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喬琛站在門口,看着一片漆黑的家。

靜悄悄的。

院子裏非常安靜,他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正想回身把門鎖上的時候,一只巨大且毛茸茸的狗東西突然出現,飛奔過來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後腰上。

喬琛毫無防備,腦門兒哐當一聲嗑在了院門上,聽聲勁兒不小。

他嗷的時候還不忘壓低聲音:“我操。”

沒想到狗東西非常配合地汪汪叫了起來。

媽蛋。

豬隊友也不過如此。

喬琛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生出一種撲過去捂住狗嘴的沖動。

而在下一秒,家裏的燈就像是聖誕樹上的彩燈,從一樓啪啪啪到三樓亮了一路。

緊接着,穿着睡衣的老爸老媽和喬如一起出現在了門口。

不妙。

有埋伏。

老爸手裏拿着一條報廢的凳子腿。

估計是特意拆下來等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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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琛臉都綠了。

狗狗快樂地搖着尾巴,他看了看面露死色的小主人,又看了看對面的三位大主人,覺得非常開心,就像每次全家出游前一樣興奮。

“寶貝兒過來。”喬如沖狗狗拍了拍手。

傻狗流着口水奔了過去,被喬如一把摟住。

或者說是控制住了。

與此同時,老爸也拿着凳子腿過來了,動作嚣張,每一步都走得氣宇軒昂。

在那一瞬間,喬琛心裏涼涼地飄過去了無數條彈幕。

躲不過去了。

這凳子腿好粗。

會殘廢嗎?打下去他會殘廢嗎?

也許吧。

今天火鍋真好吃嘿嘿嘿。

這會不會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吃火鍋了。

狗鏈還沒用呢。

受氣包……對還有個受氣包。

讓二梁打個電話警告一下吳大凡吧。

老爸已經臨近眼前,手裏的凳子腿高高揚起。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是不可能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向上的。

又不是打架打不好。

我喬琛寧死不屈。

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在半空中,凳子腿裹狹着風重重落下。

最後。

問候一下班主任未來的八百輩子。

溫升覺得霸草這個人還是挺講信用的。

吳大凡在那幾天确實沒有再找過他,他也再沒見過那兩個社會小弟弟。

即便是在走廊偶爾碰面的時候,吳大凡也只是當做沒看他而已。

被這種人當做空氣的感覺簡直不能太棒。

未來的一段時間興許也不會再有交集。

這一點讓溫升感覺挺輕松的,畢竟每天早上上學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會突然被人揍一拐子然後揪到角落撸錢了。

有時候,短暫的風平浪靜,也許更能讓人把懸着的心放下來。

畢竟知道唯有眼前這點兒時間是比較無憂無慮的。

溫升不知道喬琛到底是怎麽和吳大凡商量的,但是直覺商量的方式應該不是很友善。

因為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喬琛并沒有來。

而吳大凡很碰巧的也沒有再出現。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第三天,喬琛來上學的表情不太好,陰沉沉的,腦門兒上竟然還青了一小塊兒,雖然已經消腫了,但看着還是挺明顯的。偶爾露出的胳膊上還有傷,像是被什麽東西抽的。

溫升頓時腦補了一出厮殺大戲。

破舊的小巷,嚣張負傷的少年。

哦操這該死的中二腦。

但現實中,溫升在見到喬琛後,心裏仍然一暖。

幾乎察覺不到的細微變化。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了他而受傷。

emmm……有點兒感動。

好吧。

是非常他媽感動。

喬琛也不知道怎麽,掏個手機也能扯到胳膊上的傷口,疼得直呲牙,一邊以憤怒的目光瞪着講臺上滔滔不絕的老張,一邊趕緊往胳膊上呼呼地吹着氣。

不知道是不是溫升帶了一層老父親的濾鏡,在他眼裏不可一世的霸草現在看起來竟然有點可憐巴巴的。

想撸一下頭發。

溫升移開了眼神,裝作認真看筆記的樣子。

雖然在他想着以後要怎麽感謝霸草的時候,喬琛心裏在想着老爸下手也太他媽黑了。

星期六的天氣很好。

溫升的生物鐘已經調/教到堪比鬧鐘的程度了,準得令人發指。即便是周末,他的意識裏也從來沒有賴床這兩個字,公園老大爺剛開始練習打太極的時候,他就早早地起床了。

溫語還沒睡醒。

溫升換好衣服,下樓去買了兩份早餐,拎着回家的時候,溫語才剛揉着眼睛走出來。

“洗完臉過來吃飯。”溫升把包子豆漿放在桌子上,扭頭說,“動作快點,包子涼得快。”

溫語點了點頭,立馬加快了步伐溜到浴室裏,乒乒乓乓地開始洗漱。

“一會兒哥哥出去買點兒東西,吃完飯你先自己玩兒一會,八點送你去樓上姨姨家,我想想啊……”溫升喝了口豆漿,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表,“大概十點吧,哥就去接你好不好。”

溫語問:“去買什麽?”

