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鎖文 (2)
備的後話就不提了。
臨安侯府與尚書府相隔不過三條街,雲沉同蘇扇一起坐着軟轎過去。在緊閉狹隘的空間裏,蘇扇本以為兩人會大眼瞪小眼的無比尴尬,哪裏料到……雲沉一坐上去就養精蓄銳,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到了葛府,蘇扇先行下車,由随行的江堯之将雲沉背了下來放在輪椅上。
葛青山原本以為臨安侯身份尊貴,必然不願屈尊降貴來尚書府見他們,哪裏料到對方竟然親至,急忙換了身隆重些的衣裳前來迎接,擺上妥帖的笑容。
婚事不過提了兩句,也沒問任何關于小女兒葛思媛的狀況,就說起了朝堂政事,說到興起,還把似乎覺得礙眼似的把蘇扇趕出了門。
蘇扇也沒有覺得丢面子,正好去探望自己的生母李氏,李氏見她狀态不錯,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把手放在蘇扇的臉上摸了又摸,“看來侯爺待你不錯。媛兒,你胖了呀。不過呀這樣正好。侯府沒有人欺負你吧?”
蘇扇:“沒有呢娘。”侯府基本沒有女眷。
李氏拉着她說了不少家常,蘇扇因為對原身了解太少,只是中規中矩應上幾句。
李氏道:“思媛啊,娘曉得你能吃苦,受了委屈也不說,但娘相信侯府總比家裏好。陛下能為你賜婚,那是天大的福分。當初大小姐也存了想要嫁給侯爺的心思,老爺沒同意,你別在意,侯爺雖然瘸腿,以後既不能做武将,也無法上朝為官,但畢竟是臨安侯呀,你跟着他,不愁吃不愁穿,即便對方收房納妾,你也多擔待些,不要任性,知道嗎?”
蘇扇問道:“葛思柔……不,大姐想要嫁給侯爺?”
李氏道:“大小姐心心念念着臨安侯,你不記得了嗎?”
蘇扇心道:那完了,還以為嫁出去就恩怨兩消,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現在看來是截然相反,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蘇扇道:“我都曉得的,娘,是我高攀了侯府。不過,侯爺這樣尊貴的人,怎麽會願意娶我呢?”
李氏看了她片刻,道:“你莫不是傻了,這都不記得了?陛下賜婚呢,誰敢反對,侯爺是曾在朝堂上反對過,那時候老爺在朝堂上把你誇得可好聽了,說你好的不得了,最後定下了這門親事。”
蘇扇點點頭,葛青山誇她可不是真心的,只是一門政治聯姻,如果将來有什麽事,葛家家中有一位侯府夫人,皇帝陛下也是要顧念着舊情的。
葛思媛,是被葛青山丢出去的一顆用來保命的棋子。
蘇扇嘆了口氣,道:“侯爺一定反對這門親事。你們委實是在欺負人。”
李氏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用午膳時,蘇扇坐在雲沉旁邊,李氏坐在她的另一邊,蘇扇一擡眼,就能看見對面葛思柔滿含秋波、美若天仙的臉。
葛思柔長得很漂亮,肌膚勝雪,美目流盼仿佛在勾魂攝魄,娥眉秀美靈動,唇若點櫻,容色豔麗,身形苗條,一身粉色長裙,配上清新脫俗的首飾,如天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相比之下,端正耐看的葛思媛就差了許多。
蘇扇心道:怪不得葛思媛自卑自賤,處處被打壓。
蘇扇正在走神,一旁的雲沉忽然擡筷子夾了塊肉塞到她碗裏,道:“我看思媛太瘦了些,許是近日忙于婚嫁過于勞累,葛大人也不多注意些,倒顯得侯府短了她吃的似的。”
葛青山一愣,這才把目光移到蘇扇身上,怎麽瞧怎麽覺得小女兒好像胖了點,但還是聽出了雲沉話裏的護短譴責之意,趕忙笑道:“侯爺莫怪,是老夫疏忽大意了。其實成親那幾日呀,思媛就一直惦念着侯爺,睡不好也吃不下,就想着盡快嫁給侯爺。”
蘇扇撥了撥肥這塊肥瘦均衡的紅燒肉:……您可要點臉吧,侯爺都忍不住要笑了。
雲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心情非常好地點了點頭。
吃過午飯,蘇扇毫不意外葛思柔邀請自己花園一逛,她帶上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夜桃。
蘇扇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侯爺在尚書府,而且剛剛還明确表明要護着自己。想到這個,蘇扇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她與雲沉只有夫妻之名而沒有夫妻之實,對方即便護着自己只是舉手之勞,那這個“舉手之勞”也會給她避免掉許多麻煩。
葛思柔同她在花園小徑上慢慢的走,丫鬟走在兩人兩側。蘇扇刻意放慢半步,以示退讓。
葛思柔見其恭敬謙卑的态度,原本怨憤難過的心情好了些,只是語氣依舊帶着淡淡的傲慢和冷漠,“思媛,你知道的,我心中一直念着臨安侯。”
蘇扇苦笑着說,“思柔姐姐,你知道的,我也是不得已的。”
葛思柔道:“那你也應該知道,你根本配不上雲沉。”
她的最末兩個字聲音壓得極低,加上好聽的嗓音,似乎天生的媚意裏帶着一絲深情。
蘇扇道:“我配不配的起,可不是思柔姐說的算。思柔姐可曉得,我既然嫁了就是侯府的人,侯爺是我夫君,一切全憑侯爺。姐姐又不是侯爺家的人,何必為了侯爺多操心呢?”
葛思柔愣了愣,被說中了紮心處,怒道:“葛思媛!你別太過分!”
蘇扇微微側過頭,沒說話。
兩人在水湖邊的涼亭坐下,葛思柔道:“那你可知道,陛下賜婚之後,臨安侯為了不要這門屈辱的婚事,曾帶傷站在朝堂之上,論嫡庶之別乃天上地下,庶女之位何以嫁給一位侯爺?當衆羞辱你,你居然還如此厚着臉皮嫁過去。真不要臉。”
蘇扇自動忽略了後面兩句,只是驚訝于雲沉在陛下賜婚後激烈反抗過,但或許是皇上的強勢态度致使他迫不得已答應了下來。又一想到對方可能是真的不能接受她庶女的出身,又有點難過。
又想想一位征戰沙場叱咤風雲的一代大将軍,因為在戰場上受了重傷雙腿殘廢無力行走,迫不得已委居京城不說,還不得不接受這門屈辱的親事,可以說是一點做侯爺的尊嚴和自由也沒有了。
蘇扇沉默着,葛思柔以為她被自己的話給打擊到了,心中不禁有一絲竊喜。
蘇扇卻已經無意與她聊下去,也不想嘗試這家夥羞辱她的手段,道:“思柔姐,我擔心我家侯爺,先行告退了。”
葛思柔一愣,急忙跟着她走。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花園,正巧看見雲沉和葛青山一坐一站,正在竹林下談話。
蘇扇和葛思柔走上前行禮,葛思柔忽然身一歪,就往雲沉身上倒去。
蘇扇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葛思柔的一只手臂,一手環過人家的腰,一提力氣竟把人扶了起來!
葛思柔這下是真的蒙住了,沒倒在雲沉身上,倒被蘇扇占了個實實在在的便宜。
蘇扇道:“思柔姐姐可是崴到了腳?此處石子不平,倒是要小心些。萬一不小心砸傷了侯爺,那可真是不好看了。”
忽然“柔弱”了的雲沉:“……”
葛思柔倒是感覺不到腳疼,就是頭疼。
蘇扇笑了笑,虛與委蛇了幾句,雲沉便禮貌地告辭,兩人便坐着轎子回去了。
坐回軟轎,蘇扇見雲沉眉頭微皺,臉色比早晨更白了幾分,不由擔心問道:“侯爺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雲沉微微擡了下眼,道:“無大礙,傷口疼。”
蘇扇一顆充滿母愛的心忽然泛濫成災,一拍大腿,道:“我看回府還有些距離,你躺在我腿上歇息片刻吧。”
雲沉眼角細不可查地抽了抽,道:“不必。”
蘇扇:“……”京城人原來都這麽矜持的嗎?
