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回頭他瞧見師父已将黑色的裏衣穿上身,正在低頭系衣帶
了少年的心智,氣呼呼道:“你等着!有種你別走!我叫我師兄來!”
“好啊,去把你爹叫來也行。”殷無憂說是這樣說,等少年走了還是帶着魔族的孩子先離開了。
這兒畢竟離祭劍臺不遠,真鬧起來會變成除魔大會。再說他也怕徒弟等不到他擔心,就加快速度回了石灣鎮。他把三個孩子帶回了蒼瀾包下的千裏香酒樓,剛從裏面出來就遇到了自家徒弟。
兩人在門□□談了幾句,打算先找個地兒吃飯,再回去休息。
南邊有間有名的飯店,魏輕塵帶着師父往那邊走。進了飯店,他先找地方讓師父坐下,又喊了小二點菜。沒等多久,他瞧見店裏的夥計在往外搬沉重的酒缸,就上前搭把手,給他們幫忙。
忙活完,他正要進去,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用遲疑的語氣喊着:“魏……朝雨?”
魏輕塵扭過頭,瞧見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對方還牽着一個衣着與他有些相似的少年。少年嘟着嘴,一臉不高興。
“華陽君。”魏輕塵朝男子施禮,也沒表現出異樣神色。
都來到瓊州了,總是要遇到這些人的,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當下也不覺得驚訝,更沒有什麽好怕的。
倒是華陽君愣了一愣。
這位華陽君就是蒼瀾先前說的,懸天門的掌門人,他本名阮同光,于魏輕塵而言,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輩。魏輕塵從前在卻塵臺時見過不少道上響當當的人物,比之蒼瀾要對他們更加了解。他知道華陽君清和平允,不會見面就砍人。
華陽君雖然沒有見面就砍人,但他身邊那位小公子卻是馬上拔了劍。
“魔族!”少年厲喝一聲。
“寧兒,不得無禮。”華陽君輕輕拉了少年一下。
碰巧這時,從飯店裏走出個人。
少年馬上叫了起來:“師祖!就是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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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君擡頭順着他的指示看了那人一眼,更加驚訝。他微微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對方已然帶着笑意走了過來。
“哎,小子,你真的叫了你爹來?”
殷無憂看見那少年就樂,下意識地要伸手摸摸他的頭,被少年嫌棄地躲開了。殷無憂轉而對他身邊的中年男子道:“你好,在下殷無憂。嗯,沒錯,就是我揍了你兒子。”
華陽君看看他,再看看魏輕塵,臉上極為震驚。
魏輕塵低聲道:“抱歉,我師父他失憶了……”
“哦……”華陽君長長一聲嘆,又努力恢複鎮定模樣,他多看了殷無憂幾眼,而後對其還禮,“在下懸天門阮同光,小弟子今日不懂禮數冒犯了閣下,還望見諒。”
“哎呀,我怎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殷無憂一臉和氣,“只是這小子随随便便就抓人,實在要不得,你可要好生管教。”
“那是那是。”華陽君當即哄着小弟子給殷無憂道歉。
沈長寧簡直不敢置信:“師祖竟要我跟一個魔道歉?”
“是。”華陽君不怒自威,“今日你若是不道歉,就別回去了。”
沈長寧氣得要死,又不敢忤逆師祖的意思,只得不情不願跟殷無憂賠了不是。說完道歉的話,他丢下一句“我先回去”而後氣呼呼地走了。
華陽君也沒有追上去的意思,而是看着殷無憂額上的魔紋,略有所思。
魏輕塵見三個人站在外面吹風也不是個事兒,就打算邀請華陽君進去喝杯酒。但華陽君卻對殷無憂道:“你身染魔氣,是否多有不适?可否讓我為你診脈?”
