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個大叔,失戀

“大叔,我們分手吧。”咖啡店,沈樓對眼前的四十歲男子說。但對方一臉不解,單純地反問:“為什麽啊?”

常彩叔四十歲,沈樓三十歲。兩人是一對同性戀人,交往了一年多。常彩叔自認為沒有做對不起對方的事情。可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分手,他疑惑、不解。并審視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夠好。因此,繼續質問一臉便秘樣的沈樓:“為什麽啊?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

沈樓看着這個中年男子,內心閃過無數髒話——當然,這些髒話罵的是自己。

常彩叔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相反,是他背着戀人出軌和別的男人勾搭一起。他知道自己是個渣,是個爛人。但正因此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才不願意再把這段戀情繼續下去。每每,把大叔推倒在床上,看到對方那張單純羞澀的臉紅噠噠時,他不敢再繼續下一步了。

他不忍心玷污這個純白的人,也不忍心進步一傷害對方。因此,在他這個爛人犯下大錯之前,還是分手斷個一幹二淨。

對方的質問,仿佛把他架在刑架上嚴刑拷打。他咬咬牙,露出一張惡臉,戳着戀人的臉怒罵:“因為你又老又蠢又醜還愛偷偷哭,還沒情趣。所以,我不想再把大好的時間與年華浪費在你身上……”

罵着罵着,他看到大叔那雙漆黑的眼睛浮起淚水,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瞧啊,大叔明明什麽錯都沒有。他卻往對方身上插刀子。總有一天,他會遭到報應的。

“以後,你和我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你也不許再來糾纏我!”沈樓怒狠狠地說。

常彩叔點頭,抖着嘴唇說:“好的。”接着,問:“那你的東西……”

“扔了!全扔了!我不想把自己的東西再留在你那裏!”

“……好。”

罵完,沈樓大步向外走去,路上腳不小心絆到桌腳,人摔得狗吃屎。他惡罵一聲,走掉了。

常彩叔看着對方消失的背影,明白了,這次是真的失戀了。他內心難受至極。他是喜歡沈樓的,但沒有想到,不過一年時間,他便嫌棄他是個老男人,這讓他心如刀割。現實也狠狠地打了他一棒,讓他清醒地意識到,大齡的年紀,或許,已沒有資格擁有愛情。

事實上,這四十年來,他只談過兩次戀愛。他三十四歲的時候,有個二十多歲的小男友。但對方并不是同性戀。這人是個廢宅,只想找個人養着他而已。而對感情單純的他,成為了對方的目标。那小男友,住他的,吃他的,他們從未親過熱,也因為對這方面羞澀,所以他也從未主動提起。理所當然的,小男友在家裏當起了什麽都不幹的小皇帝。直到,他看到對方在外面和一個女生接吻。才知道自己被對方欺騙了,然後把對方從家裏趕了出去。

第二任戀愛的對象,是剛剛分手的沈樓。兩人相差十歲,他們在地鐵上認識的。同一班地鐵下班,同一個位置坐着。久而久之,就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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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同性的直覺,因此被沈樓揭穿身份後,他心慌意亂。但對方也坦言自己是同性戀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約了幾次會,沈樓向他告白。之後,兩人住一起。

沈樓是個有趣的人,還會與他親熱,可卻從未進行到最後一步。

他以為,會和沈樓過上一輩子。可沒想到,這個愛情的壽命這麽短。不過一年時間,便已壽終正寝。

他難受、痛苦。歲月是殘忍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一旦到了四十歲的年紀還是沒有愛情,或許等待他們的是,一個人獨獨自行走的盡頭。

喝掉冷咖啡。常彩叔走出咖啡店。喧嚣的城市,外面豔陽高照,路上,是行步匆匆的人們。他們表情各異,為自己的人生奔波着。

回家的路上,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三瓶啤酒,剛進小區,便有一只狗過來讨吃的。他為難地說:“今天沒有吃的。”

狗“汪汪”叫着,直到值班室的保安把它拉走才罷休。

買的房子在五樓,二室一廳,六十多平,他個人貸款購買,還差三年還清貸款。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兩雙男人拖鞋,不只是如此,這一年來,原本一個人的生活用品變成了兩個人的。但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了。這些東西,留下的話,只會讓他徒增傷感。因此,放下啤酒後,他弄了個紙箱子,把沈樓的拖鞋、毛巾、牙刷、衣服等全部仍在裏面。收拾完成,把這一箱子的東西送到樓下垃圾箱裏。再返回家裏,少了一個人的東西,房子空了不少。瞬間,他又回到了獨居的日子。

