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憶卻不太敢确定她的意思:“你, 你說什麽?”
“我說,”方錦安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當年十二月之戰中的李憫,是你假扮的, 對不對?我所愛的那個人,一直是你, 對不對?”
“可是, ”李憶此時腦中一團亂麻:“可是我只是在十二月那三場戰中假扮的李憫, 李憫在北疆那麽多年, 他總是追随于你身邊, 他,你對他也與旁人不同......”
“可是我所愛的, 我想要不顧一切傾盡所有嫁給他的, 唯有十二月之戰中那個與我并肩的人啊!”方錦安顫抖着打斷他。
毫無防備, 李憶受到的沖擊比方錦安更甚。本以為已至山窮水盡之處, 沒想到天上掉下個大餡餅, 砸的他頭暈目眩:他苦苦求而不得的,原來,一直是他的?他以為他奪了李憫的, 其實是李憫奪了他的?
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就隔着這一層薄薄的真相, 他與方錦安各自畫地為牢, 備受煎熬。
重活一世,李憶以為他窺得天機,再無人可左右他的命運。然此時才發現, 在造化的翻雲覆雨手下,他簡直不堪一擊。
這一世,他們歷經千辛萬苦,幾乎再次錯過。
而上一世......上一世......李憶幾乎不敢去回想上一世。
“對不起。”偌大個男兒,此時竟也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方錦安看他這樣,忍不住破涕為笑:“你這個傻瓜,你之前就一點沒察覺到這事兒,沒察覺到我想嫁的其實是你嗎......我也是個傻瓜,竟沒看出那是你......”
“全怪我,都怪我。”李憶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淚:“一定是我德行淺薄,不配你,所以上蒼才會如此安排......”
方錦安狠狠搖頭,又為李憶擦淚:“還好,還好一切都還來的及,我沒有失去你......小憶,我以前做的所有傷你的事,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不提李憶還暫時忘卻了:“你何曾傷我,卻是我,那天我喝醉了酒昏了頭,把你傷成那樣......”他面上歡愉頓收,換做驚惶。
方錦安又笑:“果然是喝醉了,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不是你傷我的,那是之前從李憫那兒跑出來受的傷,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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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李憶聽了這話心中懊惱心痛之情不減反增:“還是我混賬,那時一定很疼吧......又讓你帶着傷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你如何經受的住。”
他趕緊把方錦安抱起往船艙中走去。
退避在船艙中偷聽的謝岫和衆侍衛忙四散離開。
“我沒事的,我身體好的很。”方錦安貼在他耳邊道:“你不知道我這些天有多麽歡喜,我現在絕不會生病的。”
“相信我我的歡喜一點也不比你少。”李憶抱她走進卧室,把她放到床上,動手解她衣服:“我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
方錦安任他施為,只迫切地繼續與他傾訴:“那你絕不知道我有多麽迫不及待想見你,想告訴你這一切,偏偏你那天醉成那樣什麽不肯聽我說,第二天又急慌慌跑掉了。”
李憶臉上一紅:“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是在李憫那兒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方錦安點點頭,把來龍去脈仔細跟他講了。
說完她自己都心悸不已:“幸虧我在信裏沒直接挑明,不然可真就是一條路走到黑,現下怕是我和他的娃都會喊人了。”
李憶想想那場景,頓時臉黑如墨。
方錦安趕忙伸手摟住他脖子:“沒事了沒事了,唔,我只給你生娃娃。”
李憶的臉色瞬間又舒展開,甚至還浮現一點潮紅。方錦安嘿嘿一笑:“要不然,現在就生一個?反正衣服脫都脫掉了。”說着還真扭動身軀往他身上貼。
“安安,你身上有傷。”李憶有點狼狽的按住她。
“沒事的,都好了,來嘛來嘛。”方錦安還不安分地去親他。李憶卻是一動不動,唯恐碰觸她傷處。
恰在此時,外面嘈雜的人喧馬嘶聲傳來,把李憶解救出來:“是柳家的救兵來了,我去去就來。”
“聽動靜約莫有千把人,楚巒能對付的。”方錦安巴在他身上不肯放人。
“你不是要柳家付出代價嗎。”此時李憶臉上無邊怒火上來了:“我也不能放過柳家,當年李憫那李代桃僵之計,正是柳氏給他獻上的。現在李憫死了,也只有拿柳家出出氣了。”
“好吧。”方錦安戀戀不舍地放開他:“本來是想讓白以初去沖鋒陷陣的,現下不妨我們在這裏先開始吧,誰讓他們撞上來了呢!”
“外面冷,你不許出去。謝岫!”李憶喚了謝岫進來陪伴她,才離開。
“這裏到底是養兵五萬,你小心一點!”方錦安朝着他背影喊。
“沒事!”李憶頭也不回。
一邊的謝岫目瞪口呆:“殿下不會準備就拿楚巒手底下這不到兩千來號人去對付人家的五萬人馬吧?”
“呵呵,只看看他們的将領就知道這五萬人馬什麽貨色。”方錦安漫不經心地道:“如果不是小憶心中火大得發洩下,這兒都用不着小憶出手的,楚巒就綽綽有餘了。小憶出手簡直是欺負人。”
聽了這話謝岫便興致勃勃地打開窗戶,只等着看戲。
柳家執掌這幫私兵的,皆是與柳唯差不離大小的一幫青年子弟。平日裏耀武揚威慣了,現下年節上又正是閑的手腳癢癢的時候,唯恨生不出事兒來。現下忽見水師的人狼狽來報,說有賊匪攻擊望雲渡抓了柳唯,頓時興奮不已,也不去禀報家中大人族裏長輩并地方官員,幾個人拉了上千兵馬就往望雲渡撲過來了!