“可以的,您請。”魏輕塵不等師父回答,馬上捉起他的手,幫着挽起袖子。
華陽君雙指搭在殷無憂脈上,簡單問了他是如何染上魔氣的,不适之時又有何症狀,而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路人來來往往,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們,畢竟沒見過誰在大街上問診的。
好一會兒之後,華陽君松開了殷無憂的手,對他道:“一般染上魔氣,要麽清除,要麽徹底魔化。以你現在的情況,清除魔氣是不可能的,你再也不能回到當初了。雖然你也算是适應了魔氣,但身體耗損嚴重,若是不好好調理,往後的日子恐怕有些難。你現在要做的是平緩地加快魔化速度,盡快完成完全魔化,否則久拖下去也不利。”
“可是……”魏輕塵有些疑慮,“若讓師父短時間內接收大量魔氣他是受不住的,我們也為此犯愁……”
華陽君道:“要講究方法。”
“您有辦法?”魏輕塵一臉期待。
“沒有十全的把握,”華陽君回道,“你們二位應該知道,數百年前懸天門與魔宗來往密切。往後門中也曾有弟子身染魔氣,與你師父類似情況,所以也鑽研過如何破解,但那時候仍是沒能挽回弟子的性命,我派怕這種事情再度發生,就一直沒放棄鑽研,而今小有所獲,但也只能試試。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去懸天門中做客?”
魏輕塵和師父對了個眼神,而後對先對華陽君道謝,又告訴他如今他們在幫蒼瀾找人,需要和他交代一聲,才能登門拜訪。
華陽君表示理解,說在家備上好茶等他們,而後翩然離去。
這人離開後,師徒倆進飯店吃飯。席間商量着是否要去懸天門,魏輕塵表示尊重師父的選擇,不再強迫師父看病。
殷無憂心想什麽尊重不尊重的,心裏還不是盼着我能好?
他自然也希望自己能長命,能和徒弟一直愛下去,故而沒有理由拒絕,于是很爽快地點了頭。
兩人回去和蒼瀾商量,決定由魏輕塵留下,殷無憂獨自去懸天門,蒼瀾卻讓他們一起去。
“你去照顧你師父啊,”蒼瀾對魏輕塵道,“你倒是放心他一個人去別人家。”
他也知道師徒倆是想幫他,又軟下語氣道:“不用管我,我這兒人多,少你們兩個也沒什麽,你們先去把病治好了,再好模好樣給我做護法。”
魏輕塵确實也不放心師父一人去懸天門,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
次日一早兩人備了薄禮上了往生涯。
往生涯上雲霧飄渺,宛如仙境。兩人走到山門處,瞧見一個單薄的少年背着長劍等在那裏。
是沈長寧。
圓臉少年瞧見他倆仍是沒什麽好臉色:“師祖讓我帶你們上去。”
說完轉過身,獨自走在前面。
他走的是小徑,彎彎繞繞之後帶兩人到了一處別院。這裏較為偏僻,只能遠遠看到懸天門主殿,路上也沒碰到其他弟子,看起來華陽君有意讓他們避開衆人。想想他倆現在的身份,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說他們本就是來看病,又不是來交友的。
此地寬敞又雅致。園子裏有一方清池,池子被小橋分開,東邊是一座水上涼亭,西邊是一座水上雕塑。入門後先上小橋,到達對面的場地。場子左右擺滿了小花盆,裏面種着各式各樣的花草,有的頗為名貴,有的極其普通。
房屋內部也裝點得很文雅,裏頭垂挂着珍貴字畫,物件和用品也都極為考究,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客房,倒像是自家公子的居所。
沈長寧把人帶到後,幫着他們泡了壺茶,告訴他們師祖下山尋人去了,請他們先請自便,說完趕緊溜了。
約莫到了中午,華陽君來看望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後,便運功給殷無憂調理內息。片刻之後,他們結束了第一次的調理,殷無憂出了一身汗,感到極為困乏,聽從華陽君的吩咐躺下歇着。
他很快睡了過去,華陽君領着魏輕塵到外面,認真教他怎麽熬藥,又極為細致地交代了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魏輕塵聽得也很認真,一樣樣記下。
華陽君交代完之後,回望了一眼病榻,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他不是我的弟子,但畢竟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我這心裏實在……”
他不提還好,一提魏輕塵也難受,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華陽君感受到了他的低落,馬上又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只要他能安然成魔就沒事。你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們。”
魏輕塵再度對其行大禮:“多謝前輩。”
“快快請起,”華陽君連忙攙起他,對他道,“你不必謝我,都是我應該做的。其實……是我該感謝你們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魏輕塵不明所以:“華陽君并不欠我們什麽。”
“欠的。”華陽君黯然道,“雖然當初懸天門并未沒參與圍剿你們的行動,但我為了明哲保身,卻袖手旁觀,見死不救。我身為修道之人,竟冷漠至此……我實在慚愧得很。我就算不欠你們,也欠着自己。”
他說着突然對魏輕塵深深一揖:“不求原諒,但求給我個機會補償。”
☆、壞消息
濃郁藥香萦繞鼻尖,沸水翻滾聲落在耳畔。
這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聲音,令睡夢中的殷無憂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鳳鳴山,他迷迷糊糊睜開眼,視野裏是一張熟悉的臉。
靠得極近。
不若說就是臉貼臉。
雙唇被吮得發麻,他費力地擡起手抓住徒弟的發束,将他腦袋拽開。
而後喘了口氣,睇了他一眼:“在別人家呢!”