回府沒過多久,晉王殿下忽然來訪,道過喜,便進了雲沉書房,蘇扇端水送去時,偶然聽到一耳朵“陶先生”“常寧軍兵符”都是國家大事,不敢多留,趕緊告辭溜了。
晉王看着她的身影,雲沉道:“沒關系,她不是葛家派來的細作,也不是陛下的手筆。陛下安排的這個婚事,只是羞辱警告我罷了。”
晉王嘆道:“陶先生早就勸你聽他一句,放手才得以善終。”
雲沉道:“常寧軍世世代代效忠于夏國,邊疆戰亂,我理當站出。在京城茍且偷生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
晉王道:“但是常寧軍效忠的是夏國,而不是父皇。事已至此,你還相信那個老家夥嗎?他可恨不得你去死。我此番來就是說服你的。有些話我就跟你明說了,也不怕你告訴父皇。”
雲沉微垂着頭沉默,他半邊臉露在陽光下,俊秀平和,溫文爾雅,半邊臉隐藏在陰影中,苦苦掙紮,滿含怨憤不甘,克制隐忍。
雲沉道:“殿下,雲家世代不站隊你也是知道的。但是多年前我父親一紙奏章請求陛下收回鎮國公之名,最後戰死疆場,我勉強接住雲家世代功勳,也沒讓它就此埋沒在我手中。奪嫡之争驚險萬分,我确實不敢冒這個風險,但目前我與殿下有共同的目标,一時合作我倒是很樂意的。”
晉王深知對方态度堅定,便道:“好。”
雲沉點頭,推動輪椅找到機關打開密室的門,道:“殿下随我進來。”
借着蠟燭的光亮,這是一間并不寬闊的密室,旁邊擺着書架,中間是一方檀木紅桌。更引人目光的是密室一角,放着劍托,上面是一把非常秀氣的劍。
劍鞘銀光透亮,泛着藍光,雲紋環繞,劍柄上似乎刻着兩個字,古樸大氣,還挂着一條紅色劍穗。
晉王:“此劍甚好,請問這是何劍?”
雲沉看了一眼,道:“劍名飛羽。九歲那年曾為一名江湖女子所救,這是她的佩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嗯,非更新時間捉蟲
為了扒掉這一層馬甲……我把尚書家副本大幅度縮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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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娶要涼
八
雲沉九歲曾在江湖住過一段時間,這一點晉王隐約有些印象,卻不知對方在江湖竟有這樣的奇遇。他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那名女子的佩劍在此,那豈不是……
晉王:“那女子是已經……?”
雲沉語氣聽不出什麽,依舊淡淡的:“死了。”
晉王唏噓嘆了口氣:“自古紅顏薄命,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奇女子,竟與侯爺有這樣的緣分?”
雲沉正在一堆案卷中翻找,聽到問話,停下了手,微微偏過頭道:“江湖遙遠,殿下或許是沒聽說過,是當時江湖高手榜上第二,姓蘇名扇。”
晉王點點頭,這名字他實在是沒印象。雲沉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遞給他,道:“給,昔日長孫先生同家父的書信,只是你拿去給皇後娘娘也只是一些安慰罷了,斯人已去,節哀順變。”
交換了東西,兩家合作達成。晉王同雲沉一同走出書房,來到院子裏。
侯府落了只風筝,被下人撿到了,蘇扇看着新奇,拿在手裏。那是只最普通不過的燕子風筝,長線只有一小截,作支撐雙翅的竹竿斷了一根,飛不起來了。
蘇扇找了材料,把斷掉的竹竿抽了出來,然後換上新的。她手巧靈活,只是手抖打了個死結,怎麽解都解不開了,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嘴咬。
出了書房的晉王正巧看到雲夫人對着死結愁眉苦臉的樣子,頓時笑了,道:“嘿嘿,令夫人瞧着挺傻……不,很可愛。”
雲沉:“……殿下謬贊。殿下不日将迎娶郡主,先恭喜殿下了。”
晉王微笑漸漸凝固,“客氣了,說到這個我正頭疼呢,那個母老虎忒兇殘,本王心裏有些忐忑。”
蘇扇最後一怒之下剪斷了繩索,在侯府翻箱倒櫃找了新的繩子綁住。夜桃見她十分滿意地看着修複好的燕子風筝,道:“夫人果然心靈手巧呢。”
蘇扇道:“沒有呢,我以前經常做這個,不過是自己畫的燕子,我有個弟弟叫小玄,他特別喜歡玩這個。”
夜桃面露疑惑:“夫人有個弟弟?”
蘇扇一頓,原本的笑容忽然僵住,趕忙傻笑道:“哈哈是以前沒回京城,還在鄉下陪姥姥的時候,隔壁家的那個小弟弟,也不過比我小那麽一兩歲的樣子,我總喜歡欺負他。”
夜桃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蘇扇擦了擦冷汗,她一放松警惕就容易把身份弄錯,還好夜桃這個小姑娘自小跟着葛思媛,是絕對不會對她起疑心的。
那邊雲沉把晉王送到門口,晉王還沒走,一句告辭正卡在喉嚨裏,穿着尋常衣裳的江堯之出現在侯府門口,見到兩人也驚訝了一下,“見過晉王殿下,侯爺。”
晉王:“将軍不必多禮。”
雲沉:“你怎麽來了?”
江堯之還沒說話,蘇扇已經跑了過來,道:“将軍!啊侯爺,是我請将軍來吃飯的。感謝一下這幾日江将軍對侯府的照顧。”
雲沉愣了一下,晉王笑道:“侯爺,你看夫人請了人,你怎麽能不請我呢?”
雲沉笑了笑,“怠慢了,殿下若願意,我自然歡迎。”
吃飽喝足的晉王告辭之後,雲沉滿含深意地看了蘇扇和江堯之一眼,江堯之頓時冷汗就下來了。幸好常寧軍有緊急軍務,雲沉不得不暫時回軍營。
江堯之非常嚴肅地對蘇扇說:“夫人,你下次可別再邀請我到侯府了。”
蘇扇道:“行,我下次約你到茶樓。”
江堯之:“……我不是這個意思!下次你有事叫我一聲我就來,但別說是你特意邀請我請我吃飯的!”
蘇扇:“沒有啊我就是有事,然後順便請你吃午飯。這不是禮尚往來嗎?”
江堯之:“……”該怎麽跟這個女人解釋吃醋這種大事!好煩!
江堯之問:“話說你請我過來作甚?”
蘇扇道:“我想問問皇上為何要給我和雲沉賜婚?夜桃她不懂這些,我之前被軟禁在葛府,聽不到任何風聲,這裏面究竟有什麽波折沒有?”