“手機。”溫升說,從兜裏掏出那個蜘蛛網老年機,“這臺用不了了。”

溫語試着摁了幾下按鍵。

溫升湊了過去。

兩個人一塊地低頭看着。

屏幕過了将近一分鐘才悠悠亮了起來,頗有一種影院開播大片的既視感。而蜘蛛網那裏覆蓋一片彩虹膜,五彩缤紛的,已經看不清原本顯示的是什麽字了。

溫升低聲問:“能修嗎?”

“不能。”溫語同樣壓低聲音。

“那你看那麽認真幹什麽。”溫升頓時樂了,“還以為你會修呢?”

溫語咬了口包子:“以後可以學,先拆它做練習。”

“別想了,”溫升拿着老年機晃了晃,笑着說,“這是經典款,以後要留着傳家的。”

溫語笑了笑:“太經典了。”

還剩下十分鐘八點的時候,溫升從小沙發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在一旁假寐的溫語:“起來吧,去姨姨家。”

“嗯。”溫語穿上了外套。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向着樓上走去。

本以為今天劉姨會在家,但當開門的人出現的時候,溫升卻愣了愣,有點意外。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發自內心的驚喜。

“升兒?”開門的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看起來神色有些疲憊,但在見到溫升之後,疲憊之色很快便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很開心的笑容,“好久不見,你……好像長高了不少啊。”

男生面容英俊,看起來十分平易近人,笑着伸手比量了一下他的個子後,看到了他身前站着的溫語,笑着說:“溫語長得比去年更漂亮了,和你倒是不怎麽像了。”

“本來也不怎麽像啊,我妹妹比我好看。”溫升笑了笑,“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這兩天醉生夢死的。”男生打了個哈欠說,眼底下挂着兩圈淡淡的烏青色,語氣故作不滿,“哎你怎麽比去年沒禮貌了,見我連聲哥也不叫。”

“好好好,”溫升勾了勾嘴角,一口氣喊道,“哥哥哥哥哥,程哥程哥程哥,這回行了嗎?”

“嗯,勉勉強強吧。”男生擺了擺手。

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劉姨的大兒子,叫程炀,從小就住在溫升他們家樓上,算是和溫升兄妹倆一塊兒長大的,前年在z大主修心理後就很少回來了,除了寒暑假,其餘法定假日此人基本沒影兒。

上輩子兩個人也并不是特別鐵的關系,自從溫升離開這個城市之後,和程炀的聯系就慢慢淡了,到最後也就基本斷了聯系,在聯系人裏尋找對方基本就是查無此人了。

挺……可惜的。

程炀往旁邊讓了讓,看着溫升:“進來說說話吧。”

“先不了,我還有點事兒沒辦。”溫升說,“家裏沒人,我想讓小語先在你家呆一會兒行嗎?”

“知道麽,你現在窮得就剩客氣了。”程炀說。

溫升清了清嗓子:“給點面子。”

“行。”程炀說,把溫語拉了過來,“溫語和哥哥說再見。”

“哥哥再見。”溫語說。

“再見。”溫升說。

“嗯,乖。”程炀拍了拍溫語的頭發。

溫升沒再說什麽,轉身下了樓梯。

程炀在後面站了一會兒,等到溫升都快下完這一層的時候,他才趴着欄杆沖下面又喊了一聲:“升兒。”

“怎麽了?”溫升站在倒數第二階擡頭看着他。

“有空過來吧。”程炀看起來有點猶豫,“我給你做個測試,你……最近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想了想,還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應該不會刺激到他。

溫升仰着頭愣了愣。

程炀那張臉在半空離他有點兒遠,有些模糊看不太清,但依舊能感受到表情中的擔憂。

溫升茫然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口,手指無意識地扣緊。

他已經這麽明顯了嗎?

程炀真的那麽輕易就看出來了?

該怎麽辦?

溫升在那一瞬間大腦閃過無數個想法,但每一個念頭都稍縱即逝,讓他根本無法針對某一個問題思考出應對答案。

等到一切想法都如流水無聲淌過時,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我……”溫升張了張嘴,有點艱難地說:“我會考慮一下的。謝謝。”

他甚至沒有耐心等待着程炀的下一句話,就像逃命似得奔下了樓梯。

等推開單元門,迎面對上冰冷的空氣時,他才稍微清醒了一點,沒剛才那麽懵了。

仿佛才脫離深水區,有種喘上氣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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