怎麽好意思嘛真是的!
“門關好了。”魏輕塵倒是坦然,他跪坐在床邊,用袖口蹭了蹭師父唇邊的水漬,而後輕撫他的臉龐,問他,“感覺怎麽樣?”
殷無憂動了動脖子,伸了伸胳膊腿,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好多了。能一個打十個。”
魏輕塵輕輕笑了笑,随即端着備好的湯藥,讓他喝下。殷無憂乖乖喝完,一滴不剩。喝完整張臉皺成一團,眼淚都快下來了。
“沒找到糖。”魏輕塵摸了摸他的臉,溫聲哄着,“忍忍。”
這哪裏忍得了?
殷無憂突然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貼上他的唇,又撬開了他的嘴,将自己口中的苦澀強行分給他。
乍然嘗到那苦味,魏輕塵一時也難以接受,他下意識地推開了自家師父。殷無憂卻瞪着他道:“同甘共苦,同甘共苦啊,是誰說的?”
“是我,是我。”魏輕塵哭笑不得,只得乖乖湊上去,張開嘴,讓師父禍害自己。
殷無憂露出滿意的笑容,又逮着他一陣猛親。好一會兒之後,兩人口中的苦味漸漸散了,甜味又漸漸增加,後來泛濫成災,不可收拾。
那索性,就不收拾了。
殷無憂還是惦記着徒弟的屁股,就跟他商量着,換着在上面。這回我,下回你。
說是這樣說,但他都想好了,一次就大展雄風,把徒弟制得服服帖帖,啊不,是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讓他了解到在下面的妙處,往後再不想在上面勞動。
魏輕塵說,好呀。“還是師父先在下面吧。”
“為什麽呀?”殷無憂不高興了,“前幾回每次都是我在下面,這回該你先在下面了。”
“師父是長輩嘛,不該讓着徒兒嘛。”魏輕塵撇撇嘴,拿可憐巴巴的眼神瞅他,還像小孩子一樣輕輕扯他袖子。
殷無憂一想他說的很有道理,自己确實該寵着老婆,先滿足他的要求,再考慮自己。于是就極為慷慨地躺下了,也不管是不是在別人家。
一個時辰後,他腰酸腿軟,像一條擱淺的白魚,張着嘴巴大口呼吸。
魏輕塵在他身邊躺下,對他道:“我躺好了,師父請吧。”
殷無憂根本沒力氣爬到他身上去,他後悔了,後悔讓蒼瀾幫徒弟拔掉所有定魂針。這小子現在精力充沛,不會累似的,根本不是他這把老骨頭能比的!
魏輕塵馬上又爬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臉上是一個足夠溫柔,但又透着邪惡勁兒的笑容。
“既然師父主動放棄了,那便由我開始第二輪吧。”
殷無憂拿腳無力地踹開:“滾……”
“哦。”魏輕塵真的放下了他的腿,要滾走。
“哎——”殷無憂用腳勾了一下他腿彎,“回來……”
他覺得兩個人有點瘋,該冷靜一下,但又冷靜不下來。一個眼神,一次觸碰都能随時将他們點燃,這是怎樣的奇妙反應?可能人世間的新婚夫妻都這樣吧?應該吧?
再想想,管那麽多作甚?想做就做,沒什麽好克制的。良辰美景,大好時光,就該做這種快活事兒。
爐子上沸水咕嚕咕嚕,盡力掩飾着暧昧的聲響。中途魏輕塵添了幾次水,等桶裏的山泉水徹底用光時,兩人終于結束了。
魏輕塵簡單收拾了一下,而後給師父蓋好被褥,留他在房內休息,自己上山在華陽君指定的地方挑了一擔水回來。
殷無憂雖然感到累,卻不想睡。
他擡眼看了看琴桌上的古琴,對徒弟道:“能給我彈個曲子麽?”