江堯之微楞,嘆氣道:“實不相瞞,簡直是一波三折。你知道在大夏,嫡庶有別,更何況雲沉是國公之後,将門世家,自己又是一軍統帥,侯爺爵位,這種貴人,別說是庶女,尚書家的嫡女也是高攀不上的,也只有王爺家的郡主或是皇上的公主才算門當戶對。”
蘇扇道:“我娘跟我說侯爺起初确實是反對,後來葛大人,也就是我爹在朝堂上誇我是多麽多麽得好,我可是一點也不信的,中間必定是有什麽隐情。”
江堯之道:“哈哈沒錯,葛大人當時簡直要把你吹上天,你不知道這位尚書大人在朝堂上有多麽不要臉……”
江堯之笑到一半,才想起對方是蘇扇她親爹,趕忙閉嘴。
蘇扇又道:“我的大姐,也就是我家嫡出的長女葛思柔,對侯爺有愛慕之情,我爹卻不同意把她嫁給侯爺,原因是侯爺雙腿殘廢,仕途止步于此,但我想沒那麽簡單。”
江堯之收斂了玩笑的神色,眉目也凝重了起來,道:“确實如此。大家心思各異,各有所需,但無論我們在想什麽,其實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人能決定。”
蘇扇想了一下 :“皇上?”
江堯之道:“沒錯!你是深閨女子,我本不該同你講朝堂陰謀,現在我們懷疑,常寧軍中埋伏,雲沉重傷殘疾,其實是別人設計好的陰謀。”
蘇扇一愣。
江堯之道:“常寧軍的風頭太盛,近五年來從未有過敗仗,又駐守西北,為守衛大夏最重要的一道防線,而且還是二十萬之衆。皇上卻已經是年老體衰,你說他難道不會多想,如果有一天,這把守在邊疆的利刃把刀鋒朝向皇城了呢?”
蘇扇一驚,冷汗頓時下來了。
江堯之忽然站了起來,遠望侯府假山水榭,聲音幽幽:“雲沉被雲家世代功勳蒙住了雙眼,以為皇上絕對不會害他。我卻堅信,當時皇上是真的動了殺念。只是侯爺命大活了下來,回到京都,皇上賜婚,其實給了兩條路。”
帝王冷血無情而猜忌多疑,蘇扇心中一涼,說:“要麽死,要麽娶我。”
江堯之:“葛家什麽也不是,無背景無根基,葛青山卻是個尚書,他家兒子也不是才華驚豔之輩。把你丢給侯爺,不但不能幫到臨安侯府,還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到時候,高枕無憂的就是皇上。下旨賜婚于你們,其實是皇上對他功高震主的警告,也把他的尊嚴踐踏得一點也不剩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蘇扇說:“你不怕我是葛府派來的間諜?”
江堯之看了她一眼,道:“這麽傻的?我沒見過。”
蘇扇:“……”怎麽辦,想打人。
江堯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所以呀,感動吧。我若是雲沉,在那樣的情況下,恨不得當場就一刀砍了你。知足吧,好好幹。”
蘇扇沉默了下,道:“我在想,我現在和離還來得及嗎?”
江堯之:“……”這姑娘說話真的走心了嗎?
無論是戰場上的兵戈鐵馬黃沙染血,還是京城的鳥語花香春困秋乏,時間總是在窗邊的綠色中流走,蘇扇接管了侯府內務,在老管家的指導下忙得快成一個傻子。
蘇扇道:“我記得我是庶女出身,雖然是陛下賜婚,這正妻的名分也能排上我?還要我管這些鬼玩意兒,這怎麽跟原本的話本裏寫的有點不一樣?”
夜桃道:“小姐,你這是妄自菲薄啦。”
蘇扇心道:從未來過京城還斷片十八年,你是不會懂我現在特別迷茫的心情的。
但是她沒空廢話,因為杜長空杜大夫來了。
蘇扇打了個哈欠,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到門口迎接。她每日寅時不到就得爬起來練武,然後忙于侯府內務,還得抓緊時間了解京城往前二十年的大小事情,比如如今的六部尚書,如今的東宮太子,甚至于內宮妃嫔。
杜長空在太醫院挂着閑職,他并非軍醫出身,卻一身妙手回春的本事,多年來深得雲沉信任,是雲沉的專屬大夫。也多虧他,雲沉受重傷後被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杜長空本人長相清秀,五官端正,身形挺拔修長,不及戰場上厮殺的江堯之那般俊朗強健,卻也沒有常年居住京城的豪門子弟空有一副架子。他不常穿着太醫院的官袍,而是自己一身白色長袍,袖邊繡着羅紋,腰帶呈淡藍色,整個人又不茍言笑,顯得平淡無奇,就連他小小的眼睛,也通常是平靜無比的。
蘇扇同他打過招呼,領着他往房間裏走。
杜長空守着規矩行過禮節,放下醫藥箱,給雲沉檢查傷勢。
杜長空先把過脈,讓雲沉解去外袍,躺在床上,他轉身用清水淨手,把袖子隆起,露出寬大袖袍下的一雙白淨修長的手。
蘇扇淡淡地一瞟,愕然看見對方左手手腕上的霜色緞帶,瞳孔皺縮。
杜長空道:“夫人,搭把手,幫我把新的繃帶取一下。”
蘇扇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微白,夜桃只當是她看到侯爺傷勢給吓的。
杜長空給雲沉檢查處理一番後,露出了醫者欣慰的笑容,“恢複得很好,切莫不要勞累,一定要多休息。我看侯爺面色很好,看來是被人照顧的很好。”
蘇扇親自端着茶水,“杜大夫,喝口水吧。”
杜長空急忙起身,正要接過,蘇扇忽然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灑在杜長空的手上。
蘇扇忙道:“杜大夫對不起!快我給你擦一下!”
杜長空吓了一跳,茶水并不足以燙傷他,正想要收回手,猛然感到對方一股大力把他的手翻了過來,露出手腕下霜色緞帶上繡着的兩個字——
南門。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麽麽
☆、肌膚相親
九
南門是什麽,江湖上鮮有人知。
是哪家名門望族嗎?是哪個威震一方的江湖幫派嗎?是一種獨創新穎的武功嗎?還是一把絕世高人流下來的劍?
在蘇扇這裏,都不是。
她的師父,叫南門椿。在蘇扇的記憶裏,南門椿除了她這一弟子,還有個小男孩,叫南門玄。她師父有個規矩,凡是他的弟子,手腕上都必須佩戴一條霜色緞帶,上繡“南門”二字。
南門椿有段時間記憶受損,依靠此來确認是否真是自己的徒弟。
至此以後,她和南門玄手腕上就常帶着一條霜色腕帶。
蘇扇拿着手帕裝作慌張的樣子給杜長空把茶水擦去,愧疚道:“杜大夫,真是對不起,是我一時不小心。”
杜長空抽回手,道:“不礙事。”
雲沉轉過頭,輕微皺了下眉,道:“你下去吧,我和杜大夫聊一會兒。”
等蘇扇關上門走了,杜長空自己倒了杯茶水,在椅子上坐下了,道:“你的夫人,聰慧機靈過人。你查過她身份沒有?”
雲沉道:“查過,什麽也查不出來。”
杜長空:“嗯?”
雲沉道:“嫁給我之後的葛思媛,和嫁給我之前的葛思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若不是我确認她确确實實就是葛思媛,我也會懷疑真正的葛家庶出幺女被有心人調包了。”
杜長空道:“她剛才把水潑在我手上,神情驚訝不像是作僞。況且我左手佩戴腕帶并不稀奇,只是一種愛好罷了,旁人看去也只當是習俗習慣。她若是特意耍手段只為了看一眼腕帶上的字,那才是稀奇呢。”
雲沉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杜長空醫術師承南門先生南門椿,佩戴腕帶也只是門中規矩,沒有任何陰謀。但雲沉還是謹慎道:“我近日發現,葛思媛每日寅時不到就會去竹林。她警惕性太強,連杏白都不能悄無聲息地近她的身。”
杜長空一愣,驚訝道:“竟然如此古怪?”
