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闵嬌娥是個新嫁娘沒錯,可殷嬷嬷是個老人家,自有一番手段。拿着銀質的小物件兒漫天撒網,沒幾日便搜羅來了各種消息。虎丫那裏不過是闵嬌娥的小打小鬧,真正的大頭消息全在殷嬷嬷這裏。

殷嬷嬷叫闵嬌娥先別哭,把知道的一句一句說給闵嬌娥聽。闵嬌娥聽完了,酸氣自不必說,拿來腌菜必定夠味兒,跟着還有那火氣,“嗖嗖”的都往頭頂上冒了。

殷嬷嬷道:“知道商戶人家最是沒規矩,可二爺這也太亂來了,哪裏剛娶了新婦被窩兒還沒暖熱幾日,便要納了新人來。還是個那樣的身份,真真兒是氣死個人兒。”

闵嬌娥本是個脾性驕縱的,這些日子柔情似水的侍候着,不成想,驚天動地的一個焦雷就這樣在頭頂上炸開了,紅着眼圈扯着帕子再是不能依了去:“我要回家。”這女人便如那菟絲花,小的時候依附着家裏,大了出閣了,雖是去了旁人家過活,可這娘家卻依舊是個依靠。

可殷嬷嬷卻知道家裏頭的老爺是被薛家的銀子塞飽了的,不然不能把個嬌滴滴的官家姑娘嫁到這商門戶裏。這事兒固然是叫闵家沒臉,可爺們兒那點事兒,說破了天去也不過是個貪花好色,二爺那裏也沒晾着姑娘,也算得上溫柔體貼,只怕回娘家也是白回。更何況家裏頭還有幾個虎視眈眈,正瞪大了眼珠子瞧姑娘笑話的。

殷嬷嬷便勸道:“這才剛成親,沒得叫家裏頭的姐妹們笑話。我瞧着姑爺待姑娘還是好的,不如姑娘撒個嬌兒,看看姑爺能不能把那女人送出去。”

闵嬌娥想起家裏頭的姐妹,不由得抿住了嘴。她是闵家姨娘生的,和嫡出的三個妹妹向來不對付,如此鬧騰回去,還不知背地裏如何笑話呢!便點點頭,應了。

入了夜,薛二郎騎着一匹高頭大馬神清氣爽地歸了家。

自然是徑直去了西阆苑的正房,闵氏才剛過門兒,不能叫她守空房失了臉面。等着度了這一月,便置辦上幾桌,叫那顧氏坐頂小粉轎入了門兒來。

薛二郎想到此處,便又想起那一次在金豐園裏觸手的通體膩滑,一股子淫火沖上心頭,登時叫身子發起了燙。

屋裏暖洋洋的,熏着清甜的桂花香餅,薛二郎一進門就嗅得滿鼻香甜,卻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烏絲鬓發裏清幽淡雅的香味兒來。正是心猿意馬,擡頭便瞧見了闵氏。

闵嬌娥今日裏打扮的格外香豔,因在屋裏頭,也不怕冷,便只穿着件兒裹身的襖子,粉嘟嘟的顏色襯得一張嬌滴滴粉濃濃桃花兒臉愈發玲珑精致,眉眼俱化了豔妝,更顯眉翠眼潤,宛轉一瞥便是一段兒風情。

那襖子想來是故意做得緊緊的,胸脯子愈發鼓囊囊俏生生。下頭穿着一色的緞子軟褲兒,腰身處系着蔥綠色水紋束腰帶,勒得緊緊的,更顯得一截楊柳腰不堪盈握。見着薛二郎進了屋便迎了上前,卻是蓮步緩行,酥腰婀娜,恰似一朵妖嬈的牡丹徐徐綻開。