“好啊。”魏輕塵馬上走到琴桌旁,為他撫琴。他問師父想聽什麽。
殷無憂道:“你随便彈吧。我就是想聽你彈,什麽曲子都行。”
他這麽說,魏輕塵一時間也不知道彈什麽好,就真的信手撥弦。雖然是随便彈的,但仍是彈奏了一個歡快悠揚的調子,能明顯聽出他內心的歡愉之情。
殷無憂聽着也高興。
外面月光落滿庭院,廊上的帷幔随風飄揚,相望是自己所愛之人,一切都是這麽的美好……
一曲結束,殷無憂問:“這首曲子叫什麽?”
本來是亂彈的,但彈到後來魏輕塵卻是有了靈感,越彈越流暢。現在面對這個問題,他回答道:“它叫做《無憂》。”
枕月而眠,相擁而夢。在華陽君的幫助下,殷無憂情況有所好轉。
兩天後,魏輕塵下山去找蒼瀾。殷無憂獨自留在山中休息。他閑來無事,端着一碗小米在園子裏喂過路的小鳥,一邊喂一邊問:“你沒有沒有見過一只叫做阿花的傻鳥啊?”
小鳥們擡頭看他一眼,又繼續低頭搶食。
“它長得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殷無憂進一步描述着,“特別胖,還很能吃,是只鹦鹉。”
小鳥們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說些什麽。殷無憂也沒打算從它們口中問出阿花的下落,只能內心盼着那傻鳥現在還活着。
想想阿花那麽貪吃,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再想想林青雖然菜,也不至于一只鳥都保護不好吧?
沒多久,魏輕塵回來了,告訴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蒼瀾的弟弟丢了。”
“蒼瀾還有個弟弟?”殷無憂有些吃驚,随即又趕緊扯回重點,“什麽時候丢的?那咱們趕緊去幫他找啊。”
“你別急。”魏輕塵拉着他道,“蒼流不是在瓊州不見的。蒼瀾原本把他留在魔宗老巢,讓人看着他,但那孩子自己留書出走了。魔窟那邊傳來消息說已經派人去找了,讓這邊也幫着留意。”
“哦……那蒼瀾豈不是要急壞了。”
“是吧,又急又氣。”魏輕塵無奈道,“他就這麽一個個弟弟,從小寶貝着。蒼流性子又軟,很好欺負。一個人在外面确實挺讓人擔心。我讓蒼瀾去找他弟弟,這邊交給我,他不樂意。他堅持自己坐鎮此地,讓我來照顧你。”
“要不我們先去幫他找他弟弟。”殷無憂有些擔心,馬上拽着他的袖子道,“我們去跟華陽君商量一下吧,過幾日再回來,免得蒼流被人捉了去。”
魏輕塵搖搖頭:“我也同蒼瀾提過這個,但他沒答應。現在兩邊沖突不斷,又逢上論劍大會,無數劍道高手齊聚于此,若是兩邊開戰,他一人恐怕難以支撐。所以讓我們留在懸天門,準備随時支援他。”
“也是……”殷無憂往山下看了看,忍不住皺起眉頭,有些苦惱。
雖然他同蒼瀾認識沒多久,但那個人幫了他兩次,對他們師徒倆有大恩。現在人家親弟弟丢了,他也幫不上忙,心中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希望蒼流沒事吧。”他輕聲道。
外面風大,魏輕塵手搭上師父的肩膀,對他道:“先進去吧。”
“嗯。”
殷無憂進屋後,被徒弟哄着喝了碗藥,又躺下睡了會兒。
他是被一陣打鬥聲驚醒的。
睜眼就瞧見外面劍光閃爍,極為刺眼。雙方劍氣洶湧澎湃,險些要把窗戶震破。
他掀了被褥直接光着腳往外跑,門一開,一陣寒風吹進來,瞬間迷了他的眼。他擡手擋着風,費力地睜眼去看,只見徒弟和一個玄衣男子打得不可開交。那人衣上白鶴翩翩,手上劍招淩厲,一看便知修為不凡。
“魏朝雨!你害死師父,我要讓你償命!”