雲沉道:“所以她還是呆在我身邊,我時刻看着比較好。”
杜長空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一個女人這麽感興趣。”
雲沉:“……”
自從這天起,杜大夫每天早晨都會過來給雲沉診斷身體,然後再回常寧軍處或是太醫院處理其他事務。杜長空看病不喜讓他人近身,讓一直想探個究竟的蘇扇望“門”興嘆。
她一直想知道,她師父是否還在。
侯府家的膳食菜單越來越長了。蘇扇特意買了個本子,把羅列在長長的單子上面的菜名全部重新抄寫在本子上,每日三餐前翻一遍。
“羊皮花絲,纏花雲夢肉,清蒸魚,還有個當歸羊肉湯,再随意來幾個素菜,看看今天有什麽新鮮蔬菜沒有。就這些吧,侯爺應該不挑食。”
膳房的姑娘得了答案,跟重寶似的捧着菜單下去了。
自從侯爺娶了夫人,膳房再也不苦惱每日揣摩侯爺想吃什麽了,抓的頭發都掉光,省事了好多。
侯府只有蘇扇和雲沉兩位主人,而膳房總是按照大戶人家的量來做菜,所以飯桌上總是擺着許多大盤菜,與兩邊只坐着蘇扇雲沉二人鮮明對比。
雲沉吃飯比較端正,因此比較慢。蘇扇已經放棄飯桌禮儀了,她吃得快,但不敢自己先吃完先走,最後雲沉吃飽,蘇扇就是吃撐的狀态。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蘇扇胖了。
盯着銅鏡的蘇扇:“……”
不行了!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怎麽能這麽快就被這優渥休閑的生活給腐蝕了!不行,這樣下去,她豈不是就要四肢不勤了!
夜桃抱着悲憤欲跳河的蘇扇的腰:“夫人啊你一點都不胖啊!夫人不要想不開啊,您這樣子正好啊,是以前太瘦了呀!或許侯爺更喜歡你這樣肉肉的呢!”
江堯之、雲沉:“……”
江堯之一身軍裝儀表堂堂,道:“侯府挺熱鬧的嘛。”
雲沉道:“常寧軍兵符暫且交于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了。”
于是蘇扇在每日寅時去竹林練武,晚上打坐修煉內力之外,傍晚吃晚飯前還會跑步做操鍛煉,勵志減肥,吸引了好大一群侍女姑娘追随着她,把侯府鬧得雞飛狗跳。
雲沉第三次被書房門口的鹦鹉一聲“夫人又偷懶啦!”給打斷,腦門上爆出一根青筋,忍無可忍地放下手中的筆,讓人出去把蘇扇給叫過來。
蘇扇擦了擦頭上的汗,聽說侯爺找她,趕忙把綁成鳥窩的頭發放下來理整齊。袖子褲管放下來,轉頭問夜桃,“我現在儀表整齊妥帖嗎?”
夜桃:“……”
把自己打理得人模狗樣兒的蘇扇走着小步子進了書房,在門口裝腔作勢行禮後,滿臉溫順的在雲沉辦公的桌子旁坐下,蘇扇賠笑道:“侯爺,您找我啊?”
雲沉眼裏的怒意消散了些,擡了擡下巴,“磨墨。”
蘇扇學過這個,立即上手。
雲沉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蘇扇長胖了些,但原本葛思媛太瘦了,瘦到只剩皮包骨,兩頰消瘦到都快凹進去了,現在長肉了,兩只水靈的眼睛依舊大大的,皮膚白皙,兩腮帶紅,笑起來的時候能清晰地顯現出兩個酒窩,雙唇嫣紅,細致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襯托了幾分柔美。
蘇扇見雲沉望過來,立即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亮白整齊的牙齒全露出來了。
被這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給攪亂了心神的雲沉,轉過身,推着輪椅躲到書架後去了。
蘇扇:“……”難道她一身汗臭味???
蹲着磨墨磨了半個時辰的蘇扇終于蹲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盯着桌上的書看了半晌,趴在桌上睡着了。
快要入夏,天氣已然灼熱了許多,日光正盛,斜斜透過窗戶照入書房。書房內的桌案上,趴着一名穿着湖藍色紗裙的姑娘,她的雙眼緊閉,胸口微微起伏,已然睡熟了。
從書架子裏轉出來的雲沉:“……”
他輕輕嘆了口氣,擡起雙腳走下了輪椅,把手裏的卷宗放在桌子上,嫌棄地看了一眼磨得不怎麽樣的墨水,最終在蘇扇身邊蹲了下來。
他雙腿的傷還沒有好利索,蹲下來的時候有點疼。
但是有感覺,總比雙腿沒感覺徹底廢了要好很多。這一個月來杜長空每日給他治療,再加上他本來就并不是徹底殘廢,雙腿已經恢複了許多。
常寧軍中埋伏或許真的是皇上設的局,但他并非沒有後手。
雲沉看着蘇扇白白嫩嫩的臉,不知怎麽就想起毛絨絨圓滾滾的胖兔子。他伸出手摸了摸。
……手感真好!
雲沉把幾根擋在臉上的頭發撥到腦後,忽然伸出手指捏了捏臉頰,然後捏了捏鼻子,玩的不亦樂乎。
蘇扇立馬不滿地嘟起嘴,揚手把騷擾她睡覺的手一把抓住。蘇扇內力苦練一個月,自己原來就是絕世高手,因此進步極快,已是今非昔比,再加上她原來警惕周圍已經是一種本能,此時也是本能反應。
雲沉只感覺蘇扇的力氣非常大,然後一股大力襲來,他腿受傷本就蹲不住,這下被一扯,整個人都往前傾去,另一只手環過蘇扇,忙撐了一下,挽救了他那脆弱的快要撞到地上的膝蓋。
蘇扇這時候恰好睜眼,只見面前一張放大的俊臉和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眼。她仿佛是受了驚吓的兔子,吓得急忙往後挪了一下。
再也支撐不住的雲沉終于把他那脆弱的膝蓋磕在地上,輕微“嘶”了一下,“別動。”
蘇扇瞪大眼睛看着他,腦子恍惚着只有這麽些內容:侯爺的皮膚好好,侯爺的眼睛睫毛好長啊……
雲沉黑黝黝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在蘇扇還在發癡的時候,他擡起了對方還握着自己的手,“你能先放開我嗎?”
蘇扇這才想起自己在睡夢裏抓住的奇怪的滑膩的東西,立即回過神,趕忙松開了手,才看清雲沉的姿勢,想起對方的腿傷。蘇扇急忙挺腰擡手把身上的雲沉抱了個滿懷,道:“侯爺,小心你的腿!”