薛二郎只瞧了一眼,身子便先酥了一半兒,更別提他本就上着火,心裏頭原本就麻酥着,現下更是了不得,一股子麻勁兒直沖着下頭去了,手一揮,便叫侍候的丫頭們出去。

紅香綠玉本就曉得主子的打算,見男主子這般模樣,都抿着唇兒眸裏含着抹喜色退了出去。

布簾子落下,屋裏登時沒了半絲聲響,薛二郎挑着眼角,上前便把闵嬌娥勾進了懷裏,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垂着臉問她:“你這兒做的什麽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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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二郎一直以為,官家女是冷清的,豔麗的,就似她母親那般,端着架子,擺着排場,便是在父親跟前,那眉眼也從未軟過半分。後來顧家的丫頭進了薛府,官家女在他的眼裏就成了楊柳梢的一抹柔軟亮色,軟綿幽香,好似二月天裏,怯生生探出嫩頭兒的苗芽子,瞧着嬌嫩,骨子裏卻又透着不馴。

薛二郎慢慢地揉搓着指尖下的那團粉頰,昏黃的燭光裏,他的新婚妻子半眯着雙眼,眼角眉梢纏綿着嬌豔的缱绻媚色,望着他,目光裏滿是黏糯的情誼,泛着點點桃色,晃得他眼花。

視線的邊緣,一對兒紅寶石銀耳墜子輕輕打着顫,他的手順着那柔美的曲線自上往下滑落,摸住了一團柔軟,輕輕一捏,塗了朱色口脂的檀唇就微微翕動,有嬌軟的□□低低溢出,薛二郎瞬時紅了眼,彎腰抱起了女子,向床帏深處走去。

那裏的大紅色鸾鳳帳子還未撤下,蠢蠢欲動的一番念想還在闵嬌娥心裏不斷跳動,她躺在薛二郎的懷裏,迷離的眼神眷戀地纏繞在男人的臉上,心裏卻狠狠把那個念頭又咀嚼了一遍,她一定要把那個女人趕出薛家的宅子。

……

靠牆擱着的羅漢床上兩張炕桌緊緊挨靠着,上面擺滿了各色吃食,另有一壺溫在熱水裏的女兒紅,旁邊擱着兩個銀質小酒杯。

薛二郎只着了中衣,穿着綢緞長褲,懶洋洋靠在大紅色鴛鴦交頸的綢緞大引枕上。那衣襟的帶子也未曾好好兒系牢,敞着衣領露出了半個蜜色的胸膛子。

闵嬌娥也穿得嬈豔,上頭只有一件兒大紅色抹胸,緊揪揪地箍着身子,下頭套着紅紗絹褲,赤着一雙雪白小腳兒,嫩生生蜷在腿下,只露出幾個粉瑩瑩的趾甲在外頭。纖細雪白的膀子□□着,素手正拎起酒壺。

“相公,來喝了這杯酒。”闵嬌娥粉面含春,纖指捏着那酒杯往薛二郎口裏喂去。

薛二郎斜着眼兒只輕佻地看着自家嬌妻,嘴上也不閑着,唇齒微動咽了這口酒。闵嬌娥愈發得意,心思着火候也是差不多了,便眼梢泛紅纏着一縷春意,身子軟在薛二郎胸前,纖袅的兩截玉臂攀住那脖頸,檀口微嘟,故意讓那嗓子又嬌又嗲:“二郎啊,妾美不美啊?”

薛二郎嘿嘿一笑:“如花似嬌,自是美的。”

闵嬌娥又問:“那二郎可歡喜妾麽?”

薛二郎往那粉臉上輕輕一捏:“二郎愛極了。”

闵嬌娥便忽的哀婉了神色,垂睫低泣:“既是二郎愛極了妾,卻為何叫人作踐了妾去?”

薛二郎疑道:“此話何解?”

闵嬌娥愈發酥軟了身子,軟綿綿在薛二郎胸前摩擦着,道:“今日裏紅香出得門去,本是無事閑逛,卻是聽得一耳朵,說什麽二郎将要納妾,妾這個二奶奶不過是個空架子,攏不住二郎的心,才叫二郎剛成了親便想着要納了妾室。紅香氣得了不得,妾卻是沒了臉皮,到叫那起子下人嚼起了舌根。”說着便低聲哭了起來,故意把那聲兒壓得又低又軟,幽咽難絕,叫人一聽便要心生憐愛。