男子怒吼一聲,随即豎握長劍,劍指在劍刃上抹過,而後用自己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符篆。
殷無憂一看便知那是誅魔之咒,瞬間心頭大震,馬上就要出門相救。
魏輕塵早已留意到他,見他要出來,馬上隔空操縱魔氣關上了門,免得他被殃及。
“塵兒!”
殷無憂焦急推搡着木門,不待他把門打開,就透過镂空的木門看到外面光芒大盛,無數帶着金紅色符咒的長劍齊齊刺向魏輕塵。魏輕塵揮舞長劍奮力阻擋,卻仍是有所遺漏,被三支長劍貫穿身體,釘在了地上。
“噗”——
他嘔出了一口鮮血,随即氣力一洩,門也自動開了。
“塵兒!”
殷無憂淚水迸濺,急急向他狂奔而去。
三支長劍分別穿透了魏輕塵的兩邊肩胛和胸口,雖然都不是實體,但傷卻是實的。劍上還附着着金色的符篆。殷無憂連忙伸手去拔那劍,卻瞬間被燙傷了手。
他也是魔,也抵抗不了誅魔咒的威力。
他随即扭頭看了一眼玄衣男子,怒喝:“你快給他拔了!”
這一吼,把對方吼得虎軀一震。
“師……師父?”
玄衣男子一臉震驚,手中長劍“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顧不上去撿,慌慌張張跑了過來,盯着殷無憂看了一眼,瞬間淚水決堤,又趕緊噗通一跪。
“子昂拜見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宓子昂終于見着他師父了!!!不容易orz
☆、心死了
“師你個頭,你誰啊?”殷無憂瞪了他一眼,急道,“我不認識你,我沒有你這個徒弟!你你你,你趕緊把我徒弟身上的咒解了!”
“師父,我是您的徒弟子昂啊,宓子昂!”青年擡頭看着他,滿臉不敢置信,“您……不記得我了?”
剛好風吹起殷無憂額前碎發,宓子昂瞧見他額上的魔紋,更加震驚。
“師父您怎麽……”
他渾身顫抖,頹然跌坐在地上。
他本是在鬧市上發現了某個惡魔的身影,就一路尾随了來,沒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讓他遇到了自己死去多年的師父。只是……
——我那仙風道骨的好師父,怎麽成了個魔?
心念電轉,他瞬間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魏朝雨,是你!是你把師父害成這樣!”
他咬牙切齒,欲撲過去再在那混蛋師弟身上補兩劍,卻被他的好師父給擋住了。
“不許你傷害他!”殷無憂擋在徒弟身前,盯着宓子昂道,“請你立刻離開此地!”
說完他轉過身,欲再度給徒弟拔掉身上的符篆。但手還沒靠近那光劍,又再度被灼熱的氣息逼退。見徒弟血流不止,他顧不上太多,咬咬牙猛地握住了其中一支劍,用力往外拔。但那劍燙手得很,他根本拔不動。
宓子昂怔怔地看着他,臉上還挂着冰涼的淚水。
“師父……”他嘴唇嗫嚅,輕聲喚着,“師父……”
對方充耳不聞,不認識他一般,兀自跟符篆較勁,嘴裏只顧着哄魏朝雨,讓他忍着點。
哦,他想起來,這個惡人已經改名叫做魏輕塵。
宓子昂低頭看着魏輕塵,對方臉色慘白,滿口是血。但卻在迎上他的目光時,給了他一個笑。
一個得意的笑。
他把師父害成這樣竟還有臉笑?
宓子昂氣急,一把拉開師父,暗中再加重力道,使得符篆暴起亮光,威力更甚。魏輕塵一聲痛呼,口中再度嘔出鮮血。
“混賬!你做什麽?”殷無憂看着徒弟慘受折磨,心疼不已。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能救他。又轉頭抓着宓子昂的手臂開口相求:“你快把咒解了,算我求你!”
“你竟然為了他求我?”宓子昂瞪大雙眼,淚水奔流不止,他反握住師父的手,怔怔道,“師父,我的師父,你知不知道他害得你多慘?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你知不知道他把我們卻塵臺害成了什麽樣?他……”
“不重要!”
殷無憂怒吼着打斷了他,又軟聲道:“你快幫我救救他,好麽?我……我求你了……”
宓子昂不為所動。
這麽多年,他做夢都想親手殺了這個人,又怎肯救他?