苦苦支撐就為了隔開一絲距離的雲沉:“……”
行了,溫香軟玉在懷,他還發什麽火。雲沉推了推蘇扇,“去把輪椅推過來。然後過來扶我。”
雲沉自己坐回地上,蘇扇起身把輪椅推過來,雲沉借着她的力起身。她原本受了驚吓混沌一片的大腦終于清醒了許多,封閉的五官也敏感了起來,聞到了一股來自雲沉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蘇扇看着低頭矮身的雲沉,從旁側看,雲沉的臉棱角分明,一雙眼睛上長長的睫毛,薄薄的唇,和落在肩上的碎發。
蘇扇覺得自己要在這股檀香味裏窒息了。
雲沉安穩地坐回輪椅上,蘇扇道:“侯爺,你有沒有感覺不舒服的地方?我立即給你叫杜大夫去!”說罷,雲沉還未答,對方就已經腳底抹油,跑出門去了。
雲沉默默地看着她驚慌失措的身影,若是江堯之在,必定會笑他。
大灰狼終于把小白兔給養肥了。
南門式劍法,蘇扇一點也不差地全部練熟,內力修煉是長久之計,她也不急一時,只是列如輕功等,她實在是沒有練習的辦法,便只得放棄。她每日吃得好睡得好,憂愁沒有,還堅持鍛煉習武,葛思媛原本瘦弱纖細的身體終于變得柔韌而健康了。
蘇扇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也很好,但,京城之中奪嫡之争風雲驟起,連臨安侯府也不能獨善其身。
初夏剛至,臨安侯就應晉王邀請,前去參加京城盛宴。
蘇扇作為雲沉之妻,自然同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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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臉渣男
十
已是入夏的天氣有些熱意,京城豪門貴族家的小姐們穿着華麗涼爽的裙裝,頭戴鮮亮的發飾,臉上畫着濃妝,聚集在茗萃園的涼亭竹院茗翠居內。
京城名門望族諸多,出門沒準得罪個人就是六部之一的大官。這些能被邀請至晉王主辦的盛宴上的,除了皇親國戚,或是公侯将軍,都是家中有人在朝廷官府做着大官,總而言之,家庭背景非富即貴。用旁邊恭恭敬敬服侍的丫鬟下仆的角度來說,這些小姐都是錢財堆裏出來的,個個都金貴嬌氣,一點也不能怠慢。
茗萃園中的茗翠居旁是一汪湖水,遙望對面,都是京城的貴公子。
今日的茗萃園可以說是聚集了京城最多的貴人的地方了。
大夏并沒有未出嫁的姑娘不得走出閨房的規矩,相反,若是女子瞧上自己喜歡的,大可以大大方方地主動追求,也不會遭人饒舌譴責。良辰美事人人都喜歡,只是并不是那麽容易争取到的。
名門閨秀家的小姐還是比較矜持的,盛宴未開始,也不好直接去貴公子那裏搭讪,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說起多月前,京城臨安侯同葛府庶女葛思媛成親的事。
說着說着,一個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忽然痛泣了起來。
與其較好的一個姐妹急忙安慰她:“哎呀,方研,不要太傷心了。我知道你喜歡臨安侯喜歡得不得了,雖然說人家已經成親娶妻了,但你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呀!”
鎮國公家的公子,後來的臨安侯、常寧軍統帥雲沉,長相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又滿腹學識,再加上縱橫沙場威名赫赫,沒斷腿成親之前,還是京城衆閨房女子中的夢中情人。斷腿成親之後……自然還是。
陛下下旨賜婚,又沒說,只能娶一個!
蔣方研就是萬千想嫁入侯府的少女中的一個。
“你們說,那個葛家的葛思媛有什麽好,陛下偏偏看中了她?”
葛思媛內心封閉,性格又有些自卑,就算是參加過幾場京城宴會,也未曾出過風頭,所以幾乎沒什麽人能記得住她。
說起葛思媛,大家也都是一臉迷茫,若不是賜婚成親,大家或許還不知道京城裏有這麽一個人。
蔣方研說:“好想親眼看看葛姑娘長什麽樣子啊?”
旁人道:“喏,那不就是葛家大小姐嘛,長得倒是美貌天仙了,不知道那葛思媛怎麽樣。”
大家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葛思柔,又紛紛轉過了頭。葛思柔握緊了拳頭,按耐住自己生氣的怒火,心道:都怪那個葛思媛,把她的風頭都搶走了。
在大家的猜測和探究中,雲沉和蘇扇走進了茗萃園的大門口。
衆人紛紛擡頭望過去。那人和蔣方研稚嫩的長相不同,她規矩地跟在雲沉身後,眨着一雙烏黑明亮的眼好奇地探望着,眉如遠黛,膚如凝脂,一雙朱唇微微勾起,嘴角含笑,露出兩邊淺淺的酒窩,顯得十分可愛可親,讓人心生親近之意。
她的穿着并不華麗,只是簡單的一身黃綠夾雜的百褶裙,頭上一根翡翠玉簪把長發固定,一頭烏黑長發柔順地落在腰後,整個人光彩照人,又鮮活生動,讓人莫名想起八個字——
明珠生輝,美玉盈光。
得知他們到來,晉王和太子殿下親自出門迎接,雲沉坐在輪椅上矜持地點頭致意,蘇扇停下了腳步站定,然後行了個禮。
晉王殿下滿面笑容,道:“侯爺光臨,寒舍蓬荜生輝呀。快請進。”
太子道:“此處日光太盛,侯爺請移步至靜室。”
雲沉點點頭,露出淡淡的笑容,謙遜道:“兩位殿下客氣了,雲某不敢當。”
他讓人推着自己去靜室,轉頭對蘇扇說:“自己去玩一會兒,別惹事。”
太子立即對旁邊的管事道:“去叫個人來,帶侯爺夫人四處逛逛。”
蘇扇道過謝,看着雲沉随着兩位殿下一同去了靜室,忍不住同情起還沒有前世的她年歲大的雲沉。很明顯,太子和晉王都有心招攬臨安侯,雲沉在中間周旋,既要不和任何一方搞得太親近,又要不過分得罪任意一方勢力,還是非常累的。
蘇扇站定,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圈。茗萃園地形開闊,期間不過花叢樹木假山水榭,确實是個游玩鬧事的好地方。蘇扇漸漸收斂了笑容,兩邊的酒窩消失,原本可愛彎彎的眉眼瞬時透着一股清冷疏離的味道。
她往那裏一站,離開了雲沉之後,整個人的氣勢忽然就變了。
茗萃園的管事的安排了個侍女小紅跟着蘇扇,蘇扇禮貌說道:“我就不去裏面了,帶我去花園裏走走罷。”
在茗翠居的各貴人小姐只當是蘇扇覺得羞恥不敢過來見他們,好好嘲笑了一番。葛思柔心想着這個沒看過世面會怯場的庶出之女,心裏終于好受了些。
她轉而想起方才在盛大陽光下,如谪仙般高高在上的臨安侯,眉目俊朗,雙眼漆黑如墨,即便是坐在那裏,已然帥氣得讓人為之傾心。
又想起葛思媛離他如此之近,而自己只能在遠處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上一眼,又覺得滿心凄涼悲憤。
葛思柔暗暗握緊拳頭,心裏又怨恨起葛思媛來。
蘇扇在小花園裏逛了一圈,無聊的緊,甩脫了侍女小紅,自己帶着夜桃到處亂逛,然後毫無意外地……迷路了。
蘇扇憑着感覺走,轉過一座假山,看到前面樹下站着兩位年輕公子。
蘇扇感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趕忙堆起笑容,道:“打擾兩位兄臺,請問……”
樹下的兩位公子齊齊回過頭,一人相貌平平,長得也不算醜。其中一人五官端正,相貌上乘,見到蘇扇,露出了錯愕的神情,驚道:“思媛?!”
蘇扇愣在了原地,一側的夜桃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道:“陸公子!你怎麽會在這兒!”
原來這人就是原來葛思媛的舊情人陸子骞,陸子骞秀才出身,來到京城參加殿試,最後榮中探花,一時風頭無兩。陸子骞本人相貌不差,談吐舉止也好,初入京城受到過葛思媛的恩惠,後來兩人心生愛慕。
但是好景不長,很快東窗事發,葛思媛被禁足。然後就是皇上賜婚,葛思媛落湖。
陸子骞上前一步站到蘇扇面前,雙眼盯着她,忽然拉起蘇扇的手,滿含深情地說:“思媛,你可知我有多麽想念你!那日你墜落湖中,我眼睜睜看着你被你爹帶走,你爹還阻攔我上門看你!我別無他法,日思夜想都是你……”
蘇扇睜大眼睛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人,抽了抽手,沒抽回來,只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要通通冒出來了。
陸子骞滿含痛惜,聲音暗啞,道:“思媛,你為何要負我!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你卻高枕無憂嫁入了臨安侯府!小媛,你說過你要等我的,你怎麽如此狠心抛棄我,難道你從來都沒愛過我,你說無論如何……”
蘇扇忍無可忍抽回手,面露怒色,打斷他:“閉嘴!”