薛二郎卻是推開闵嬌娥,慢慢坐直了身子,把她上下一打量,斂了眼底的淫靡,唇角勾起淡淡冷笑,好似卷起的涼風,陰測測冷兮兮。怪道今夜裏這般模樣,原來主意是打在這兒的,倒也費了番心思,只可惜看錯了他的為人。

薛二郎忽的伸手挾住闵嬌娥的下巴,一使勁兒,闵嬌娥便擡起了頭,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清潤,愁兮兮的憐人。薛二郎卻是笑了起來,那笑帶着了然,又有點譏諷,闵嬌娥頓覺不好,果然那人開口便不是好話。

“聽說二奶奶的生母是闵老爺的姨娘,平日裏頗受寵愛,瞧着今日裏二奶奶這番作為,想來那姨娘也非凡品,是個後宅高人吧,倒是沒有藏私,如數兒都教給了你!只是你小看了爺,爺要做什麽,怎會叫個小女子拿捏住。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會給你做臉,可你卻不要妄想使什麽手腕來算計爺。”

一番話叫闵嬌娥氣得兩眼淚,這番卻是真哭了,一串淚珠子瓢潑落下,濕了粉臉濕了纖頸。

薛二郎卻猶自盯着她看,臉上半點憐惜也無:“沒得叫你胡思亂想四下裏亂打聽,這便說給你聽。清風苑的那個爺是必要納進門兒的,她是個特別的,爺要用貴妾的身份納了她,日子便定在下月的二十。你若要操持,爺自會給你當家主母的臉面,若是心裏不舒服,爺也不勉強,只是到時候叫人說嘴,可別又賴到爺的頭上,說爺不給你挺腰子,做臉子。”

闵嬌娥此番卻是氣得無話可說,有話也難講,唇瓣只哆嗦,眼發黑,頭發暈,只覺得是在做噩夢,耳朵裏嗡鳴作響,吵得腦仁兒生疼。

薛二郎卻是丢開了手,拿起筷子挾着盤兒裏的菜細嚼慢咽。闵嬌娥愈發看得心頭上火,怒氣難消。

她姨娘的确是個得寵的,可惜再是得寵,正房太太卻是個出身好的,便是父親有心,也不能休了太太,将她姨娘扶正。後頭太太添了個兒子,家裏頭的風向便轉了,不然有那三個還未出閣的妹妹,這門兒親事怎也輪不到她頭上來。還以為憑着自家的出身姿色,用點兒手腕總能籠絡了這商戶子,不想卻碰到了硬茬子。

可惜闵嬌娥也不是個弱的,原是個潑辣貨,那性子被闵老爺寵了那麽多年早就定了型,一把掀了桌子,碟子盤子散了一地,“噼裏啪啦”盡是瓷器碎裂的聲響,闵嬌娥紅着雙眼瞪着薛二郎,她才剛嫁進門就要納貴妾,叫她操持還是給她臉?她偏不要他給的這張臉。

薛二郎捏了捏拳頭,忍了忍沒往那張臉上砸去。他向來只在外頭受氣,在薛府這一畝三分地裏,還沒哪個給他這般沒臉過。扔了筷子起身下了羅漢床,徑自穿戴整齊,撩開簾子便轉出了正院兒。

屋裏頭“噼裏啪啦”的響,紅香綠玉在簾子外都驚得不行,裏頭沒人喊,也不敢自作主張往主子屋裏頭闖。等着薛二郎鐵青着臉從房裏出來,大步離了正院兒,兩人才撩開簾子進了裏頭。卻見自家姑娘捂着臉悄沒聲兒地哭得厲害,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盤兒碟兒,還有散落的菜肴湯汁兒糊了一地,把個簇新的喜得貴子毛毯也給污了一大塊兒。

這鬧騰得厲害了!

兩個丫頭也不敢多嘴,悶不吭聲地收拾着屋子。闵嬌娥哭了陣兒,越想越沒趣兒,叫丫頭們收拾了包裹預備着明日歸家,自己卻去了床榻上,裹着被子便睡了去。丫頭們面面相觑,卻又不敢多問,便手腳麻利地收拾出了幾個籠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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