可是師父在求他。
他又怎能對師父的請求置之不理?
就在他猶豫之時,一道流光落在庭院中。下一瞬華陽君顯出真身,急急走來。
“哎呀,怎麽……”華陽君見到院中的慘狀,連忙上前解救魏輕塵。他空手握住魏輕塵身上的劍,快速拔出,而後喊了沈長寧一聲。
“長寧,你快帶子昂哥哥去休息。再讓你敏姐姐趕緊過來!”
“哎!”沈長寧趕緊攙着宓子昂的手臂,強行将他拖走。
宓子昂離開前始終盯着魏輕塵,眼神裏滿是怨恨。
華陽君将魏輕塵抱入室內,放在地上給他療傷。魏輕塵傷得很重,身上好幾個窟窿,還被傷及肺腑,一直在吐血。
殷無憂心驚膽戰,滿臉是淚。他在一旁看着,一聲聲喚着他的名字,讓他撐住。
魏輕塵艱難地眨動着眼睛,看着他輕聲道:“我……我撐得住,師父……別怕。”
他費力地擡起手,殷無憂趕緊握住。
華陽君先運功護住魏輕塵的心脈,又讓急匆匆趕來的醫師給魏輕塵處理外傷。
一番忙活下來,總算是保住了魏輕塵的命,但能不能撐下來,還是得看他自己。
能做的都做了,他們留在此地也無用。華陽君随即帶着醫師離開,讓病人好生靜養。
他回到主山那邊,沒想到宓子昂還沒走。
“子昂哥哥說有事問您……”沈長寧先跑出來打了個招呼,然後領着師祖進門。
宓子昂見到華陽君,想朝他恭敬行禮,又為自己的擅闖行為道歉,而後向其問道:“華陽君收留了我師父,為何不派人通知我們卻塵臺?”
華陽君輕笑:“通知你們來殺他麽?”
華陽君施施然坐下,端起茶幾上的杯盞,先淺飲一口。
他語氣溫和,話裏卻滿是鋒芒。“我若暴露了他的行蹤,不知有多少人要來殺他,沖在最前頭的說不定就是你們卻塵臺的人。”
他的話在理,宓子昂無法反駁,但還是忍不住道:“那華陽君也可以通知我的,我總不可能傷害我師父吧。”
華陽君搖了搖頭:“賢侄向來嫉惡如仇,又心氣兒高,我倒真拿不準你能不能容忍你師父與魔族為伍,更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一個已然化身為魔的師父。”
宓子昂張了張嘴,他的眼睛都還是腫的,明顯哭了很久。現在華陽君說起他的傷心事,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當然是介意的……我的師父,從前可是劍道上最耀眼的一顆星,他不染纖塵,高潔傲岸,是我心中的無瑕白璧。可如今……他竟身染魔氣,墜入魔道,仙途全毀了……我怎能不傷心?”他說着說着,再度潸然淚下,看起來是真的傷心到無法自拔,華陽君見狀連忙掏出手帕親自幫他拭淚。沈長寧也湊過去溫聲哄着。
宓子昂稍稍緩了幾口氣,又接着道:“我縱然萬般難過,但師父能活下來,已是上天給我最大的驚喜。我本以為他死了,沒想到竟還能再見到他……我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又不願相信是假的。”
“是魔宗蒼瀾救了他。”華陽君道,“若不是蒼瀾給他傳輸魔氣,你現在就見不到他了。”
宓子昂有些驚愕,又很快接受了。想必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他縱然一千一萬個不願師父墜入魔道,但若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師父活下來,他也不得不接受。
師父肯定受了很多苦,師父肯定也不容易。
他這樣想着,又不忍再苛責什麽,能見到師父他就謝天謝地了。
只是有一件事還是讓他頗為在意:“我師父,好似失去了記憶?”
“嗯。”華陽君道,“他失去了記憶,現在以殷無憂這個名字行走江湖。過往之事他全都想起不起來了。我怕刺激到他,引起他的不适,故而也沒有多問。”
“他忘了我……”宓子昂一臉落寞,喃喃道,“他竟想不起我,還問我是誰,還說沒有我這個徒弟……”
“哈,他誰都想不起來了嘛。”華陽君安慰道,“他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你又怎能要求他還記得你?”