護住的夜桃趕忙把蘇扇護在身後,道:“陸公子,你與我家夫人已經沒有幹系了!”
陸子骞眼含淚光,一副被愛人抛棄後傷心欲絕的模樣,“小媛……”
蘇扇內心毫無波瀾,只想趕緊甩脫走人,臉上面無表情,道:“陸公子,我已經嫁入侯府,思媛與陸公子已經恩斷義絕從此毫無幹系,還望陸公子從此以後不要再糾纏我。況且思媛從未辜負過陸公子,思媛落水,還不是拜陸公子那親親葛思情所賜嗎?”
陸子骞又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同一只手。
他看着她毫無波瀾的臉,忽然心虛無比,只是昔日舊情人美麗的臉,點燃了他曾經微末的愛意,他試圖去挽回,仿佛自己不是那個最先負心的渣男。
蘇扇全身毛發都要豎起來了,還好自己最近的鍛煉不是白花時間的,推開一個瘦弱書生完全不是問題。
她一把把陸子骞推開,抽回自己的手,擡手就是一巴掌:“你給我閉嘴!思媛為了反抗陛下賜婚,連絕食都用上了,你這個負心漢,背着我和葛思情在一起談情說愛,你說我還會相信你嗎!給我滾開點,老娘不想見到你!”
蘇扇一說完,就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氣勢洶洶走出老遠,才停下來轉身探頭探腦:“後面沒人吧,陸子骞不會追上來了吧?”
夜桃道:“夫人還惦念着陸公子嗎?人家辜負了你害夫人受了這麽多委屈……”
蘇扇皺着眉頭打斷她:“好了別說了,我求求他別惦念着我就行。快想想辦法,該怎麽走出去啊?”
夜桃忽然沉默了。
蘇扇給了自家小侍女一個白眼,一屁股坐在石階上,無比憂愁道:“哎,找不到路,我要不等侯爺發現自己夫人丢了出來找吧……”
她面色憂愁,心情卻比剛才遇上讓人糟心的陸子骞平和安心許多,大概是近兩個月的相處,她不知不覺就對雲沉信任非常。
她低着頭,雙手抱着膝蓋,看着特別像等着主人過來撿回去的兔子。
轉彎處傳來了聲音:“你家侯爺正在和殿下商議,午飯前怕是沒有時間過來找你了。”
蘇扇擡起頭,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位衣裳華麗的女子,這名女子容貌妩媚,五官深邃,不同于江南女子的秀麗,而是眉眼輪廓深刻,拖地長裙鮮豔奪目,勾勒出極細的腰身,身形曼妙,容色傾城,露出真誠的笑容。
蘇扇一個激靈,立即想起自己惡補的京城諸多大人物名字,立即站起行禮,“參見毓琉郡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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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坑妻
十一
面前這位美人,就是異姓王平陽王的獨女毓琉郡主。
毓琉郡主的相貌與中原人差別特別明顯,輪廓和五官都要深刻些。她的母親來自苗疆,五官天生深邃,再加上平陽王自己也是儀表堂堂,生出來的女兒恰好繼承了他們全部優點,皮膚白皙,相貌出衆,身形高挑,再加上才華出衆,文可上朝申辯,武可上馬殺敵,是個很厲害的巾帼女子。
撇開身份背景不談,她馬上就會成為晉王之妃。
毓琉郡主本來只是閑逛,卻看見一個迷了路可憐兮兮跟個小白兔似的姑娘,當即忍不住笑了,道:“不必多禮,你是哪家的小姐?眼生得很,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你。”
蘇扇正要作答,一個小侍女跑了過來,毓琉郡主道:“先随我出去吧,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蘇扇急忙帶上自己的小侍女夜桃,緊跟在毓琉郡主後面。毓琉郡主腳步生風,走在前方,氣質矜貴,舉止透着一股潇灑意味。
走到半路,偶遇另外一隊人馬,為首的女子一身華麗粉色宮裙,袖邊一圈細致的羅紋,發髻做的很漂亮,頭插一個極精美的牡丹花簪,峨眉一點紅色,皮膚白皙,容色美麗,她揚起嘴角笑道:“毓琉姐姐,你急着去哪呢?”
毓琉停下腳步:“宴會開始了,你不知道嗎?”
女子眉眼彎彎,笑道:“不着急,太子殿下和晉王殿下又要啰嗦半日,等過一會兒再過去看那些小姐出醜。”
毓琉郡主眉頭微皺,“你可別再取笑他人,這次宴會可是晉王殿下主辦,你若是像上次那樣在宴會上鬧事吓壞了貴人小姐,明霞,我可會先收拾你。”
明霞撇了撇嘴,露出一絲孩子似的的淘氣,轉頭看着毓琉郡主身後的蘇扇,“哎呀,毓琉姐姐這是哪裏來的?看着眼生,怎麽,現在京城盛宴,什麽人都可以進來的嗎?”
蘇扇面色微冷,遠遠瞧見陸子骞走來的身影,心知此時拜托陸子骞那個家夥才是要緊事,便忍耐下這口氣,道:“宴會既然開始,還是早些過去的好,以免沒了好位置、還落了晉王和太子殿下的面子,兩位說是吧?”
明霞只以為對方身份低微,來這種宴會還要憑時間前後占位置,況且她本來就不需要看兩位殿下的面子,便擡起下巴,輕輕嗤笑了一聲。
毓琉郡主看了她一眼,其實她心底還一直把明霞當做小孩子,便以為對方這樣目中無人刁蠻任性的性格只是小孩子心性,也懶得去在意,轉身就走。
蘇扇眼觀鼻鼻觀心,默念“低調”二字。
明霞見他們走了,氣得忙追上去,道:“毓琉姐姐,你等等我!”
明霞道:“毓琉姐,我等會兒想坐在侯爺旁邊。”
毓琉一皺眉:“你瘋了吧你,你憑什麽坐人家旁邊?”
明霞道:“我就是想這樣!有什麽不可以的嗎?父皇最寵我了。”
蘇扇一驚,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當今公主明霞,也不知是哪家的侯爺,得了這公主的垂青,也不知消受不消受得起。
毓琉雖然對其舉止不滿,但礙于對方撒潑耍賴又是個小孩子,便不介意,只要把對方當孩子哄就好。毓琉道:“随你開心,別落了我家殿下的面子,自己去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蘇扇心道:敢情那侯爺還是個害羞的。
盛宴在一個很大的閣樓中,背靠數棵大樹,頭頂由木頭做房梁,腳下也是離地一段距離的木制坂木,踩上發出低沉的空洞的聲音,往南望去,是水波粼粼的湖水,微風陣陣,是休閑放松的好地方。
太子坐上座,晉王和雲沉分別往在兩邊坐下,場間除了太子和晉王,也就是雲沉身帶爵位,地位比較高。這一屆京城公子實在都是草包,要麽父輩沒死還沒受封襲爵,要麽就實在是沒有才能。這也是雲沉除了長得好看外,依靠一身本事才華,成為京城衆女的夢中情人的原因。
毓琉一行人一出現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明霞趾高氣昂跟在毓琉身後,旁人只看見她非常猖狂地搶了蘇扇的先,站在閣樓的木板上,直接走到雲沉身邊,抱住了雲沉的胳膊,“雲沉哥哥!”
衆人:???