“啊,還是這樣好。”常彩叔說。但內心的刺痛是欺騙不了自己的。

打開一瓶啤酒喝下,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我就是個老男人……我又愛哭又蠢……”

強忍的情緒,終于爆發。他一面哭,一面喝酒,一面罵自己。他知道自己性格單純軟弱,他也想改,但他就是改不掉啊。

“嗚嗚嗚嗚嗚……混蛋沈樓,你這個混蛋嗚嗚嗚嗚……”

沈樓罵他又老又醜又蠢。事實上,他是年紀大,也挺蠢的。但他并不醜。沈樓審美觀正常,如果他真長得醜,是不會和年已四十的男人在一起的。

常彩叔放在古代,就是個瘦弱的文人書生。放在現代,就是個瘦弱的溫柔大叔。而且,長相也不顯老。要是在學校,戴上一副眼鏡,那就是妥妥的,年輕有為的教授啊。

但他不是,他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每天兢兢業業跑業務,還要加班到晚上。因為年紀大的原因,他必須要比年輕人付出一倍以上的工作量,才不會失業。并且,還有三年的房貸等着他還哩。因此,哪敢失業了。要知道,這個社會的就業,對年紀大的人是很殘酷的。

喝下三瓶啤酒,常彩叔便醉倒睡在地上。

他迷迷糊糊地想,明天一定要早起去上班。公司老板,是個苛刻的人,早就想讓他滾蛋了。

常彩叔很久沒有做夢了。今天晚上,他又做夢,而且還是與感情有關的噩夢。這個夢是他大學生涯的一個噩夢。他大學四年級,戰戰兢兢地對一個和自己玩的要好的男生表白,這個男生聽後,先是一愣,随後露出惡心的表情。随即罵他惡心死同性戀。

聽到對方的羞辱,常彩叔仿佛掉進了冰冷的地獄。他們明明一起玩了三年,即使無法接受他,也不能這麽罵他啊。

于是,他大學生涯最後一個糟糕的學期開始了。那個人,把他是同性戀的事情,傳遍了整個學校,一下,他成為了學校裏的名人,人人見之避之,仿佛在避開瘟疫一般。就連老師,對他也沒有好臉色。

那時候,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他又沒有傷害別人,只不過性取向是男人而已。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嘲諷動手傷害他呢。

為了羞辱他,那人還帶了其他兄弟堵住他的路,把他打了一頓,還想脫下褲子對他撒尿。要不是坐在牆頭上的一個一年級學弟嘲笑他們,說不定他真的被尿給撒到臉上。其結果,一年級學弟,被那群人從牆上拉下來揍。學弟一個人揍贏了那幾個人,但他臉上也挂了彩。

事後,他才知道,這位學弟在學校裏和他一樣是個名人。這個所謂的“名人”并非好的名聲。對方的惡名在于——天天拿着一堆成人用品去學校,上課也不聽課,盡鼓搗那堆令人感到羞恥的東西。因此,成為了人人瘋傳的變态。

那個學弟叫……叫什麽了?他不記得了,他甚至是,連對方的長相也記不清了。

可正是因為這個學弟的存在,衆人才把目光從他身上轉移到那位學弟身上,讓他得以喘氣。

當畢業那一刻,他才得以解脫。

進入社會工作,成為平凡的上班族。小心翼翼地隐瞞着自己的性取向,但還是被一個小鬼欺騙戲耍了。而第二任感情,也無疾而終。

漂浮在黑色深淵的噩夢裏,常彩叔眼角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來,他頭痛欲裂,不由念叨:“喝酒果然能消愁。”頭都這麽疼了,還能去煩惱憂愁別的事情嗎?對他來說,顯然不能。

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喝,人清醒不少。意識到外面天光大亮——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返回客廳拿起手機一看。

“十點了!”他慌張驚叫。急忙刷牙洗臉換掉一身衣服,拿起公文包沖出了家門。

一向省吃儉用的常彩叔,這次沒有擠地鐵。他打了個的士前往公司。到了公司,剛進門,就看到現任的年輕老板早已等着他。

“對不起孫總,今早有點事來晚了。”

他在這家公司十年,前老板退休後,他兒子接位。這位油光滿面的年輕老板,心情愉悅地指着他說:“你,被解雇了!”

常彩叔仿佛被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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