“可是我希望他想起我。”宓子昂揉了揉眼睛,語氣酸澀道,“他現在眼裏只有魏朝雨,完全不記得我這個大徒弟,我實在……”
——羨慕,嫉妒,恨。
只是這話不好當着外人的面兒說出口。
但他不說另外兩人也聽得出來。
一陣沉默後,宓子昂又向華陽君詢問了師父的身體狀況,得知師父只有成魔這一條路可走,他傷心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又問:“可有辦法治他的失憶之症?”
“有,就算我不會,天底下也有人會。”華陽君道,“只是,你需要問問他自己願不願意恢複記憶。畢竟他現在活得開心快樂,而他過往那些記憶,嗯……他不一定想回顧吧。”
“這可不好說。”宓子昂道,“他過往,縱然有很多傷心的回憶,但也有一些值得想起的人和事。比如我,比如我師祖和師叔祖,比如他的同輩等等。在卻塵臺,他也有過快樂的時光吧。”
他頓了頓,又道:“最關鍵的,我們得讓他知道,那個魏輕塵的本來面目!切不可讓師父再受那惡魔的蒙蔽!他已經為他死過一次了,我可不想悲劇再重演。”
“賢侄……”華陽君微微挑眉,努力組織語言,“那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道,“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你師父,和魏輕塵……他們已經,結為了道侶。”
“嘩啦”一聲,宓子昂手上的杯子掉落,摔了個粉身碎骨。
他自知失禮,想彎腰去收拾,又陷入震驚之中,手足無措。
“無妨無妨。”
華陽君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他擡手招來婢女,讓她們收拾。
宓子昂怔怔地看着他,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沈長寧見了趕緊上前輕撫他的胸口給他順氣。
“他竟……竟……竟……”
後面的話宓子昂怎麽也說不出來,也不知該用哪幾個字。
他感覺自己好像靈魂出竅,魂不附體。他腦子裏嗡嗡響,全是自己的聲音。
——我師父,跟我師弟,搞在了一起??
——我師父,跟我師弟,搞在了一起??
——是師父上了師弟?
——還是師弟上了師父?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怎麽會?他們不是師徒麽?師徒怎麽能……怎麽可以……他們不是兩個男人麽?兩個男人怎麽可以……怎麽能……我的師父,我的師父怎麽……師父他……
“賢侄,賢侄!”
華陽君瞧着宓子昂臉色不對,連忙上前。
宓子昂雙眼呆滞,突然噴出了一口血,然後結結實實往後倒去。
他倒沒有昏過去。
他人倒在地上,兩眼瞪圓一眨不眨,他聽不見華陽君和沈長寧在喊什麽,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腦子裏根據“好人不可能上壞人,只有壞人會上好人”定律得出,必然是魏輕塵強迫了師父。
想到那個惡魔欺在師父身上,把師父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他就氣血翻湧,殺氣滔天。
他合上雙眼,心中默念——
一定要殺了那個畜生!!!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心疼小宓哈哈哈,做了個表情包發不上來2333,就是熊貓頭說悄悄話那個。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我ID同名微博看看呀~
華陽君:賢侄,你師父活着回來啦~
宓子昂:(嘴角上揚)
華陽君:他和你師弟做了道侶倆人還睡了……
宓子昂:(笑容凝固)我他媽……
☆、真相了
冷風寒夜,疏影搖曳。
魏輕塵躺在病榻上,忽然感到一陣異樣的氣息滲入房中,他瞬間睜眼,無奈有傷在身不能動彈。
不等他起身,已有一團黑影在床邊顯形。
“哎呀我的大護法,你怎麽就這樣躺了?”
蒼瀾抱着頭看着塌上之人,一臉絕望。随即無視魏輕塵身上的傷,将他拽了起來,自己半邊屁股擠到床上,雙掌抵在他後背替他療傷。
魏輕塵皺着眉頭,有氣無力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手下人跟我說好像看到宓子昂上了往生涯,”蒼瀾道,“大前天說的,但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今兒個才想起你倆在這兒。你這傷,他捅的吧?等下就去幫你把他殺了。”
“別……”魏輕塵輕輕咳嗽兩聲,“他是師兄,教訓我應該的……”
“你怎麽沒把項上人頭直接獻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