蘇扇:“……”
好了,不用說,她也知道那侯爺是誰了。
明霞其實只是剛剛雙手抓住雲沉的胳膊,面不改色的侯爺保持着溫和的臉色,把人家的手扯了下來,道:“公主殿下,男女授受不親。”
雲沉的輪椅擱置在一旁,他坐在地上,面前一個方桌,把腳放下裏面镂空的地方,而一旁的太子和晉王規規矩矩地跪坐在地,旁人同時跪坐,他矮了個頭,顯得低調無比。
明霞道:“雲沉哥哥,我好不容易求父皇讓我出來,難得見你一面,讓我坐你旁邊好不好?我可想你了,雲沉哥哥你也不來宮裏尋我……”
蘇扇:……行吧,幾位大人物都沒說話,她還是沉默為金得好。
雲沉一貫和善溫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尴尬,然後擡眼看着蘇扇。
于是衆人也都瞧着蘇扇。
蘇扇:……看她作甚?總不能自己動手捉奸,落了侯爺的面子?那可多不好,她還想不想好過啦?
雲沉對明霞柔聲道:“公主殿下,你可以同太子殿下或是晉王殿下坐一起。”
他擡了擡頭,看着蘇扇,道:“思媛,過來坐這裏。”
毓琉眉頭一挑,再度細細打量了蘇扇幾眼。她原以為是哪家官老爺家的小姐,卻沒想到竟然是臨安侯夫人。着侯府夫人真是又低調又年輕,而且沒有深閨女子的扭捏做作之态,倒是低調懂事,她想到對方坐在臺階上可憐兮兮等待被撿走的模樣,不禁笑了。
毓琉道:“竟然不知姑娘是侯爺夫人,來,請上坐。”
蘇扇忙笑着說:“是我一時忘了說。”
明霞睜大了眼睛,一副震驚的神色。毓琉深怕人家鬧事,趕忙把人拉到身後。
雲沉淡淡瞧着蘇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蘇扇乖巧地上前跪坐,雲沉低聲說:“坐下,你跪不住。”
蘇扇:“……我可以的。”她可是學過禮儀的。
雲沉面無表情,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意,道:“別跪麻了到時候起不來。”
蘇扇:“……”怎麽侯爺一到她這兒就霸道冷漠總是拆她臺呢!
衆人只見侯爺夫人二人親密交談了好片刻,然後夫人一臉冷漠地改跪坐為屁股坐到地上,然後面無表情地拿起雲沉給她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或許是蘇扇的臉色不好,雲沉的臉色也比方才難看,衆人認為對方夫妻感情并不和睦的心思落定,坐在下面的明霞握緊拳頭,心道:雲沉哥哥一定是被那個女人給逼迫的!她一定要親手教訓教訓那個人!
且不說衆人心思各異,此次宴會既然是晉王主辦,想搞事情也得看晉王臉面。
但是明霞不用。
大夏皇帝膝下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明霞。太皇太後特別寵愛這個孫女,偏偏明霞生的越來越漂亮,會說話會讨長輩開心,把長輩們哄的特別高興。
兩位殿下和臨安侯坐在首座,其餘人按照順序坐在兩側,空出中間一大片空地來。明霞站起身走到中央,行禮,道:“太子哥哥,晉王哥哥,此次宴會既然邀請了京城衆才女才子,想必在座的都有所擅長,明霞想為大家獻舞一支,可好?”
太子鼓掌道:“好,既然明霞願意,自然歡迎。”
明霞道:“只是我一人舞,怕是太寂寞了些。所以我想邀請雲夫人同我一起。”她把“雲夫人”三個字咬得極重,目光盯着蘇扇。
蘇扇睜大眼睛愣了,她可不會跳舞。
雲沉淡淡道:“也好。杏白,去把東西拿來。”
蘇扇:……等等,侯爺,什麽也好?好個鬼!
杏白聞聲轉身出去了片刻就回來了,蘇扇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見杏白托着一個托盤,上面擺放了兩柄秀氣細劍。
蘇扇道:“舞劍……?”
毓琉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趕忙為其開脫,道:“聽說思媛妹妹身在侯府,哪裏會什麽舞劍。明霞,你不要胡鬧了。”
她話音剛落,坐在下面已久的葛思柔出聲道:“思媛從小彈奏古琴……”
蘇扇一個頭兩個大,聽到“古琴”二字,想起換了個殼子的自己這個是真不會,趕忙站起身道:“無妨,自然明霞公主邀請,侯爺也對我信任有加,那我就鬥膽給各位獻醜了。”
舞劍,她沒學過,不會,但有一套劍法,沒有人比她更熟練。
明霞揚眉,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上前取過細劍。蘇扇也拿過劍,總覺得自己被雲沉坑了。兩人面對行禮,一南一北站好,手中拿着細劍,臉擡起的弧度後極為相似。
晉王叫來彈奏的歌姬候在一旁。
明霞眉目生的漂亮張揚,蘇扇眉目端正俏麗。明霞一身粉色宮裙可愛華麗,頓時能吸引住不少人的目光。蘇扇一身柳黃色褶裙倒顯得低調平凡,瞬間就黯然了許多,只是她嘴角微揚,眼中卻是冷靜淡然之色,一股年齡碾壓的閱歷和平靜所代表的氣勢震懾了明霞的年少輕狂。
琴音響起,開場竟然就是肅殺尖銳之音。
作者有話要說:
蘇扇:心裏mmp,面上 高冷.jpg
侯爺也是個心機boy……
嗯,關注文案,隔日更三千,時間還是十點左右,周末會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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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身份
十二
明霞及蘇扇面對而立,琴音響起,明霞率先開場,蘇扇故意慢了一步,學着對方舞劍開場的手勢。
琴音不過一開始尖銳,很快平靜悠揚下來,從旁人看去,蘇扇在全程模仿明霞的劍法,而且學的磕磕絆絆很是糟糕。明霞劍法悠揚連貫,如清風拂面柔軟細膩,令人稱贊,而相比于蘇扇,蘇扇揚劍之間略有呆滞,如同蹒跚學步的嬰兒,顯然是不會。
衆人雖然都為了侯爺的面子忍住不笑,但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想着:葛思媛趕鴨子上架完全不會,這下真是出醜了。侯爺這次被落了面子,回去夫妻之間感情肯定惡化。
琴音響過一蠱茶的時間,琵琶音減緩加入,雲沉盯着蘇扇,臉上臉色看不出分毫,晉王卻覺得氣氛真是壓抑,正要出聲打斷停止,中央蘇扇的舞式變了。
蔣方研驚訝地“啊”了一聲,趕忙捂住嘴。
只見蘇扇一出劍一收劍,劍式陡然變化,整個人的氣場頓時散發出來,伴随着愈演愈烈反客為主的琵琶音,南門劍勢偏生被緊緊收斂了那一股殺意,只剩一股淩厲尖利、一往無前所向披靡之态!
晉王只看了三息,就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舞劍之法并無樣式規束。舞劍之人或許并不是都懂劍,但只有會用劍之人才能将舞劍做得更好。且不說蘇扇劍法是什麽,單是這樣行雲流水,長劍如芒,氣貫長虹的勢态,又不讓人覺得有危險潛伏其中,只是純粹到極致的美感,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蘇扇食指伸長,貼住劍柄。原本細長秀氣的銀劍光華大放,劍若霜雪,仿佛周身灑滿銀輝。
琵琶音長嘯漸漸高揚,琴音為輔,蘇扇劍招連貫,處處充滿了美感,方才因為劍式收斂的身材露出了曼妙曲線,女子舞劍,因為天生身體柔韌,具有先天優勢,但又易讓人覺得軟綿無力,然而蘇扇劍招之間處處蓄力,恰到好處地顯現“劍”的力度,讓人眼花缭亂,忍不住心生贊嘆。
明霞劍式微滞,見場間目光都追随蘇扇而去,忍不住心頭大火。她一擡頭,望見雲沉目光死死盯着蘇扇,露出一絲明亮迷戀的神色。明霞心中“匡铛”一聲,炸了。
她怒火中燒,不顧一切扭轉方向,直接向蘇扇刺去!