渡口這種地方寬敞,年節下又少人。柳氏衆子弟一眼望過去,便見自己家的水師幾百號人齊刷刷捂頭蹲在地上,而旁邊不過數十騎人馬列陣于前罷了。
“就說這水師忒也不濟,不過是些水手胥戶,哪裏能打仗!”柳氏子弟完全不當會事兒。
“諸位,這些人穿的可都是禁軍服色啊!”也有老成的軍官提醒他們。
“知道,定然是駐紮在下游的那只禁軍,這強龍想在咱們低頭上逞逞威風。”柳氏衆子弟并不傻,唯只不知形勢而已:“人家遠道而來,咱們不得好好招待招待?上!”
上千騎轟隆隆直沖過去,氣勢着實駭人。不曾想對方那數十騎人竟絲毫不懼,反而映着他們對沖過來。到底是禁軍的人馬,這架勢着實不錯。柳氏子弟一開始還沒覺着有什麽,然而等距離越來越近,就覺着對方委實有點傳說中的殺氣凜凜。再近一點,有眼尖的就瞅見對方故意藏在身後巨大的斬/馬刀。
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猶如獅子撲入狼群,禁軍所至之處,柳家私兵成片倒下。
李憶一騎當先,沖殺過去,不多時身邊竟沒了敵人——對方根本沒有敢擋他刀鋒者。
兩個沖鋒下來,柳家私兵已然潰散。
而他們的大部隊援兵此時才到,唯只能做收攏俘虜的事情。
收割太過容易,反倒讓李憶不得暢快。
“爾等兵營之中,還有多少人馬駐紮?”他拿刀指着一個柳家兒郎問。
這人還嘴硬:“你意欲何為!我等乃世家柳氏,你好大膽......”
李憶随手砍翻,再問旁人。一連砍了幾個,問到一個非柳家人的普通軍官時,才答了上來:此時軍營之中,有部分人過年離去,身下的約莫有三萬兵馬,其中半數為馬夫夥夫等差役人等。
李憶微微冷笑:“所有人,脫下衣服!”
“哎呀!”破浪舟上一直抻着脖子瞅着的謝岫這才一捂眼睛,轉過了頭。
“你膽子夠大啊,看他們殺人都不怕。”方錦安笑道。
那是因為我曾見過比這險惡萬倍的厮殺呢......謝岫幹笑兩聲:“為什麽要讓他們脫衣服啊?是為了不讓他們跑掉嗎?”
“有這個原因。”方錦安道:“還有小憶應該是要去偷襲他們大營。”
果然,不久就有一隊換了柳家衣裳的人騎馬而去。而破浪舟被要求起錨到江心去。“小憶太謹慎了。”方錦安打個哈欠:“我先睡會兒。”
“這時候你還睡的着?”謝岫只覺自己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天剛剛擦黑,李憶就回來了。回來帶的人,卻足有去時人的數倍之多。柳氏私兵的服色是純白的,然李憶他們這一行人人身上幾被血染作赤黑。
李憶自己先就地洗了個冷水澡,才去見方錦安:“柳氏私兵已經解決了,我叫楚巒去端柳氏老窩。想來用不了多久,明天一早,咱們就回京,回去成親去。”
對于新尚柳氏而言,這一天真是飛來橫禍。早上望雲渡被襲,俄而私兵出動,這事兒族中幾位長者都得到了信兒,以為不過是少年鬥毆性質的事兒,只想着自家子弟不要做得太過分,牽連長輩給他們收拾首尾。之後大半日沒消息也沒人察覺異常,只有幾家原定回來吃午飯的,不見自己兒郎回來,命仆人去城外軍營尋,這一去又沒了音訊。
而到了傍晚時分,一隊大軍匆匆進了城。打頭的穿的皆是柳家私軍的服色,甚至還有幾個柳家子弟,守城官兵便沒當回事兒,等他們先頭都入了城,才過去詢問——然後就被人拿下了。
一隊兵馬迅速控制城門,大隊兵馬直撲官衙和柳家各宅——這座新尚城中幾乎都是柳氏族人。不多時,新尚柳家各枝上下千餘口人,便都被揪了到了東門下。
“爾等是何處賊人,竟敢如此猖獗?”彼時柳氏掌事人等還沒弄清楚對付他們的是誰。新尚縣令——自然也是柳家子弟,怒斥他面前的楚巒。
楚巒微微一笑,亮出印信:“吾等乃東宮六率。爾等聚衆叛亂,沖撞太子行轅,罪在不赦!”
“太、太子?”新尚縣令心中大駭。然他也并非等閑:“叛逆之說,不知從何而來。這,這定是有什麽誤會。請将軍讓我等面見太子陳情。似将軍這般,不管青紅皂白,不等有司論罪,徑直拿人,怕是越權之舉,亦有損太子殿下聖明!”
“能有什麽誤會!”楚巒微微笑着,模樣委實英俊優雅,然手上一掄,長刀劃過縣令脖頸。“記下,新尚縣令不知所蹤!”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更的太慢了,作者君一定要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