,她站都站不穩。

紛紛細雪中,庭院裏明燭高燃。燭光下果然見李憶癱坐于廊下,醉如爛泥。

方錦安這一看更是受不了,以往不論何種困境,她從沒見他頹廢成這個樣子。“小憶,小憶我回來了!”她加快向他跑去。

白以初一直陪在李憶身邊,這深夜亦不敢休息。見方錦安回來他心中松了一口氣:他兩個月沒日沒夜熬出來的成果,太子大婚,不會被浪費了。旋即對方錦安又埋怨上了:還好意思回來!還好意思惺惺作态!看把人給折騰的!別喊了,喊也沒用,喝了這許久的酒醉成這樣,好不容易合上眼,哪裏就能輕易醒了?剛就差叫人拿鑼在他耳邊敲了,也沒讓他睜下眼!

——然後就見李憶一睜眼,一個鹞子翻身站了起來,一擡腳從臺基上跳了下去,沖着方錦安直直沖了過去。

白以初:“......”

轉瞬間李憶已經到了方錦安面前,方錦安看清他面容:憔悴不堪之外,一雙赤紅眼睛直勾勾的釘在她身上,委實有些吓人。方錦安見他這樣,心中愧疚之餘又是不安。她擡起手想撫摸一下他面龐,李憶卻驟然後退一步,旋即又上前,一把把她打橫抱起,大步向屋中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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