明霞練過武,這一劍出人意料極為歹毒。而蘇扇好歹曾經是高手榜上之人,反應極快,撤劍回檔,修煉而得的內力傍身,一下子就把明霞手中的劍打落在地。
場間瞬息萬變,等清脆落地聲響起,衆人才反應過來。
毓琉最先起身,“明霞,休要胡鬧!”
蘇扇退後幾步,握着劍柄的手仍舊很穩,完全沒有一絲劫後重生的欣慰。她舞劍下來,非但沒有累的喘氣,一雙眼睛卻明亮無比,神色微冷嚴厲。她行事低調,但并不代表自己就是個軟柿子,任人可以欺負的。
蘇扇擡起左手,袖子上被明霞的劍劃破了一道大口子,冷道:“沒想到公主殿下舞劍水平如此之好,劍鋒不朝虛空而去,倒朝着我來了。”
明霞自知理虧,方才的舉動說的嚴重些,就是大庭廣衆之下蓄意殺人。但她一個被寵壞了的公主,向來只有別人看她臉色,哪有她向別人道歉的時候,當即道:“手滑了,不行嗎!再說,我又沒有傷到你,你還把我的劍給打掉了!”
“好了,明霞,別鬧了。”
太子殿下微沉着臉,語氣嚴厲地對明霞說,“大家都瞧見了,你出手在前,快跟雲夫人道歉。”
明霞瞪大眼睛,見一向寵愛自己的太子忽然給自己說狠話,當即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扇把劍遞還給杏白,轉身看着坐得端正無比的雲沉,對方一雙黝黑的眼死死看着他,卻沒有其他表示。蘇扇道:“算了。我也算第一次與大家見面,明霞公主既然不願意就算了,不然若是将來被人說成持寵而嬌,可就不好聽了。”
蘇扇微微颔首,道:“臨安侯與皇上君臣一心,我與明霞公主退一步海闊天空,好好相處。只是公主這脾氣還是好好收斂一番比較好,不然若是将來嫁了個不好相與的夫君,可就難辦了。”
明霞看着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氣得嘴巴都抖了,“葛思媛,你給我站住!你太過分了,我要告狀父皇,讓雲沉把你休掉!”
蘇扇回頭看了一眼,撇撇嘴,沒理她。
坐在下席的蔣方研微微垂着眼,她徹底放棄了和對方一争的念頭。她與對方的差距,不只是年齡,還有無法彌補的閱歷和胸懷。
雲沉給蘇扇倒了一杯茶水,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道:“拙荊舞劍水平不怎麽樣,諸位見諒。有行事不妥當之處,雲沉在此給大家道歉,只是休妻乃是我家內務,公主殿下可不要拿這個開玩笑了。”
明霞在毓琉嚴厲的眼神下被迫回到座位,只是滿心怒火無處發洩。
風波過去,晉王安排的歌姬舞蹈很快上場。這次京都盛宴看似是為了京都年輕人相識,實際上兩位殿下也存了招攬人才的意思,雲沉是重中之重。不過是以宴會享樂為開場,後面還有大家自由交流會談的環節。
蘇扇坐在雲沉旁側,看着看着就覺得有些無聊,手肘撐在桌上,無趣地搓着茶盞。
她半垂着頭,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雲沉,眼神深深地看着他。
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薄唇抿緊。
旁人看不出,并不代表他不能發現。蘇扇全身上下布滿疑點,起先一蠱茶的時間內,她并非是裝不會,而是真的不會,她在學。她從模仿明霞的劍式裏摸索舞劍的力度和訣竅。所以,她其實是在短短一蠱茶的時間內,準确抓住了舞劍的精髓!
蘇扇拿着劍柄的右手,大拇指扣住一側,食指卻平放貼住劍柄,正常武道拿劍之人絕對不會用這種方法,因為這樣會使拿劍的手使不上力氣。這說明蘇扇在壓制自己的力氣。雲沉在一開始的确沒感覺到一絲殺意,直到明霞偷襲,蘇扇那一瞬間反擊,食指陡轉扣住另一側,淩厲的殺氣頓時就爆發出來了。
雲沉右手緊緊握着茶杯,力度大的都出現了一條青筋。
更重要的疑點是,他一開始沒發現,也是明霞那一劍讓蘇扇露出了太多破綻。那一招流暢無比的撤劍回身格擋,他昔日在一本劍法上看過。劍法名字就兩個字——南門。
南門劍法出自隐士高人南門椿,其膝下總共只有三個徒弟,一人已死,一人在他身邊做醫師,另外一人他不清楚,只能從杜長空口中猜測是一名文士,并不擅長用劍。
那麽巧,已死的那名女徒弟,極其擅長用劍。又很巧,他與那人有些淵源。
蘇扇一只手酸了,于是自然地換了一只手,還順便擡眼小心瞧了雲沉一眼。
雲沉驀地松開了手,略微尴尬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蘇扇見對方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有點慌了:……她剛剛是不是太嚣張了,落了自己大腿的面子?也沒有啊,她覺得自己特別争氣。
歌舞盛宴結束,太子和晉王各自說了一番話,晉王道:“各位坐在此處想必太過拘束,接下來大家可以自由離席。不過我給大家準備了個娛樂的游戲。來,把我的九心蓮搬過來。”
好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扛着一個大花盆過來,上面盛開着一朵蓮花,這朵蓮花花瓣粉嫩,纖塵不染,清新脫俗。衆人紛紛擡頭望去。
晉王道:“本王從江南求了十株九心蓮,只是氣候迥異,只活下來這一顆。花匠說,既然活下來了,明年應該會再盛開,所以我想贈予能幫我找到我丢失的東西的那個人。”
雲沉道:“不知殿下丢了何物?”
晉王道:“是皇後娘娘贈予我的一枚鎏金扣,意義非凡,今早進門的時候還在,逛了一圈園子後丢了,不記得丢在哪裏了。”
蘇扇道:“殿下可還記得自己去過哪幾處地方?”
晉王笑道:“雲夫人聰敏過人,只是本王忙着給大家布置園子,各處都曾去過,實在不能給你幫助了。”
九心蓮蓮花灼灼,明豔而脫俗,場間不乏愛花之人,九心蓮因為氣候原因京城鮮有,愛花的幾位公子小姐慌忙告罪離場,忙着去找那枚丢失的鎏金扣了。
太子和晉王威壓甚重,大家不得不拘謹一些,漸漸的好些人離場。蘇扇托着下巴,雲沉說:“你若無聊,不妨出去走走。”
蘇扇轉頭看他,“侯爺不需要我陪着嗎?”
雲沉笑了,太子道:“雲夫人大可以去逛一逛,茗翠園風景還是不錯的。你的侯爺就交給我們好了,夫人放心。”
蘇扇趕忙行禮告退。
雲沉叫來杏白,讓她跟着蘇扇,“杏白記路水平還不錯,跟緊些,別回去的時候找不到我的夫人了。”
蘇扇:“……”侯爺你能別再拆她的臺了好嗎?她好不容易才樹立的高冷形象!
決定反擊的蘇扇讓自己的小侍女夜桃留了下來,咬牙切齒着笑道:“夜桃留下,代我好好照看侯爺。”
雲沉眉眼彎彎:“夫人慢走。”
蘇扇:“……”看在美色的份上,她忍了。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看見遠處一人飛快地跑過來,邊跑邊說:“我找到啦!我找到鎏金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回分解之我們的男主究竟猜出女主身份沒有吖……
☆、狗屎運和黴運
十三
蘇扇腳步一停。晉王拿過東西一看,遺憾道:“這不是本王的鎏金扣。世間鎏金扣大多樣式相似,但皇後娘娘贈我的那枚與衆不同,本王一眼就能認出。”
蘇扇雖然很喜歡那株九心蓮,但鎏金扣就這麽一個,茗萃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